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五点二十了。
她拍了拍手,示意学生停下:“外面的雨太大了,今天我们就先练到这儿。”
外面的雨的确很大,闫嗔的伞还在办公室,等学生都走完,她坐到了墙边的长椅上。
这几天总是会在她很忙的时候不时给她发几条消息的人,从中午她说了那两句绝情的话以后,就没了音讯。
这段不清不楚的关系,好像随着她那句‘我不玩了’而真的终止了。
想起他松开她手腕的动作,想起他略有失意的神情,还有她转身走后,他的一言不发和无动于衷。
闫嗔将手机锁上屏,长长吐出一口气。
都结束了,还有什么好想的呢!
教室安静,窗外雨声依旧,一直在教室里等雨停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闫嗔将手机装进包里,打算淋雨回办公室取伞。
刚走到一楼大厅,门外一条人影让闫嗔双脚一顿。
那背影,她再熟悉不过。
只是她没想到,一条短信都没有的人,竟然直接在门口等她了。
可她都把话说到那个份上了,他还来等她做什么呢?
像是感应到了身后那道目光,岑颂扭头看过来。
隔的距离不远,闫嗔清楚看见他面无表情的脸上,在对上她视线时,眼里突然的亮光。
细细碎碎的,缠在她脸上。
闫嗔抿了抿唇,将眼底情绪遮掩好,朝门外走。
刚一走出敞开的玻璃门,一把长柄伞就递到了她面前。
“给。”
短短一个字,让闫嗔握着背包肩带的手指一紧。
“不用了,”她声音略低:“我办公室里有伞。”
其实她能理自己,岑颂已经很意外了,在这门口等她的这一个多小时里,他想过很多种可能性,不看他、不理他、扔他一记冷眼,又或者看见他转身就走......
如今看来,情况也不是最坏。
岑颂依旧抬着手,把伞举在她面前:“拿着,从这到你们办公室,不是还有一段路吗?”
闫嗔低着头,目光定格在他青筋血管明显的手背。
“还是说,”岑颂声音里带出轻缕笑意:“想让我送你过去?”
闫嗔抬头看他。
说不清当下那一瞬,是什么心理作祟,或许是想试探。
闫嗔微微蹙眉,把话说的冷漠:“我中午跟你说的话,你忘了?”
“没忘,”他立马收敛住故作的轻松:“你对我说的每个字,我都记着的。”
“那你还来?”
“这不是下雨了吗?”他的小心翼翼半露半藏在眼里,想让她看见,又唯恐她看见:“怕你淋着。”
许是不想自己心软,闫嗔别开视线,不再看他。
其实岑颂并不是一个死缠烂打的人,下午闫嗔说的话,的确有些伤他,可他又明显能感觉到那些话的背后另有隐情。
只是这个时候,他不敢也不能追问,更知道自己在这个节骨眼上不能逼她太紧。
“我没有别的意思,”他语气诚恳:“只是来给你送把伞。”
闫嗔垂着眼睫,沉默须臾后又抬头:“我收下,你就会走?”
他忙点头,带着保证的语气:“绝对不缠着你!”
闫嗔:“......”
见她表情怔愣,岑颂怕她还是不接受,拉起她手腕,略有强硬地将伞塞到她手里。
“我先走了。”说完,他冲进雨里。
闫嗔就这么看着他身上那件雾霾蓝的衬衫瞬间被雨打湿,看着地上水洼溅在他裤脚。
她气出一声:“活该!”
头顶那把黑色雨伞伞布很大,遮风又挡雨,可却没能把闫嗔感动到。
直觉告诉她,那个人肯定会在学校大门口等着,所以闫嗔又回了一趟办公室。
拿了她自己的伞,闫嗔走出行政楼,到了学校大门口,闫嗔往南面的停车位瞥了眼。
空荡荡的,一辆车都没有。
她皱了皱眉,不相信似的,左右环顾几圈。
最后低头看了眼手里的那把黑色直骨伞,气笑一声。
这是不给她还伞的机会,还是说他来这一趟真的就只是给她送把伞?
闫嗔咕咕哝哝了一路,直到进了别墅院子,收起伞,她嘴里的念叨声还没停。
“现在说不缠了,当初也不知是谁从早缠到晚!”
“下那么大的雨,还故意只带一把伞,不就是想让人心软吗?”
瞥了眼被立在墙角的伞,她又“哼”出一声:“有本事以后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怨道完,她作气地转身,绕过屏风,刚走两步,视线落在茶几正中央的花束上。
是红豆沙色的厄瓜多尔玫瑰。
定睛几秒后,她猛然转身往卧室方向跑。
早上被她‘丢’在门口的那束粉哈娜已经不见了。
所以这人又去重新买了一束?
那是什么时候买的呢?
