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嬷嬷应下,关心了番谢Z的身体后才离开,殿下没有追究她的过错,她该见好就收了,只是,这个小娘子,她得多留些心。
褚朝朝跟着谢Z回木荷院的路上,见谢Z面色煞白,时不时的还会咳上几声,她真怕他会再咳出血来,关心道:“殿下可是身子不适?”
谢Z垂眸看了眼她:“是有些不适,去你院中歇会。”
待回了木荷院,阿绿去煮茶,褚朝朝回了屋内换衣服,适才经过那么一遭,她身上的衣服乱糟糟的,头发也有些乱。
碧儿给她梳洗了番出来时,谢Z正坐在院中古槐树下喝茶,此时天青云朗,和风泛着花香,正宜赏景品茶。
褚朝朝给谢Z行礼后,乖乖的坐在他一旁,也喝了杯茶,好奇的问谢Z:“殿下怎知我没有偷简儿的玉葫芦?”
褚朝朝身上的玉葫芦明眼人一瞧,都知是上好的玉种,也难怪简儿想要诬陷褚朝朝,就她的那只玉葫芦上京城里没几人能佩戴的起。
价值连城都是有的。
她自及笄后一直带着,要来Z王府时,阿娘也没给她摘下来。
谢Z也没说什么,只是回她:“本王信你。”她的玉葫芦是他曾送给她的,他自是知道,何须问她?
褚朝朝眉目间缀着笑意,被人相信终是件值得开心的事。
四周静谧,只二人在品着茶,谢Z不说话,褚朝朝也不敢说话,过了片刻,谢Z突然问她:“你在家中,功课作得如何?”
悖这一问,踩住褚朝朝的尾巴了。
她简直是瞬时揪起了眉头,话语中不自觉的带了小情绪:“尚可。”不说好也不说坏,说尚可,让他猜去吧。
每个问她功课的人,她都不喜欢。
“日后晨起读书,夜间练字,愿意吗?”谢Z虽是在征求人家的意见,可上位者天生的威严与不可置疑却让褚朝朝觉得他在逼迫她。
褚朝朝心中叹气。
怎得Z王殿下和她爹一样。
整日里逼她学习,都嫁人了还要学习。
说到学习,褚朝朝又想起那日谢Z跟她说的,让她好好学,自从那日过后,她还从未学过,避火图也被她锁进了小箱子里。
真烦。
这么多东西要学。
谢Z见她垂个脑袋不语,又问:“不愿意?”
褚朝朝哪敢不愿意,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她不敢惹他,一不小心就被用血煮了茶:“愿意。”
不情不愿的愿意。
谢Z边饮茶边看着她,想起这小姑娘昨晚说的梦话,语气温和的说着:“本王不食人肉,也不饮人血。”
他突然没头没尾的说了句这,褚朝朝抬眸,正巧与他眸光相对,心中只好奇,他是怎么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的?
谢Z在与她好奇的眸光相对时又道:“沐浴过后再去敬云院,别招了苍蝇。”他分明是带着笑意说的这句话。
褚朝朝:……
想骂他又不敢。
“殿下说笑了,这个季节哪有苍蝇。”
褚朝朝嗓音低低的说着,也不敢去看谢Z。
谢Z继续品着茶,与褚朝朝又说了会话,见她不太愿意跟着他回敬云院,就让她在这里待着,用晚膳的时候再去,褚朝朝坐在那里,双手托腮望着远处,许久没动弹。
古槐树上停着一只通体明黄的鸟儿,对着她不住的叫,好似在试探她是人儿还是个用稻草扎成的人儿。
不过谢Z回到敬云院的功夫,木漾突然来了木荷院,先是跟褚朝朝见了礼,随后笑着问她:“褚姨娘,你是不是救过我家主子的命?”
褚朝朝:……
“没有。”
木漾又问:“褚姨娘祖上是做什么的?可救过我家主子的命?”
褚朝朝发呆发的好好的,嫌木漾有些吵,问他:“你想说什么?”
木漾跟着谢Z回了敬云院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他家主子愿意纳妾已是不太正常,对这小姑娘好更不正常,偏偏适才他还听到主子跟这小姑娘开玩笑。
这,这,更不正常。
他跟着主子这么久,就没见主子嘴里说过玩笑,好听话都没有说过,就连跟皇后娘娘说话也都是冷冷淡淡的。
木漾对着褚朝朝嘿嘿笑了声,献殷勤似的:“日后褚姨娘需要什么,尽管与我和木微说,都给褚姨娘办了。”
褚朝朝本是摇了摇头,又想到确实有需要的,她问木漾:“你能帮我去街上买些话本子吗?我带来的都看完了。”
木漾一口应下,将他家主子适才说的要让褚朝朝读书练字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褚朝朝当真在木荷院沐浴后才去的敬云院,阿绿还给她用了宫里的桂花膏,褚朝朝觉得自己身上香香的。
若是她的大黄狗在,非得在她身上蹭上几蹭。
谁会不喜欢香香呢。
来到敬云院用晚膳时,小姑娘记性差,昨日谢Z拿着剑对锐王殿下做的事被她忘得差不多,谢Z今日又帮了她,她已不再像昨晚那般怕他。
而且,他也说了不是,他不吃人肉,也不喝人血。
只是有些凶罢了。
没关系,只要她听话,他再凶又能如何?阿娘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她就先忍忍,过上一段时日就可以回家了。
谢Z虽与她隔的有些距离,却是闻到了她身上清甜的桂花香,这姑娘当真沐浴过后来的这里,他嗓音清润道:“喜欢桂花香吗?”
