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延时摆弄手机的间隙抬眸扫她一眼:“不穿就出去,把我睡袋还给我。”
闻声勾着衣服犹疑了两秒,伸着两条胳膊把自己套到了那T恤里。
嘴巴蠕动了两下,小声嘟囔,骂李延时阴晴不定。
闻声这番没折腾太久,套上衣服就接着躺下睡了。
这个年龄的少年大多睡眠都少,上学时每天平均睡四五个小时,偶尔哪天能睡够六个小时,精神头好得能连着斗两场牛。
虽说昨天晚上为了刷那两套拔高卷,过了一点才睡,但今早上起得并不算早,李延时这会儿并不困。
他刷了半个小时的新闻,又用手机看了一套往年的竞赛真题,放了手机再看时间,已经过了十一点。
而闻声......也如他所想,确实再次烧了起来。
摸着温度不低,要38度往上了。
李延时把闻声喊醒,给她喂了药,扶她躺下后,自己出了帐篷,去不远处的小溪打了一小桶水。
拆了条一次性毛巾,浸在水里,做了个凉凉的帕子搭在闻声的额头上。
手滑下来,触到闻声滚烫的小臂时,想了下,又找了酒精湿巾帮她擦了手心。
李延时没照顾过人,但这事儿做起来简单,他真正耐下来性子做,净发现自己做得还挺好。
山里冷,李延时刚出去打水时,套了件冲锋衣都觉得凉。
外面温度那么低,帐篷里也不会暖和到哪里去。
酒精湿巾用掉了三条,李延时从包里翻了条仅剩的一次性毛巾,想也没想地拆开,泡了水,拧干帮闻声擦了小臂又擦了手心。
他这人真的是从头金贵到脚,无论到哪儿都不会允许自己受委屈。
三天的野外生存训练,他比闻声和文童两个女生带的东西都多。
一次性毛巾带了四五条,仅剩的两条本想明天早上用,没成想,现在全用在了闻声身上。
闻声164的个子,不过将将九十斤,皮肤白又透亮,是那种一众人走过去,你能一眼看到她,媲美白炽灯泡的冷白。
又瘦又白,总给人一种弱不禁风的表象,但其实她并不常生病。
大概是掌管生老病死的神也知道她家的情况。
闻清鸿那个样子,如果再加个体弱多病的小姑娘,日子还过不过了。
上天垂怜,闻声从小到大的身体都算好,偶尔发烧感冒,能解决的也都是自己解决,绝对不会麻烦闻清鸿。
所以......像有人喂药端水,算准了时间给换凉毛巾这事,还是头一回遇到。
纵然烧得晕晕乎乎,也实在不懂什么叫依赖和眷恋,但阖着眼睛,半睡不睡的闻声还是下意识,下意识地想往李延时的方向再靠近一点。
额头抵着男生的手肘,好像缓解了一些头痛,也好像能睡得更舒服一点。
察觉到闻声蹭来蹭去,不断欺进的动作,李延时皱了皱眉,托着她左侧的下颚骨喊了她一声:“闻声?”
女生像是很缓慢地处理了这两个字,空了两秒才拖着调子“嗯”了一声。
李延时就坐在垂眼身旁,垂眼,很轻易地就能把她的表情收在眼底。
这个点光线早就暗了下去,周围偶有人声,是窜来窜去团坐在帐篷外打牌的。
说了十点半熄灯后就不许再乱跑,但这个学期结束前的最后一次狂欢,哪有学生肯听话。
老师们也都知道这个道理,所以只要不是闹得太狠,也都睁一只眼闭只眼过去了。
光线昏暗,借着头顶那块透明篷布洒进来的月光,李延时勉强看清了紧靠着他这人的神情。
因为难受,女生两条秀挺的眉毛绞起,直至额头抵在他垂下来的小臂才堪堪松开。
大概是觉得这个姿势舒服,仅仅头抵着不算罢,还左右蹭了两下,才真正的安静下来。
李延时不由得抬手,用食指中间的那个骨节刮了一下女孩儿的侧脸。
等再次意识过来时,那只贴着对方侧脸的手已经慢慢下滑,拇指压在了那微薄而柔软的唇瓣上。
李延时的第一反应是——怎么能这么软。
他没有养过宠物,家里人丁单薄,亦没有什么弟弟妹妹,也不可能哄过谁家婴儿,抱过谁家小孩儿。
所以在记忆里搜索了一圈,这还真的是第一次摸到谁的嘴唇。
微凉而柔软的触感压在他的拇指指腹下。
像棉花糖,却比那个有实感,像一汪晨露,又比那个有弹性。
李延时一时间有些不舍得移开手。
他盯着那轻抿的唇线,几秒后,喉结再度滚了两滚,移开目光,收回了手。
撑到大约三点多,闻声额头的温度终于退下去不少。
李延时终于也有些困了,在闻声身旁的空地,合衣躺了下来。
他微阖上眼,右臂搭上前额,遮住从头顶投下来的银白色月光,刻意保持了一些距离,没有碰到身旁的人。
手机里定了四点五十的闹钟,放在远离闻声却靠在自己耳边的左侧。
李延时睡着不久,闻声翻了身体,也醒过来。
嘴巴里发苦,晚上没有吃东西,却仍旧想吐。
从鼻尖往上,整个鼻腔连到前额都是痛的。
闻声轻呼了一口气,盯着头顶透明篷布外的月亮看了有半分钟,才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哪儿。
她右转头,男生合眼睡熟的样子,不期然地撞进了她的目光。
男生侧躺着,右臂往上伸长,垫在侧脸下,因为被摆在帐篷中央的睡袋占据了绝大多数的位置,他那双长腿只得委屈地半屈起来。
不过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尽管他维持着这委屈又蜷缩的姿势,却仍旧是那副狂妄不羁的样子。
眉宇间的那股傲气像是要冲破这小小的帐篷,刺破外面混沌的天际。
闻声的思绪不受控制地飘远,恍惚中忽然想李延时那龟毛的性子和这臭脾气以后究竟会不会改改。
不再点一千八百八的龙虾,喝水也不是必须要用不带花纹的玻璃杯,牛奶不是必须要常温,可乐也不一定非要冰镇的,不会多近的路都要打车,偶尔也会坐坐公交,说话温言软语,八百年都不再嘴贱一句......
