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长着双月牙眼，笑起来的时候格外乖巧。对着这样的桑怡，简新筠实在摆不出坏脸色。
再说新人入职，第一件事本就是去不同的部门“拜码头”，好混个脸熟。简新筠不疑有他，应了声“好”。
但她没想到的是，桑怡给每个同事都准备了见面礼，送女生的是大牌口红，送男生的是网红香水，都装在一个 LV 行李袋里。加之她昨天才跟着祁遇高调亮相过，同事们对她的身份都有猜测，态度也就格外热情。
桑怡身为千金大小姐，倒没什么架子。简新筠只是介绍了同事的名字与职位，她便能十分自来熟地与对方聊起来。
见她正和网红部的某个帅哥主播聊得热络，简新筠趁机掏出手机，给祁遇发了条微信：桑怡为什么会进联众？你到底在搞什么？
微信发送成功，简新筠却一直没等到祁遇的回信。那边的桑怡聊完了，便拉着她往下一个部门去。
整个联众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简新筠带着桑怡打了圈招呼，半个小时就过去了。两人回了工位，简新筠又挑了些正在执行的项目，把策划 PPT 和报价都邮件给了桑怡，让她先看着。
这期间，祁遇始终没有回复简新筠的微信。
午餐时间很快就到了，简新筠犯了难。她对付午餐向来简单，忙的时候吃个三明治，不忙的时候就去园区的食堂吃个盒饭。可今天多了桑怡，她便觉得这两种方式都过于简陋了。
她犹豫了一会儿，决定请桑怡去吃公司附近的一家京菜馆，顺便打听打听她进联众的真实原因。
可就在简新筠准备开口的时候，桑怡却招呼着几个男同事出了公司，没一会儿，又拎着许多外卖进来。
看外卖的 Logo 与打包方式，应该是某家网红川菜馆的商务套餐。
“今天这顿是祁遇哥请客。他说我第一天上班，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如果我哪里做得不够好，还请大家多多包涵。”
桑怡说着，丝毫不避讳自己与祁遇的关系。大家也很给面子，一边应着“好说好说”，一边主动分起了外卖。
“简老……哦，不对，竹子姐。”桑怡从众多外卖中挑出一份，送到简新筠的面前，“这份是跷脚牛肉的套餐——祁遇哥说你胃不好，不能吃辣，这是他专门为你点的。”
简新筠一下愣住了，下意识地抬头，直勾勾地看着桑怡。
小姑娘正张着一双大眼睛，一脸无害地望着她，根本没觉得祁遇此举有何不妥。
“我很能吃辣的，祁总大概是记错了。”简新筠回过神来，从善如流地接过外卖，“但这份心意我收下了，麻烦你替我谢谢他。”
第04章 银行比你更会看人
接下来的几天，简新筠始终没收到祁遇的微信，而他也没再出现在她住的地方。
他看似从她的世界里消失了，却又没有完全消失。
自打桑怡进入联众工作的那天开始，每天都会收到祁遇的小礼物。有时是蛋糕奶茶，有时是鲜花水果，但他无一例外的都会多准备一份给简新筠。
简新筠常向桑怡表达“都是托你的福，我才能享受到祁总的招待”的谢意，但心里却对祁遇这种不回微信，又送东西来的行为很无语。
最后，她只能自我安慰道：算了，这段时间也算有好事。
这好事主要来自桑怡。
陈方达也许是怕累到桑怡，连带安排给简新筠的工作都少了。最近，他最常对简新筠说的话就是：“新筠啊，你这段时间的主要工作就是教好桑怡，不要太辛苦，知道吗？”
简新筠乐得不用加班，对着陈方达连连点头。
而桑怡的学习能力与领悟力也超出了她的预期。她不过教了几天，小姑娘很快就上手了，从简单的会议邮件，再到复杂的结项报告，她都做得很好。加之桑怡自初中起就在美国留学，所以养成了开朗自信的性格，很快就和同事们打成一片，有些需要内部沟通的问题，甚至不需要简新筠出马，桑怡都能自己解决。
再看桑怡的吃穿用度与谈吐，简新筠不用多问，就知道她家世不凡。桑怡也曾说过，她来联众工作，主要是对国内的网红经济感兴趣，想从最基本的学起，以后好经营自己的传媒公司。
“自己的传媒公司？”乔然私下和简新筠八卦过，“祁总的持股比例可比陈总高多了，桑怡就是咱们未来的老板娘，联众不就是她‘自己的传媒公司’？”
她说着，还对简新筠揶揄道：“竹子，等桑怡‘登基’的那一天，你就是‘摄政王’，是她稳坐江山的第一大功臣！”
简新筠听着，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忍不住在翻白眼：自古以来，新帝坐稳皇位后，第一个要干掉的就是摄政王。
