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明白这心烦从何而来,他只是觉得,当征服欲被短暂地满足,他却没有想象中那样开心。
前方的车缓缓启动,湛钧收回手,换挡,轻踩油门。
“我们回家。”他对着前方,仿佛自言自语。
而苏安的眼皮微微颤动了两下,像是在附和他的话。
*
漫长的拥堵后,湛钧终于将车停在了苏安家楼下。
苏安恢复了一点体力,坚持要自己走。
湛钧拗不过倔强的病号,只能揽着她上楼。他的手臂环在她的腰间,支撑着她大半的重量。
走出电梯,巨大的金属摇滚乐声扑面而来,激烈的鼓点中伴随着阵阵喊叫,是公寓里的一户在开派对。
苏安被吵得头更痛了,下意识往湛钧身上靠了靠。
湛钧眉头紧锁,收紧了手臂,这让苏安整个人几乎贴到了他身上。
但病中的苏安毫无察觉,她的头倚在湛钧胸前,手指无力地抓着湛钧的衣角,每一个动作都是清醒时绝不会做出的。
如今她却把湛钧当成了唯一可以依靠的对象。
在家门前,苏安摸索着用密码开了门。
Loft的户型卧室在楼上,而湛钧的耐心终于耗尽了,他再度抱起苏安走上楼,将她轻轻放到床上。
尽管烧得头昏脑涨,苏安还坚持非要刷牙洗脸才能睡觉。
湛钧无奈,只得在她的指点下去楼下找药。端着温水和退烧药上楼时,苏安正在换睡衣。
她正在和衬衫搏斗。
她试图从头上脱下衬衫,却忘记解领口的扣子,被柔软的衬衫缠住了。
几番挣扎后,她失去了耐心,用力一扯,衬衫被粗暴地脱下来。在静电的作用下,长发凌乱地飘着。
她的头发乌黑,垂落在脊背上,更衬得肌肤白得惊人。
笔直的脊柱在消瘦的背上突兀地耸立,随着她的动作,肩膀和手臂分明的肌肉线条凸显出来。
湛钧的脚步顿时僵在原地。
在车里感受到的热意再度袭来,他的身体内部似乎被点燃了,燎原的烈火旺盛又猛烈,几乎将他的理智焚毁。
然而虚弱的猎物对此全无察觉,她甚至完全不知道身后站了个人。
她扯过无袖睡裙穿上,手在背后鼓捣两下,一件浅灰色的内衣就变魔术一样出现在她的手中,又被她随手扔到床上。
然后,她直挺挺地栽倒在床上,竟就要这样睡过去。
这时,湛钧消失殆尽的理智终于回笼,他俯身拍了拍苏安:“先别睡,把药吃了。”
苏安没睁眼睛,而是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把药塞进嘴里,又到处摸索着找水。
“张嘴。”湛钧将杯子递到了她的嘴边。
苏安张开嘴,就着湛钧的手喝了一小口水吞下药,这才翻了个身睡了过去。
湛钧的使命已经完成,他却并未离开,而是站在床边静静地看着苏安。
在睡梦中,她依旧眉头紧锁,像是有无尽的烦恼和忧愁。
她侧躺着,因为脸上几乎没有一点多余的脂肪,脸颊便微微凹了进去,颧骨的阴影落在上面,显出了她的疲惫。
但湛钧印象中的她不是这样的。
在流光溢彩和觥筹交错中,他曾远远地看过她。一圈女生中,她是最美的那个,也是最张扬的那个。
生机勃勃,又锋芒毕露。
如今,她却收敛了太多。
若不是他三番五次刺激她,她就会像万千普通办公室白领中的一个,沉默地坐在电脑前,任劳任怨地做着千篇一律的工作。
他不想看到这样的她,于是他故意招惹她,看她横眉冷目,表情都跟着生动起来。
他渴望征服的也不是这样的她,不反抗的猎物无法给猎手带来成就感。
他要放她逃,却逃不出他的股掌。他要看她伸出爪子反抗,却最多只是在他的皮肤上抓出几道血痕。
但如今苏安静静地躺在这里,没有一点生机和活力。她的这副模样超出了他的掌控,失控感让他烦躁。
他将领带松了一些,解开两颗衬衫扣子,勉强压制住这股燥意,起身环视着房间。
苏安的房间有浓浓的生活痕迹,却并不显得凌乱。
床头柜上放着一摞投资相关的书,已经翻得很旧了。
书旁边是几瓶药,辅酶Q10,维生素,助眠胶囊……有一瓶药的瓶身是全英文的,湛钧拿起来一看,药名是“佐匹克隆”,一种处方安眠药。
湛钧轻轻放下药瓶,看向床上的人。
苏安睡得极其不安稳,刚睡着不到几分钟,她的呼吸便有些凌乱,显然是醒了,但很快又抵不过困意再次睡了过去。
怕自己弄出的声音会影响到她,湛钧便下了楼。
方才找药时没有细看,如今他打开玄关的廊灯,才看清客厅的全貌。
客厅的角落铺着一块方形的地胶,地胶一侧是一根把杆,另一侧的金属衣架挂着一排芭蕾体服。
客厅中间则是被无尽压缩的生活区,沙发、地毯、茶几拥挤地摆在一起。
