贺齐也想躲,可惜动作实在不利索,肩膀上立刻被刺了个对穿。
楚江离这厢拔剑,穆童紧跟着就贴上了贺齐身边,手里的匕首翻花,比在贺齐的脖子上:“来,说说看,到底是谁给谁下葬,谁让谁天堂无门?”
私兵也想上来抢贺齐。奈何楚江离一剑挥出,断了几条胳膊,让私兵也胆战心惊,不敢轻易上前。
高风趁着交战,自己连滚带爬的顺着私兵们的脚底下爬了出去,待安全了,才大声呵斥:“废物,都是废物!还等什么,赶紧动手,把这两个杀了!”
穆童匕首死死抵在贺齐脖子上:“怎么,不想要这个人的命了?这可是你的盟友,倒是很舍得让他死。”
高风恶狠狠的:“贺家家主本就不是贺齐,就算他死了,贺家也还有人主事。倒是你们两个,绝对不能留!”
皇帝楚江离在江南的确掌控不足,但出了江南,不说京中朝臣,只各地的兵将就只认楚江离不认别人。真要让这两个跑了,把消息传出去,哪怕他们转头杀了园子里的皇帝和大长公主,也难免要引起各地兵将起事。到时候别说楚江澈的位置不稳,就连向来安平的江南也要惹出麻烦。
穆童轻蔑垂眸看看自己手中的贺齐。
贺齐脸色煞白,却咬牙忍着,显然也明白高风的意思。
穆童嗤笑:“原来如此。”再不想别的,手上用力,直接抹了贺齐脖子,望向楚江离,“走!”
楚江离一点头,再次冲锋向前,与穆童一前一后,迎着层层重兵杀过去。
第60章 完结
伤痕累累, 血迹斑斑。
楚江离与穆童依旧被绦带连着,只是绦带变红,他们两个看起来也成了血葫芦。
前面是悬崖峭壁, 后面是重重追兵。两个人已经走投无路。
然而饶是如此, 其实背后的追兵也只敢坠在后头,不敢轻易上前。
要命。
楚江离杀得性起时,死在他手里的世家私兵层层累累,高氏的宅院里,还有一处尸体堆叠如同小山。
只是再怎样强悍凶猛,楚江离与穆童此时也走到了尽头。
楚江离望着头顶的月亮,笑了。他把手伸向穆童。
穆童唇边漾出笑意, 一串血珠顺着她颊边流下来, 让她的唇色愈加艳红,笑容愈加明媚。她也伸出手, 与楚江离相握。
随即, 两人向着山崖甬身一跃,坠成两只断翼的飞鸟, 向躲藏在茂密丛林中的深渊落入, 坠过层层绿枝, 被掩埋了身影。
追兵看得震惊,连忙派人绕了大远找到下去悬崖的路,想要找寻两人的尸体, 可惜也不知道是下得不够深还是怎样, 终究一无所获。
向高风回报的时候,只说两人尸骨无存。
高风得意大笑:“用一个贺齐换了高贺两家平安, 也算贺齐死得其所。”
“那, 园子那边的大长公主和皇帝陛下……”心腹征询。
高风道:“且养着吧。”
“可是, 贺相那边不是传话,说让尽快动手吗?”心腹疑惑。
高风冷笑:“你以为姓楚的那么好控制?贺成自以为控制了楚江澈,焉知楚江澈将来不会再对他动手?但有一种情况,楚江澈绝对不敢毁了与我们的盟约。”
心腹不解。
“楚江离还活着。”高风自得,“只要楚江离还活着,楚江澈时时刻刻如坐针毡,担心楚江离会回去抢了那个位置。如此,他才会老老实实的听话,做我们的牵丝傀儡。”
心腹恍然大悟。
“好吃好喝的供着,只要不离开园子,随他们怎么都行。”
随着高风的吩咐,张希孟、李映楼几人发现自己的待遇更好了,但看管也更严了。
李映楼试探了一回,确认:“我们彻底被软禁了。”
几人聚在张希孟的屋子里,趁着月明星稀,商讨起来。
“陛下和殿下离开三日了,至今没有消息传回来,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可还平安。”李玉心忧心忡忡。
“我出去看看!”夜星当即要动身。
李映楼一把将人拽回来:“不要乱来,不要打草惊蛇。”
“可是……”夜星着急。
张希孟看了一圈众人,缓缓说道:“娘子离开前曾说过,让我们安安分分的在三大世家的眼皮子底下待着,不要做其他事引起他们的怀疑。夜星,一旦你离开,他们很快就会发现,很可能会让他们怀疑,到底之前不见的侍卫和侍女是谁。”
李映楼歪在椅子里烦躁:“我比你还想尽快出去呢。在这里憋着,烦都烦死了。可我们不能动。一旦动了,就坏了楚江离和穆童的计划。”
“万一娘子和陛下出事了呢?”胡四娘一直没说话,此时却提出来,“娘子也不是事事都周全的。否则也不会有我与娘子的一场患难了。”
夜星显然与胡四娘想的一样。
张希孟对此犹豫:“还有,陛下呢。陛下总是周全的。”
李映楼瞧瞧这个,看看那个,挑眉:“离开不能,不过试探总是可以的。”
几人望向李映楼。
李映楼一指正假扮着升平大长公主的张希孟:“穆童以前在京城的时候,不就养过面首?”
