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响[校园]——州府小十三【完结】
时间:2023-07-29 23:23:17

  “我找不到她。”
  “什么?”那边人声音微诧。
  因为李延时这话回答的很奇怪。
  不是“她有事不能来”,也不是“她来不了,而是——
  李延时站在机场大厅的最中央,周围人来人往,和他擦肩而过。
  “我找不到她。”他声音很低。
第92章 6.06日的更新
  手机还在不停地响。
  李延时垂眼, 看了下亮着的屏幕,对面人还在向他确定着时间,问今天不行的话明天能不能来取, 喋喋不休的......很聒噪, 让李延时觉得很烦。
  一个两个电话,仿佛在不知疲倦地提醒他——就差一点点,真的只差一点就是大团圆。
  李延时轻晃了一下身子, 往后退了半步,心里突然被挖空了一大块。
  其实他的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 甚至思想上也没有接受闻声就这么走了的这个事实, 但身体好像反应更快一步, 心脏猛烈地皱缩了一下,团成了一个皱巴巴的团,就像是在跟他说,你可能很久都不会再见到这个人了,或者运气再不好一点, 这辈子,到死,都不再能见到。
  什么事情一旦和死这个字掺杂在一起, 都会变得很可怕。
  到死, 都再也见不到了。
  蓦地,李延时有一丝茫然。
  没过多久, 文越和颜可赶到, 他们穿过机场大厅, 在安检口前看到失魂落魄的李延时。
  说失魂落魄其实也不太准确, 男生只是静静站着,握了手机的手垂在身体一侧, 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甚至他的背脊较平日里吊儿郎当的样子挺得更直。
  但就是让人觉得他哪里好像不一样。
  文越拉住想往前走的颜可,微微皱了眉。
  他认识李延时三年,在他记忆里,李延时一直是那个眼角带风,会在梅奇兰扣他奥赛名额时说下次四科拿第一,不然另一个名额也不要了的人。
  他任意妄为,什么都不怕,也没什么能难倒他,所以即使在事情到了最后一秒,你也永远愿意相信他会翻盘......他应该是这样的。
  而不是像现在,垂眸看了眼手机,抬头,眼神再次在安检的几个队伍里搜索,试图找到什么,接着在发现真的找不到后,眸色暗了暗,不着痕迹地更空了一点。
  颜可没有再执着地上前,而是跟文越一起,站在离李延时七八米的地方,安静地陪着他。
  陪着这个在自己十九岁生日这天痛失所爱的男孩儿。
  网上总会问,男生的最爱究竟是谁,有人说是初恋,有人说是爱而不得的白月光,还有人说你在他最爱你的时候离开,你就是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人。
  颜可望着李延时的背影
  十九岁的生日,初恋,白月光,最爱的时候离开,只差一点点的圆满......你看,上帝对他们一点都不仁慈,还真就所有buff叠满。
  有一瞬间,颜可突然想,如果真的再也找不到闻声,那李延时这辈子,估计都走不出来。
  亲近的人陆陆续续得到闻声离开的消息,想跟李延时说点什么,但又不知道该不该提。
  王启胜提前在二高门口的烧烤店订了位子,喊了他们那搓人晚上过来,总要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商量一下往后怎么办,那些青春悸动是即使没发生在他们身上他们都能感觉到心动的程度,当事人怎么会说散就散了呢......
  文童他们到的时候李延时已经到了。
  男生坐在店前的一个空桌子旁,低头划着手机,从他们的角度能看到手机屏幕的界面在不停切换,但看不清切屏幕的人具体都点了什么。
  文童小姑娘性格,心软爱哭,连闻声在电话里哭都会跟着哭的人怎么可能能看得了李延时这样。
  她走过去,试图说点什么,把沉默的男生从沉到谷底的情绪里拉出来。
  文童拉开李延时一旁的凳子,按了下桌子上的牛皮纸袋,故作轻松地问:“这是什么,吃个饭你带个这东西干什么?”
  跟在后面的几个人依次落座,连平时到哪儿都咋咋呼呼的王启胜也安静不少,没多说一个字。
  几秒后,李延时抬头,目光从亮着的手机移上来,落到那牛皮纸袋上。
  他盯着那袋子蹙了下眉,像是一时也忘了这是什么东西。
  片刻后,他眼睛再次低下去,道:“闻声让我给吴封的材料。”
  听到闻声的名字,桌子上的几个人互相看了眼,比刚刚更加沉默。
  天还没黑彻底,烧烤店刚营业,人并不算多,但仅有的两桌欢声笑语地聊着天,衬得他们这处更静了点儿。
  文童抿了抿唇,侧眼看了下身边的周佳恒。
  觉得自己说错话的同时,又有点说不上是诧异还是别的什么......都这个时候了李延时还记得闻声交代给他的事情。
  “吴封,这边!”王启胜扬了扬手,招呼吴封。
  吴封听到声音,收回在几个店门口找人的视线,抬脚往几个人坐着的方向走过来。
  文越给几个人倒上水:“我晚上回去问一下我爸,他有几个当医生的朋友,让帮忙问一下有没有哪个医院接收了闻声父亲的消息。”
  周佳恒迟疑了一下,也说:“我再联系一下别班的班委,看有没有认识闻声,或者知道闻声去了哪里的。”
  “可是我们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走,”颜可手搭在桌面上,“她没有理由.......”
