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安冷笑了一声，删掉了对话框，将聊天记录一键清空，眼不见心不烦。
*
又是几周过去，在一组的围追堵截下，二组好不容易完成了一个项目的交割。
苏安作为主要劳动力早已筋疲力尽，便向柏项明要了两天的假期。
正赶上谈桐的一部戏刚杀青，她在人迹罕至的山里窝了两个月，现在看什么都觉得好玩，便约苏安出来玩一天。
两人商量了一晚上，计划了一连串的行程，先去打网球，然后去逛街吃饭，晚上去看一场剧，最后再去按摩。
结果，一觉醒来后，所有行程全部划掉，她们直奔郊区新开的温泉池。
因为是工作日，泡温泉的人并不多。她们找了个偏僻的池子，浸在其中，只觉得所有的疲惫都得到了纾解。
靠在池壁上，身体浸泡在温暖的泉水中，苏安舒服得几乎快要哭出来。
她懒洋洋地抻着长音：“不愿再当社畜――”
“知足吧，起码你下了班有床睡。”谈桐已经闭上了眼睛，浑身上下都洋溢着活过来的幸福。
她们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谈桐则拿着手机，用原相机对着完全素颜的脸自拍，拍完后也不p图，直接在朋友圈发。
苏安一边赞赏着她的勇气，一边拒绝了她一同自拍的请求。
“好吧好吧。”谈桐妥协地打开了美颜，嘴上抗拒道，“你的脸很立体啊，开美颜反而不好看。”
苏安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来的勇气，和谈桐这样在演员中都算惊艳的美女自拍了几张。
而谈桐拍完后，还特意给苏安修掉了下巴上的一个痘印，而没动自己。
这简直是姐妹情的典范了，苏安的感动之情无以言表。
见谈桐要将合影发到朋友圈，苏安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你这样发……会不会不太合适？”
“为什么？”谈桐不理解。
苏安不知如何开口，只能将上次峰会上段柏章和她说的事讲了。
谈桐依旧挂着不解的表情：“和我发照片有什么关系？”
苏安拿着一缕头发在指尖缠来缠去：“如果因为我们是朋友，就让段总给我额度，这样看上去可能……”
“你有什么好担心的？”没等她说完，谈桐便反问道，“这个东西我愿意要，他愿意给，不就得了？你只是那个被给‘东西’的人，你在纠结什么呢？”
苏安眉间氤氲着的愁绪突然就散了，她早就适应了谈桐的说话方式，不仅不会觉得被冒犯，反而笑得前仰后合，差点滑进水里，又被谈桐一把拎了上来。
“不过你最好快点决定。”谈桐说道。
“怎么？”
“我可能要和段柏章分手。”谈桐的语气轻描淡写，完全没注意到苏安的震惊。
“为……为什么？”苏安讶异地问道。
谈桐却没有直接回答。她偏着头，深思了许久才说道：“我们大学时在一起很久，后来分手又复合，现在在一起也一年多了。”
“你们分手过？”这下苏安更震惊了。
尽管只见过几次，但谈桐和段柏章之间的默契依旧让她印象深刻，她从未在他们之间感受到过隔阂。
谈桐点头：“或许还是我的问题吧。重新在一起后，我始终都没有安全感。而且我发觉我们好像不是很合适……”
谈桐每说一句话，都要停下来组织语言，一句话她说得磕磕绊绊。
“他是那种喜欢默默对你好的人。他很多事情都不愿意说出口……我其实不愿意用自卑去形容他，但好像跟我在一起，他始终有些这样的情绪。”
苏安敏锐地理解了谈桐：“所以，你们一直没有公开，也是段总不想的吗？”
见有人理解自己，谈桐紧绷的身体舒展了少许。
她点了点头：“他说怕影响我，毕竟我们的身份放在一起，会生出不少猜测来。”
说到这，谈桐蜷缩着双腿，环抱住膝盖，这是一个很没有安全感的姿势。
她苦笑了着：“当时分手是在异国恋期间，他一次也没有回来过，说好的回国时间一拖再拖。当然他有苦衷，但他不和我说，我也并不知情，只是觉得等待太无望了……”
或许是与生俱来的天赋，让谈桐虽然只是轻描淡写地讲着自己的经历，却有让人共情的力量。
苏安静静地听着，只觉得一股巨大的悲伤感涌了上来，让她控制不住想要落泪。
“其实我能感觉到，他遇到了不少困难，果断地答应分手也有不想拖累我的原因，但我始终觉得他不够坚定……”
说到这里，谈桐叹了口气，倒是没有什么难过的情绪。
时隔这么久，经历了几番拉扯，该放下的都已经释怀了。
她又重复了一遍：“可能还是我的问题吧。”
