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宫女出宫的事，之前赵明月已经和淑妃商量过了。
这会她加入了德妃的队伍，献言献策。
“我可是认真的，你们都想琚儿以后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吧？那就当普通人家的小孩儿养。”
德妃嗔道，“琚儿是太子，全天下独一无二的尊贵，如何能跟寻常人家的孩子一样？”
赵明月：“那就等他当了皇帝再‘孤家寡人’去，这小孩儿总得有不分尊卑的玩伴才好。寻常孩童该有的总角之交，明月也想叫他有。”
德妃沉思片刻，“那就先听明月的，反正琚儿在宫中，这么多人看着，也不会被人欺负了去。”
赵明月：“你就放心吧，那种娇蛮跋扈，喜好打人的，臣子们也不敢送到宫里来不是？”
当初赵无忧才两三岁的时候，身边那么多小孩子，也没见哪个和他打过架。
都被自家爹娘耳提面命过了，小孩子们还不懂世事，先学会了尊卑。
“来咱们园里的还有一半是女孩儿，大家跟男孩儿一样教导就成了。若是不出意外，将来一起上御书房读书。”
德妃惊道，“这么早就给琚儿选太子妃？”
赵明月不置可否，“太子妃等琚儿长大了自己选。”
他只有一个人选，当然要选他喜欢的。
呃，还得人女孩儿喜欢他才行。
慧嫔：“是该早早看着，咱们看着长大的孩子，品性才干都清楚，不至于委屈了琚儿。”
赵明月：……
重点难道不是“一起上御书房读书”吗？
周琚：“无忧哥哥也来吗？”
他已经知道了，宫里会来很多小孩儿，跟他一起吃饭，一起玩儿。
赵明月：“哥哥不来，会有很多跟琚儿一样大的小孩儿来。”
赵无忧才不会想带小孩子，他只会嫌弃你跑得慢，还会哭。
周琚依然满脸期待。
赵明月抱抱他，这孩子比她小时候还可怜。
她看看淑妃那边，一条条妥当细致的做法已经写满几页纸了。
世事无常，两年前她是如何也想象不到，后宫嫔妃们会最早成为她的帮手……
接下来这几天她都会很忙，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给淑妃践行吧。
淑妃拿了琴来，笑道，“往后恐怕就不能再弹琴给明月听了，今日这首名为‘清风明月’的送别曲，明月且听听看。”
是她自己谱的曲子，琴声悠然，节奏明快，全然没有送别曲的离愁别意。赵明月听出了鸟儿飞向高空的欢快，鱼游大河的惬意。
清风游荡，逍遥自在。
明月高悬，对酒当歌。
淑妃在用琴声表达她对此去凉州的欢欣。
满座的嫔妃也听懂了，怔怔然，思绪万千。
贤妃背过身去擦掉眼泪。
她初听到消息，只觉得天都要塌了，姐姐怎么能去凉州那种荒蛮之地？
但姐姐说起即将来临的旅程，眼睛里的光彩是那样盛。
“姐姐余下的日子要为自己活，去看看这广阔的天地，看看姐姐能不能闯出一片更广阔的天地。”
她不懂。
但她知道，姐姐是向往去凉州的。
“有明月在宫里，姐姐也不担心你了。往后你有什么事拿不定主意，只管去找明月。”
贤妃嚎啕大哭，是她蠢笨，误了姐姐大半辈子。
淑妃任她哭，喃喃道，“这都是天意。”
她在宫中迷茫困顿这么多年，如果是因为要等着明月的到来，那也值得。
这傻妹妹此时哭得这么伤心，一定也想不到，自己之前总管着她，也担心哪一日她会烦躁叛逆，姐们俩反目成仇。
上天的安排正正好。
没有宫中这么多年的沉浮，也没有如今的她。
指尖在琴弦上跳跃，淑妃抬起头来，冲着赵明月微笑。
倾国倾城不过如此。
赵明月去了后宫，派人来回话，晚饭不回来吃了。
周麒：……
他招来了顾昱。
如今赵明月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了，他说什么话，她都是想听就听，不想听就当他在自说自话。
她有恃无恐，他小心翼翼。
她成了胸怀四海的“君王”，他是那个不得“君王”垂怜的可怜妃子。
君臣两个相对无言。
顾昱为难，“微臣也想不出什么法子了。”
皇上您都在皇贵妃面前一败涂地，微臣更是无能为力。
天下女子那么多，您为何想不开偏偏喜欢赵明月？
皇贵妃她就不是儿女情长的人！
不过，天下女子这么多，也唯有一个赵明月能高坐朝堂，与男子比肩。
“微臣那些讨女子欢心的法子，皇上也都试过了。”顾昱诚恳道，“皇贵妃不是寻常女子，微臣的经验用不上啊。”