  王启胜喝了口水,一拍大腿:“要让我知道中间有人捣鬼,你看我不把他往死里揍!”
  李延时一直低着头,沉默地划手机。
  他像是很认真地听着这些人说话,又像是一句都没听见,在想事情。
  说话间,从后方又走过来几个人。
  老板在斜前方重新铺了张桌子,五六个穿了校服的男生围着桌子坐下,举手要了几瓶大窑。
  王启胜纳闷:“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知道。”吴封突然道。
  桌子上的人齐刷刷抬了眼过去,包括一直低着头试图给各种人打电话的李延时。
  “你说什么?”李延时直勾勾地看着吴封,声音里有长久未开口的哑。
  这么热的天,吴封却穿了长袖的卫衣。
  他没回避李延时的直视,亦没有回避其他人看他的目光。
  夏季的傍晚,沾了雨水的天气,蝉叫的好像更肆意妄为一点。
  隔壁几桌还在聊天,笑着打趣,但无论周遭生意再大,吴封这淡淡的几个字还是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我干的。”吴封说。
  几个人都楞了一下,在还没反应过来吴封这话什么意思时,只听他又开口。
  他低头给自己倒水:“我给你妈说了你俩谈恋爱,还有闻声父亲要换肾,那个公益项目是你家公司的你知道......”
  吴封话没说完,手上的一次性杯子被人捏着扔了出去,李延时踹翻他的椅子,直接拎着人往旁边的巷子拖。
  “砰”一声巨响,吴封被甩到巷口的垃圾桶上,三个并在一起的金属垃圾箱哗啦一下倒成一片。
  当然不只是垃圾桶,还有捂着胸口摔倒在上面的吴封。
  最先反应过来的文越几步跟上去,想要拉李延时,但不知道是不是出于私心,觉得吴封这顿打确实该挨,总之迟疑了一下,伸的手收了回去。
  李延时揪着吴封的领子把他再次扔到墙上,紧接着一脚踢在了他的膝盖上。
  身量差太多,吴封根本就没有还手的能力,又或者他根本就没想过还手。
  事情是他做的,他也没想过隐瞒。
  吴封往脚边啐了一口血,断断续续地接着说:“我跟你妈说,她爸和你,她一定会选她爸,还有你的学校,你妈跟她说,只要她走,手术和你的学校都可以继续,你妈答应给我钱,让我姐姐治病......”
  除了文越,剩下的几个人也追过来。
  吴封接连挨了几拳,说话早已不囫囵,但饶是如此,所有在场的也都听明白了前因后果。
  李延时沉默着,一句话都没说,只是再度抬脚往吴封肚子上踹。
  文越眼疾手快地拉住他:“别打出人命,找到闻声,还是能在一起......”
  “不是分不分手的事儿,”李延时甩开文越,右手扬起对着吴封的下颚骨又是一拳,他点着歪到在墙角的吴封,怒声道,“是你凭什么让她选?”
  天已经完全暗了,王启胜选的烧烤店是毕业时聚餐的那家。
  巷口前的灯柱和那天的一样亮,橘黄色的光线却并没有把李延时周身的温度染得高一点。
  李延时折回去,几步到烧烤摊的桌子上捡了那个牛皮纸袋,再回来时把袋子直接摔到了吴封身上。
  袋子本来就没封,订好的资料从里面散出来,同时掉出来的还有一个信封。
  长方形的信封被塞得鼓鼓囊囊,应该有好几万块钱。
  李延时把那叠白色的资料扔到吴封脸上:“你知道闻声把援助名额让给你了吗?”
  吴封猛地抬头,被长刘海遮住的眼睛里有一丝惶然。
  李延时扣住他的下巴,哑声道:“而老子他妈的把剩下的钱也给你补上了。”
  这一刻,不仅是吴封,就连身侧的一圈人也在震惊中止住了声。
  冥冥中阴差阳错,要帮的人却正是悲剧的源头。
  文童眼睛都红了,她冲吴封叫嚷着:“闻声她一直想帮你,你怎么能这样?!!”
  吴封沉默着低头,他目光在那摞资料上落了落,纯白色的纸面,每一个字都印得无比清晰。
  几秒后,他偏头,仍旧是倔强的嗓音:“找到她,你们还能在一起的,而我姐姐......”
  “说了不是分不分手的事儿!”李延时站起来,半退着往后,“是你吴封算什么东西,你为什么让她选???”
  “那是她唯一的亲人,”李延时冲吴封吼道,“你凭什么让她在她爸爸的命里面和我做选择?!”
