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响[校园]——州府小十三【完结】
时间:2023-07-29 23:23:17

  是刚被七班人拉住,问作业的吴封。
  他塞了个凳子,坐在闻声和李延时中间,语气不善,问李延时:“你动我手机干什么?”
  说着,他把手机翻过去移到自己面前,脸上还是那副要死不死的表情。
  颜可一瞬间反应过来,瞥了下李延时问吴封:“你是不是跟谁骂他了?不然为什么翻你手机。”
  文童举手,帮着打圆场:“我举报,李延时翻了足足两分钟。”
  袁娅目光在几人身上点了下,落回李延时身上:“又调回三班了?”
  “嗯。”李延时点头,转身掰筷子。
  小店的餐具不好,筷子也不顶用,随便一掰,连着的那段没掰开,倒从中间断了。
  母子都不是话多的人,跟对方更是没什么要说的,袁娅得到回答,视线在几人的桌子上又扫了下,没说别的,转身回了刚刚那辆车。
  因为被打断这一下,桌上的气氛一时间沉默不少。
  片刻后,文童用手上的筷子敲了敲桌面,指向闻声和李延时背后,小心翼翼道:“你妈好像往学校去了。”
  李延时倒酒的手顿了下,脊背稍稍一僵。
  两秒后放松。
  可能也是因为经过刚刚那一遭,现在听袁娅去学校,总觉得哪里不大舒服。
  吴封勾着椅子站起来,重新找了个桌角的位置坐下。
  王启胜一脸嫌弃地看向他:“你坐我旁边干什么?”
  吴封跟没听见一样,拆筷子吃东西。
  闻声收了手机,拖着屁股下的凳子想把吴封空出来的地方填上,但刚拖了一半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停了手。
  李延时看到,放了手里的杯子,目光上移,深黑的瞳仁和她对视了几秒,紧接着手垂下去,在桌子下攥住了她的手。
  饭吃到最后,闻声收到表叔的消息,又想到吴封的母亲。
  她可以确定吴封母亲的身体状况和闻清鸿差不多,如果连她家都几乎掏空了家底,那吴封家更是好不到哪里去。
  大概是推己及人,更能体会吴封的难处,所以闻声很想问问他母亲的病怎么样了,或者缺不缺钱,她知道省医最近有一个援助的项目,尽管不是针对糖尿病的,但或许也可以试试。
  闻声犹豫了很久,待看到王启胜和吴封又互顶了两句时,把这话吞了回去。
  可能吴封这样的人,并不喜欢别人揭他的痛处。
  ......
  袁娅是来找王建国的。
  二高的老师在学校都有宿舍,距离高考只有一个月不到,很多老师一周都会在学校留那么一两天,班主任则更是。
  王建国已经连着两周没有回家。
  穿着墨蓝色西装的女人推开办公室的门,没有寒暄地喊老师,甚至是连简单的点头示意都没有。
  王建国从办公桌后迎上来,泡了茶,又拿了李延时最近几次的卷子。
  快五十的小老头,坐在茶几旁的单人沙发上,略有些局促地把李延时的卷子递过去:“李延时这几次大考小考都考得不错,二模考到了将近670,他真的很努力,好几次早上我来班里,他都是最早几个到的,孩子这成绩真的不是非要出国......”
  袁娅化了淡妆,带了眉峰的眉毛微微上挑,她皱眉,直接打断王建国的话:“我同意让他在国内高考了。”
  王建国摸着后脑笑道:“那就好。”
  袁娅把手里的卷子一合,放在一边:“我今天来是想问,除了学习,李延时在别的方面还有没有做违反纪律的事?”
  王建国很明显地怔了下。
  李延时虽然混,傲气也几乎冲上了天,但不是那种爱频繁违纪的学生。
  “比如,”袁娅把手搭在一侧,“早恋。”
  王建国这回明白了。
  他摸了摸桌面上的茶杯,端起来,放在手里,没有喝,只是转了转。
  老实讲,作为带了他们三年的班主任,班里谁和谁有猫腻王建国是知道的。
  但只要不是太过分,或者很影响成绩,他一般都不太会管。
  毕竟他,又或者是说整个二高老师的看法和现在的大环境都不太一样。
  十七八岁的年龄,有些悸动你是按不住的。
  喜欢这种东西是你跟他说“你别喜欢了”他就不喜欢了吗?