去学校之前还是在她说了那些话之后?
这中间的时间差对闫嗔来说很重要,可她又实在拿不准,几经犹豫下,她干脆拍了张照片给岑颂发了过去。
【既然都把话说清楚了,那你还把买花做什么?】
岑颂的短信很快就回了过来:【话是说的,事儿是做的,这两者并不冲突。】
真是能说会道!
就是脑袋不会转弯!
闫嗔自知说不过他,想从他那里得到的答案,又找不到借口问出来,她干脆不回了。
结果没两分钟,岑颂又发来了一条短信:【晚饭给你做好了,在里面的厨房。】
买花的时间拿不准,但晚饭大概率是下午做的。
能给她买花,能给她做饭,就是不跟她表白!
闫嗔越想心里越是憋闷,最后厨房也没去,直接回了房间。
只可惜心里的那股气熬不过空荡荡的胃。快十点的时候,闫嗔推开了中式厨房门。
台面上罩着两个半圆金属钟罩,一份海苔碎饭团,一份是盖着盖子的保温盅,旁边还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蔬菜沙拉在冰箱。
闫嗔捏了一块被揉捏成鹌鹑蛋大小的海苔饭团到嘴里,一边嫌弃自己不争气,一边又在心里‘怨道’某人的厨艺怎么就这么好。
最后,她端着那盘蔬菜沙发去了岛台前坐着。
空荡荡的对面却被她在脑海里临摹出人脸,心里好不容易搭建起的堡垒不知什么时候塌陷了一块......
沙拉酱里淡淡的甜慢慢涌出了酸涩感,闫嗔垂眸苦笑一声。
不知是肚子的饱腹感消减了困意,还是脚腕处传来的阵阵疼意,眼看时针都指向了十二点,闫嗔还是辗转反侧睡不着。
房间里还能闻见淡淡的花香,闫嗔看着空荡荡的床头柜,那束被她放在门口的粉哈娜也不知被他拿哪儿去了。
该不会扔了?
她像是给自己心里那口吐不出的郁气找到了一个发泄口。
闫嗔从枕头下摸出手机,几乎是不带犹豫的给岑颂发过去一条消息。
【昨天那束粉哈娜是不是被你扔了?】
当时闫嗔心里想,他要是回的是【嗯】一类的字眼,她立马就把他所有的联系方式从手机里删除......
结果岑颂却给她发来了一张照片,照片里那束粉哈娜正完好无损地立在黑色茶几的最中央。
闫嗔刚一抿唇,又收到岑颂的第二条信息:【毕竟在你房间里待了一晚,我哪儿舍得扔?】
“......”
这还要怎么回?
闫嗔把手机又塞回了枕头底下,手刚拿出来,手机又震了。
岑颂:【你怎么还不睡?】
闫嗔自认自己从来都不是一个没事找事无理取闹的人,可总有一个人能打破你的常规与底线。
闫嗔:【你不是也没睡,还管我?】
岑颂这会儿没睡是因为在处理公事,他将那行小情绪明显的短信在心里来回默念了好几遍,同时又在脑海里临摹出她略鼓着腮帮子说这种话时的小表情。
几度一品,他垂头笑了声。
若真打算和他断了关系,怎么可能大半夜给他发这么一个没头没尾的短信。
小姑娘摆明了是在找各种借口和他‘搭讪’。
岑颂:【明早想吃什么,给你做。】
闫嗔:【不需要!】
她秒回的速度让岑颂扶额失笑了好一阵。
其实岑颂也不是没把女人惹生气过,但那种‘惹’是真的一点情面都不留的绝情。
哪像现在,在不知怎么就把人惹生气后,还这么‘舔’着脸地好脾气地哄着。
不过他却岔开了话题。
岑颂:【衣帽间里有一个香薰机,对失眠很有用。】
作者有话说:
岑颂:何止一个香薰机
第35章 一万吨醋泼头而来
香薰机就放在衣帽间的梳妆台上, 但是旁边还放着一个宝蓝色的首饰盒。
光是从盒子外观就能看出里面的东西价值不菲,不过闫嗔没有去碰,一来是这房子不是自己的, 二来房子主人也不会把这样贵重的东西放在里, 想必是个空盒子。
闫嗔淡淡收回目光,把香薰机拿回房间放到床对面的柜子上,摆弄了好一会儿才闻见了淡淡一缕茉莉香。
茉莉花本身的味道是有些浓郁的,可香薰机里散出来的味道却很清淡。
闫嗔后退两步坐在床尾,呆呆地看了一会儿。
想着他什么时候去买的,想着他怎么无缘无故买这样一个东西......
