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苏安懊恼地叹了口气:“我当时怎么就没动动手,去官网看一下管理团队介绍呢。”
“看了之后你还会答应来借调吗?”湛钧问。
苏安没有任何犹豫:“当然不会,我没事找事吗?”
“你看,”湛钧露出一个了然的神情,“说明世上的很多事其实是天定的。”
“还天定呢,”苏安冷哼了一声:“你其实是想说,那你就没法设套骗我了吧。”
“是啊。”湛钧反倒大言不惭。
原来他们已经可以如此平静地谈论起过去了,苏安隐约想着,又不禁问道:“所以我们在酒吧第一次见的那个晚上,你就知道我的身份了?”
“嗯,我认出你了,这些年你一直没变过。”湛钧说道,“但显然你没认出我。”
“那你怎么知道我当时在永昼工作?”苏安追问。
“后来在房间,你的工牌掉了出来。”
“就这?”苏安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做投资真是屈才了,你就应该去做刑侦。”
湛钧的笑容不知什么时候收敛了起来,在红灯的路口,他拉过苏安的手,认真地说着:“有些事我也是后来才明白的。”
“什么事?”苏安转过头,同样认真盯着他看。
只听湛钧说:“如果在六年里,一个人一刻不停地在心里想着另一个人,那其实这根本不是恨。”
这就是爱,这是隐蔽又浓烈的爱。
但越是浓烈,人们越会被冲昏头脑而分辨不清爱恨。因为爱恨往往总是共生的,因爱生恨,无爱亦无恨。
苏安静静地听他说完,轻叹了口气:“那又怎么办呢?你白白多爱了我这么多年。”
“是啊,”湛钧也幽幽叹道,“所以从现在开始,你可不可以多爱我一点,这样我们就扯平。”
“你想得美。”苏安小小地翻了个白眼,却反握住湛钧的手,还偏要恶人先告状:“单手开车很危险,你要遵守交通规则。”
“我白白错过了你那么多年,可不是要补回来?”
“急什么,我们还有那么多年。”
“怎么不急,再浪费一秒我都舍不得。”
路上,一辆辆车疾驰着驶过,但他们永远不会知道,就在这其中一辆车中,盛放着全世界最热烈与天真的爱。
作者有话说:
男德男德,歪瑞顾德!
第60章 你需要禁/欲
“去谁家里?”已经走出去很远, 湛钧才问到这个问题。
“送我回去吧。”苏安说,“好久没回去了,得回去收拾收拾。”
湛钧指尖轻点方向盘:“你室友不在家吗?”
“应该在吧。”苏安的手又闲着难受, 摆弄起了袋子的提手。
湛钧余光瞥到了她的手指,喉结不自然地上下滚动着。
“所以我是没有留宿的机会了?”他沉声问。
“你刚动完手术,需要禁欲。”苏安倒是真心实意为他着想。
湛钧失笑, 索性问道:“要不要搬过来一起住?”
苏安思索了一下:“再说吧, 毕竟距离产生美。”
“两个房间的距离还不够吗?”湛钧的语气透出一丝委屈, “要不买栋别墅也行, 上下层的距离总够了吧, 好像北五环那边有新楼盘,听买了的朋友说还可以。”
“别别别, ”苏安相信湛钧是说到做到的那种人,她连忙说, “现在这里就挺好,上班还近。”
话音刚落, 她发现自己完全落入了湛钧的圈套――当提出一个更离谱的选项时,原先那个选项听上去也没那么难以接受了。
苏安拧过脸去不理他。
很快便到了苏安家里, 湛钧照例将车停在小区门口。
进门时, 保安问苏安:“这是你男朋友啊, 我看他来好几次了, 开的车还不一样。”
“是啊, ”苏安笑着说,“我男朋友。”
等他们走远了一些, 苏安隐约听见身后保安不怀好意的议论传来:“现在的小姑娘啊, 真的是……”
苏安只当没听见, 这事根本不会对她的好心情造成任何一点的打扰。
而湛钧却突然夸张地吸了一口气:“相信我, 这绝对不是我为了让你搬过去才买通的人。”
苏安先是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大笑,笑得路人纷纷侧目。
她笑得前仰后合,一手扶在湛钧肩上,一手掐着腰:“我之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有当演员的天赋。”
湛钧却已经收回了短暂展示的演技天赋,眼角也透出了再愉快不过的笑意。
“你开心就好。”他揽过苏安,两人的身体紧紧相贴。
这一路,很多人朝她们投来目光,有艳羡,有探究,有不解,但他们通通不在意。
他们的身边只有彼此,眼里也只有彼此。
*
因为孟南露在家中,湛钧不方便进去,便就把苏安送到了楼下,他自己则直奔机场。
前两天他是因为动手术骗苏安去出差,这次才是真的去出差了。
因为苏安这场病,很多原本要他处理的事都推后了,接下来着实要忙上一段时间。
苏安到家开门后,扑面而来便是一股肉香,是孟南露正在做饭。
见苏安回来,孟南露惊道:“你怎么自己回来了?你出院了?不是说我去接你吗?”