“不过，不管想得何人心意，投其所好总不会错的，皇上不妨问问皇贵妃想要什么？”
周麒烦躁，“她现在就不想看到朕。”
不对，是需要的时候还能容下朕一二……
顾昱低头，他怕眼里的怜悯太明显，惹了皇帝恼羞成怒。
欸，做事还得先摸摸良心，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他们当初那样算计赵明月，如今赵明月“高高在上”，他们是“蝼蚁小民”，好不可怜。
周麒挥退顾昱。
批折子吧，她叫他批折子，他就批折子总没错。
第149章
周福杨带着全家回京述职, 刚到城门口排队就遇到了热闹事。
百姓们都在议论纷纷。
“玲珑酒楼在拍卖皇家珍宝呢！”
“听说只有世家大族才有资格参加。”
“听说不是拿真金白银去拍，是仆从的数量。”
“皇上私藏啊，随随便便一件都能当传家宝了吧？”
“这也是打了这么久的仗, 国库没银子了吧？凉州和云州的百姓还等着吃喝呢。”
“是这么回事儿, 不少富贵人家都捐银子了呢。”
“这京里新鲜事年年有, 今年格外多啊。”
先是宫里要送两千宫女去凉州和云州，这又要从世家大族手里“买人”去凉州和云州。
也是, 凉州和云州才打完仗，百姓们谁愿意迁到那疙瘩地去？
但这皇帝买人送过去, 也是闻所未闻那。
哦, 对了。
齐王府的小世子被封为了瑞王, 凉州和云州都成了他的封地。不过, 藩王三个州的封地实在是太多了, 凉州和云州不世袭。
大伙都在传，小世子其实是皇上亲子，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真的。
知道真相的杨夫人感慨，“那我赵妹妹还真有福气。儿啊，你也是有福气，居然和明月, 不是皇贵妃成了结拜兄弟, 不是，兄妹。”
杨少夫人, “可不么？明月成了皇贵妃啊, 是跟咱们一路去林溪县的明月啊。”
杨夫人，“当初打马游街时, 我就说这孩子眼眸清正，唇红齿白的, 是个有大福气的。万万没想到，这福气竟然这样大！太子生母啊，如今的皇贵妃，未来的太后，天下女子第一尊贵的人儿！”
周福杨：“我是想不到，明月成了皇贵妃还能处理政事。这次留京，也不知道会不会麻烦明月。”
杨夫人，“咱又不是徇私舞弊？你这木头也做不来知州。留在京里，当个小京官儿，也省得咱们这一家老小跟着你到处跑。”
杨少夫人劝道，“娘说得是。原先要谋外放，是咱们在京里没个依靠，怕夫君被人挟制或是顶了过失。如今有明月在，咱们也只做个小官儿，关起门来过日子，也不算麻烦明月吧。”
马车出了城门甬到，就被人拦住了。
“敢问车上可是周福杨周大人的家眷？”一管家模样的人恭敬道，“安平侯府赵夫人请杨夫人一家去侯府做客。”
周福杨掀起车帘，“有劳这位管家前头带路。”
那管家忙笑道，“不敢，不敢，都是老奴分内之事。”
马车辘辘前行，有安平侯府的车马在前，旁人虽然不知道后面车里坐的是谁，都投来羡慕的眼神。
杨夫人，“赵妹妹还真是重情重义之人。”
就今儿这一出，他们在京里就不怕被人欺了。
慧娘和张浓华大金在门口迎接。
“可算是盼到杨姐姐来京城了。”慧娘上前挽住杨夫人的手，“先在侯府里安置下来，找到合适的宅子了再慢慢搬。”
杨夫人，“怎好叨扰妹妹？”
慧娘笑道，“当初我们一家子去林溪县，不也是先叨扰杨姐姐？我啊，在这京里也没几个说得上话的人，往后怕是还要时常叨扰杨姐姐呢。”
进了屋，主客都坐下。
周家的三个男娃，两个女娃给慧娘行礼请安。
慧娘给小辈见面礼，男娃一套文房四宝，女娃一对玉镯，都是宫里出品。
杨夫人眼尖，嗔道，“怎好给几个娃娃这么贵重的礼？”
慧娘高兴，“长者赐，不可辞。”
她是真替杨夫人高兴，每日睁眼就有这么多孙儿来请安，这日子得多乐呵？
“明月说她下午过来，咱们两家人好好吃个饭。”
周福杨忙摆手，“怎能劳烦明月，不是，皇贵妃出宫？”
慧娘淡定道，“明月她出宫还挺勤的。”
皇上都来侯府吃过几顿饭了。
今天也可能会跟着过来呢。
周福杨的大儿子周邵元已经年满十六了，带着弟弟妹妹跟着侯府下人去他们暂住的院子安置。
一路走来，还有些恍惚。
弟弟妹妹们可能已经忘了，他还记得呢。
只比他大六岁的“小叔叔”，十五岁就中了进士，是他读书科举路上的楷模。