  所以强硬地施压只会适得其反。
  你只有在这个基础上去教女孩儿们怎么保护自己,教男生怎么尊重自己喜欢的女生。
  况且......李延时和闻声又没有影响成绩。
  王建国沉默片刻,端起手中的水,喝了一口。
  “应该没有。”他摇了摇头,“我们老师这边没听说过。”
  袁娅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放下翘着的腿,拎了包,从沙发上站起来,高跟鞋打在办公室的木质地板上发出“哒哒”的响声。
  王建国放了杯子,在身后喊住她。
  袁娅眉头紧皱,两秒后转过身。
  王建国两手交握在身前,像袁娅刚进来时一样局促。
  别看他在学生面前总是一副凶了吧唧的样子,其实一见家长总会忐忑促狭,不怎么会说话。
  但饶是如此他还是想说两句,关于李延时。
  “李延时妈妈,”王建国搓了下手,“我知道你是他母亲,您怎么教育孩子不是我该多插嘴的,”
  袁娅的高跟鞋鞋跟在地面上敲了下,显现出她的不耐烦。
  王建国上前一步,接着把话说完:“可是无论是生活还是学习上,这些路都是孩子自己的,选择也应该是他们做,老师和家长能做的都是引导,而不是帮他们决定,让他们必须按自己的想法来......”
  这次袁娅没再等王建国说完。
  “关好你自己就行了。”说罢,她转身两步拉开门走了出去。
  -
  似乎是之前李延时的那番话起了作用,闻声隐隐往下掉的成绩突然稳住了,甚至一次比一次考得更好。
  五月初的全市联考更是挤进了市前三。
  文童抖着闻声的成绩单激动地跟她自己考了那么多似的。
  “我的妈啊,到底要不要这么厉害??”文童快哭了,“我什么时候能这么光宗耀祖?”
  颜可戳她的头,笑:“下辈子吧。”
  闻声被两人夹在自己的位子上,仰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眯着眼睛笑。
  跟闻声的成绩比,周佳恒更关注的是另一件事
  “你那个编导考试过了吗?”他问文童。
  文童咬着果汁的吸管:“过了啊。”
  说完转头晃闻声的胳膊:“我文化课要是能过北艺的线,就能跟你们一起去北京了!”
  闻声笑着点点头。
  这大概是从过年到现在,她笑得最多的一天。
  “你呢?”文越突然看向颜可,“还是出国?”
  颜可表情微微一顿,抽出抱臂的手撩了下头发,撇开视线:“也不一定。”
  二高每年的高考动员会,代表讲话的学生都会选两个,一男一女。
  今年定的是闻声和李延时。
  都在三班,可给王建国高兴坏了。
  动员会那天各班排着队进报告厅时,王建国在门口遇到梅奇兰,还没忘记阴阳怪气地得瑟了两句。
  王建国承认,自己这人有时候也挺招人烦的。
  报告厅前侧的最上方,拉了一条巨大的横幅。
  红底白字,写着“航天南路75号的学子,山河浩荡,你们亦风光”。
  老师代表讲过话后是李延时,男生三年来第一次把校服穿得这么板正,但饶是如此,前襟的拉链依旧只拉了一半,半敞着怀。
  他前倾身体,双手扶在台子的两侧,稿子摊在桌面上,他却几乎一眼没看。
  洋洋洒洒的一篇稿子讲完,有高一旁听的学生举手问问题。
  学生会的人把话筒递过去,学妹说学长你钢琴吉他篮球,甚至是连魔方比赛都拿过奖,花在学习上的时间并不多,所以学东西这事儿是不是真的要讲天赋。
  李延时单臂挎在讲台上,略微歪了头想了想,右手掰直了话筒,俯身,调侃着开了个玩笑。
  男生说:“你知道二高后面有个菜市场吗?”
  拿着话筒的学妹摇了摇头,表情有一丝茫然。
  李延时笑了:“严格来说也不算菜市场,家禽卖的应该很多。”
  他再次调整了话筒,道:“高一我还住校的时候,早晨听过很多次鸡叫。”
  提问的人楞了楞,就连前排靠近台子的地方都响起了不小的哗然声。
  见了太多人给自己立“没怎么学就能考第一”的人设,还没见过在这样可以装.逼的场合,亲手撕掉标签,说自己真的很努力的人。
  要怎么讲,这是李延时自己的坦荡。
  他总觉得在学习上装这个逼太不尊重别人的努力,也很对不起那些只有自己才见过的深夜和黎明。
  多酷啊!我超级努力,所以才走到了我想走的终点。
  闻声还坐在整个台子最右侧的位置,等待下一个上台。
  她敲了敲面前铺着的演讲稿,又望向不远处的男生。
  蓝白色的校服被穿在他身上,仍旧有种被扯得随意的感觉。
  闻声忽然明白为什么第一次见李延时,会留意到他。
  纵然并不是喜欢,但也不得不承认,他很耀眼,无论是从哪个方面。
  所以她和大多数正常人一样,眼神不自觉地,会停留那么一下。
  他张扬耀眼,所以她才会觉得他比其他人都要吵那么一点。
  这个学妹之后是一个戴着眼镜的男孩子,男孩儿说自己中考是临市的第三,来二高后却发现身边各地市的状元一大堆,大概是心劲儿不足,最近几次考试都不大理想,他说自己有点迷茫,找不到前面的路。