“有人接我。”
苏安本想含糊带过,但孟南露实在太过敏锐。她举着锅铲就跑了出来:“是湛钧吗?”
“是。”苏安也没想瞒着她。
“你们算是正式在一起了?”
“就算是吧,先谈谈看。”苏安走到厨房,她透过盖子看到锅里正在炖牛腩,肉香四溢。
“有我的份吗?”她问道。
“怎么可能不带,我可以特意少放了盐,太咸对你心脏负担大。”
苏安感动地抱了抱她:“还是姐妹最好。”
“停停停,受不了这么腻歪的,”孟南露推开她去看锅,“那你是不是要搬走了。”
“没有那么快,再过段时间吧。”苏安又问道,“你和费成业怎么样了?”
“哦,他啊,”孟南露撇了撇嘴,“我们也算是在一起了,不过是开放式关系。”
苏安几乎是下意识便大惊失色:“什么?开放式关系?这根本不安全啊,他怎么能……”
“是我提的,”孟南露说道,“他最开始也不答应,后来我说不想就算了,他才勉强同意。”
“你……”苏安看着她,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不是没听过开放式关系,只是没在身边见过。在国内,无论是社会背景还是舆论,似乎都没有这种关系生存的土壤。
“为什么呢?”她问孟南露。
孟南露打开锅盖,舀了一小勺汤尝了尝味道,然后将切好的土豆和胡萝卜扔进去继续炖。
她说道:“因为我觉得他对我来说并不是不可替代的,而爱情本来就是试错,我可能会遇到更好的,也可能不会,根本没必要对未知给出承诺,毕竟人性的本质就是喜新厌旧。”
苏安点点头,若有所思,孟南露的想法理解却并不赞同,不过她也并不会因此和她争执。
“不说他了,告诉你个好消息。我之前拍的毕业短片,入围大学生电影节的最受关注短片环节了!”
“真的!?”苏安由衷跟着兴奋。
“真的啊!电影节上也会展演,到时候我给你票。”
提起电影时,孟南露眼中的光是真实又明亮的,和提起费成业时完全不同。
看着她兴奋的样子,苏安回想起了那个一地鸡毛的夜晚。
当时,她从窗台边把孟南露拉回来的时候,一度以为这姑娘是个恋爱脑,容易为男人上头,又容易为男人受伤。
可现在,身边这些朋友中,偏偏又是孟南露最拿得起放得下。
她和湛钧兜兜转转开始了迟来的爱情;谈桐和段柏章分分合合,弄得两个人都遍体鳞伤;柳珊珊对现在的小男友也颇为真心,两人正蜜里调油。
唯独是孟南露,苏安看不懂她。
或许搞艺术的人都在某种方面有自己的执拗,谈桐的执拗就在认死理,认准的东西就算拼命也要争取。而孟南露的执拗就在她总是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省略了中间的过渡。
*
与此同时,苏安以为自己和湛钧已经是够折腾了,直到和谈桐聊起恋爱经历,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休养了几天后,谈桐问苏安要不要一起玩一天,苏安欣然赴约。
谈桐朋友导演的话剧今天首映,送了她两张票让她去捧场。
下午谈桐要去先给朋友挑礼物,顺便买一身衣服,晚上再去看剧,邀请苏安同行。
谈桐今天难得化了全妆。她平时私下里永远是素面朝天,一身运动装,没有任何明星的自觉。
大概是知道今晚会有演后的采访,她不仅化了妆,甚至连头发都做了造型。
苏安近距离端详着她的妆容,许久后发出了一声感慨:“段总上辈子是拯救了几次地球啊。”
谈桐刚红的那阵,因为一些缘故被人黑的很惨。但她本人确实没什么黑点,营销号只能从过去的经历里捕风捉影。
和段柏章大学时期的恋爱,就成了众人攻讦她的重点。
当时营销号纷纷爆料,谈桐曾被人包养过,还打过胎。真真假假似是而非,就是想给谈桐打上一个“不自爱”的标签。
但就是隔着这层过往,两人还是磕磕绊绊地走到了最后。怪不得谈桐曾说过苏安,“你们这才哪到哪”。
苏安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口:“段总是之前做过结扎是吗?”