再想想她和祁遇之间的约定——只要他们其中的任何一方有了固定伴侣，就得无条件地结束这说不清道不明“partner”关系。
看来那天，很快就会来了。
当那一天真来的时候，她大概率又要换工作了。
想到这里，简新筠有些沮丧。但她又很清楚，自己迟早是要离开联众，离开祁遇的。
毕竟只有桑怡这样的姑娘，才是最合适祁遇的结婚对象。她年轻漂亮，又有极其优越的原生家庭，不仅能为他的事业发展添砖加瓦，还能帮他提升社会地位。
祁遇大抵也清楚，自己与桑怡的匹配度有多高，所以才会每天奶茶、水果的来刷存在感。
简新筠的舌根有些发苦，正想去接杯水，就有一杯奶茶递了过来。
“竹子姐，大红袍珍珠奶茶，零卡糖，热的。”
简新筠看向桑怡：“又是祁总送的？”
桑怡点点头，抽出吸管，戳开了自己的那杯。
简新筠问她：“每天这么喝，你就不怕胖？”
“多做运动就好了呀。”桑怡说着，嘬了口珍珠，“祁遇哥约我这周六去打网球，你要不要一起来？”
周六？他周六不是要带她去 4S 店看车吗？
难道因为她要去相亲，他就改和桑怡去打网球了？
呵，还真是大猪蹄子，贼不走空。
“我就不去了。”简新筠笑着，将奶茶推到一边，“周六我要去相亲。”
他祁遇能靠婚姻实现“强强联合”，她简新筠为什么就不能靠婚姻“更上一层楼”？
*
不加班的日子过得飞快，周六转眼就到了。简新筠起了个大早，冲过澡后，还贴了片面膜。她甚至翻出许久不用的卷发棒，给自己烫了个大波浪。
她抵达兰亭大酒店的时候，是下午一点半，闺蜜高夕颜在酒店门口等她。
“你来得也太早了。”高夕颜拉着她往大宴会厅走，“相亲会两点才开始。”
说着，又上上下下打量她，“你什么时候改走‘好嫁风’的路线了？”
今天的简新筠穿了条粉色的蕾丝连衣裙，搭配白色毛呢大衣，波浪卷的长发扎成半丸子，还别着一个珍珠发卡。
再看她的妆容，是前段时间很火的“桃花妆”。
“这不是相亲会吗？”简新筠不以为然，“不穿好嫁风，难道穿 OL 风吗？”
高夕颜懒得和她斗嘴，只掏出手机，给她转发了一份 PDF：“男嘉宾的内部资料，你留着偷偷看。”
高夕颜和简新筠是大学室友，两人的关系一直很好。大学毕业后，简新筠进了营销咨询公司，高夕颜进了活动公司。
今天的这个高端相亲会，就是高夕颜任职的活动公司与一个名为“大喜”的婚恋 APP 合作的。据说来参加的嘉宾条件都很优越，要么是年收入过百万，要么是有 B 市户口，要么就是有国企、高校的“铁饭碗”。
简新筠是少有的“三不靠”，唯一能靠的就是高夕颜给她开了后门，这才拿到一个名额。
简新筠点开那份 PDF，快速浏览起来，嘴上在问：“最有钱的是哪几个？”
“我都给你排在最前面了。”高夕颜说着，伸手去掐她的手臂，“你要不要这么目标明确？好歹装一装吧。”
简新筠躲开她的攻击，一板一眼地回道：“做人不该有‘物质羞愧’，坦诚面对自己的欲望，也是一种美德。”
高夕颜认识简新筠快十年了，比一般的外人了解她。要不是知道简新筠家里的那些破事，她大概也会把她当做一个爱慕虚荣的“拜金女”。
面对这样的简新筠，高夕颜有些心疼，又有些无奈——她不知道该怎么帮对方解开心结，只好在相亲上替她把把关。
想到这里，高夕颜搂过简新筠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别光顾着看收入。一会儿的互动环节，你要重点观察他们的谈吐和为人，知道吗？”
*
相亲会于两点准时开始，第一个环节就是“5 分钟约会”——主办方将长条桌摆成了口字型，男女嘉宾按号码分坐在桌子的两侧，一一对应地聊上五分钟，铃铛一响，女嘉宾不动，男嘉宾向右移动一个座位。
这个环节还有一个规定，那就是什么问题都能提，被问的人有权不回答，但不能说谎。
简新筠刚落座，“约会”便开始了。但五分钟的时长委实有些尴尬，许多人刚聊上两句，正要深入了解的时候，铃铛就响了。
几轮下来，她算看明白了，这个环节的真正作用在于“看感觉”。
午后的阳光明媚又敞亮，一男一女相对而坐，对方是什么容貌气质，又是什么穿着谈吐，合不合眼缘，很快就会有定论。
要是合眼缘，那么五分钟的时长，就会让人意犹未尽、念念不忘；要是不合眼缘，那么五分钟也不算太长，大家做完自我介绍，便能体面退场。
可这种和谐友好的交流方式，对于简新筠来说实在是太“软绵绵”了。
于是，目标明确的她很快换了策略。
叮铃一声，铃铛又响了。这次坐在她对面的，正是那份“男嘉宾的内部资料”上排名第一的林先生。
和照片相比，他本人矮了一些，胖了一些，但好在身上的高定西装是真的，腕上的名表也是真的。
