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春庭(重生)——弦珂
时间:2023-07-30 23:12:46

  在宋絮清欣赏院中山椿时,寝屋门扉被人从内推开。
  宋絮清识得他,“季大家。”
  “宋姑娘。”季大家颔了颔首,合上寝屋门板,继续道:“你的情况公子已遣人来告知,稍后我将时间安排给到你,待我有空时你来寻我即可。”
  宋絮清若有所思地看着季大家,她并没有想到裴牧曜会派人来说这件事,“他什么时候派人来的?”
  季大家愣了下,“呃……要不您亲自问问公子?”
  宋絮清见他不愿意说,想着应该是有规定,“算了。”
  “不愿见我?”
  裴牧曜低沉的嗓音自后传来。
  宋絮清忙转过身,慌忙中差点儿撞入他的怀中,这人他不知何时已经走到她身后!
  裴牧曜抬手扶住她的手肘,眸底带了点笑:“怕什么。”
  宋絮清站稳后抽回手,忍不住出声:“你走路是没有声音的吗?”
  这次是,上次在南涧寺也是,好像飘到附近那样!
  裴牧曜笑,“是你想的入神,没听到罢了。”
  季大家瞅了两人几眼,说:“公子,里间烧有茶水,进屋坐吧。”
  裴牧曜眉梢微挑,斜眼看了下身侧的人,“不了,我是来找宋姑娘的。”
  宋絮清闻言,脸上闪过几丝茫然,“找我做什么?”
  听到这段对话,季大家瞬间明白过来,他们这是要谈事。
  他催促着两位丫鬟一同去院外候着,画屏和采桃得到宋絮清的点头后才同季大家一同走出去。
  季大家还尤为贴心地为二人合上了院门。
  裴牧曜眸色悠悠,他抬手抚过院落中的竖琴,阵阵琴声自院间回荡,低沉的嗓音伴随着琴声响起,“宋絮清,你似乎对皇兄很感兴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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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试探
  (与我何干)
  他的嗓音与琴声交织缠绕在一起,明明是问句,落在宋絮清耳边却变了味道,她眼眸一紧,心被提到嗓子眼处。
  宋絮清仔细回想了下今日在昭庭司中发生的一切,她自认为并未表现出对裴翊琛感兴趣的意思。
  裴牧曜收回手,缓缓地垂下眼眸,并未错过她眼底的震惊之意。
  不知他为何这么问,宋絮清也谨慎了些许,她紧抿着唇,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反问:“殿下何出此言。”
  裴牧曜别有深意地勾了勾唇,身形越过宋絮清,坐在树下的长凳上,“你可知母后为什么给澜儿选伴读。”
  话锋转得突然,可却令宋絮清呼吸一窒。
  他在试探!
  宋絮清抿了抿唇,凝着脚边的山椿,“不知。”
  裴牧曜眉梢微挑,修长的指节轻敲着长椅,道:“母后在给皇兄选太子妃。”
  言至此,宋絮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在怀疑自己的动机。
  要是只是先前那句话,可能还是她在昭庭司失仪令他心生疑惑,那询问给五公主选伴读这一事,就是在清楚的告诉她,他想知道侯府是什么个想法。
  选伴读一事一出,众世家便知晓宫里是什么用意。
  此时能够将名单送入宫内的,明面上都是对太子妃之味有意的,而她的名字被呈上去,不外乎对人说侯府对太子妃之位有意。
  宋絮清怕诓不过他惹来祸事,稳了稳心神,直视他的眼眸,干脆利落地说:“与我何干?”
