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指抵着他的裤兜,来回翻了两遍。
真没了。
不死心地想翻第三遍,手腕被他抓住,一凉一热,她的动作被迫停止,没吃到糖心情极差,恹恹靠在他怀里。
这样的相处模式,对于他们的关系来说算缠绵又不算缠绵。
“李曼琪想泡你?”
“怕我祸害她?”
她的眼睫眨了一下,蹭过他的袖口,弄起微不可察的一道褶皱:“你倒祸害不了她,真在一起,是你俩祸害别人。”
他笑,边笑边捞她的足踝,她侧头看一眼他手:“沈纵京,你别折腾了,好好养伤。”
“关心我?”
她的眼睫再眨一下:“影响质量。”
沈纵京这个混蛋继续笑,没耽误他继续把她整个人捞怀里。
“说真话,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她轻轻问。
沈纵京确实回答过挺多次这个问题,诸如他女朋友那样的,诸如觉得黄鹤楼比万宝路呛的,她当然不会相信这是什么正经答案。
沈纵京懒洋洋回:“先听听你的。”
“我没办法喜欢一个人,沈纵京。”
“为什么?”他问。
“我生父。”
本能地排斥,厌恶,逃避,所以那晚在体育馆外被李诚偷拍,才会生理性反胃干呕。
沈纵京沉默两秒,撩起眼皮看她一眼。
“那咱俩怎么算?”
“咱俩这样不好吗?”
沈纵京的手机上这会儿进了一堆亲切问候,他低头看了一眼。
“周昊他们打完球了。”
刚才没人在估计是因为李曼琪,这会儿球局结束,周昊他们肯定得过来。
她从他怀里起来:“我走了。”
走两步,手腕被沈纵京一拉,唇在碰上的一瞬被撬开,球馆的冷气打在两人的头顶,肩身,凉丝丝的,而相缠的唇舌滚烫。
呼吸与思考一起混乱,刺激感和紧张感交替充斥大脑皮层。
她扯着他的领带维持平衡,混混沌沌想起下午的领夹还没还,进一步思考前,被他再拉进一分。
药油气味和刚才那颗糖将化未化的甜腻缠绕在一起。
从体育馆出来的时候她轻促地喘息,心跳剧烈地靠在球馆外的墙壁,打了根烟。
打火的时候手指还在轻微颤栗,指尖凝着细小麻意,打了两次才打着,身上被沈纵京捂出的暖意被凉风吹透了。
烟气贴着长睫散开,她恹恹看了会儿漆黑夜幕,拨开被吹到额前的碎发,长睫眨动一下。
出了会儿神,翻出手机,调镜头,咔嚓一声。
她抱着手臂,看着镜头里的自己。
白珍珠的纽扣,膝盖被冻得微红,松散长发绕着烟气,耳根红意明显,眼底神色空洞。
漂亮,颓靡,堕落。
眉眼有点陌生。
大概是因为从没见过组成她另一半基因的“生父”。
她吐了口烟气,隐约听到体育馆里的说话声。
沈纵京的消息在她快抽完一根烟的时候发进来。
【J:挺好的】
【J:西校门等你】
彻底回到最熟悉的关系,直白,刺激,腐坏。
但这混蛋的精神过于充沛了点。
第21章 刺
最后一截烟黎烟没有抽, 在火星快要灼到手指时松手。
烟尾的火光在黑暗里无声无息地熄灭。
沈纵京和周昊他们已经出来了,傅昌问等会儿要不要去夜店,除了余明没人响应。
周昊不去这事不稀奇, 吴方在撺掇沈纵京, 毕竟有沈纵京在, 完全不用发愁买单的事。
沈纵京在懒洋洋打一根烟, 这次是薄荷冰爆, 他以前那些蜜桃双爆要么是给她备的,要么是从她这儿顺的, 她最近开始戒烟,沈纵京那儿的自然也少了,最后一盒在昨晚让她顺走了。
吴方还在锲而不舍地撺掇,她低着头,指腹轻轻磨过【西校门等你】五字,打字——
【好】
回完捋着头发, 散去裹挟其中的轻微烟气。
