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宿敌捡回家以后——七日岛【完结】
时间:2023-08-02 14:35:09

  “不,奇怪的不止这个。”夏霜道,“即便陶家村有异,也该优先找到辖区的长老、峰主,再由北山境派遣修士处理。为何他们绕过了那些步骤,竟选择直接传信春桃?”
  两人身后,秋蝉道:“陶家村属凡人所居地段,若按照正规步骤,需先拟送文书至长老,由长老派人查过情况,再由峰主逐级汇报,最后才能找到修士处理异常。”
  若按照这个步骤,等修士赶到,坟头草都三尺高了。
  也就是这些年仙域安稳,这些凡人聚集的地段才没有出过大事故。
  云笈叹息一声:“无碍,恰好我想散散心,就出门走走吧。”
  秋蝉问:“殿下,可需要找人随行?若问二殿下要人,应该能调来几名大将增援。”
  “不必。”云笈提着裙摆回首,看向走在最后的褚辛。
  没有她的指令,褚辛只当自己是跟在她身后的最为普通的仆从,她出来找春桃,他就紧随其后,规矩地做沉默的随行者。
  距离他的过激行为已经过了小半日,褚辛早已恢复到最为普通寻常的状态,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他稀松平常,引得云笈觉得自己真像是小题大做一样。
  激生一股莫名的胜负欲。
  不行,不能表现出异常,否则就输给了褚辛。
  云笈按下心中怪异的情绪,以最为自然的神态命令道:“我们下午就出发,褚辛,你跟我一起。”
  秋蝉差点脚下一滑。
  “啊?!”夏霜讶然,结巴道,“可,可他才月天境……”
  云笈弯弯唇,已经是不允许反驳的姿态:“我说要他去,他就得去。”
  伞檐的雨帘下,褚辛与云笈对视,微笑道:“褚辛愿听从殿下命令。”
  等云笈不再看他,这笑意方才收敛。
  逃脱此地的机会,来了。
  未时一过,雨终于停歇。
  韶华宫前,弟子为马车开门,目送云笈等人离宫。
  此番出行人数不少,且春桃大病初愈,马车也就分了两趟。
  秋蝉这些日子时常照看春桃,与春桃同乘,坐的是备用的小马车。云笈则带着夏霜、褚辛,坐在平日常坐的那一辆里。
  驶出宫门时,一只乌鸦翻腾着钻进车帘,同云笈撞了个对脸。
  云笈见惯了青霄山的禽鸟,两手一握将它捉住,疑惑道:“怪了,好端端的,怎么会有乌鸦突然跑进来?”
  乌鸦妖红豆一样的眼珠转了转,看向褚辛。
  褚辛眼神冷冰冰:“大概是随我来的。”
  昨夜他翻找书籍,乌鸦妖在窗外监视到深夜,分明是觉得他会做出什么。
  现下是怕他真的会有所动作,连忙跟过来护主了?
  一只愚蠢的乌鸦妖,也讲衔环报恩这套。
  “喔。”云笈好心情地笑道,“原来宠物也会养宠物。”
  哪怕在她嘲讽时,褚辛依旧微笑着,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夏霜坐在角落削苹果:“……”
  这般嘲笑,殿下分明是不喜褚辛的。
  可不喜,又为何要将人带出来,此人又不是什么能够帮上大忙的高阶修士……
  她不理解。
  算了,还是继续削苹果吧。
  云笈点着乌鸦妖的脑袋,以灵力辨识:“还是只乌鸦妖,应该会说话吧。”
  乌鸦妖老老实实开口,一嘴豪放沙哑的大叔声音:“是的殿下!”
  “呀!”云笈吓了一跳,差点把它扔出去,“怎的声音这般难听?!”
  乌鸦妖眼角抽搐:“……天生的,殿下。”
  云笈沉默了一下,有些怜悯地点头:“行,叫什么名字?”