  这话落在裴牧曜耳中倒听出些娇憨之意,他瞥了眼宋絮清蕴含着警惕的双眸,笑了笑:“希望当真与你没关系。”
  话语明显缓和了,宋絮清心底松了口气。
  裴牧曜得到还算是可以的答复后,悠哉悠哉地站起身,“我送你回府。”
  “不了。”宋絮清果断拒绝,语调铿锵有力,拒绝完她才意识到她的语气不太好,忙解释道:“侯府离这儿并不远,就不麻烦殿下了。”
  裴牧曜瞥了见她眸底的慌乱,脑海中闪过她幼时的模样,一个腮帮子塞得鼓鼓的,但在听到有人来时顿时手足无措的小糯米团子,他一时间起了逗弄的心思,挑眉道:“我不觉得麻烦。”
  闻言,宋絮清一时间无语凝噎。
  就在她寻思着该如何拒绝的时候,就听到他说:“好了,不逗你了,你走吧。”
  宋絮清仰头,瞧见他眼中浅浅的笑意,不过此时也顾不上太多了,福了福身就往回走。
  推开门扉的时候,她忽而想起件事情来,转过身去,骤然对上他深邃的眼眸。
  裴牧曜眸光落在她的背影上,负手而立,也没想到她会回头,“何事。”
  宋絮清微垂眼睫,落在他的背后被风吹起的长袖上,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那儿应当是有一颗扣子不见了,“今日在昭庭司,谢殿下提醒。”
  直到宋絮清的身影消失于视野之中,裴牧曜才垂眸睨了眼身侧的长袖,袖尾的最后一颗扣子已然不见,只留下缕缕丝线随风飘动。
  守在院门口的祈安和泽川二人走进来,祈安道:“主子,四殿下和世子在楼上等您。”
  裴牧曜颔首,“带路。”
  天音阁内余音袅袅,大堂内的听客们沉浸于此,悠扬的琴音回荡在阁中。
  阁内最高处,祈安和泽川一人守着一处楼梯,避免其他客人踏入此处。
  裴牧曜伸手推开门,就听到裴子程的声音,“你说他到底做什么去了?”
  “喏,人来了,你自己问问他。”傅砚霁道,取过茶杯倒了杯茶水递过去,“听说几日前,他私宅处来了位姑娘。”
  “谁谁谁?谁家的姑娘!”裴子程诧异地连连发问,“你竟然会带姑娘回府,老铁树终于开花了。”
  裴牧曜神色自若地睨了他俩一眼,不语。
  三人一同长大,都知道裴牧曜铜墙铁壁一个,若他要是不愿说,就是十头牛来了也撬不开他的嘴。
  裴子程自觉无趣,从袖中取出张纸张,道:“暗卫来报,线索断在了宣武侯府。”
  傅砚霁皱眉,“侯府早年同太子走得近,只是不知宣武侯为何好好的就退了,不说是皇上,就是和他教好的朝中大臣皆是宴会中听闻的消息,”
  纸张稍稍泛黄,看似有些年头,上边写着密密麻麻的字眼,裴牧曜一目十行,“功高盖主,宣武侯是聪明人。”
  “可太聪明了,也让我们有点难办事。”裴子程笑道,他喝了口茶水,“宣武侯已有好多年不理正事,同他讲不上话,长子不在京内,次子年幼,我们怕是派不上用场,只能看祈安他们能查出什么漏洞来。”
  傅砚霁沉吟片刻,若有所思地说:“说起来,倒是有个人能作为切入点。”
  裴子程:“谁?”
  裴牧曜抬眸,淡淡地睨了傅砚霁一眼。
  他没有说话,但傅砚霁和裴子程却读出了他眼中的拒绝。
  傅砚霁耸了耸肩,“那倒是要麻烦点。”
  裴牧曜取下灯罩,将手中的纸张烧成灰烬,“我养的是人,不是废物。”
  裴子程听他们俩打着哑谜,好奇得很,“到底是谁啊?”
  “宣武侯嫡女,宋絮清。”傅砚霁说。
  “这我倒是知道。”裴子程早前就听闻过宋絮清的,“但和她有何干系?”
  傅砚霁斜看了他一眼,“你可知他私宅处来的那位姑娘叫什么名。”
  裴子程:“……宋絮清?”