这处显然也兼任了餐厅,茶几上放着几瓶吃了一半的拌饭酱,一边的垃圾桶里扔着几个空啤酒罐。
寥寥几眼,湛钧便已经在心里勾勒出她生活的全貌。
平淡、单调,因此唯一的热爱就显得尤为耀眼。
小小的地胶或许只够她练一些简单的组合,方寸之地就像是一座孤岛,而她是岛上被遗弃的人类。
环视过后,湛钧准备离开。
然而这时,楼上的卧室传来一声巨响。湛钧三步并做两步跑上楼,看见苏安半个身子都悬空在床外,试图去够地上的水杯。
而马克杯正躺在地上,杯里的水洒了满地。
“你别动。”湛钧扶着她躺回床上,用纸巾吸干地上的水,捡起杯子洗干净后重新倒上温水,依旧给她喂到嘴边。
苏安喝了水又睡了过去,但湛钧却不敢离开了。
他就没见过这么不老实的病号,他怕前脚刚走,后脚她就弄出更大的事故来。
他坐在楼下的沙发上,想处理工作却发现电脑和平板都不在身边。
时间太早,他也无法入睡,只能闭着眼睛休息,却不能睡熟,还要分出精力留意楼上的动静。
*
从噩梦中惊醒时,苏安浑身像是水里捞出来的般。
梦里她被打入烈焰地狱,火舌一下下舔着她的腿,她想叫,却喉中塞棉,无论如何也发不出声响。
惊醒后,她才发现被子已经被汗水打湿了,湿漉漉地缠在她的双腿上,难怪会做这样的噩梦。
手机上的时间显示凌晨三点,她居然连着睡了七个小时。看来生病还是有点好处的,至少能睡个完整的觉。
她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肢体,感觉病已经大好了。
这场高烧只是劳累引起的,并非感冒或炎症,因此来得快去得也快。
她量了□□温,刚好37度,已经退烧了。体力虽还没有完全恢复,但剧烈的酸痛感也已消失。
方才那种痛苦到濒死的感觉,她再也不想体验第二次了。
她体质还好,并不经常生病,但她依旧畏惧生病。
生病时,往往是她最孤独的时刻。
身强体健时,她自诩早已习惯孤独,和孤独为伴是她的天赋,也是她的本能。然而在生病时,这种潮水般涌来的彻骨孤独并非人力所能抗衡。
就在她以为今天又要重复往日的情景时,却发现有些不同。
她并没有病到失去意识,她知道是湛钧送她回来,又照顾她喝水吃药。
他又是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没有油嘴滑舌的嘘寒问暖,没有多余的自我感动。
他沉默地满足她一切真实的需求,仿佛经由大数据计算的人工智能般精准。
这是她从未有过的新奇体验。
她安心地在最脆弱的时候放任他踏足家中,又放心地在他面前睡了过去,将全无防备的自己展示给他。
她相信湛钧不会伤害她,她也相信湛钧会保护她。
窗外明月高悬,苏安的影子被拉成长长的一道。
她披了件外套下楼,脚步却在楼梯中间猝然停住。
只见客厅的落地灯开着,昏暗的黄光中,湛钧靠在狭小的双人沙发里,长手长脚无处安放,显得有些局促。
他闭着眼睛,温柔的光线柔和了他硬朗的线条。他睡着时褪去了不少凌厉,整个人都温和起来。
听见脚步声,湛钧睁眼看过来。
经过一夜,脸上青色的胡茬冒出来了一些,原本梳上去的头发,如今也微微凌乱地搭在额前。衬衫上增加的几丝褶皱,也让他和平时一丝不苟的精英形象相去甚远。
“你没走?”话刚出口,苏安就觉得不对。
她的语气似乎过于惊喜了,以至于湛钧眼中最后一丝惺忪也不见。他隔着半个客厅问:“还发烧吗?”
“已经退烧了。”苏安拢了拢外套,快步走下楼,问道:“你没吃饭吧?”
“没,你要吃东西?”
“有速冻的饺子馄饨什么的,要吃吗?”她不答反问。
“我不用。”
苏安耸了耸肩,这个时间她自己也没胃口。她拉开冰箱冷藏室的门,拿出两罐冰啤酒,扔给湛钧一罐:“还有这个。”
“你是病人……”
湛钧话音未落,苏安就拉开拉环猛灌了一口,朝他扬了下啤酒罐:“早好了。”
她喝下一大口酒,整个人都放松下来,露出了一个还算真心的笑。
湛钧拿她没办法,也打开了啤酒,跟着啜了一口。
苏安举着啤酒,坐到米白色的长毛地毯上。
随着她坐下的动作,长款睡裙向上滑去,堪堪挂在膝盖上,露出纤细笔直的小腿和伤痕累累的一双脚。
脚上还有未掉的结痂和深色的疤痕,以至于湛钧的视线只是扫过,就回想起了那天在舞蹈室的场景。
他知道这双脚的触感,细瘦的脚踝向上是扁平修长的跟腱,再向上是紧实的小腿肌肉。
他的掌心开始发痒,并传导到喉咙,他灌下一大口冰凉的啤酒,试图压制痒意。
“今天谢谢你。”苏安朝他举杯。
湛钧欣然接受道谢:“那怎么报答我?”
