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就是做缩头王八装孙子,谁来,她也绝不会开门。
一旦一方有心,两边总会狭路相逢。
陆珊珊终于堵到了落单的谢念音。
原来谢念音每天带着丫头出来的时候,都会找机会支开串儿,独自偷偷到陆家高价请来的夫子窗下偷听夫子讲书。陆珊珊正是发现了这个秘密,才能顺利堵到她。
谢念音敢落单,自然是她一点都不怕再遇到陆珊珊。遇到了,她可以绕着走呀。
一边早就定策敌众我寡,敌追我走;另一边却是积怨已久,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定不会放她走。
音音虽小,但对自己跑路的本事从来都是有信心的,她练过,还实战过。可敌人不光追,她还骂。
陆家大小姐这些日子不知从她娘亲和刘氏还有底下人那里听来多少脏话恶话,如今一股脑都倒在了谢念音身上。
谢念音涨红了小脸,可她明白敌人就是要看自己生气的样子,她就偏偏不生气,她不气才能气死别人。
音音故意装傻:“什么小狗汪汪乱叫,我怎么什么都听不见,就能听见汪汪汪。”
做出一副什么都听不懂的样子,到处找是哪个小狗在叫,边装着找边气人,同时已经选好了自己撒腿就跑的小路,还借着作样子的寻找往前头t望了一下:很好,这条路没有配置任何敌方兵力,是跑路的天选小路。
显然在气人这方面陆珊珊没有任何战斗经验,大小姐只知道骂人和打人,从来不需要气人。所以,陆珊珊简直要被气死了。快要气死的大小姐发狠指着谢念音继续放恶话,扩大打击范围:
“你个胆小鬼狐狸精孬种!你就是想去找你哥哥吧,我才不怕呢!你以为你哥哥了不起,你是野种,他就是贱种!你们是一院子坏种!”
本来都摆好了助跑架势打算撒腿就跑的谢念音,这下子不跑了,她站直了小腰板,一双黑眼睛直直盯着陆珊珊:“你敢再说!”
凶狠如小狼,可陆珊珊才不怕,她高高在上,不怕这寄人篱下的孤狼,还是个比自己还小一号的。
陆珊珊嘲笑道:“赖在我家的穷赖子,我就说,你能怎么着我!你以为你哥哥多厉害,笑死人了!他娘不如我娘,你哥将来也不如我哥哥!等我哥哥长大了,把你们都赶出陆家,让你们去街头当花子讨饭吃!”
小孤狼全身绷紧,一双眼睛黑得吓人。
陆珊珊身后两个人赶紧护住大小姐,这次却再也不敢动手碰对方一个手指头,上次那顿噼里啪啦的打,早已吓破了下头人的胆儿。
此时她们就盼着大小姐出完了气赶紧走,她们四只眼睛紧紧盯着谢念音,只防着她跟陆珊珊打成一团,今儿就算过去了。
听到陆珊珊骂完清辉院的小姑娘又骂上了大少爷,两个跟着伺候的腿都哆嗦了。尤其是对面小姑娘刚才样子,更让她们全身绷紧,时刻准备着,虽不敢动对方一指头,也决不能让对方碰到他们小姐一个手指头。
好在,她们注意到先似乎还要干什么的小姑娘,打量了她们一圈,好像料定了打不过,怯怯地一哆嗦,怂了――
两个跟着的下人可算放心,今天这事儿可算――
谁知就在她们放心的时候 ,电光石火,对面小姑娘跟射出来的箭一样,或者说跟一块砸出来的石头一样,在她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把陆珊珊给扑倒了。
两人吓都吓死了,赶紧上前,一时间又不敢下重手,只敢拉扯谢念音身上斗篷,结果把小姑娘斗篷都扯下来了,小姑娘却像一块膏药一样,死死扑在陆珊珊身上边打边道:“我让你骂!你再骂呀!信不信我把你牙都打掉。”
小舅舅说过,时机,时机比什么都重要。
示敌以弱,攻其不备。
小舅舅当时直接一只手把她提溜起来,看着她的眼睛道:“你这样的小弱鸡,跟人打架要记住的就是这八个字。”
那时候小舅舅还会轻轻踹她的屁股天天让她跑,把她累得跟小狗一样,可小舅舅说这是传给她的绝招,要更快。她问小舅舅只要快就能赢嘛,小舅舅说,不是,跑得快,输了至少你能跑得掉.....