褚朝朝颔首:“喜欢。”
谢Z又道:“本王也喜欢。”
第9章
褚朝朝偷偷瞄了他一眼,继续用自己的饭。
待晚膳过后,她正在院中消食,听到不远处有人在说话,听那声音似乎是有意压着却又控制不住的扬了声。
她怀着好奇走过去,原来是木微和木漾正在院外的亭子下讨论着什么,阿春也在。
褚朝朝正想喊他们一声,阿春的声音传入她耳中:“我也压,一两银子。”
木微叹了声:“一两银子太少,再加些。”
阿春只好又掏出了一两银子。
最后三人似是商议好,由木漾开口道:“一月为限,若殿下和小娘子圆了房,这些银子都归我和阿春,若没圆房,都归你。”
褚朝朝:……
还有这等好事。
她突然在几人身后喊了声:“加我一个,我也要压注。”
她从前在家中时,常和她的小姐妹玩压注的事,甚至连夫子一堂课会说几个‘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都能压对,挣了不少银子买话本子和蜜饯呢,如今他们压的注还是有关于她,这把,准赢。
三人皆是一惊:……
木漾讪讪笑了下,问她:“褚姨娘是压哪一头?”
一句话问懵了褚朝朝,她认真想了想,谢Z让她好好学避火图,是有心与她圆房的,可,以他的身体状况,能不能再活一月又是个问题,思忖再三:“我压圆房。”
木微眉心一跳,当事人都压了圆房,他压殿下不会与她圆房,胜算还有吗?
褚朝朝从身上掏出三两银子放在桌上,还抬眸看了木微一眼,他们三个人赢木微一个人的银子不太好吧?
想想就兴奋。
这时,褚朝朝听到不远处有人在喊她,听这声音是阿绿,她走回敬云院,阿绿上前低声与她道:“褚姨娘跑哪去了?殿下找你呢。”
褚朝朝随口说着:“溜溜食。”
“走吧。”
褚朝朝被阿绿带进谢Z的书房时,谢Z正坐在书案前提笔写字,见褚朝朝走了过来,抬手给她指了指一旁的一张小桌案,嗓音温润道:“日后,你就在这里读书习字。”
褚朝朝有些情绪的看了他一眼。
还给她专门准备一张小书案,这是真让她学啊。
她心中不满,面上却如只温顺的小鹿,乖乖巧巧的坐在书案前,看到桌上放着一本《诗经》,她随手一翻,用拇指指腹扣住玩似的让纸张一张一张掉落,待手中的书页落完,就再来一轮。
谢Z无奈,嗓音沉沉道:“朝朝。”
褚朝朝不过片刻功夫就差魂游天外,回过神来,澄澈的眼眸看着谢Z,问他:“殿下是要我做什么?”
谢Z:“第一百二十四页,《小雅・隰桑》写上一遍给我看。”
褚朝朝嗓音低低的‘哦’了声。
她记得,《小雅・隰桑》写的是一篇爱情诗,稍提了些情绪翻开,欲拿笔去写,却发现谢Z给她准备了一笔架的笔,个个精致又好看,她一双小手将所有笔的毛毛都给摸了一遍,最后选了一只兔毛的。
研究完笔,又发现了书案上的绢纸也与她从前用的不同,更为细致,还带着淡淡的清香,她没忍住,拿起绢纸凑在鼻尖上闻了闻。
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不觉间,一刻钟已过去了。
等到她将《小雅・隰桑》写完,又过了一刻钟,起身递给谢Z时,没忍住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嗓音糯糯的:“殿下,我写好了。”
谢Z抬手接过来,垂眸只是扫了一眼,神色凝重,开口道:“不用心,笔力不稳,心神不宁,如虫在爬。”
褚朝朝:……
她已经在尽力写了。
谢Z将她写的字扔在一旁,不容置疑道:“重写。”
褚朝朝:……
她又打了个哈欠,颇有故意之嫌,谢Z垂眸写自己的字,没理她。
褚朝朝只好又回到她的小书案旁坐下,若是从前在家中,她早就跟爹爹撒娇了,虽然有时不太管用,可现在,她什么都不敢说。
她这次当真认认真真的写了一遍,再拿给谢Z时,依旧是喜提重写,小姑娘被说的来了气,跟他犟起来,非要写的让他满意不可。
直到第五遍拿给谢Z时,才见他略点了点头:“有进步,再写一遍。”
褚朝朝:……
其实,做人头小夜灯也挺不错的。
她烦的很,回到书案前抓耳挠腮的跟个小猴子般,正偷偷的瞪谢Z时,阿春正好端着汤药走了进来,褚朝朝趁谢Z用药的间隙,偷偷跑了出去。
再进来时,有些偷偷摸摸的。
今日午后,木漾答应了她帮她买话本子,答应完后就去买了,适才压注的时候跟她说交给阿绿了,适才她偷偷摸摸的就是藏在衣服里拿进来了。
说实在的,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连着写这么多的字。
实在不能再写了,手都要废了。
她学着从前在学堂时,将带的书本在一侧摞成一摞,挡住夫子的视线,在下面偷偷看话本,才刚翻了一页,就感觉到眼前的亮光被遮挡了。
挡的严严实实的。
谢Z俯身将她手中的话本子抽走,垂眸看着她,嗓音中带着斥责:“哪来的?”