“哪有!”张希孟忙替穆童申辩,“那分明是……”
“楚江离。我知道。”李映楼笑,"可三大世家的人不知道。反正穆童也不在意自己那点名声,索性,你就再替她宣扬宣扬,征些面首来玩玩。"
为大长公主征集面首这事,高风做得轻车熟路。只不过从以前的征集美女,换成美男而已。
事情做得闹闹哄哄,整个江南的人都知道了,大长公主要征召面首。
李玉心对李映楼的馊主意气得够呛,却无可奈何。
倒是张希孟和李映楼还沉得住气,直到高风亲自带着挑选出来的面首进入园子的这天。
张希孟看着一众面首中个子最矮的那个,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口气不上不下。
偏偏那人还对着张希孟挤眉弄眼,要不是当真样貌清秀可人,冲着那表情简直不忍猝睹。
于是张希孟强忍着,把那人给点了出来:“就你吧,叫什么名字?”
那人忙上前:“小人叫孟溪。”
张希孟正掩饰的喝茶,于是被这名字吓得一口茶差点喷出去:“咳咳,行,过来吧。”
“慢着。”高风早就注意到升平大长公主和孟溪之间的眉来眼去。
他就知道,就算大长公主愿意认了软禁,那位当过皇帝的也不会认命的,总得做点什么。以招面首为由,不就让他们跟外头联系上了?
只不过,他们有张良计,高风自认也有过墙梯。早就派兵把整个园子都围起来了,只管让那个叫孟溪的有来无回。
孟溪笑嘻嘻的转身,看向高风:“高家主还有什么见教?”
高风做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大长公主殿下身份尊贵,自然不是随便什么人可以近身伺候的。要想近前,要先将你搜身。”
高风说着,几名兵士已经靠近孟溪,要先把人抓起来。
孟溪猛地自宽大袍袖里抽出一支匕首,在指掌间翻了个花,把即将碰触到他的那人削掉一根手指。他自己倒是老神在在:“高家主,之前杀了我一次还不够,如今还想杀我第二次?”
高风一愣,定睛看向孟溪。
孟溪却笑眯眯的在自己脸上一划,剥掉一张薄如蝉翼的面具:“高家主,几日不见,别来无恙啊。”
这张脸熟悉得很,正是几日之前被高风带着人追杀坠崖的“侍女”。
“你还活着?”高风顿时察觉不妙。若是当真坠崖,才几日的功夫,哪怕当时侥幸没死,现在也绝对不会是这般安然无恙的,“那天你骗了我!”
穆童没回话,只笑着问:“高家主,谋害皇帝陛下与大长公主,该当何罪?”
高风强自镇定:“此言差矣。皇帝陛下远在京城,正在宫中卧病。升平大长公主自到南安以来,我们都是好生招待着,如何来得谋害之说?”他冷哼,“倒是你,偷入鄙人私库的蟊贼,若真是大长公主殿下的人,那可真是为大长公主丢脸。我今日就要替大长公主好好惩奸除恶!”
穆童噗嗤笑了:“你说皇帝陛下还在京城,”她一指李映楼,“那你说,他是谁?”
高风不言。
穆童点点头:“你以为,他是楚江离。”
“就算是又如何?我也没有得罪皇帝陛下吧。”高风傲慢。
“可惜,你错了。”穆童反手指着自己,“我,升平大长公主,穆童。”
高风心惊,猛地意识到什么。
穆童又往外一指:“他,大彦皇帝楚江离。”
高风随着穆童的手回头,却看见墙头正立了满排的弓箭手,那可都不是他们世家的人!
而弓箭手当中簇拥的一位,正是被他们逼着跳崖的侍卫。
“这谋逆之罪,”穆童挂着笑容,可惜笑意不达眼底,“高家主,你们高家和贺家,可一个都跑不掉!”
高风不敢置信:“怎么可能,你们怎么会亲身涉险?”
“不然呢?”穆童才对高风的想法不可思议,“你不会真的忘了,楚江离当初可是扫荡天下的天下兵马大元帅吧?再说,单单一个贪污谋私的罪名,如何能真的让你们这几大世家连根拔除?既然要抛筹码,就肯定要抛出最大的那个咯。”
楚江离直等到穆童炫耀完了,才一挥手:“拿下。”
高风颓然倒在地上,等到自己被几名兵士捉着绑起来,他才想起问起一人:“吴氏呢?吴继呢?”
穆童来到高风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他:“你觉得呢?为何我与楚江离在重重围堵中会跑到悬崖,为何我们两个跳了悬崖却毫发无损?为何我们能调来陇西的兵将进入江南,却没被你与贺氏的人发现?”