“当然不是！”苏安的声音突然提高了，“怎么可能是你的问题，他不会站在你的角度考虑问题，只是做自己认为对你好的事……”
但说到一半，苏安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突然间想起了冯惜，当时她只是劝了冯惜要为自己考虑，便成了她口中那个破坏感情的坏人。如果她现在顺着谈桐的想法去骂段柏章，万一她们没有分手，她又会陷入尴尬的境地。
可谈桐却一眼看穿了她的想法：“你放心，我不是那种人。而且我跟你想的一样。”
谈桐缓缓将上半身沉进水中，只留下头在外面。她叹了口气：“你说的对，我不想继续这种状态了，也不想再用自己的情绪为他的自卑买单了。”
苏安沉默地拍了拍她，拍到了谈桐结实的手臂。
她艳羡地捏了捏谈桐的肌肉，顺着大臂摸上去，又摸到了肩膀。谈桐看上去瘦削，但肌肉却坚实得如铁，女生想练出这样的结实又形状好看的肌肉，可想而知要付出多少努力。
苏安的手顺着向上，又摸到了谈桐的背肌。谈桐对自己的身材也很满意，怂恿苏安：“怎么样，要不要一起来撸铁。”
“不了不了，”苏安连连摆手，“肌肉强度会影响柔韧性，我只是叶公好龙。”
因为有水声潺潺，她们说话时挨得很近，苏安的唇已经贴到了谈桐的耳边。
这时，苏安突然一惊。她猛然坐直了身体，掀起了阵阵涟漪。她扯过旁边的浴巾搭在谈桐背上，自己却站起来向远处望去。
“好像有人在拍你！”她紧张地对谈桐说。
“是吗？”谈桐反而无比淡定，显然没当回事，“拍就拍呗，不是穿着泳衣吗？”
苏安对她的态度全然无语了：“你能不能有点明星的自觉？”
谈桐耸了耸肩：“我也不想啊，那些艺人怎么一下就能发现偷拍，我除了拍戏外都找不到镜头。”
苏安无话可说，但见谈桐不以为意，便也释然了。和闺蜜来泡温泉，总归也不是什么值得写的新闻，她便淡然地坐了回去。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营销号是没有下限的。
几个小时后，就有营销号爆出：谈桐和友人同泡温泉，耳鬓厮磨举止亲昵，疑似同性恋人。
紧接着，#谈桐疑似出柜#这个词条，就上了热搜。
看到这条热搜时，苏安还没来得及生气，便先被营销号的想象力惊呆了。
谈桐却只是瞥了一眼，就退出了软件：“随便吧，反正嘴长在别人身上。天天为这种事生气，日子不用过了。”
“现在倒有点像女明星了。”苏安打趣道。
*
天色渐暗时，她们泡好了温泉，又在温泉山庄做了按摩吃了饭，才不疾不徐地离开。
甫一出门，苏安便看见了湛钧的身影。
今天B市气温骤降，苏安也妥协地裹上了羽绒服，可湛钧却依然穿着修身的长款大衣。
他双手插在兜里，挺拔的肩背撑起了宽大的衣裳，让他即便只是站在那，便有种光风霁月的美好。
他呼出的气体氤氲成一团白雾，模糊了他的五官，以至于苏安以为，这是自己臆想的一场梦。
苏安尚在驻足犹豫时，却见湛钧已经大步上前。
他解下围巾，不由分说地围在了苏安的颈间，长围巾绕过她纤细的脖颈，长度好够得上包住她微湿的头发。
“怎么头发不吹干就出来？”他的语气有些责怪。
说着，他注意到旁边的谈桐，客气地点头：“柏章在后门等。”
谈桐囫囵应了一声，却裹紧衣服直接走进了寒风中，毫无转向后门的意思。
湛钧微蹙眉心，刚想开口，却觉得袖口被苏安拉了一下。
苏安轻轻摇头，压低声音道：“你不要管了。”
湛钧便没有多问，而是对苏安说：“走吧，我送你回去，这里偏僻，不好打车。”
苏安打开打车软件看了一眼，显示等待时间超过半个小时，于是认命地跟着湛钧走向停车场。
湛钧的车停在了角落。他依旧开那辆车型低调的迈巴赫，只是走近时，看见有两个女生正在凹造型拍照。
见车主过来，她们不仅没有不好意思，反而给湛钧抛了个媚眼：“帅哥，认识一下吗？”
湛钧的脸上挂着比天气还冷的寒霜：“不必。”
说着，他为苏安拉开了副驾驶的门。
苏安面无表情地坐了上去，没有理会两个女生艳羡的眼神。
车子开出十分钟，两人之间只有沉默。
直到在转弯的路口，湛钧一边划着导航的线路，一边问道：“还住老地方吗？”
“搬家了。”苏安报了个小区。
“嗯，那边环境是好点。”。
几句毫无营养的对话后，两人之间再次陷入了绝对的沉默。
来的时候，苏安没觉得这一路尤其漫长。但现在她只觉得后悔，为什么要上湛钧的车。
她低头玩着手机，有一搭没一搭地在各个软件间切换。
直到切换到微博，才发现谈桐的词条还在热搜上挂着。
她点进去看了一下热评。
