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周是她生理期,第二周是两人都挺忙,她在准备一门课的期末设计,沈纵京在忙射击场的事,那个射击场是他家的,月初的时候老爷子交给他经手了,他在正经事上一向挺靠谱的。
黎烟抿唇:“你还算日子?”
沈纵京瞥她一眼,慢悠悠放了人,他解她扣子是一回事,没打算在这种地儿干点什么。
“晚上怎么回去?”
“坐公交。”
“要下雪了。”
“周昊会在车站等我,你别送。”
沈纵京翘着二郎腿,一把打火机压在掌心转着,听到周昊名字的时候侧了下头,机匣扣动,咔哒一声。
她浑然不觉地解着勾连的那根线,刚才的一番纠缠后那根线缠得更紧了,拧麻花似的。
“沈纵京,帮个忙。”
第32章 刺
让沈纵京帮忙这件事无异于引狼入室。
他毫不客气地从她这儿占了一圈便宜, 她的侧脸贴着墙壁,后颈骨被吮得烧烫,墙壁上贴的一张期中优秀作品被弄得微皱。
那张作品的右下角署着她的名。
沈纵京解她毛衣扣子之余, 腾出手把那张画摘下来, 整齐叠好, 放到一边的置物篮。
她腾出口气, 轻促地骂了句混蛋。
毛衣被勾缠得更紧, 最后脱下来时那一片都跳了线。
沈纵京对此毫无负罪感,双手插着裤兜, 懒洋洋往窗外看一眼:“走吧,送你去公交站。”
他在这上头还是很靠谱的,提前查了公交的班次,把她送到车站的时候,公交正好停靠在站牌边。
她跟着人群一起上了车,额挨着车窗, 在公交启动的时候往站台看了一眼。
沈纵京逆着人群往站台外走, 棒球帽, 黑色冲锋衣,一米八多的个, 一个背影就惹得站台候车的两个女生往那边多看了好几眼。
每次看沈纵京背影的时候, 才会深切地生出两人不在一个圈的感觉。
即使他在她身上流汗的时候, 两人的距离近到水乳交融。
她没有回家,自从那次宾利事件后, 她一直没回过家。
赵长凤起初给她打电话的频率很高, 基本都是千篇一律的内容, 让她别再祸害其他人,别再招惹周家。
她其实有点明白赵长凤是怎么想的, 身为母亲,女儿的自杀让赵长凤的负疚感也很深,人在这种时刻往往容易迁咎,以此缓解内心的悲痛和愧疚。
所以赵长凤把这件事迁咎到了她身上,毕竟没有她,林月如不会产后抑郁,其后的一切悲剧都不会发生。
后来大概是周昊插了手,打到她这儿的电话少了不少。
她在三站后下了车,没回租的房子,而是在附近的便利店买了晚饭。
不跟沈纵京在一起的时候,她仍旧是孤独的,狼狈的,被好人世界拒之门外的好学生。
从上幼儿园的时候,她就习惯把一切都做到近乎完美,一开始是为了让妈妈能为她骄傲,不要每次只陪哥哥玩,后来明白了永远不可能成为妈妈的骄傲,就只剩下习惯。
十几年养成的习惯到底不是说抛弃就能立刻抛弃的。
晚上六点半的时候,沉甸甸的阴云间开始飘雪。
沈纵京给她买的是件帽衫式卫衣,她没有把帽子戴起来,冰凉的雪粒子落在长发,脸颊和嘴唇。
七点多的时候,周昊给她打了个电话,问她到没到家。
她遮着听筒边的风声,说到了。
周昊沉默了一会儿,电话对面传来赵长凤的声音,喊他赶紧过去吃饭,说雪天煮了热饺子,他爱吃的羊肉馅,吃完不冻耳朵。
剔去她之后,家里似乎没有什么变化,甚至和谐了不少。
八点多的时候陈苒给她发了张从宿舍阳台拍的雪景图。
【Ran: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雪,好漂亮好干净,想和烟烟一起看】
心口暖了一刹,她的指骨交叠着,发了条语音过去:“林子航有没有陪你看雪?”