“吴氏,可比你们见得明白。”穆童一锤定音。
升平大长公主与皇帝陛下一场江南行,彻底摧毁了江南世家把持的局面。
贺氏与高氏族灭,三大世家只剩下吴氏。
然而吴氏早已向皇帝陛下交出权柄,只以耕读为业,虽保持着世家地位,却再无世家权力。比起别人,只能算是传承更加久远而已。
出来的时候潜行微服,回京的时候浩浩荡荡。
京城城门大开,文武百官恭迎皇帝陛下归京。
迎接的百官中并无楚江澈。
楚江离不以为意,遣散百官,带了穆童进宫。
视朝的大殿里,楚江澈孤独的坐在御座上,望着从外面从容走进的两个人。
“二弟。”楚江澈身着黄袍,头带皇冠,明明只有三十出头的年纪,整个人却显出沉沉暮气。
楚江离根本不在意楚江澈的衣着和位置,他坦然站在殿正当中,逆着殿外的光,却比皇位上的楚江澈更威仪深重。
“我终究是输了。”楚江澈想笑,却仿佛在哭,“贺成背后有世家,又是当朝首辅,贺氏子弟倾半朝。我得到了贺成的支持,我不明白,怎么哪怕在这样的情况下,我都还是会输。”
楚江离懒得答理楚江澈。
穆童却一针见血的指出:“因为你总是想要靠别人。先帝哥哥在时,你的太子之位是先帝哥哥给你的。先帝哥哥故去,你又靠太后嫂嫂保下性命。如今楚江离让出京中,你还要靠贺成支持。更何况你每一个决定,无不是倒行逆施,坑害大彦江山,坑害百姓。这样的你,怎么有资格坐上那个位置,怎么可能做得稳那个位置?”
楚江澈面孔狰狞扭曲:“你一个小丫头懂什么!楚江离都没说话,你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
穆童摇头,直接吩咐:“黑风卫,将楚江澈拿下!”
张敏岳带着黑风卫早就等在殿外,此时听见,立刻进殿来捉人。
只是尚未动手,又有声音截断。
“住手!”太后这些日子看起来老了许多,连走路都没有之前利索了,不得不拄着拐,“二郎,童童,我恳求你们,放过大郎。”
楚江离脸上显出嘲讽,未发一言。
穆童却真心实意的为楚江离生气:“嫂嫂,我是外人,嫂嫂不顾念我也是理所当然。可楚江离也是你生的,纵使手心手背不能同厚薄,可也不至于偏心到你这种程度吧?”
太后脸色一僵:“都是我的儿子,我想让我的儿子都活下来,有错吗?”
穆童听得七窍生烟,直接甩了一封书信在太后面前:“可你的大郎却并不想让楚江离活!”
那是楚江澈通过贺成给贺齐的信,让贺齐直接杀死在江南的楚江离。
太后忍了忍:“可楚江离不是还活着吗?”
穆童听着如同听着什么绝世笑话:“楚江离活着,不是你求来的,不是楚江澈手下留情,是楚江离自己英明睿智运筹帷幄。嫂嫂,太后娘娘,今时今日,若是败的是楚江离,你会替楚江离向楚江澈求情吗?”
“我当然……”
“你不会。”穆童没让太后狡辩,斩钉截铁。
太后憋了一股气:“好,就算我不会,那又如何?穆童,你忘了你对楚林成发下的誓言吗?还有,你们别忘了,先帝放在我手里的隐军!只要你们敢伤害大郎,我就让隐军推翻楚江离!”
“你做不到。”楚江离这才出声,“那支隐军,也许楚江澈需要,可我从不需要。太后,你忘了,我可是执掌天下兵马的大元帅。一些文臣,可辅佐治世,在我绝对兵权面前,还能左右我的地位?”
“你……”
“有那支隐军,可以让天下更安定,可以让朝政更治平。”楚江离颇为自傲,“有,最好。没有,我不信我治理不出一个盛世江山!”
太后指着楚江离只觉得心口疼得厉害:“你别忘了,穆童不嫁皇帝。你只要在位一天,就绝不可能娶穆童!”
“那又如何?”穆童握住楚江离的手,“我等他,他等我。十年二十年,我等得起。”
太后盯着楚江离与穆童,早没了曾经的慈爱,只剩下仇恨。
殿中对峙,终究被一声叹息打破:“大长公主殿下无须等。”
知南手中捧着一卷明黄圣旨迈进来:“先帝遗诏,若太后失德,执意立楚江澈为帝,则将太后圈进,赐楚江澈死,夺穆童升平大长公主支位。”
“凭什么……”楚江离要争。
“好啊。”穆童却答应得十分痛快,“用一个大长公主之位换楚江离皇位无忧,划算得很。”
“不行!”楚江离可不愿意穆童吃亏,“先帝可打得好算盘,说是为了江山安稳,怎么就可着穆童祸害?怎么,当初穆童哥哥为先帝送了命还不够,现在也要让穆童跟着贬入尘埃他才安心?”
穆童赶紧抓着楚江离的手不让他再说。
知南顶着楚江离能杀人的目光,继续宣读遗诏:“赐封安王穆航之妹穆童为平阳郡主,赐婚新帝楚江离,封皇后。”
此言一出,殿中所有人都震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