吴方的长篇大论终于结束, 沈纵京惜字如金回:“手伤, 回家睡觉。”
道貌岸然得很,要不是知道睡觉两字里另指的深意, 她估计也会被沈纵京的道貌岸然样骗了, 把他跟周昊一起归到一身正气三好少年的行列里。
想到周昊, 心轻轻提了一下。
她仔仔细细地想过周昊的种种反应,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他在进活动教室前还问过她进不进去。
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害怕让周昊看到她不良的一面。
本能觉得他会厌恶只是原因之一。
而还有她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一个原因, 大概就是她到现在还能维持表面光鲜, 很大一部分是因为有这么一个信念支撑着。
即便行尸走肉,起码尚在人间。
黎烟想像不出如果没有这么一个信念, 她现在会成为什么样。
她调出跟周昊的聊天框,打字——
【你打完球了吗?】
没立刻发,从兜里摸,糖没了,烟抽出又按回去,燥得轻磨了下指骨,才按下发送键。
发完把手机扔回去,掌心盖在眼睑,觉出凉意,慢慢蹲进黑暗里头。
半分钟后,手机叮地一声。
周昊回了。
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
【打完了。】
她咬着指节骨,咬出一个不轻不重的印。
【手伤...】
犹豫了一会儿,边往西门走边斟酌措辞,走到西门的时候看到了沈纵京那辆道奇。
主驾的车门开着,他翘着二郎腿,指间烧着一截烟,受伤的手腕带了护具,听到声响,撩起眼皮看她一眼,下车开副驾门。
她的心神还在那条消息上,边走边打字。
【听说你的手受伤了,严重吗?】
点击发送前,手机被沈纵京抽走,她转头,沈纵京两指夹着手机,懒洋洋扫一眼:“没电了。”
他说完手机还真自动关机了。
她这才想起刚才的两次低电量提示,垂下眼睫,一晚的勇气耗尽,没有充电继续发的打算了。
热车的时候,沈纵京侧头看她一眼:“吃糖吗?”
不是她兜里原来的那包了,估计是他车上的或者刚买的,她接了,没剥,压在掌心转着玩。
“有个作业,我得回宿舍拿趟工具。”
她专业课作业要用的工具都扔在宿舍了,这么说就是周末两天都打算跟沈纵京鬼混在一起的意思了。
这才是他们的关系应该有的样子。
纯粹。
腐坏。
疏离。
沈纵京侧了第二次头,黎烟轻呛了一声,他把那根烟拿下来。
她说:“没事,你抽吧。”
但他还是在窗外掐了,降了她那边的车窗,顺手切了歌单。
沈纵京的歌单挺杂,摇滚和古典乐他都听,也有不少欧美那边的烟嗓情歌,有的是她添的,有的是她心血来潮放的,他都留着。
以他懒死的德行,十有八九是懒得删。
他的车太打眼,校内的不少女生都从这辆车蹲他的行踪,所以她照例只让他送到小操场,她下车的时候,沈纵京嚼着一颗糖,脸颊轻微抽动,前额的发跟衬衫衣领一同被夜风吹动。
收拾完画具下来的时候碰到李曼琪和杜思兰,两个人正在抽着烟说话,挺痞的,擦肩的时候,李曼琪突然说:“你今天去体育馆看谁?”
黎烟转头,眼睫轻轻动了一下:“什么看谁?”
“你没事会去京大体育馆?”
“你不是也在。”
语调又冷又软,却把李曼琪的话牢牢堵住了。
李曼琪爆了句粗口,视线转到她提着的包上:“ 这是又夜不归宿咯?跟谁?”