两人先后做了自我介绍，就在林先生想例行公事，询问简新筠有什么爱好的时候，后者抢先一步提问了。
“林先生。”她双手交握地放在桌面上，保持着端庄的坐姿，“请问您有几张信用卡？都是什么等级的？额度多少？”
林先生很明显的愣住了——之前也有一上来就问他房车与年收入的女嘉宾，但像这样直接问他信用卡情况的，简新筠还是第一个。
而简新筠的想法很简单：有车有房的人，可能也有车贷、房贷；穿金戴银的人，也可能债务缠身、资产不良。
但一个人的收入与资信情况，却是无法欺骗银行的。若是外强中干的绣花枕头，绝对拿不到高额度的信用卡。
多数时候，银行比你更会看人。
林先生回过神来，再看简新筠的眼神就变了。他掏出钱包，直接向她展示卡槽：“简小姐这么懂行，应该都认得吧？”
简新筠只瞥了一眼，便快速捕捉到了某张银色卡面的一角。
那是 M 银行的钻石白金卡，她在祁遇那里见过同款。
她收回目光，抱歉地笑了笑：“是我冒昧了。”
“简小姐这么干脆，那我也直接一点好了——”男人摆了摆手，随即问道，“你认为女人该怎么平衡工作和家庭？婚后计划生几个孩子？关于孩子的教育问题，你又是怎么考虑的？”
林先生的语速颇快，简新筠听出了刁难之意。但她并不生气，只拢了拢耳边的碎发，回道：“结婚以后，我肯定是以家庭为重。家里有人能赚钱，我又何必为了一两万的工资，冷落老公和孩子？但是，我还想希望自己能继续工作的，不需要高工资，最主要的是能通过工作和社会保持连接，和丈夫共同进步。”
她说着，露出温婉明艳的笑容，“至于孩子，我想生两个，一男一女最好。如果丈夫希望多生，我也没意见。孩子的教育问题，肯定得学校、家庭两手抓，要上名校，课后辅导也不能少——您放心，我是 985 毕业的，智商不差。”
第05章 美德
同一时间，祁遇和桑怡在一家健身会所打网球。
他们打过几个回合，都有些累了，于是暂时“休战”，坐在太阳伞底下休息。
祁遇拧开一瓶水，一边递给桑怡，一边问：“上班第一周，感觉怎么样？”
“比在学校里写 Essay 有意思多了。商务部的工作需要和不同的人打交道，还蛮锻炼人的。”桑怡说着，又冲祁遇眨了眨眼睛，“还有哦，联众的帅哥超级多，我每天上班的心情都超级好。”
祁遇被她的这个感悟逗乐了，心中又在想：当初简新筠入职联众，是不是也是因为那里帅哥多？
桑怡喝了口水，又道：“等我创立了自己的 MCN，要把他们通通都挖走。”
“喂。”祁遇佯装生气地说道，“我现在是联众的大股东，你当着我的面挖我的人，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你不是在追我吗？”桑怡目光坦荡地看向他，“这点儿血本都不舍得哦？”
祁遇被她这句话噎到，一时找不到反驳的切口。
小姑娘伶牙俐齿起来，还是颇具杀伤力的。
“行吧。”祁遇顺势说道，“那等你开了自己的 MCN，让我占股 40％以上，联众的人就随便你挖。”
这下换桑怡被噎到了——这个祁遇，真是无时无刻不把商人的精明刻在脸上了。
她琢磨着，又用余光打量他，心中感慨道：不得不说，商人虽然精明，但也确实长得帅啊。
祁遇身高腿长，却又精瘦，即便穿着宽松的网球服，也能看出挺直紧实的肩背。更别提他的那幅眉眼，每当他四十五度角侧脸看过来的时候，桑怡都会误以为自己就是小言偶像剧的女主角。
但生活毕竟不是小言偶像剧，相处过一段时间，桑怡又觉得这皮相只是祁遇的面具。
无论这男人表面上多么殷勤，却总在细节处藏着不愿深交的距离感。
可是…好像在对着某人的时候，他又会表现出一点点不一样。
“对了，”桑怡想着，像想起什么似的突然问道，“你投资联众的事，傅家人不知道吧？”
“不知道。”祁遇摇了摇头，坦然道，“我找了个空壳公司做桥，就算他们知道了，也不会发现这背后最大的 LP 就是我自己。”
“嗯，那就好。”桑怡转了转眼珠，旧话重提道，“说回挖人这事，到时候，我第一个要挖的就是竹子姐。”
“简新筠？”祁遇被她跳跃的话题方向搞晕了，眼睫微动地看过来，脸上有藏不住的惊讶。
看着桑怡得逞的表情，他意识到自己有些反应过度了，又转圜道：“看来你进联众的这几天，和她相处得不错？”
“竹子姐对我很好。她对工作很负责，又有耐心，简直是手把手地在教我。”桑怡连忙回道，“而且她好漂亮，又会打扮，每天上班的 Look 都不一样。我都觉得她做商务可惜了，应该去做主播才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