“他要陪的,但是我没让他来,快期末了,他们专业在拍短片,特别忙。”
有点不太对,两人正在干柴烈火的阶段,之前林子航考试前都陪陈苒去食堂吃饭。
不过小情侣间闹别扭也正常。
黎烟想了想,旁敲侧击:“你最近还好吧。”
陈苒过了几秒才回:“都挺好的。”
黎烟在寒风中回完陈苒的消息,冻得僵硬的手指缩进袖子里。
今年冬天下雪晚,不算之前的那场雨夹雪的话,这场雪严格意义上说算是B市的初雪,她想多看会儿雪,又去买了罐啤酒,打算坐到便利店停止营业。
便利店的营业时间是早九到晚十。
临近九点的时候,她学完了荒诞美学的线上课程,切到了橄榄球赛的回播。
天很冷,雪花也因此凝得漂亮,从天幕簌簌往下飘,黎烟看了一会儿,拍了张照发到动态。
发完切回球赛回播界面继续看,她看赛更多是看喜欢的球员,对赛本身没那么关注,所以看得有点三心二意,看到红队进球拿分的时候,眼前扫过一片雪亮灯光。
她轻眯了下眼,一辆出租车徐徐停在十步之外。
吴方是第一个从车上下来的,看到她的时候明显有点惊讶:“这么冷的天,学妹怎么在这坐着?”
“看会儿雪,”她问,“你们怎么在这?”
“余明喝大了,沈纵京说这儿有家便利店,给他买点解酒药。”
吴方的话说到一半,沈纵京从副驾下来,朝她这边斜了斜额,算作打招呼,目不斜视地进了便利店,看上去要多道貌岸然有多道貌岸然。
吴方喊:“纵爷,给我带瓶汽水呗,嗓子干。”
沈纵京走到便利店门口,听到这句话回了下头,边摸烟盒边懒懒散散朝吴方的方向看,而后偏了下头,看她一眼。
空气无声无息黏腻。
她被这眼看得心口微燥,划开手机,看到那条动态下面,沈纵京在二十分钟前点了个赞。
吴方还特单纯地沉浸在碰到小女神的喜悦上,问:“之前听说学妹搬到校外了,是在哪儿啊,我在颐园东路,离这儿不远,要是有什么事学妹找我就行。”
黎烟说了句谢谢学长,分出心神往便利店看了一眼。
沈纵京咬着烟斜靠在柜台边,领口被风打得晃动,身上有股懒劲儿,也有股游刃有余的劲儿。
他并没再往这边看,慢悠悠地抽着那根烟,等结账的间隙,右手食指在柜台面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点动着。
跟只有一个心眼的吴方一对比,就能看出他的道行有多高。
沈纵京结完账,提着一袋东西出来,抛了罐汽水到吴方那儿,又抽出块蛋糕,撂在她面前。
芋泥蛋糕。
塑料袋窸窸窣窣地轻响,心口的燥意愈发明显,她低头看那块蛋糕。
吴方问:“诶,黎烟妹妹喜欢这个口味的吗?”
“不知道,随手买的。”沈纵京盯着她的眼睛,“想吃吗?”
这三字问得另有一番含义。
她说:“还好。”
顿了顿,换了个答案:“有点儿。”
“那挺巧。”沈纵京回完这三个字,就低下脖颈摆弄手机去了。
倒是吴方抛出一连串的:“原来学妹喜欢芋泥蛋糕啊,好多女生都喜欢,咱们学校门口有一家排长队的,之前纵爷还去过一次,不知道是不是给女生买的。对了纵爷,那家的芋泥千层好吃吗?”
沈纵京斜头看他一眼,一副懒得说话的模样。
黎烟握在掌心的手机震了一下。
她低头看一眼,屏幕上一条新消息提示。
与此同时,沈纵京咔哒一声锁屏,撩起眼皮,对着吴方说:“不走?”
吴方抓住这个机会问她:“黎烟妹妹要不要一起?”
沈纵京抄着兜,置身事外。
她回:“不用,有朋友接我。”
吴方这才恋恋不舍地上车。
黎烟这才低头看沈纵京刚才发过来的那条消息。
一串车牌号。
掌心痒了一下。
十来分钟后,果然有辆出租车开过来,她拉开车门,看见坐在车里的沈纵京。
他的身上还是跟刚才如出一辙的懒散气场,视线这会儿盯在她这儿了。
黎烟上车的时候沈纵京反倒拉车门下来了。
她问:“你不上?”
他抄着兜,回:“买个东西。”
“刚才不是买过?”
“落了一样。”
她本来要问落了什么,转念间想明白了,耳根一红,轻骂了句流氓。
沈纵京在两分钟后折回来,拉上车门,说了句:“走吧师傅。”
又递了她罐热牛奶捂着,她的手原本僵硬地团在袖子里,握了会儿牛奶终于回了温。
沈纵京的手肘抵着膝,嚼着粒薄荷糖,腮徐徐抽动。
她问:“余明他们呢?”