音音始终记得小舅舅的话,把人打了,趁着丫头发力提起她的棉袄,这贴身的膏药直接松了手,又趁丫头往后一趔趄,她挣开朝着天选逃生路就跑。一瞬都没迟疑,脚一站稳,撒腿就跑了。
后头陆珊珊显然嘴疼得说不清话:“呜呜.....你们抓.....打.....”
抓?早先她们是不敢抓,但现在看到大小姐确实被打了,还打得不轻,这次她们敢抓了,这回再留下什么青印子红抓痕的,大少爷就不能二话不说把人打个半死了吧。
只是,她们倒是敢抓了,可她们抓不到了呀!
她们刚拉开,还没看清自家大小姐怎么个情况的时候,那小姑娘跟阵风一样嗖一下就不见影了......两人惊恐相视,还是赶紧带大小姐回去,告状去吧,到时候直接让夫人老爷去清辉院拿人。
而那边谢念音已经跑到了平日跟串儿玩捉迷藏的地方,拉起串儿的袖子就往前继续跑。串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就听音音边跑边道:“我把陆珊珊打了,快逃呀!”
串儿一听吓得脸都白了,弯腰就要背起小姐往清辉院跑,却见音音一撒手:“你不中用,跟着我快跑呀!”
原来刚刚是为了带上她,小姐才慢下来,这一松手,小姐跑得那个快!
两人到了清辉院,音音一跨进院门直接软倒在地上,力竭累的。趴在地上呼呼喘气,还不忘喘着飞快道:“快去,快去,找我哥哥回来!”
清辉院的小厮不知咋回事,串儿一边喘着粗气扶音音,一边道:“快去快去!”小厮看到小姐脸都白了,脱力到扶都扶不起来,串儿更是吓得跟见了鬼一样,立即撒腿就往外去,去找大少爷。
小厮一出院门,音音立即道:“关门,快呀!锁住锁住!除了哥哥,谁来也不开!”
清辉院里谢念音最大,音音发话了,青天白日的,清辉院的大门咚一声就关上了!
音音这才喘了口气,看到匆匆从后面疾走过来的钟大娘,音音脱开串儿,直扑到钟大娘怀里,带出了哭腔:“大娘,音音闯祸了!”
当年小音音问小舅舅怎么能跑,多给人看不起。小舅舅告诉她,势头不对,还不跑,就给人炖了。小舅舅蹲下来盯着她的眼睛告诉她:音音,无论什么时候,活下来才有指望。哪怕装疯卖傻,给人当孙子,都要先活下来。
音音看着紧闭的清晖院朱红色大门,喘着气,攥紧了小手。就是做缩头王八装孙子,谁来,她也绝不会开门。
她要等哥哥回来。
此时陆夫人院子里又是一片鬼哭狼嚎的混乱,陆夫人这次就不是气得心口疼了,她是气得手都发抖了,当即就点了婆子,让她们马上把清辉院那个野丫头提过来。同时喊人,立即去寻老爷回来,“反了天了!再不收拾真是要反了天了!”
哪知道前去提人的六个健壮婆子无功而返。清晖院的门关得铁桶一样,任由她们狠话刁话说尽,激将威胁都使了,里头人吭都不吭一声.....她们没法啊。
“不开门?”陆夫人怒极冷笑,他们以为只要关紧门就没事了?看着女儿被打的样子,陆夫人把牙咬得咯吱响,“好呀,这真是我步步退让,他们越发欺到我头上来了!”
“咱们就等着,等你爹回来,我要那个小东西好看!”