想着想着,半个小时就这么过去了。
可这半小时对闫嗔来说好像不过短瞬, 但对岑颂而言, 却是‘分秒难捱’。
不管喜欢还是不喜欢,也不该一点反应都没有。
可他又不敢问。
后半夜, 闫嗔睡的还算安稳, 可岑颂却等她的反应等到了天亮。
一想到她这么能沉住气,岑颂又气又想笑。
收礼物的人都这么能忍, 他一个送礼物的, 还是个大男人, 有什么不能忍的。
结果忍到了上午九点,岑颂还是认了怂。
不过在去悦玺墅前,他先去了花店, 给闫嗔买第一束花的时候, 花店老板给他推荐了一种进口玫瑰,今天上午刚好可以去拿。
在岑颂的认知里, 女孩子都对粉色没有抵抗力, 不然他也不会从一束粉哈娜开始。
不过在送花这件事上, 他的逻辑似乎和别人不太一样,人家或许是把最好的放在第一束上,他不是,他越送越好,越送越贵,越送越把自己往难路上逼。
就好像他抱着那束进口的肯尼亚多头玫瑰,再绕着花店转悠了几圈后,突然就觉得再也没有一种花优雅精致好过他怀里的这束了。
花店老板很会察言观色,“岑先生,荷兰进口的郁金香也很漂亮的。”
岑颂扭头看了一圈:“哪种?”
“进口的花都是预定的,像您今天这束,都是没有现货的,不过我们有图册,照片都是实物拍摄。”
说完,老板把图册拿给他看。
也就翻了几页,岑颂的表情就有了很明显的变化。
“这里每种花都能从你这里买到?”
“当然。”
岑颂指着其中一页:“这是芍药?”
“对,鲑鱼芍药,算得上是花中的爱马仕了。”
倒是会比喻。
岑颂扬了扬眉:“很贵吗?”
老板低头笑了笑:“花有价,爱无价。”
这话他倒是听着顺耳。
“什么时候有货?”岑颂问。
“这周六,不过我刚刚说的这种,”老板往后翻了几页:“荷兰郁金香,明天下午就能到。”
可惜他明天下午有事来不了。
岑颂问:“你们花店提供送花服务吗?”
“当然。”
赶到悦玺墅时间已经不早了,岑颂抱着那束粉白色的肯尼亚摁了好一会儿的门铃都没人开,想着她应该又去了学校,岑颂便指纹开锁进了大门。
到了客厅,看见茶几上空荡荡的,岑颂皱了皱眉,一边想着她该不会又把花扔了,一边又往卧室去。
见那束豆沙色花束正端立在床对面的柜子上,他唇角弯了弯。
还真是低估了小姑娘嘴硬心软的劲儿!
闫嗔是傍晚六点才下的课。
因为今天是周日,所有学生都是下午返校,中午还没几个人的食堂,到了晚上,倒是热闹了许多。
“闫老师,你又要在食堂吃啊?”
和闫嗔一块走出教室的郭苒随口问她,闫嗔笑了笑:“不是省事嘛!”
“我看你是不会做饭吧?”郭苒一语挑破她的借口。
是啊,她不会做饭,会做饭的人,今天倒是一条短信都没给她发,昨晚还煞有介事地问她想吃什么。结果呢,一天都要过去了......
刚拿起餐盘,后面传来一声“闫老师。”
闫嗔扭头看过去,见是田老师,她眉心轻蹙,却又不得不应了一声。
“打你电话你也没接,”田老师走到她面前:“方主任在和风小筑定了位置,让我过来喊你。”
闫嗔不失礼貌地笑了笑:“不用了,我在食堂随便吃点就行了。”
“不好吧,”田老师面露为难:“方主任肯定是有关比赛的事要交代才会把我们这些老师都喊上的。”
这样的理由,闫嗔自然不好再推脱,她搁下餐盘:“好吧。”
结果刚走出食堂没多远,闫嗔隐隐感觉到包里手机在震。
拿出来一看,是岑颂。
要不是田老师在旁边,闫嗔还真不一定接他的电话。
“怎么了?”
连着没接他电话,听见她声音,岑颂语气里都带出了意外:“哦...放学了吗?”
闫嗔轻“嗯”一声。
“本来还想去学校接你的,但公司那边临时有点急事――”
没等他说完,闫嗔打断他:“那你去忙。”
这话听着有点像要挂断他电话。
岑颂有点不爱听了:“我不忙!”
闫嗔:“......”
偏巧,迎面走过来一个男老师:“田老师,和闫老师一块儿去吃饭啊?”
闫嗔下意识把贴在耳边的手机往心口一压。
可惜,晚了。
电话那头,气出一声笑音:“你这是晚上有约了?”
那酸溜溜的语气,他一点也没遮着。不过闫嗔没听见,她把手机贴回耳边:“我还有事,不和你说了。”
几乎都没给他再开口的机会,电话就这么无情的被挂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