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这样直截了当，一柄大刀当头砍下，显得她之前那些做法都小气巴拉的。
干得好！
下次还请这样做！
天授皇权啊，皇帝下了决心，满殿的重臣们都反驳不了。
良久，李尚书艰难开口，“朝堂上恐怕不好通过。”
周麒轻笑，高高挂起，“那就要看诸位怎么说了，诸位能到勤政殿来，舌战群儒的本事都差不了，朝臣们就交给诸位了。”
过了片刻，他又道，“早朝还有几日，各位先跟自己部门的人商议好，别到时候吵吵嚷嚷的。朕先说了，若是有死谏活谏的，这官也别做了，当平民百姓去吧。”
他似乎有些困惑，“若是一不小心沦为了奴仆，被主子肆意打杀，嗯，你们说说，他会不会悔不当初啊？”
“不过，这人嘛，都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死不悔改的也不少。”没人说话，他自己给了自己答案。
刘尚书：“皇上说得在理，微臣赞同。大理寺若是忙不过来，刑部也可以出一份力。”
众尚书一言难尽：你个是非不分的，皇上说什么你反对过？
赵明月惊呆，她占了一张龙椅，也没有这种“皇帝的气度”，莫非是脸皮不够厚？
大佬们不光得接受，还得负责说服下属，完了还得在早朝上“舌战群儒”！
这种无耻的做法，她可能一时半会还学不会啊……
话说回来，狗皇帝要是听话，还真挺好用的。
第153章
赵明月盯着技艺学堂的名单统计发呆, 这怎么可能呢？
“百姓都知道学堂教做饭，教医术，教女工了？”
是不是百姓还不知道这学堂多难得？
男娃二百个招满了, 还是十几个中选一个。
女娃送来的都收了, 一共才二十个。
赵明月仔细看后面的详细信息, 没有一个是大户人家的。
嗯，大户人家觉着女孩儿小小年纪上学堂, 抛头露面，还和男娃一个学堂, 会影响女孩儿及笄后说亲。
周福杨点头：“都知道了, 送男娃来的人家, 都跟他们说了。御膳房的厨子教做饭, 太医院的太医教医术, 少府的绣娘教女工。”
“那是为何？”
这样雄厚的“师资力量”，一般的权贵人家都请不来。不说争抢着来吧，怎么会只有这么点人？
不应该啊，京中百姓的日子比望山村的村民可好过多了，望山村都能送女娃去学堂读书，京中百姓怎么会送去学手艺都不愿意呢？
赵明月沉思, 莫非是望山村的人直观体验到了赵家因她“起飞”, 京中百姓没甚感觉？
据说杨贵妃得宠后，兄弟姊妹齐升天, 个个都位高权重, 百姓口口相传“生儿不如生女”。
难道是因为大金他们都不涉朝政，所以百姓们不觉得“女儿养好了也可以带飞全家”？
“微臣也四下打探了。”周福杨道, “百姓觉着女儿是别人家的，学了手艺也是婆家得利。”
赵明月冷哼, “女儿有本事，自家不也得许多好处吗？”
周福杨迟疑，“这技艺要学好，怎么也得三五年，咱们还半天教学字，时间就更长了。六岁上送来，学个六七年就快说婆家了。这几年本可以在家干活，看护小的，现在还要交束脩，百姓们就觉着不划算了。”
“男娃儿耽误这几年，学了本事，往后都是家里得利，也好说媳妇。”周福杨补充道。
赵明月叹息，“凭什么女孩儿嫁人了，就不是自家人了呢？”
全嬷嬷安慰她，“也有许多人家喜欢自家的女孩儿，只不过百姓们银钱就那么多，凡事先紧着男娃儿习惯了。”
赵明月：“不是也有许多爹娘，只生了女娃，没有男娃的吗？”
这些人家为何不将孩子送过来？没有兄弟照应，不是更得女孩儿自己有本事吗？
全嬷嬷：“这些爹娘有的上头还有爹娘，没有分家。分家了的，得多攒些银钱，从兄弟那边过继男娃。总不能自家穷得叮当响，还能厚着脸皮过继兄弟家的孩子来受苦吧？”
说到底，还是女娃儿不能传承香火。
“不孝有三，无后最大”，香火传承是百姓们的第一信仰。
再来一百个赵明月，也撼动不了这个信仰分毫。
“我知道了。”赵明月吩咐道，“继续招学生，女娃儿束脩全免，笔墨纸砚学堂提供，学得好的每月还能奖励银子。”
百姓偏袒男孩儿，她偏袒女孩儿，都是偏袒，没毛病！
周福杨领命而去。
中午吃饭，赵明月给周麒夹了一块羊肉，“皇上看着都瘦了，好好补补。”
周麒：……
赵明月给他夹菜？