  傅砚霁轻咳了声,表示他猜的没有错。
  裴子程惊得眼眸微微瞪大,“你和她……”
  裴牧曜稍稍抬手,截断他的话:“顾长风那头安排妥当了没。”
  裴子程一颗好奇的心吊在半空中,不上不下的,但又不敢言。
  傅砚霁笑出声来,“嗯,早前来的消息,已经派人回株洲路上。”
  门口传来几声敲门声,泽川的声音传来:“公子。”
  裴牧曜眼皮轻抬,“何事。”
  泽川禀道:“顾大人遣人送来一道文书。”
  说着泽川推开门走进来,将文书递给裴牧曜后退至他身侧。
  裴牧曜打开折叠工整的纸张,随意扫了眼,忽而笑了笑,“倒是有趣。”
  “什么?”裴子程接过文书,瞅了眼也觉得惊奇。
  裴牧曜半敛下眼眸,说:“告诉顾长风,就依太子的意思来办。”
  傅砚霁将文书烧尽,抚去桌上的灰烬,“太子想要给她落籍,这是上心了。”
  裴子程摇摇头,生怕有诈:“就算是要落籍,他为何要找顾长风?”
  裴牧曜摆手示意泽川去回话,不疾不徐地说:“许沁宁是株洲人,本朝四品以上官员,也仅有顾长风是株洲人。”
  “皇兄这是难过美人关了。”裴子程了然,顿了顿,侧眸看向裴牧曜,问出他憋了许久的问题,“你和宋絮清又是怎么回事,从未听说过你们认识。”
  裴牧曜掀眸看了他一眼,起身,“我走了。”
  说着便直接离去了,独留裴子程和傅砚霁大眼瞪小眼。
  *
  另一边,宋絮清说完后头也不回的离开天音阁,生怕后头的人忽然想起什么事情来,又把她叫回去。
  直至坐上回府的马车,宋絮清吊在嗓子眼处的心才缓缓地落了下来,她掀起小窗帷幔往后望了眼,这才察觉,裴牧曜的谋划似乎比她想象中的要早上许多。
  他今日的试探,应该不仅仅是在试探她,而是在试探侯府!
  父亲虽早年间便已退出朝堂,不再是朝堂重臣,但宣武侯的名号摆在那儿,若裴牧曜与裴翊琛党派相争,侯府恐怕难以逃离这股漩涡。
  不论是裴牧曜还是裴翊琛,若是能令侯府站在他们一派,自是上选。
  “小姐。”采桃突然从马车外探头进来,指着不远处的酒肆,道:“是二少爷。”
  宋絮清被她的话打断了思绪,回神循着她的指尖望去。
  采桃口中的二少爷是她的堂兄,侯府二房的大少爷宋淮安,他不知和谁一道,你说我笑的往酒肆中走去。
  在看到宋淮安的那一刹那,宋絮清眼前闪过侯府抄家、双亲被扣押入狱的场景,她浑身不由得一颤。
  她的堂兄宋淮安,自始自终都是太子党。
  上一世她之所以能够力排众议嫁入东宫,他也帮了不少忙。
  彼时的她不愿侯府因她而抗旨不遵,堂兄则是认为裴翊琛根基已稳,且太子曾承诺会对她好,便站在了她这边。
  出宫那日,裴牧曜只说会放她双亲出狱,而不是整个侯府,二房众人怕是在她死后都被关押在狱中。
  宋淮安是太子一党这事,宋絮清猜想裴牧曜是知情的,或许从一开始就是知情的,所以上一世他未曾和侯府有过任何的交集,唯一的交集还是她出宫那日。
  宋絮清视线落在裙摆上,沉默不语。
  马车壁横处的铃铛被摇响,画屏说:“小姐,到了。”
  宋絮清敛下眼眸,呼了口气。
  月底休沐时,她需要找到裴牧曜,获取他的信任,若一定要在二人之间做出选择,那必然是站在赢家那边。
  而此刻当务之急,是休沐前的小测。
  作者有话说:第一章作话忘说了,裴牧曜的前世记忆并不是一开始就有的,是慢慢想起的。
第9章 好学
  (他在寺中)
  翌日清晨,侯府的马车往昭庭司去。