陆夫人院子所有人都肃立,整个院子都是陆夫人发狠、大小姐呜呜喊疼闹嚷的声音。
另一头
小厮找到钱多的时候,钱多正蹲在茶楼旁跟其他伴当一块儿晒太阳嗑瓜子呢。先看到清晖院的小厮,还笑着抬头,结果还没听完小厮的话,钱多笑就抹了,当即把手中瓜子往一旁另一家的伴当手里一塞,拍了拍衣裳转身就进了茶楼。
身后其他伴当还问:“啥事儿这么急啊?”
钱多只丢下一句:“天大的事儿。”
噔噔噔就上了茶楼,厢房里正在对账的陆子期一听,把账本一合,交到旁边人手里,“家里出事了,晚辈必得走这一趟。”
说完对着陆家这个积年老掌柜行了礼,一出厢房门,步子当即就快了,旁边钱多小跑呼呼跟着。
只听少年冬靴踏在楼梯上的声音噔噔噔一刻不停,迎上来的小厮把自己听到的吩咐看到的情况说了。
听到音音当时情形,陆子期眼皮一跳,步子更急了。后头小厮们个个小跑跟上。
陆子期先回到了陆家,看到青天白日,清辉院两扇朱红大门紧闭,平日热闹的院子此时竟听不到一丝声音,陆子期面色更寒:这是把他的音音吓坏了。
几个小厮赶紧上前叫门。
此时清辉院内更是不闻一声,先前六个婆子好几拨叫喊砸门,可把清晖院的人吓坏了。廊前石基上,钟大娘紧紧抱着音音等着,嘴里都是:“等大少爷回来就好了。”可是她也不知道这茬能不能好好过去,毕竟打的可是陆老爷的亲闺女。
骤然听到门前又有人来,串儿先是一哆嗦,却见音音从钟大娘怀里跳了出来:“哥哥回来了,快门呀!”
这边音音跑出来,陆子期已经大步进了院子,一弯腰,音音直接跳进陆子期怀里,穿着大红小袄的手臂紧紧搂着哥哥的脖子。
陆子期忙接过身后钱多送上来的斗篷,把怀中小孩一包:“怎么连外衣都不穿就跑出来?”给这冷风一激,再病了。
音音抱着哥哥的脖子,那颗缩紧的小心脏才重新张开,怦怦跳动,“哥哥,我怕呀!我害怕死了!呜呜呜我害怕呀!”
孩子热乎乎的眼泪流进了陆子期被风吹寒的脖颈,烫得他心疼,又长高了好一截的少年一边抱着孩子大步往里走,一边轻声安抚道:“瞧瞧咱们音音的小胆,打了就打了,怕什么。”
“她先骂人,骂骂骂,一直骂,一直一直骂,我才打她的.....”音音呜咽着解释。
听到音音的话,陆子期正揭下斗篷的手一顿,不用音音说,他都知道那边院子里出来的人能骂出多脏的话。
音音还在努力解释,让陆子期愈发心疼。他伸手把音音刘海捋了一把,看着孩子水汪汪浸着泪的大眼睛道:“哥哥知道不是音音的错,音音打的对,打得好。”
“别说是别人的错,就是她没错,音音想打就打。”
清辉院其他人看到大少爷回来,才重新恢复了生气,也能动了,也敢说话了,就是这时候听见这句“想打就打”,脸上表情一时间控制不好,不知该作何反应。
陆子期接过丫头手里水杯,自己先试了试,才喂给音音喝,看着她靠着茶碗一口气喝了大半,就知道这是怕得连口渴都忘了。再看看孩子露出的白皙额头,这要是平时他动动刘海,转头音音就该找镜子要重新梳回来,这吓得都顾不上刘海了。
陆子期抬手重新把音音刘海捋回她喜欢的样子,看着她抱着茶碗,又咕咕喝了半碗,这时候听到外面来人说是老爷叫他们速过去。
一个“速”被来人说得既重又小心翼翼。
“知道了。”陆子期冷声道,还在慢慢收拾着音音刘海,直到确定恢复原样,这才拍了拍音音小肩膀,“去,想穿哪件外衣,戴什么花,告诉钟大娘,让她给你找出来。”
来回话的人看大少爷不紧不慢的样子,只能硬着头皮再次强调:“老爷说,马上。”老爷的原话是:“让那个眼里没爹的带着小的马上给我滚过来!”