  乌鸦乖乖回答:“回殿下,我叫乌狄。”
  “无敌?”云笈问褚辛,“这名字是你起的么?”
  褚辛看着窗外:“与我无关。”
  云笈把乌狄放在一边:“罢了,既然来了,那就跟我们一道走吧。”
  她在乾坤袋中找出一块白玉,扔给褚辛:“给。”
  那是一块雪白无暇的方形玉佩,正面空白着,流溢着灵力,背面则刻着青龙纹样,再往下,坠着一块青色琉璃与褐色流苏。
  是青云国产出的羽书令,制式和夏霜佩戴的相同,只是流苏的颜色不太一样。
  褚辛抚摸着羽书令的花纹,看见正面显示出以古篆所书的他的名字,怔了怔:“殿下,这是?”
  “这块羽书令已经绑定了你的身份,也标记过我、夏霜、秋蝉的灵力,你可以用它传信给我们。”
  云笈接过夏霜递来的茶:“陶家村在北山境与昆仑接壤的边境地段,此行说不准是否会有意外,记得将羽书令随身佩戴。”
  她饮着茶,看着褚辛把羽书令挂在腰间,又问:“还有,我看书上说半妖需要定期啖血才能补充灵力,你可有这方面的习惯,以前有喝过修士或妖的血么?”
  “不曾。”褚辛直视她道,“黑市有专门售卖给半妖的血制品,与平日服用的食物没有不同。”
  云笈:“现在你灵力可有匮乏?”
  褚辛摇头:“是够用的。”
  云笈颔首:“知道了。”
  她放下茶盏,捉回乌狄当做枕头抱在手中,闭目养神,不再同他多说。
  褚辛盯着乌狄,后者感受到他凉丝丝的眼神,把脑袋缩进羽毛里,大着胆瞪了回去。
  他摸着自己的羽书令,将这块价格不菲的玉佩正反又看了几回,再进入传讯界面,确认此物与一般羽书令无异。
  这算什么,早晨踹他一脚的补偿?
  云笈对他,的确有着对待玩物的阴晴不定和远近游移。
  秋枫苑中,飞雪将要飘落,又在空中回旋数圈,
  三只傀儡人眉间亮起蓝色光晕,抬手结阵,引出一道道如同潮汐向外翻滚的灵力波动。
  云秋瑜记录着傀儡人的灵力波动,几个傀儡人忽而停手,共同向回廊方向行跪礼。
  他笔尖顿了顿,果然看见那头有人走来,放下纸笔,想要推着轮椅去迎接。
  云书阳肩披纯黑大麾,更显眉目威武,朝他摆摆手:“跟你说过多少次,不方便就免了这些虚礼。”
  他走进院中,方才行礼的傀儡人已经起身,重新摆出施术的阵势。
  云书阳抚摸着傀儡人眉心印记:“又在研究傀儡人?”
  云秋瑜自谦道:“谈不上研究,不过是闲来无事摆弄机关罢了。”
  “四弟过谦了,这几个傀儡人是新做的吧?竟会摆些初阶阵法,颇为不错。”云书阳面露贪婪之色,“不知能否借用到武阳宫,让二哥试用一番?”
  云秋瑜颔首:“恰好,我正想将这几个傀儡人赠与二哥,庆贺二哥得到父皇封赏。”
  “这样么?甚好甚好。”云书阳爽朗地拍了拍云秋瑜的肩,“你的机关术修炼得越发纯熟了,不知日后有没有机会将这些傀儡人用在战场上。”
  云秋瑜摇头,无奈苦笑道:“以现在的水平,怕是不行。而且,我想这些死物也取代不了二哥的运筹帷幄。”
  这回答搔到云书阳的痒处,他高笑几声:“若是老三和你一样灵泛懂事,也不会让我这个当哥哥的如此心焦啊。”
  这时,跟随云书阳身后的仆役附在他身旁耳语几句。
  云书阳倒不遮掩,颦眉问:“都这个时候了,小六要去哪?”