黎烟抬起眼睫,看了李曼琪一眼。
这一眼里有那么点恶劣意味,但她很快就把那些恶劣收起来,没接李曼琪的话,提着包往外走。
接下来的两天周末,她都和沈纵京鬼混在一起。
这个周末发生了很多事。
劳伦斯夺冠。
她最喜欢的一个雕塑家宣布来B市办展。
京大的校论坛上开始小范围传一些帖子。
发帖人是匿名的,但是猜也猜得到是李曼琪,里边基本都是初高中流传的关于她的诸如小扫把星一类的传闻,帖子下边反驳的呼声高于寥寥几条跟风认同。
但是心理学中有一种戈培尔效应,传播无数次的谎言会变成真理,所以,再微小的一句话,都可能掀动风浪。
黎烟通通没管。
这两天里,沈纵京赔她的那几条裙子报废了两条,他的衬衫领口被抓出无数道细褶。
阴雨连绵的天气里,洋娃娃身上华丽的裙子一层层剥落,露出漂亮之下的腐坏。
在一次次直白的冲撞中七零八落。
再在后颈骨湿热的吻中黏补起来。
最后一次是在周日傍晚,连续阴沉了三天的鬼天气终于放晴。
冷气开到二十二度,电视上播着最后一场决赛。
傍晚的斜阳和闷潮的水腥气粘粘腻腻地搅在一起,他让她爽了两天,她也让他爽了一次。
结束的时候两人额抵着额,她的手臂没什么力气地挂在沈纵京的后颈,他抓着她的腰,低头跟她接吻,甜腻的蜜桃味在舌尖交换。
光打在她的脖颈和他的肩身,她揉皱破碎的裙摆也沾了一层粼粼的光,有一种破败的靡丽。
六点三十五分的时候,她从浴室出来,男生洗澡快,沈纵京已经洗完澡了,套了件清清爽爽的黑T,转着电视机的遥控,往她那儿看一眼,视线指了桌上的一包糖:“吃不吃?”
她摇头,后来觉出有点饿,还是拆了一颗。
在嘴里含了一会儿,被甜腻的蜜桃味弄得有点反胃,咔嚓一声咬碎。
声儿太干脆,弄得沈纵京侧头看她一眼。
这次他倒没笑,把她捞去吃了个晚饭。
周一的时候,沈纵京陪她一起去上的那节公选课。
她还困着,沈纵京握着她的肩,带她从一个人迹罕至的通道往教室走,到有隐约人声的楼梯口才放了手。
她还犯着困,经过教室外边的垃圾桶时停住脚步,把兜里那根烟扔了。
又摸到一块糖,慢悠悠地剥,剥到一半碰到李曼琪跟她那帮小姐妹,都往她这儿看,李曼琪的目光尤为明显。
她垂着眼睫,没精力纠缠什么,手插回兜里往教室走。
李曼琪最近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打小闹暂时还没碰她那根线,她分不出精力在李曼琪身上。
进教室的时候碰到周昊他们,她不动声色地看一眼,除了沈纵京都在,余明旁边还专门留了个座,估计是给沈纵京的。
她在靠后两排坐下,看着周昊的背影。
周五晚上手机没电后,两人的聊天记录就停在了那儿,现在她不敢问下去了。
指腹慢慢磨着桌面,陈苒的消息发进来,问她能不能帮忙占个座。
她看了看时间,一点五十九分。
还有一分钟就上课了,陈苒在这时发消息,肯定不能准时赶上这节课了。
这是陈苒第一次迟到,这姑娘平时都认真得不行,节节课提前三十分钟进教室,占好座在教室复习。
打字回—好。
点发送的时候,吴方他们在前边闲聊。
傅昌问:“纵爷最近忙什么呢,周末的好几个局他都没去,不会是陪妞吧。”
“听说他抽回薄荷冰爆了。”
“真假?上次他买单的时候还掉出块糖,这么快就分了?”
黎烟犯着困,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头一沉差点睡着的时候,被一只骨节匀长的手扶了一把。
她惊醒,回头,沈纵京拎着外套,身上还穿着昨天那件T,周身放浪不羁的劲儿明显。
教室里的目光已经陆陆续续朝他那儿转,他一扶之后就松了手,拎外套的那只手里还有罐汽水,食指搭在拉环上,一拉一提,呲啦一声。
那罐汽水无声无息地换到她手里,温软指尖触到冰凉罐身,轻微颤栗一下。
沈纵京说:“东西掉了。”
这句话成功让吴方他们都转过头,她的脊背陡然一僵,不过除了吴方色心未消地盯着她看,剩下几个人的视线很快集中到她旁边的过道。
她后知后觉去看,才发现包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正好挡在中间。
她弯腰扶包,蝴蝶骨的轮廓印在雪白衣料上,漂亮得很。
沈纵京懒洋洋看一眼,顺手落在她颈侧的一缕发提起来。
这一大庭广众下的勾结他做得无比自然,而她的呼吸滞了一下,才继续把包提起来。
她捡完书包,他的手也插回兜里,撂下一句:“多谢,好学生。”
耳根被好学生这三个字弄得一刹红,昨天进到最深处的时候,他也说了这么一句。
不过那句是——
“放松点,好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