“嗯?”湛钧的回应显然不在她的预期内,她瞪圆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湛钧。
然而湛钧像是早就准备好一样,他垂着眼眉,眼神晦暗不明,却聚焦在苏安的脸上。
“也该答应我了。”他的声音低沉,如同暧昧气氛中响起的背景音乐。
昏黄的灯光下,湛钧的眼神被眉骨和睫毛垂下的阴影笼罩。苏安看不清他的眼睛,自然无法判断他的所想。
她移动身体凑近少许,试图看得更清楚。
但动作却先将她自己暴露。
她穿的睡裙胸口偏低,内衣又被她自己脱掉了。这个距离和这个角度下,春光将泄未泄。
而她自己却全无知觉,还在追问:“答应什么?答应接受你的offer?还是答应别的什么?”
她的手肘拄在茶几上,手托着脸颊,微微偏头看着湛钧。
灯光为她蒙上了一层面纱,增添了妩媚的颜色,她黑白分明的眼睛倒映着满室的灯光,带着粼粼的水波,能溺毙一切真实和妄想。
她意不在工作,湛钧也一样。方才不过是他的随口一言,却被苏安拿来大做文章。
“你凭什么让我答应你?”苏安微微眯起眼睛,朦胧的眼神望向他。
湛钧愿意哄着她,便顺着她说:“对我还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
苏安身体轻轻晃着,视线从上扫到下,像是在认真思考,究竟有什么可以让他改的。
最终,她站起身,一步步上前,站到湛钧面前。
她灵巧地抬起一条腿,徐徐落下,稳稳落在湛钧叉开的双腿之间,脚趾踩在沙发上,足弓高高向前顶起。
她抬起手,抓住湛钧的领带,手下用力,身体一点点靠近,直到呼出的温热气息拂过他的颈侧。
她轻吸一口气,在他的耳边轻声呢喃:“你可以……更有服务意识。”
说完,她看向湛钧的眼睛,咬着舌尖,眼睛弯起,促狭地笑着。
但下一秒,笑容全都化在了一声惊呼里。
几乎是瞬间,湛钧平静的眼神中涌起惊涛骇浪。他抬手的瞬间,便精准地扣住了她的脖子。
他宽大的手掌将她纤细的脖颈掌控在手中,拇指抵住她的嘴唇,微微发力,她便无处可逃。
瞬间,攻守互换。
湛钧只是微微发力,苏安便不受控制地靠近他。
她的嘴唇被他粗粝的手指摩擦得生疼,而湛钧并没有就此满足,他的指尖渐渐向上滑,触碰到她双唇的缝隙,甚至还想向内探去。
苏安紧张地皱起眉,她并没有意识到,她的腿已经发软,踩在沙发上的那条腿已经弯曲,变成了半跪在他的双膝中间的姿态,微微扬着头,任凭他的指尖叩开她的唇。
他的手掌一点点收紧,苏安被迫与他一点点靠近,直到她在湛钧的瞳孔中清楚地看见自己的倒影。
“那你教我。”
湛钧的声音冷得苏安阵阵发寒,而他好像看穿了她的内心。下一秒,火热的吻便点燃了她,在冰火激烈的对撞中,她似乎又烧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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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你是不是特别喜欢我
随着氧气变得稀薄, 苏安又回想起了那个戛然而止的吻。
当时的湛钧像是狩猎一般,只有不容拒绝的强势和征服。
如今他的技巧虽然还不够娴熟,却至少有了苏安说的“服务意识”。
想到这, 苏安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把头埋在湛钧的颈边,笑得浑身都在颤抖。
“笑什么?”湛钧轻轻抚着她的头发,问她。
苏安笑着摇头, 她要如何解释, 她只是延迟觉得自己的话太过羞耻而已。
湛钧不满意她的逃避, 他手掌向下一捞, 准确地抓住苏安踩在沙发上的脚踝, 抬到了自己身前。
跳舞出身的人在柔韧性上比普通人有优势,但现在, 良好的柔韧性却方便了湛钧。
他粗粝的手指摩挲着她脚踝内侧凸起的骨头,又划过脚背的青筋。
指尖摩擦皮肤带来的痒意从脚向上游走, 一直传导到耳垂――那是她全身最敏感的部位。
她的耳垂红得像要滴血,连忙用力把脚抽了回来。
“你是不是经验特别丰富啊?”苏安小声嘟囔着, 两只脚的脚踝互相摩擦,试图搓掉湛钧留下的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