  闻声目光从那男孩儿身上略过,再次看向不远处倚靠在讲台上的人。
  李延时一手还捏在话筒,斜斜地站着,他默了片刻说:“没有路就都是路,正因为前方是荒原,所以才任你芳草连天。”
  “路不是找出来,是要靠你自己走,”李延时的音色一改往日的低哑,带了一些清亮,“永远没有人能规定你能怎么样,向前看,想你当下所想,做你当下想做,然后坚定不移地往前走,等走了那么一段时间,再往身后看,会发现‘原来我走出了一条这样的路,这样一条我喜欢的路’。”
  他嗓音清澈,说到最后带了些不怕天地的少年气,荡在这硕大的报告厅,听得让人心脏跳动的位置莫名有些热。
  “18岁,”李延时再次俯低了腰,对着话筒,笑得含混,“只要你敢往前看,世界就会给你答案。”
  李延时从讲台那端走过来,擦肩而过,坐在闻声旁边的位置上时,垂在身侧的手握了握她的指尖。
  只短短的一瞬,手指上的温度撤去,闻声捏着自己的稿子,走到了半分钟前李延时还站的位置。
  她和李延时不一样,上台演讲这种事,向来是提前一周就写好演讲稿,稿子周密地连个使用错误的标点符号都没有。
  但这次,仿佛受了李延时的感染,她不想干巴巴地念手里的稿件,干巴巴地感谢学校、感谢老师,而是突然地想说一些,实实在在的东西。
  闻声目光从角落一直注视着她的男生身上收回,垂眸很浅地笑了一下。
  她笑起来其实很可爱,左侧有一个并不太明显的小虎牙。
  “总有人问为什么要学习,为什么要高考,说自己上街买菜既用不到函数,也用不到数列。”
  台下一片哄笑,从没想过年级第一的闻声还有这样的搞笑细胞。
  闻声低低垂眸,极冷的声音多了层柔和:“可是,它们是你通往自己梦想的门票。”
  “中国人太多了,大家不知道怎么筛选人才,所以才有了高考,可能到之后我们会发现,高考是这个世界上最公平的考试,它不考虑你长得有多漂亮,也不在乎你会不会走后门,只要努努力把分数考高一点,你就能上想上的学校,学你想学的专业,追你想追的梦,”闻声轻呼一口气,声音清透,“所以再努力一点,要在多年之后回望这段时光时,是兴奋地说‘我当年很拼命,所以我现在过着我想过的生活,做着我想做的事情’,而不是抱着遗憾讲‘如果当时我再努力一点,那我本可以......’。”
  闻声笑得很温柔:“世界上最遗憾的事不是‘我没做到’而是‘我本可以’.....等你二十八岁,又或者三十八岁,再回头看,会发现现在的你比以后的任何一刻都更富有,因为现在的你拥有的是一腔热血,是少年赤诚。”
  偌大的报告厅很安静,只有闻声的声音轻轻混回荡着,合着五月夏风钻进每一个人的耳朵。
  她俯低身子,学着刚刚李延时的样子,唇凑近话筒。
  “我在《步履不停》的电影中看到过这样一句话,说你才25岁,你可以成为任何你想成为的人,”闻声轻轻笑着,把目光投向台下所有二高的学生,“而你们才18。”
第82章 5.24日的更新
  因为要搬书, 整理考场,今年也和以往一样,二高在高考的前两天放了假。
  放假的时间赶巧, 正好是周五。
  从下午第二节 课后开始, 整栋高三楼像是放了羊,奔跑、搬书,早就带了相机想找这个机会跟全班合影的人比比皆是。
  也不知道是谁先带的头, 总之从第一个纸飞机扔到楼中央的天井开始,一个再一个, 草稿纸, 不要的练习册被撕了纸下来, 叠成千奇百怪的纸飞机,从三楼、四楼、五楼......往下掷出,兜着六月的风,在空中转着圈飞进天井。
  天井里的树和盆栽上白花花地落了一片。
  漫天的纸飞机,像是六月突然飞了雪。
  张猛拿着大喇叭在天台上喊, 哪个班再扔哪个班全部不放学留下来值日,但几乎整个年级都参与的活动,哪还有人理他。
  文童跑进来, 一边捂着肚子笑一边跟闻声说刚在外面看到还有人浑水摸鱼扔鞋的。
  她人刚站稳还没说两句, 被从前门探头进来的周佳恒叫走。
  窗外人群闹哄哄的,闻声凝神看了半晌, 视线收回时, 抬手蹭掉鼻尖的汗, 抽了本子出来。
  就挺突然的, 也想叠一个。
  闻声凭着童年的记忆,用草稿本上撕下的纸, 叠了一个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纸飞机。
  她拿起飞机,左看右看,总觉得不像能飞远的样子。
  正琢磨着怎么改改时,手上的飞机突然被人抽走,李延时眯眼,盯那飞机的眼神仿佛这飞机无可救药。
  总之......把闻声盯得都不自信了。
  她抽回来:“很差吗?”
  “一般吧,”大少爷嘴毒起来不分对象,“勉强算个残次品。”
  闻声:............
  残次品,还勉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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