他看看碗里的羊肉，色彩油亮，肥瘦相间，看着就很诱人。
再看看赵明月，正认真扒饭，神情没有任何变化。
明明该受宠若惊，喜不自禁的，偏偏他只觉得脊背一凉。
莫非是因为他在“打杀奴仆罚银”这道旨意上，与延福殿的重臣据理力争，赵明月瞅着他顺眼了些？
还可能是赵明月觉着他是一把“好刀”，在之后开创女子科举之类的事上也用得着，所以先示个好？
周麒舀一勺豆腐到赵明月碗里，“明月也多吃些。”
赵明月最近都不喜欢吃鱼了，甚是可惜。
赵明月：“多谢皇上。”
周麒：还是不对劲！
赵明月今儿对他和颜悦色的时辰太长了！
吃完饭，赵明月去幼儿园逛逛。
周琚对幼儿园有极大的热情，现在一天三顿饭加点心水果，都要在幼儿园和同伴们一起吃。
少了他在跟前，日子是安静了许多。
但，抬头就是皇帝，莫名暴躁。
需要时常去看看天真无邪的小孩子们洗洗眼睛。
小孩子们在幼儿园门口哭着不进去的场面，在后宫幼儿园里没有出现。
这些孩子之前在家时，也是要早晚去家中长辈那里请安的。
就算是有人惯着，玩具也就那几样，一堆规矩从小就要学。
幼儿园里大大小小的玩具挑花眼，还有好玩的滑梯，蹦床，沙坑，木马……
饭食点心都香喷喷的，学会了娘娘们教的课，回家说给爹娘、爷奶听，还能得到一大堆夸赞和各种奖励。
虽然年纪小，还有些懵懂，但被选中之后，在家中地位的突升太明显，小孩儿们多多少少都对进宫上幼儿园有了强烈的意愿。
每天回家都会被带到爷爷跟前问话，换了院子住，吃用都换了更好的，家里人都是一副笑面孔。
爹娘日日嘱咐进宫后要乖，听娘娘们的话，要对小太子和气……
赵明月到的时候，贤妃正带着孩子们认字。
一个个小孩儿做得端端正正，周琚在第一排的中间。
原本他是一个人占一排，左右都没有人的。
德妃：“琚儿是太子，如何能和臣子们的孩子平起平坐。”
贤妃：“这些孩子刚到，年岁又小，要是有没认清琚儿的，吵闹间伤到了琚儿怎么办？”
赵明月扶额，“他们已经是小孩子里乖巧懂事的了，来宫里是当琚儿玩伴的。小孩子的玩伴若是分了尊卑，如何一起玩儿。”
“这么多人看着琚儿，就算真打起来了，也不会怎么样啊？”
“无忧小时候也时常同人打架。”
“你们看这些孩子看琚儿的眼神，都知道要让着他了。”
好说歹说，才让周琚从单独一排，变成了第一排的中间位置。
别的孩子座位轮换，大家都有和他一排，靠近他坐的机会。
他以后是要继承皇位的。
虽然到时候这皇位含金量可能会大大降低，但总归是与众不同。
赵明月便也不再坚持。
课间休息。
周琚飞快的跑过来，抬起脸，笑得开心，“娘。”
赵明月牵着他，“喜欢这些小伙伴们么？”
周琚点头，大声：“喜欢。”
“娘，他们都有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为何琚儿只有无忧哥哥和文轩哥哥，常康弟弟，没有姐姐和妹妹？”
“你也有姐姐和妹妹，只不过她们都不在京城。在娘小时候住的地方，安平县。”
“哦。”虽然他也有，但是都没见过，感觉不到有。
赵明月垂下眼，“若是宫里也有一个小妹妹或者小弟弟，琚儿会喜欢他么？”
周琚肯定：“会。”
赵明月：“琚儿以后一定是个好哥哥。”
周琚：“嗯！”
他会像无忧哥哥一样好！
后宫嫔妃要轮着当夫子，不当夫子的时候要对少府的账册，中间有了空闲，还会到幼儿园来看看孩子们。
赵明月满意。
这才是三四十女人该有的状态嘛！
充实，满足，有期待，日子过得实实在在。
就是德妃也不把周麒时时挂在嘴边了。
出宫的妃子们都嫁人了，淑妃也去了凉州，没人跟她“抢”皇帝了，她也似乎，好像觉着皇帝没那么重要了？
“接送”周琚上幼儿园的都是其她嫔妃，德妃一次都没出现在延福殿过。
不过，嫔妃们来延福殿也很难偶遇周麒。
周琚起床的时候，他早忙政事去了。周琚回来的时候，他多半在主殿批折子。
狗皇帝不让嫔妃们进主殿。
“本宫这个年纪，也不是当年的美貌小姑娘了，就不往皇上跟前凑了。”德妃淡淡道。
赵明月惊道：“姐姐这样花容月貌，雍容华贵，怎可如此妄自菲薄？”
你们都不去找皇帝了，皇帝他有空就来我面前晃啊！
德妃横她一眼，“你不懂，本宫就想让皇上心里一直是本宫当年的姿容。”