“回去了。”
“你们晚上结束这么早?”
“本来要换场子,余明喝多了。”
“这么巧?”
“不算巧。”
“你有点坏啊,沈纵京。”
他斜头笑看她一眼,提着腰把人往怀里揽。
她百无聊赖地从他兜里摸出烟盒,往外提的时候手指碰到另外一个盒子,不用想就是他刚才落下没买的那个。
她抽了根烟出来,不打,百无聊赖地捏着爆珠玩,中间力道没用好,捏碎了一颗,蜜桃味的甜液浸上指尖,凉丝丝的。
沈纵京这会儿倒静下来了,以他的坏德行,灌余明这事里肯定有他不小的一份力。
十点四十三分的时候,两人到了沈纵京租的公寓。
严格地说,这场初雪她是和沈纵京一起看的。
两周的时间,催生出了不少生涩和干柴烈火。
沈纵京的卧室有面很大的落地窗,白色纱帘一直垂到地毯,天边因落雪泛着昏红,呼吸黏连,沈纵京在雪最大的时候,撬开她的唇舌。
她一阵阵地颤栗,一半是因为冷的一半是因为他的动作。
两人在这个大雪夜接吻,她的长发湿湿潮潮地缠绕着沈纵京的领口,他握着她的腰身,把她抱得更深。
她的身上还是冰凉的,在便利店外的那几个小时被寒风吹透了,在几次滚烫的交缠后才暖和过来,开始生烫,整个人也渐渐有了活气。
结束的时候,沈纵京揽着她的脖颈,问了一句:“今天有没有不开心?”
吹风加上这一晚折腾得太过,第二天的体育课上,黎烟拿了一个病假条。
班上的男女生做热身的时候,她坐在看台上,往酸奶盒里戳吸管。
这盒酸奶跟早饭都是学生会一个男生拿过来的,据说是有人托他捎的。
这个有人自然是沈纵京。
他今天早上走得挺早,京大今天有个期末总结会,他不出意料又是作为优秀生代表发言。
她有时候还挺佩服沈纵京的,他现在绝对算是大忙人,各方面的忙,他能游刃有余地都处理好已经挺厉害了,居然还没耽误耍个流氓。
吸管穿过铝箔纸,呲地一记轻响。
黎烟低头喝了口酸奶。
跟她同样请假的是先前一起搬石膏像的女生,请假原因是搬石膏像搬得手腕扭了。
黎烟拆吸管的时候,女生在刷论坛上的新鲜八卦,这会儿兴奋地凑过来。
“这次京大天文系的优秀生代表又是沈纵京,活的,帅爆了。”
她低头看,沈纵京难得在跟她鬼混后穿了件挺正经的衬衫,台下是天文系四个年级近千人,他站在台上,一身轻狂又意气风发的少年气。
也很有些高不可及之感。
黎烟的目光从他拿稿的指节移到他被光打着的肩身,再移到他敞开一粒纽扣的衬衫领口。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那里应该有一个不太清晰,细小地几乎看不见的抓痕。
第33章 刺
体育馆的暖气开得足, 黎烟浑身发着烫,不知道是热的还是受凉后的反应,再或者是昨晚折腾的。
第三种可能性更大。
大概是时隔两周的缘故, 昨天两人特别干柴烈火, 他在她耳边说了三声烟, 两声好学生, 还有一句她没听清的情话, 而她的眼睫都凝着汗,这场混乱暧昧一直到雪停的时候才结束。
那时她动都懒得动了, 沈纵京开冰柜,拿了瓶啤酒,本来他还买了甜筒,但是进门的时候忘记了,所以这会儿已经化完了。
沈纵京问她要不要再去买一个,她摇头, 说现在什么都不想吃, 明早想吃甜的东西, 奶油的。
所以沈纵京这份早餐是从一家港式茶楼订的。
她从沈纵京送来的早餐袋里翻出个奶油西多士,三心二意地咬着, 黏腻的奶油炼乳粘在舌根, 她低头看两眼, 沈纵京这次倒是没买什么桃子味的东西。
咬第二口西多士的时候,女生问:“你觉得他怎么样?”
“谁?”
“沈纵京。”
她想了想, 评:“挺有精神的。”
这句说的其实是实话。
女生笑嘻嘻接:“也对, 你肯定不吃他这种坏的。不过还好他也对好学生没兴趣, 之前那个沸沸扬扬的蜜桃双爆在两校都出名了,他脖子还时不时就有两道红印子, 一看就是彪的,你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