可惜他于读书上缺了天分，十六岁了还是个秀才，举人都没中。
现在“小叔叔”变成了“小姑姑”，少年人顿时有些难为情起来，一会见了“小姑姑”不会被问到功课吧？
延福殿里。
周麒翻看完周福杨这几年的政绩评价，漫不经心道，“是个做实事的，外任知州也不算太提拔。”
赵明月：“我福杨大哥是要留京的，已经有安排了。”
周麒冷哼，福杨大哥？
结义兄弟而已，走得这么近作甚？
男女授受不亲，知道明月是女子了，还不有点自知之明的断了关系？趋炎附势之辈。
“什么安排？”
“办学堂。”
周麒不屑，“他一个倒数的同进士，办什么学堂？”
赵明月哼声，“我一个倒数的同进士，批什么折子？”
周麒，“凡夫俗子如何能跟明月你比？”
赵明月冷冷道：“我这个人呢，最是俗气。皇上您金尊玉贵、清新俊逸、超凡脱俗，还是少见我这种俗人为好。”
“一会我要去侯府，皇上记得把我的折子也批完。”
见兄弟们还是男装合适，都少些拘谨。
等她换好衣服出来，周麒已经带着周琚守在门口了。
“带着琚儿认认人。”他若无其事道，“朕也好些天没去给岳母请安了。”
赵明月：……
狗皇帝最近找到了护身法宝，每当他觉察她想要抽他一顿时，就会提前把周琚提溜过来。
她还真不好常在孩子面前发火。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确实。
周福杨一家没想到，等赵明月来吃饭，还等来了皇帝和小太子。
行了礼，看着皇帝笑呵呵的叫“岳母”和“大舅兄”，侯府客人们恨不得掐自己一把，没想到皇上在赵家人面前这样和蔼可亲。
大金把周麒请出去，留下女眷说话。
周福杨偷偷瞟一眼周麒，皇上说“自家人不用行礼”，赵家人也确实只打了个招呼。但他们周家人不是“自家人”啊，一会皇上若是问起话来，到底要不要补上大礼？
他和明月是结义兄弟，应该也算是“一家人”吧？
皇上一直笑眯眯的，看着还真是平易近人呢！
赵明月上前两步：“好久不见，杨姨还是那么雍容闲雅，明月给杨姨请安啦。”
杨夫人忙道，“当不起，当不起。杨姨得好好看看明月，当初怎么就瞎眼了似的，愣是没发觉明月是女孩儿呢？”
杨少夫人道，“这谁能想得到少年进士是个女子呢？”
“明月那说话，行事，哎哟，还真让人想不到是个女孩儿。”杨夫人笑道，“我那会还可惜自己没有女儿，要不然就能让明月做女婿了。”
当初收到明月的遗笔，全家都可惜那个风流倜傥少年进士就此夭折，伤心难过了好一阵子。
后来知道明月是女孩儿，来信向他们请罪之前隐瞒了真相，他们只庆幸她还活着。
这怎么算是隐瞒呢，这种事儿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危险。
明月能专程写信来解释，已经是拿他们当一家人看了。
杨夫人拉着慧娘的手，“姐姐我这辈子还真没佩服过谁？就服慧娘你了！”
慧娘笑道，“妹妹我这辈子还真没几个说得上话的，还就和姐姐亲了。”
两人手拉着手，俱是乐呵呵的。
看得出来，慧娘和杨夫人是真惺惺相惜。
淑妃就要离京，浓华嫂子明年也差不多要去凉州了。
但她们也一个是宫妃，一个是侄儿媳妇，有些话也不好跟她们说。
慧娘能说说体己话的，还真只有经历相似的杨夫人了。
她娘这几年还是太孤单了。
吃过了让周家人全程惊讶的饭，赵明月单独找周福杨说话。
周麒带着周琚在侯府花园散步。
周福杨看着憨憨的，和之前赵明月的两个同窗差不多的年纪，看着可比他们老成多了。
他大儿子都比明月小不了几岁，这种“兄长”，明月要单独说说话也无甚不可。
周福杨嘴角一直没合上，他觉得自己今天晚上肯定睡不着觉了。
他跟皇上一个桌吃饭了！
皇上在饭桌上给明月挑刺舀汤夹菜，那熟练的，一看就没少做这种事。赵家人都见怪不怪了，淡定自若的吃饭说笑。
他的明月“兄弟”可真是叫人景仰。
“大哥留在京中，有想去的衙门么？”赵明月开门见山。
周福杨：“无，娘的意思是寻个清闲的差事就可。愚兄不善经营，也没甚才干，只能做些寻常差事。”
赵明月：“那兄长去礼部，主办学堂可好？”
“我想建些学堂，有教导孩子们学技艺的，有学识字算术的。”赵明月继续道，“当然了，于读书上有天分的，也教科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