  待宋絮清抵达崇苑殿时,谢子衿手捧着书卷,漫步于廊亭一侧,院内书声琅琅。
  宋絮清无意惊动她,绕过小池塘往殿内而去。
  殿内空无一人,她找出昨日先生下发的书卷预习功课。
  直到窸窣的脚步声自身后响起,宋絮清才从书卷中仰起头,凭空坠入谢子衿略显惊诧的眼眸。
  谢子衿一时之间并未能收住眸底的惊讶,对视须臾,她敛下眸中的神色,扬了扬手中的书卷,“好巧,我也在看这个。”
  宋絮清无意和她有过多的交流,颔了颔首草草带过:“是很巧。”
  谢子衿听出她言语中的淡薄,也回了位置上。
  不多时,众人陆陆续续地走入崇苑殿内,琅琅书声被阵阵讨论声所取代。
  陶怀夕越过层层人影来到位置旁时,发现宋絮清正垂头书写着‘崇苑殿’三个字,她疑惑地蹲下身,“在做什么呢?”
  “练字呢。”宋絮清头也不抬,直至落下最后一笔,她才抬头:“早前先生说我的字有辱脸面,我便练练。”
  浅薄纸张上的字迹清新灵动,线条圆润有力又不失细腻,崇苑殿三个字庄严间又不失温婉。
  陶怀夕咂舌,“你的先生是哪位?这还有辱脸面吗?”
  宋絮清抬眸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这话自是太傅同她说的,不过是上一世的事情,后来她花了好长的时间才练得这一手字。
  陶怀夕被她的眼神弄得有些困惑,疑惑地歪了歪头。
  宋絮清道:“书院外的先生。”
  “那这位先生或是在挑刺儿。”陶怀夕捧起她的纸张,“你这字是我父亲看到都会夸你的程度。”
  “太傅夸什么?让我也来看看。”
  随着话音落下,陶怀夕手中的纸张被人从身后抽走。
  宋絮清微微蹙眉,眼眸往侧边掀起,看到来人时她挑了挑眉梢,自她的角度望去,傅琬的下半张脸被遮住,只留下那双闪闪发亮的眼眸。
  偌大盛京盘踞着不少世家,但若论起骄纵,傅琬要是排行第二,那便不会有人称第一。
  傅琬本是想挑刺儿的,但看到纸张上的字迹后撇撇嘴,“好吧,确实不错,就比我的差了那么一点点。”
  跟随在傅琬身侧的几位女子接过纸张传阅,直到策论教习先生的嗓音响起,一行人才将纸张还给宋絮清。
  宋絮清将纸张叠整齐收进柜子中,打起十二分精神听先生上课。
  策论讲究以对策为主,兼修论述,讲述的内容较为枯燥无味,课堂上传递小纸条的比比皆是。
  陶怀夕整理笔记时偏头扫了眼宋絮清,见她已在落笔答复教习先生提出的问题,意识到她似乎与传言中的模样尽不相似。
  下学后,宋絮清将写有字迹的纸张交给教习先生,教习先生看到她纸上的短小精悍言而有力的言论,抬眸看了她一眼,摆摆手示意可以走了。
  宋絮清并没有多留,她还需要赶去隔壁书院习琴音。
  陶怀夕见状匆匆跟上她的步伐,二人一路小跑而去。
  待崇苑殿众人慢悠悠地走到书院门口时,就看到宋絮清和陶怀夕已上手习琴,教习先生站在二人身侧,时不时地指点一番。
  一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诧异及不解。
  傅琬眨了眨眼,还以为是眼花了,“她往日不是最不喜音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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