  巷子不宽,两个月前施工改建,地面上还留了很多碎石。
  李延时后退着踩到半块转,踉跄了一下。
  他垂在身侧的右手刚撞到墙面上,手背被砾石划了一道长痕,血顺着那口子滴下来。
  像绷了太久的情绪终于得到释放,李延时一面后退一面低着声重复:“你为什么要让她选,为什么......”
  李延时低着头想,他的女孩儿在选的时候会有多难过。
  走投无路,却没有人能帮帮她。
第93章 6.07日的更新
  李延时跌坐在巷口的石砖上, 橘黄色的光线笼在他的头顶,形成一个暖色的三角。
  而他就坐在这个三角里,低头看从自己手背流下的血。
  “李延时。”文越上前两步想要去扶他, 被李延时抬手隔开。
  他仰头, 顶着文越的视线看过去,讷讷道:“她能去哪儿呢?”
  “文越,”李延时低头去抹自己手背的血, 因为低头的动作后颈微弯,“你说她一个人能去哪儿?”
  带着一个生病的父亲, 没有家人, 也没有朋友, 甚至于社交经验也极其匮乏。
  如果遇到了什么事,会有人帮她吗?
  李延时甚至想,是不是自己不追地那么紧,不和她在一起就好了,至少她现在还能好好地留在临安, 上她想上的学校。
  他张开五指,漫无目的地一个指节一个指节摸过去,恍然间发现, 自己手腕的珠串也被染上了血。
  李延时撑着地站起来。
  颜可最先反应过来, 放了抱胸的手,两步上前:“你去哪儿?”
  王启胜几个也追上来:“你要还想找, 我再叫几个弟兄......”
  李延时背对着他们道了句:“我回家一趟。”
  袁娅难得的没有飞来飞去, 最近两天都住在临安的家里。
  李延时输了密码, 推门进去时, 看到袁娅正坐在沙发上,听助理汇报着什么。
  女人换了家居服, 藕粉色的真丝睡衣,没化妆,头发大概是刚洗过,披在身后。
  饶是这副居家的打扮,却因为紧锁的眉,让她看起来并不平易近人。
  听到门响,袁娅把视线投过来,在看到李延时的时候表情没怎么变,仍旧是皱着眉:“你最近去哪儿鬼混了,一天到晚不着家,我在家住了三天连你人影都没看到。”
  李延时正扶着鞋柜换鞋,手背的血早就干了,只是使力的时候还是会有些疼。
  他轻笑一声,嘴角勾得弧度十分不屑:“在国外陪我爸,你的老公。”
  “我真的很想采访你一下,”李延时转过来,玄关处的灯不太亮,让他微微笑的表情看起来有些阴森,“你还记得你有一个长了胰腺瘤,一直在化疗,病得快死了的丈夫吗?”
  袁娅像是没想到李延时一进门就是一句这样的质问,她盯着玄关那处,没说话,然而两秒后,正当她想张嘴,李延时已经先她一步又开了口。
  “你不知道,”李延时还是笑,但任谁看都觉得他眼里没什么温度,“你心里只有你那堆破文件。”
  李延时斜靠在鞋柜上,自始至终都没什么动作,只是一句一句地问不远处端坐在沙发上的女人:“你知道你儿子在二高上的是几班,哪科最好哪科又需要补吗?什么时候出分又什么时候报志愿吗?你都不知道,你甚至忘了今天是我的生日。”
  袁娅有一点和闻声很像,她脸上惯常表情不多,除了皱眉很少有别的神情,李延时很多时候都觉得相比于人,她更像个身体里根本就没有流任何血的机器。
  所以刚刚李延时说的那一大段话,袁娅其实都没什么反应。
  直到最后一句,李延时说今天是自己的生日。
  “今天是......”袁娅迟疑了一下。
  “七月二十八,”李延时把手机放在鞋柜上,“所以你让闻声今天走是什么意思?”
  话落,李延时抬头,再次径直望过去。
  从进门到现在,两人之间的交流其实并不算平和,但气氛也不算绝对的剑拔弩张,直到此刻,李延时这句话落,房间的温度才算真的降下来。
  袁娅把笔合上,交给一边的助理:“是那个小丫头告诉你......”
  李延时打断他,笑得极为不耻:“你都拿她爸的手术威胁她了,你觉得她还会跟我有联系吗?”
  李延时说完,偏头看向墙角的地灯。
  直上直下的柱形地灯,散着淡金色的光线,灯柱上有月亮和星星的团,底座缺了一个角,看起来年限已经不少。
  这灯是他小学二年级期末考试结束那天,拉着袁娅和李军一起去买的。
  那时候家里生意还没有做这么大,他们两个感情很好,李军也没有生病。
  李延时盯着那地灯散出的光线,一时有些恍惚,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他目光转回来,落向远处,看着袁娅,声音有些痛地问道:“你知道那是条人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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