闻声这么想,也就顺嘴这么喃喃地念了出来。
不过好在,她抬眼,男生睡得熟,没有听到。
闻声想了很多种可能,却又觉得那样的话好像又不像李延时。
她身体往前拱了拱,再度借着月色用目光描摹了一下男生的眉眼。
现在这样好像也没什么,都是些无伤大雅的小毛病。
又或者,其实也称不上是毛病。
就像她也不爱说话。
个人有个人的性子。
不知道从哪里进来了一只蚊子,停在面前人的下巴处。
闻声想伸手帮他捏开,不自觉地再次往前靠近了些。
虫子被很轻易地挥开,她人却在离李延时两拳距离的地方定住了。
侧头就能吻到的姿势。
距离太近,这让她无论做什么都轻而易举。
不知道是受了什么蛊惑,可能是身上的温度还没有完全降下去导致她的大脑还有点不受控制,又或者是此时夜深人静,帐篷外带了山露的鸟鸣让人有些心猿意马,再或是仅仅只因为男生往日里锋利的下颚线被月光渡了层不常见的柔和。
总之,在头顶的声音响起之前,色令智昏,让闻声做了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的事——她用唇很轻地碰了下李延时的下巴。
准确的说也不是下巴,是比下巴还要靠下,往脖颈处连接的那块皮肤。
那块肌肤更嫩一点,也因此,让被碰到的人......感觉更加强烈。
“闻声。”男生喊她,声音里带着刚从睡梦里撤离的喑哑。
闻声一个激灵,顿时意识到自己刚刚干了什么。
她整个人在一瞬间僵住,后脊椎从尾骨开始往上发麻。
头顶的人用的是陈述语气,而不是问句。
这代表......他清楚的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第67章 5.05日的更新
看她发愣, 男生又喊了一遍:“闻声。”
莹白色的光线透过交叠的树枝从头顶洒进来,在帐篷里投下或明或暗的斑驳影子。
远处一声悠长而清澈的啼叫,夹杂着山林的空旷, 不知道来自什么动物。
清冷月色之下, 闻声却觉得额头渗出了微微薄汗。
她抬手抹去,却被身前的人抓住手腕。
男生轻笑一下:“怎么敢做不敢认呢。”
声音褪去了被扰醒的沙哑,独留清明。
两人仍旧维持着面对面侧躺的姿势, 李延时一手搭在胸前,一手握着闻声的手腕。
闻声不自觉地后撤了半寸身体, 然而下一秒就被人抓着小臂逮了回来。
“说说, ”李延时毫不避讳地看向她, 还带了困意的声音显得有些轻佻,“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闻声装糊涂。
李延时哼笑一声,反问:“你说呢?”
闻声盯着李延时的眼睛跟他对峙了两秒,破罐子破摔的往前凑了凑身体,往下拽着自己的领子:“要不你还回来?”
醒来有一会儿了, 眼睛适应了光线,纵然昏,但不至于看不清东西。
李延时目光落在那近在咫尺的纤细脖颈上, 有一瞬间, 他甚至觉得自己能看到那细腻肌肤下的血管。
他一时有些走神,不由得问了句:“还哪儿?”