陆子期这才来得及喝口茶,放下茶碗,笑了,“急什么?那边就是不来找,本少爷也得找他们去。”
骂他的孩子,他倒要看看这是嘴里镶了玉,还打不得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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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正堂中央的小女孩软声回:“我敢的。”
主院套院中,提热水的、端铜盆的、捧药膏的、拿巾帕的丫鬟婆子,络绎不绝。一直到陆老爷进来,坐在正房上首红木大交椅上,乱腾腾的院子才算静了下来。
陆珊珊一看到陆老爷,哇一声委屈得哭得更响了。
陆老爷这才看清闺女那张挂了彩的小脸,此时哭得撕心裂肺,老爷心里压着的火更是腾一下上来了。旁边陆夫人拿帕子捂着美艳的脸,哭得呜呜咽咽的,抱着陆珊珊的奶娘也是含着泪心疼得哽咽。
大夫已经看过留下了药膏,正由丫头伺候着要抹上,这边陆珊珊怕疼,丫头一碰就喊,心疼得陆夫人哭着训斥:“笨手笨脚的,就不能轻点!”旁边陆老爷也不断嘱咐:“轻着点。”
陆珊珊这边药膏都抹上了,清晖院那边连个人影都没来。
陆老爷脸色更不好看了。
清晖院的人还没来,陆夫人娘家这边的人先来了,起首就是老太太,旁边是儿媳妇刘氏搀着,后面跟着儿子孙子孙女一串儿,还没看清外孙女的脸老太太先放声:
“我的宝贝外孙呦,这是遭了什么罪了!我的心肝儿肉呦,什么人舍得对这么个孩子下这样毒手!心都黑了,坏了,烂了.....”
正心疼女儿的陆老爷:.....
后面刘氏心疼悲切的哭声也跟上了,要不是扶着老太太怕是会直接扑上来抱着外甥女哭。
陆夫人的哥哥眼神好,一眼就看到被众多丫头婆子环绕的外甥女,除了眼睛哭得红肿,也瞧不出什么要紧的,他一时间也不知自己当哭不当哭,决定先垂着头难过。身边跟着的三个闺女一个宝贝儿子被媳妇教得好,这时候都拥上去哭可怜的表妹。
陆夫人一见娘家人来了,这一年来满心的委屈更是都化作眼泪流了出来,一时间满堂里都是女人孩子的哭声,哭得陆老爷甚至恍惚觉得这是自己死了.....
但到底是夫人的娘家人,还有打头阵哭得死去活来呼天抢地的老太太,他又不好直接呵斥,只能摔杯子咬牙问清晖院的人怎么还不来。
哭声总算小了,好歹算是清静了一些,陆老爷皱紧的眉头松了松。
就听小丫头通传,人来了。
正堂里一静,一双双眼睛都望出去,就见一身青衣青色披风的少年领着一个同样一身青衣披白狐狸毛小披风的女娃正朝他们走过来。
少年面色冷峻,女孩面色不安。
刘家大人孩子都盯着女孩身上披风看,都想知道那一件就能典一个两层小楼的披风到底是什么样子,刘氏在婆婆耳边小小声道:“不是这件。”刘氏近年跟着大姑姐也算看多了好东西,一眼就看出虽都是白色,明显这又是一件新的。
听得老太太一颤:这是又换了一个两层小楼披着?
老太太是吃苦过来的,哪里能见这种,一个六七岁的孩子这不是造孽吗这不是!这下子老太太是真心疼了,要是这会儿能哭她能哭得更伤心。
陆子期带着音音到了屋内,旁边跟着的钟大娘带着丫头把大小两位主子的披风都去了。陆老爷看到跟着来的是自己原先夫人唯一带出来的陪房家人钟大娘,满肚子理所当然的脾气一时间都显得不合时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