【我选短头发女生，我不喜欢有肌肉的女生。】
【成年人做什么选择，我都要！让她们见识见识男人的好。】
【穿的这么暴露你们也能接受？这是公共场合，整个后背都露着给谁看。】
只看了几条，苏安便觉得直反胃。男人们惯会将所有女生当成他们的性资源，女人在她们眼中，和可以挑选的货物也没什么区别。
思及至此，苏安连带着身边的湛钧都嫌弃了起来。
“你怎么知道我在那的？”苏安愤愤地将手机摔进包里，没头没尾地问道。
“看到热搜了。”
“那你怎么看？”苏安带着几分挑衅地问。
她承认，她有拿湛钧撒气的成分。湛钧跨越了半个城市去接她，可她却非要找借口为难他。
而湛钧却未加思考，便说道：“我尊重你的一切选择。”
“什么？”苏安一愣。
“我说，我尊重你的一切选择。你想穿什么，你想做什么，你和谁成为朋友，甚至……”湛钧缓缓将车靠边停下。
他解开安全带，转过身，无比认真地盯着苏安：“甚至你喜欢什么性别的人。”
“无论你喜欢男人，还是女人，或者其他别的什么，我都不介意。”
“我所求的，不过是你在喜欢男人时，给我一个机会。”
湛钧望着苏安的双眼，他的眼中倒映出明亮的光，好像将星和月都盛进来，又捧给了她。
苏安下意识移开了视线，但又觉得这样太过唐突，索性抱着手臂，扭过头去看着窗外。
“你不用做出这幅高尚的样子，”她生硬地说，“这没有用。”
“没关系，”湛钧伸出手，将她散落在外着的一缕短发掖进围巾中，“我会继续努力。”
苏安抖了抖头发，又叛逆地将那缕头发抖了出来，她没好气道：“你停在这做什么，继续走啊。”
“到了。”湛钧指了指窗外。
苏安顺着看过去，果然车子正停在小区外。
她气急败坏地去扯安全带，但偏偏越是着急越解不开。
湛钧轻笑了一下，伸出手去帮她，只是在搭扣上轻轻一按，安全带便听话地弹开。
而这时，苏安才发现，湛钧的手包裹着她的手，只是虚搭着，并没有触碰，但她还是猛然抽回了手。
“今天谢谢你。”她的开门下车一气呵成。
“下次……”湛钧只说了两个字，余下的声音便被甩上的车门隔开。
对着紧闭的车门，湛钧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
他自言自语着：“再见。”
作者有话说：
湛总：底线？底线是什么？能当饭吃吗？
女鹅：如果我说我是钕铜，阁下又当如何应对（bushi
第45章 人不会再次踏入同一条河流
黑湖资本。
又是一周一次的投决会, 只是今天的例会上洋溢着不同的气氛。
科技一组的人几乎把兴奋写在了脸上，要不是苏安确认了没走错，还以为是误入了婚礼现场。
苏安到的晚, 悄悄问沈心悦：“他们吃错什么药了？”
沈心悦切了一声：“还不是星微电子，上市一年了股票解禁，最近刚退出了。”
苏安打开股票软件看了眼, 星微电子上市以来股价一路上涨, 最近在三十多的位置震荡, 市值大约两百亿。
“他们成本多少？”苏安问。
“C轮进的, 投后三十亿。”
苏安在心里粗略估算了一下, 考虑后续轮次的股权稀释，这项投资的回报大约五倍, 算是非常成功的投资。
但沈心悦却咬着牙：“这个项目本来是我们的，被他们截胡了！真是小人得志, 气死我了！”
苏安进公司晚，并不知道其中情由, 但想也知道，这是一组能做出来的事。
果然不出苏安所料, 在所有项目都讲完后, 一组的合伙人发言。
他的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 清了清嗓：“想必大家已经知道, 最近星微电子成功退出, 我来给大家汇报一下退出情况……”
说是汇报，其实主要还是邀功。一组合伙人洋洋自得地讲完, 庄鹏举带头鼓起掌来。
“不错, 很好, ”庄鹏举对所有人说道, “这是黑湖该有的投资水平，而且黑湖不止看重个人能力，也看重团队。”
说着，他转向了一组合伙人：“如果我没记错，这个项目是项明承揽的吧，你们组负责承做是吗？拿到carry后记得给项明分承揽的钱。”
他话音未落，一组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合伙人的笑容僵在脸上，脸色青了又白。
“庄总，这不是……”他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神情，看着庄鹏举，可庄鹏举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