闻声指了指自己下巴处的那块皮肤, 回忆着:“这里。”
“好像是这里。”闻声扯着衣领边摸边确定。
抓着她的人太久没说话, 这让闻声不自觉地抬头看了眼。
李延时抓着她小臂的手下滑, 握至手腕, 掌心压住她凸出的腕骨,撑起身, 偏头压下来。
眼前蓦地被黑影笼罩,下一秒,闻声感觉到自己的下巴被人钳住,往上抬了抬。
她的头被迫扬高,从下巴至脖颈,勾出一个绷紧的弧线。
接着男生呼吸间喷洒出的热气靠近,用唇很轻地碰了碰那块同样位置的肌肤。
没有碰过之后就马上离开,而是若即若离地贴了......闻声从来没觉得自己对时间的概念有这么混乱过。
这么轻轻贴着的两秒,仿佛有一个世纪那般漫长,却又像是不曾发生过的短暂。
两秒后,脖颈处灼人的温度撤开,下巴被屈起的手指磕了一下。
李延时两手垫在脑后,后仰躺下,慵懒的调子:“不多占你便宜。”
闻声还保持着一手撑在身下,半坐着的姿势。
下巴那块痒痒的,像有什么东西落在了上面,间歇性、有一下没一下地在挠着。
她不禁抬手,想摸一下。
这感觉很奇怪,明明那处已经没了东西。
闻声想,她大概知道为什么电视剧里的女主被亲过之后总会千变一律地怔楞两秒。
她晃了晃脑袋,赶走脑子里短暂的空白。
电视剧没演错,闻声把这短暂的怔楞归为被亲之后的“后遗症”。
人人都有,是应激反应。
闻声把这一奇怪的生理现象记在脑子里分管“生活常识”的记录本上,作为扩大生活常识的一个知识点,牢牢地记在了脑子里。
不过严格来讲,李延时刚刚也不算亲她,毕竟碰的实在是......太轻了。
李延时等了两秒没听到身边有动静,再度睁眼时,发现闻声还维持着几秒前的姿势坐在一旁。
“不睡?”李延时挑眉问她。
闻声“好学”的精神起来,正琢磨着“亲完发怔”的这一生理现象会不会和对象有关,就比如如果她亲的和亲她的对象换成文越、周佳恒,再或者换成文童和颜可,会不会也呈现这一现象......
正这么思考着,冷不丁被李延时打断思绪,闻声突然想到这问题还可以问问李延时,毕竟他也刚刚经历过这一过程。
“你说刚亲我的要是文越......”
话未说完,被李延时带着冷冽的声音打断:“你说什么?”
男生语气十足的冷,但沉浸在“科学思考”里的闻声一点都没发现。
她顿了顿,重复着问题:“我说要是我亲的是文越......”
“你还想亲文越?”李延时盯着她,语调彻底凉了下来。
“也不是想,”闻声歪了下头,思考着可能,“我就是举个例子,或者我亲的是周佳恒......”
李延时声音提高:“闻声!”
闻声被吓了一跳:“你这么大声音干什么?”
闻声话落,一阵突兀的闹铃声打断两人的对话。
李延时坐起来,捞过身旁响个不停的手机,按灭了闹钟,抬眼入目的就是闻声那迷茫的表情和单纯的眼神。
他轻闭了下眼睛,顶了顶眉心,再睁眼时用手机点了点闻声,一副有气发不出来的样子:“你先给我解释解释,什么叫如果你亲的是文越,你还想亲文越??还有周佳恒又是怎么回事???”
见闻声不说话,李延时又换了个问法:“刚刚躺这儿的是文越,你也亲是吧?!”
闻声小心翼翼地瞅了李延时一眼,抿着唇,思考着他说的可能。
假设了一秒没假设出来结果,于是又假设了一秒。
没成想就是这不说话的两秒再次把李延时惹恼了。
“你还真敢思考???”李延时深呼一口气。
闻声奇怪:“不是你问我的问题吗,我不思考怎么回答?”
“行,”李延时忍住脾气,磨牙了下后牙,“那你给我说说你思考出来了个什么结果。”
“有可能。”闻声如实回答。
“你再说一遍?”李延时直盯着她,“什么有可能??”
闻声瞄他一眼:“有可能亲文越。”
毕竟自己是色令智昏,文越也挺好看的,要是刚刚躺在那儿那么好看,她也有可能会亲一下?
闻声严格地按逻辑推断。
“砰”一下,李延时的手机被丢在地上。
闻声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你扔手机干什么??”
“我有病行不行?”李延时恶狠狠道,“我的手机我想扔就扔,你管得着吗?”
两人正对峙着,脚那侧的篷布突然被人敲了一下。
准确地说,也不是敲,是晃了下拉链。
拉链的晃荡声停下之后,响起的是文越的声音。
他略有些迟疑:“李延时,闻声在你这儿吗?”
文童半夜给他发消息要水,穿好衣服拿着水出来,路过李延时的帐篷听到里面里面有争吵声。
刚皱眉听了一句,便反应过来那貌似是闻声的声音。
李延时冷笑了一下,冲外侧扬扬下巴,对闻声道:“你的文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