  仆役道:“门房说,六殿下打开的是通往北山境的传送阵,带着侍女,还有前几日的那个半妖。”
  这让云书阳更添疑惑:“北山境?没事去那蛮夷之地做什么,是不准备看她二哥受赏了?”
  云书阳言语虽似谴责,却并无阻拦之意。
  如今民间对他风评甚好,朝中却有不少人认为言过其实。
  而事实的确与传言有悖。
  与相柳九战,安排布阵的是他,但受制于阵法,仅允许一人与相柳对垒。
  深入虎穴,要了相柳性命的是云笈。
  现下只有少数人知道斩相柳的是云笈,但,有云瀚的人死死盯着他的动作,云书阳依旧不放心。
  若是云笈在场,还不知会不会节外生枝。
  她不在,反而更好。
  云秋瑜含笑道:“听闻北山境这几日梅花开得很好,小六许是带人赏花游乐。”
  “哦?也不是没可能。小六如此宠爱那个半妖,让我都有些好奇了。”云书阳问,“四弟,你可曾见过那半妖了?”
  “有过一面之缘。”
  “如何,是不是真如传言所说是个美男子?”
  云秋瑜笑了笑:“若论美貌,的确在青霄山也是拔尖。凛实为此颇为感慨,认为自己青霄山第一美男子的地位岌岌可危。”
  云书阳爆笑如雷:“那本就是他自封的,谈何岌岌可危。”
  他拍了拍云秋瑜:“你腿脚不便,这些傀儡人调试好了,同我在羽书令上知会一声即可,我会派人来取。时候不早了,我就先走了。”
  云书阳走后,院落重新恢复安静。
  侍女为云秋瑜重新递上纸笔,好奇道:“六殿下的半妖真有那般好看么?大伙都说想偷偷去看一眼呢。”
  “样貌的确不差,只是,若非必须,还是不要接近的好。”云秋瑜说。
  “为何?”
  云秋瑜擦去傀儡人额顶被云书阳抚摸后的痕迹,笑着抬笔:“要是你们都对他着了迷,日后谁来秋枫苑干活?”
第15章
  北风呼啸不歇,马车窗扉旁坠着的珠帘撞得哗啦响。
  云笈拨开车帘,抬首望去,只见浓云蔽日,空中红与灰翻滚成一片,耳边听得隐雷轰隆不停,却并未看见有雷光闪现。
  土地皲裂,白雪掩盖着猩红的寸草不生的大地,树木枯败得只剩枝桠。
  这般景色,与春桃所述一模一样。
  夏霜说:“殿下,快到了。”
  云笈迟迟没有放下车帘:“动静闹得如此之大,难道北山境的人就没有半分察觉么。”
  乌狄:“听闻北山境主这几日在为二殿下准备贺礼,封赏仪式的消息来得太急,恐怕他无暇顾及其他。”
  它一开口,车内三人的目光就聚焦在它身上。
  乌狄:“……”
  它急声为自己解释:“我们妖也是有自己的消息渠道的,知道的不比你们少!”