褚朝朝不说话,不能出卖木漾。
谢Z朝着外间唤了声:“都进来。”他嗓音冷彻如冰,神色一如那日他将手中匕首割破锐王殿下的脖颈,褚朝朝吓得又开始抖了。
木漾进来,看到他家主子手中的话本和抖的不能行的褚朝朝时,心中已明了是何事,自觉跪下认错:“主子,小的知错了。”
“自去领罚。”
褚朝朝看到帮她买话本子的人被罚,心中不安,抬眸看着谢Z,如同跟她爹撒娇般对谢Z道:“殿下,我写了那么多字,手腕酸疼,才想着看会话本子歇歇的。”她下意识用左手揉着右手手腕,一副我见犹怜的小可怜模样。
谢Z神色间温和许多,看她双肩还在抖,将手中话本子递还给她:“看吧,明日再练。”
褚朝朝兴奋的接过来,心中暗道,他确实挺好说话的。
跪在一旁的木漾:……
“殿下,那我――”
“领罚。”
褚朝朝闻言还要给他求情,被阿绿偷偷抬手制止,殿下才说让小娘子读书习字,木漾就上赶着给她买话本子看,殿下不罚他罚谁?
褚朝朝只好不吭声了。
她也没有继续看话本子,如只猫般跑到谢Z书案旁跪坐在那里,看着他写字,眸光落在沉稳有力又透着飘逸洒脱的字迹上时,适才对谢Z的不满都不见了。
他不止手好看,字也好看。
难怪会对她严苛呢。
褚朝朝看了会字,没忍住将目光落在谢Z俊朗的脸庞上,虽然他很严厉,却是比从前她的夫子要好看上一万倍。
褚朝朝就这般明目张胆的看他看的出了神,甚至还在不可察的将身子向他靠近了些,直到谢Z闻着她身上清甜的桂花香,突然抬眸与她相视。
第10章
一时间,褚朝朝像是被石封住了,怎么也动弹不得,只得被谢Z如此近的看在眸底,闻着他身上清冽的梅香。
许是离得他太近了些,褚朝朝觉得耳根子发烫,她适才刚在话本子里看到一位俊朗公子与爱慕的姑娘表心意,就是离得这般近。
她不由自主的想象成了谢Z的脸,那话本子里的公子还在姑娘额间落下轻柔一吻,褚朝朝想到这里,脸也越发烫了。
“想让本王教你?”谢Z嗓音清润的开口。
“没有,话本子里写了。”褚朝朝脑子都被烧迷糊了,想都没想吐出这几个字,直到谢Z眉头蹙起,褚朝朝才回过神来。
“什么?殿下说的什么。”
谢Z冷白指节抬起在她莹亮的额头上敲了下,很是无奈:“让本王教你写字?”他很耐心的又重复一遍。
褚朝朝急忙摇头:“不用了,殿下生了病,又这般忙,我会好好练字的。”她说这话时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样,其实内心慌乱的如刺球在挠。
谢Z颔首,目光却依旧落在她身上,问她:“话本子里写了什么?”
褚朝朝闻言,紧张的回着:“没什么,就,就字。”
提起话本子,她不自然的垂下小脑袋,还抿了抿唇。
谢Z抬眸朝着她的小书案处望了眼。
褚朝朝急急忙忙起身,回到自己的书案处继续翻看着话本子,一刻钟后,她抬眸望了眼窗外的月色,今夜天幕之上悬挂着的是个月牙,恰巧她的目光所落之处有棵高大的梧桐树,好似月牙被挂在树上似的。
她望着天上的月,谢Z望着她,褚朝朝觉得她有些想家了,她不在家,就没人让阿娘喊着起床,也没人帮爹爹去阿娘锁着的柜子里偷酒喝。
祖母的眼睛不好,没有她整日陪在身边给她讲故事定是会不习惯。
祖父也终于可以安安静静的钓鱼,再也不用骂她把他的鱼儿都给吓跑了。
唉。
她望着望着,真的困了,起身与谢Z施了礼后就回她的床榻上歇着了。
翌日一早,昨夜入睡前的那些小情绪被一阵风给吹走了,她早早的起了身,手中拿了本《女论语》,在敬云院鱼池旁的石桌处,先是望着朝阳发怔了会。
发了会怔后,褚朝朝又活动了好一会脖颈,伸了伸懒腰,用了块阿绿给她端来的桂花糕,又用了点新茶解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