谈桐笑了一下:“是啊,大学的时候就做了,现在回想起来真的特别离谱。”
谈桐摆摆手,示意店员不用跟着。奢侈品服装店是严格的一客一销售接待,店员走开后便没有其他人能听见她们的对话。
谈桐讲起了那次离谱的故事:“就是有一次比较不巧,那个东西破了,虽然我事后吃了药,但后来还是宫外孕了。我当时完全不知道,有一天突然就开始大出血,救护车到的时候我昏迷了,差点没救回来。”
谈桐说起九死一生的经历,语气却无比平淡,时不时还拿起一件衣服在身上比量。
“那次把他吓疯了,我刚出院他就去做了手术。”谈桐拿起一件复古红色衬衫,“这件怎么样?”
“好看,你适合红色。”苏安说道。
谈桐却摇了摇头,放到她身前比划:“我觉得你更适合。你太单薄了,穿红色能撑一撑。”
“好像是还可以,那我去试试?”
“去吧。”
苏安去试衣间换上了衬衫,正如谈桐所说,复古红的颜色穿在她身上,不仅不显得俗气,反而被她清冷的长相衬得高级起来。
“怎么样,我眼光不错吧。”谈桐也换好了衣服走了出来。她穿着一件米白马术风短外套,下身是棕色皮质阔腿裤,本是不好穿出效果的单品,被她这么一搭,就显得像是在时装周现场。
苏安没有立刻决定,还在纠结价格,一件近万元的衬衫对她来说有些过于昂贵了。
谈桐没有给她纠结的时间,她直接把卡递给了店员:“三件一起结了吧。”
“你……”苏安刚要拒绝,谈桐就把她堵了回去,“出院礼物,这颜色多喜庆。”
苏安刚想说些什么,视线却突然透过镜子,和身后的人交汇。
她身后几步远的位置,站着一个华冠丽服的妇人,眼神却满是敌意。
谈桐跟着店员去结账了,苏安身边再无旁人,所以这个眼神只能是针对她的。
苏安不解,她隐隐觉得对方眼熟,却并不记得有得罪过这样一个贵妇。
她想着或许是自己看错了,但下一秒,对方却快步上前,语带不屑地问道:“你就是苏安?”
不等苏安开口,她先自我介绍道:“我是湛钧的母亲。”
“夫人,幸会。”苏安伸出手去,罗秀韵却没有握。苏安没有任何尴尬,而是自然地收回了手。
闻声,谈桐走了过来:“怎么了?这位是……”
“没事,”苏安拍了拍她,“你能稍等我几分钟吗,我和这位夫人单独聊聊。”
谈桐点了点头:“我就在休息区等,有事随时喊我。”
“我们也找个安静的地方聊吧,您说呢,夫人?”苏安提议道。
高级奢侈品店中向来不缺私密之所,苏安和罗秀韵落座后,纱帘垂下,外面便只能看得影影绰绰。
“您有何贵干?”苏安抿了一口水,润了润嗓子。
她的姿态放松,没有如临大敌的紧张,也没有漫不经心的冒犯,将不卑不亢做到了极致。
罗秀韵却端着高高在上的姿态,语气也夹枪带棒:“你不用装,我来找你有什么事,你心里想必也清楚。”
罗秀韵这话说的,直白与隐晦就在一线之间。不愧是当久了豪门太太,一句话里藏了几重弯弯绕。
苏安没开口,她并非故作姿态,而是她这次和罗秀韵的见面极其突兀,没有任何准备,以至于不知要如何作答。
她也并不清楚罗秀韵对她和湛钧在一起的态度,看她现在的样子显然不可能赞同,但若是反对,她也一直没有上门找过她。
平心而论,毕竟对面是湛钧的母亲,她不想上来就撕破脸,让两人的关系搞得太僵。如果有可能,她还是希望她们可以和平相处,不至于让湛钧夹在其中太过难做。
但同时,她又不是那种情愿让自己委屈的人,如果罗秀韵的手都伸到她面前了,她自然没有把脸迎上去让她打的道理。
这两个念头的交织间,她看向罗秀韵的眼神便带上了一丝探究和疑惑。
然而这一幕落在罗秀韵眼中却有了不一样的味道。
对面的女人年轻、美丽,即便她这么多年看多了美貌的小姑娘,也不得不承认,苏安的长相在某种程度上是任何男人都无法抗拒的。
冷淡时气质清冷,笑起来时明艳,经过这一遭大病,她的身上有多了几分看破的出尘。
简直不像凡间的女人,倒像下界的神。
而如今,她看过来的眼神中竟然带着紧张。
罗秀韵先是不解,在她心里苏安的形象早已是糟得不能更糟,她还以为苏安会毫不顾忌地给她脸色,和她大吵。
但她什么都没说,只是这样带着紧张地看她,而罗秀韵从她的眼中竟然看出了一丝期盼。
她准备了一箩筐的难听的话,突然就都哽在了喉咙里。
她知道苏安的家世,对于苏家的那些龃龉她更是一清二楚。
会不会……会不会她的心里,还是有那么一丝期盼家人的认可呢?
其实她是希望自己认可她的,罗秀韵下了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