  “看来你这小妖还有些用处。”云笈拍拍乌狄的头,放下车帘,“夏霜,跟秋蝉那边打声招呼,让她们准备下车了。”
  陶家村。
  今早春桃已经传来消息,马车未到,村口已经有不少人在候着。
  村民们面黄肌瘦,身着旧衫,清一色的男人,其中不少是上了年纪的老叟。
  领头的老人面颊凹陷,发须尽白,他腰背佝偻着,脸色含着阴翳,浑身上下只有一对眼睛还有些精神矍铄的意味。
  突然,人群中有人喊道:“村长,来了。”
  远方,半空中的传送阵短暂地亮起。
  随后是雪白的灵驹开道,两辆马车踏尘而来。
  灵驹一路奔驰,随车夫一阵吁声,刹住脚步停在村口。
  丁耀德上前两步想要迎接,然而车门打开时,首先下来的并非云笈,而是一名少年。
  只看样貌,这少年大概只有十六七岁,瘦弱挺拔的身躯罩在雪白麾衣下,浑像是病弱的贵公子。
  褚辛回头转身,躬身对车厢伸出手。
  珠帘拂起,那之后亦是一道白色。
  云笈裹着带白绒边的披风,发辫梳成两绺,带着装饰的玉珠垂落肩头。她面颊粉白,桃花眼一抬,在冰天雪地里生生划出一道春色。
  云笈爱白,为褚辛采买的麾衣亦是白。两人靠近时仿若一道画卷,让人心中不由生出金童玉女这四个大字来。
  云笈看着褚辛伸到自己面前的手。
  他的气色已经比刚到韶华宫时健康不少,却依旧没有多少肉,手指修长,苍白纤细,一点血色也没有。
  真不知道那些饭菜都吃到哪里去了。
  更不知是从哪里学来的,竟还晓得要扶人下车。
  她才不要他扶。
  云笈哼了声,提着裙摆,自己跳了下来。
  褚辛已经习惯了云笈的忽冷忽热,也知道她与人接触有不少讲究。
  她不碰他的手,他也不执着,收了手,随夏霜一起跟在云笈身后。
  村民们跪了一片行着礼,云笈刚说出“起来吧”,丁耀德就囫囵起了身,对着后头的小车高呼:“春啊——”
  春桃被秋蝉搀着下了车,迎面见一个老人朝自己扑来,惊呼一声连连后退,跌坐在车厢,才看清来者何人。
  春桃已经离开陶家村三十余年。
  三十年,于修士太短,不过一个弹指,于凡人太长,足够让青年成为老者。
  她辨认着老者的五官,好似不敢相信:“村长?”
  丁耀德被秋蝉拦在几步外,急切答应:“是我,是我。”
  春桃这才问:“我娘呢,她有没有受伤?异兽在哪?村里怎么样了?”
  她问得太多太急,丁耀德看了看云笈,好似征询意见。
  云笈站在不远处,挑眉道:“村里情况如何,你又是如何安排的,且直说就是。”
  丁耀德这才吩咐其他人:“赵刚,你带春桃去看看她娘,刘二,你们几个跟我来,我们跟六殿下一起去田垄。”
  说是田垄,不过是一片开裂得更加厉害的土地罢了。
  凹陷的田土彻底染红,沟渠中一滴水也没有,远处站着几颗根枝虬结的枯枝老树,梢头乌鸦都比别处的瘦上一圈。
  夏霜感慨:“最近几十年我也来过北山境几回,现下应当是赏梅的最佳时节才对,此处竟一枝梅花也没有。”
  云笈望着空茫的红色土地摇头:“要是赏梅,青霄山上有得是,何必远赴千里来到这里。”
  夏霜道:“这里靠近昆仑,或许梅花更好看些也说不定。”
  陶家村再往北,结界拉出青云、昆仑两国的边界。
  往远处看,在迷蒙似雾的结界后,有昆仑边界积雪的松林。那头白绿连山,并未像这头一样受异兽影响。
  昆仑一年到尾冬季极长,岁寒三友的确出名。
  云笈低头看看前任昆仑少主:“有什么发现?”
  褚辛指尖捻着一块红土,土质干涸结块,若用手指碾碎,却能感受到黏腻的质感。除了质地,土地的颜色也和普通红土不同,是怪异的鲜红色。
  “这些土地像是被污染了,所以种不出来东西。”
  除了这些,褚辛辨不出更多,于是拿出手帕将手擦拭干净。
  倒还挺规矩,知道讲卫生。
  云笈问他:“能辨认出是被什么污染了么?”
  褚辛顿住擦手的动作,缓缓摇头:“辨认不出来。殿下可能看出其中关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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