赵明月一言难尽，恋爱脑的脑回路，她再次拜服。
成吧，您这样也挺好的。
赵明月上午去勤政殿或早朝听政，下午批一会折子就会去忙各种事。
到后宫转转，召见少府的官员，关心关心皇庄实验地和学堂的进度，有时候还去工部找季尚书“共谋赚钱的法子。”。
这种时候周麒要是还想杵在她跟前，她多半就要上演一出“打皇帝”的大戏。
摸清了她发火的前兆，周麒自觉乖顺。
今日赵明月一出延福殿，周麒招招手，小路子上前。
“有没有觉得皇贵妃这两天古古怪怪的？”
吃饭给他夹菜，虽然次数不多，但也夹了。
这两天都没对他横眉冷对了，更没有对他发火。
有时候还偷偷瞧他几眼，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
小路子迟疑：“奴婢没觉得哪里怪啊？”
之前动不动就追着皇上您打，叫皇上您“滚远点”，才是奇怪好么？
反正从皇上打了胜仗回来，皇上和娘娘之间的你来我往，他就看不懂了。
也不是一点不懂。
皇上更粘皇贵妃了，皇贵妃更烦皇上了。
处理政事的时候还好好的，事儿一完，场面就变了。
皇贵妃翻脸不认人的本事，他小路子也佩服得紧。
周麒起身，踱来踱去，“不对，肯定有哪里不对！”
“明月不可能对朕突然就这么好了。”
“定是有什么朕不知道的事儿！”
小路子疑惑：“皇贵妃对皇上好，这，这不好吗？”
周麒挥挥手，“算了，你不懂。这一个人突然对另一个人好，定是有所图谋。”
“只是，明月到底图朕什么呢？朕江山都任她折腾了，她还想做什么？”
周麒百思不得其解。
第154章
赵明月一大早就出宫了。
换上了男装, 打算今儿一整天就在外面溜达了。
她是跟皇帝一起去早朝的路上临时反悔的，“今日早朝皇上自己去吧，大金哥他们走了一个多月了, 我回安平侯府看看娘她们。”
周麒看看赵明月的脸色：“让小路子跟着你去？”他这会要说跟着一起去的话, 明月肯定得生气。
赵明月看一眼一旁低眉顺耳的小路子, “行。”
出了宫，刚进御前街, 赵明月吩咐车夫，“去红袖阁。”
车夫呆住, 小路子磕磕绊绊道, “皇, 赵, 赵公子, 红，红袖阁，这会还未开门。”
娘娘欸，您不是说去安平侯府的么？怎么成青楼了？今儿娘娘要真去了，他还能保住项上人头吗？
赵明月疑惑，“白天她们不做生意？”
小路子冷汗直冒, “红袖阁是, 是中午时分开，开门。”
赵明月：“那京中有上午就迎客的姑娘们吗？”
小路子嗖的跪下, “奴, 奴婢不知。”
赵明月：“那去玲珑酒楼吧。”
她本来也不是一定要去青楼，就是想到这个穿越必打卡的地, 她还没去见识过，想瞅一眼。
她就是想出来静一静而已。
淑妃和宋瑾瑜都去了凉州, 她也没个说话的人了。
这种事也不好和慧娘和张浓华说。
御前街一大早就很热闹了。
大户人家自己有厨娘，家里人也多，早餐就能做出好几种来，多数时候都是在自家吃。
不过人都是喜好新奇的，偶尔也会到街面上来寻几样吃食。
家里有些积蓄的小门小户，不时上街吃顿早饭，和街坊邻居说说最近的热闹事，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京城的吃食铺子，味道还行的，一向就不缺生意。
路过熟悉的烧饼摊，赵明月叫停了马车。
“坐，都坐，今儿我请大家吃早饭。”赵明月豪气道，“想吃什么随便点，附近的这几家都成。”
卖烧饼的妇人，一眼就认出了赵明月。
娘娘又来她家买烧饼了！
这次不止买烧饼，是直接坐下吃了！
“一碗甜豆花。”
她早上起床就吃过了，这会心里烦躁，又想吃点了。
妇人使劲掐了自己一把，看着笑眯眯的皇贵妃，结结巴巴道，“好，好，您，您先坐？”
小路子要去擦桌椅，被赵明月制止了。
妇人心里一松，又掐了自己一把，给赵明月盛豆花。
“好了，好了，别加太多糖。”赵明月道，“我不喜太甜的。”
小路子帮她端了碗过来，赵明月小口小口的喝，甜而不腻，香儿顺滑，这豆花做得不错。
车夫和两名护卫到一边巷子守着马车，其余人分散坐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