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几个女生的话题依旧在沈纵京那儿。
“所以他是天文系大四？不知道有没有女朋友诶，看着就是又帅又坏的那种，人还牛逼。”
“你刚要到他联系方式没有？”
“没啊，你去问问彭辰，他不是熟？”
“他TM连人电话号码都没有。”
接近十二点，场子里嗨得不行，周遭电音刺耳，已经做足了迎接新年的准备。
黎烟喝完最后一口啤酒，头终于有轻微昏沉。
成瑶挨着她坐，在她耳边说：“你是不是想起那个前男友了？”
跟沈纵京那段的隐约风声之后都被他在出国前压下来了，一点都没闹大，后来沈纵京出国，京大关于他的话题不断，但是完全没人把他跟黎烟联系到一起了。
看得出来，两人压根不在一条道上，即便以前可能有过点牵扯，也都会随着沈纵京出国断得干净。
这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
成瑶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看到过些明眼人们没看到过的东西。
比如沈纵京发给她的消息。
只看过几条，也不知道发消息的人是沈纵京，但看得出来，应该是个挺带劲的男生。
而且她跟这个男生的关系绝对不一般，起码不可能是拉拉小手的青涩关系。
空酒罐磕碰着桌面，有点闷的一声。
波士顿的新年烟花在半空炸开，原本滚沸的场子再滚沸了几分。
成瑶的注意力被转移到窗外了，黎烟垂下眼睫，额被酒意烧着。
彭辰不知道从哪儿蹿过来，问：“看到方卓了吗？”
几个女生都摇头。
方卓在DH算为数不多有点败类那挂，纯纯纨绔子弟，家里挺有钱，也是干这行的，他本人来DH纯属为了泡夜店。
付略这个人虽然不太靠谱，但也不至于不靠谱到主动签这种人，听说方卓能进来，是因为方家就这么一个儿子，千依百顺，对DH施了不少压，付略有点扛不住。
当然，方卓进来后，方家也给了不少甜枣，各种资源源源不断往DH送，所以付略就把他当一招财猫供着了。
但方卓这个人玩局玩得不太讲规矩，经常闹出点烂摊子，付略这次特地叮嘱彭辰看着点人。
结果一眼不见，又不知道人跑哪儿去了。
彭辰怕出什么事，连打了好几通电话过去，打到第三通的时候才打通，他说：“兄弟你人跑哪儿…”
说到一半，生生顿住。
黎烟跟DH的几个女生一起彭辰的方向看。
黎烟离他最近，清清楚楚地听到对面沈纵京的声音。
“人在这儿。”
彭辰的脸色有一刹抽搐，知道这是方卓又玩出事了。
电话对面又说了几句什么，咔嚓一声挂断。
彭辰也撂了电话，精神头明显不足了，成瑶问：“出什么事了？”
彭辰抓了抓头：“方卓对沈纵京那边一姑娘动手动脚，现在人被押那儿了。”
成瑶评两字：“活该。”
彭辰闷头喝了酒啤酒：“是挺活该，但是人不能在这儿出事，要不方家肯定不干，卧槽我就刚才去拿了个酒，他去哪儿不行去沈纵京场子。”
成瑶说：“你不是认识沈纵京，看看给人姑娘道个歉，该怎么办怎么办，把人捞回来咯。”
方卓不是第一次出这种事了。
黎烟垂了下眼。
确实如此。但沈纵京绝对不会给方家什么面子，他脾气上来了谁的面子都懒得给。
彭辰再喝一口酒，硬着头皮过去捞人。
没过几分钟果然灰溜溜地回来。
成瑶问：“没捞到人？”
彭辰蹦出了个我靠。
“人姑娘说不想见男的。沈纵京不插手这事，只押着人，放了话，具体怎么听那姑娘的。不过我看到一眼那姑娘，倒是没什么事，坐那儿喝芒果汁呢，方卓看着是比较有事的那个，估计被揍过了，人跟鹌鹑似的。他挨顿揍算活该，但要是真在这儿断条胳膊断个腿的，方家得把DH掀个底朝天。”
彭辰又抓了把头，转头看黎烟：“黎烟妹妹，要不你过去跟他们谈谈？你在门口不是跟沈纵京还有那姑娘碰过面吗？而且那姑娘放了话，只跟漂亮妹妹聊，我连话都说不上。”
黎烟开口之前，成瑶先接：“我陪她去。”
彭辰犹豫两秒：“不是，这事是我们理亏，他们那儿就一个女生，去的人多了倒像是过去干架。”
“那你就TM放心让我学妹一个人去？”
“沈纵京还挺讲道理的，就是押着人要个说法，出不了什么事。”
成瑶气得还要说两句什么，黎烟轻握了下她的手：“没事，我过去看看。”
以沈纵京的脾气，要是方卓真闹出什么事，他就不会在这儿悠哉谈判了。
沈纵京的局不算大，只有她在外面看到的四五个人，看得出来都是平时玩很好的。
她过去的时候，几个男生都抬头看，其中一个朝她笑笑：“我们在门口见过。”
沈纵京眼皮不掀，食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啤酒拉环。
他这个习惯倒是没改。
方卓在他左手边坐，坐得特别老实，倒是看不出来什么被扣的模样，但是细看就能发现，脸都被揍肿了。
而且是专挑脸揍的。
黎烟说：“这事是DH理亏，我们认，如果有什么需要…”
沈纵京的食指一用力，拉环砰地一声拉开。
黎烟的眼睫剧烈颤了一下，他旁边的一个男生觉出空气中的火星子，也转头看了一眼。
沈纵京开口：“你是不是什么都认？”
头皮麻了一下。
知道他说的不是这事，是两年前的事。
啤酒中的细小气泡还在持续上涌，他慢悠悠地掀起眼皮，看着她的每一个细小反应。
沈纵京旁边那圈都是人精中的人精，从沈纵京把人扣下就看出点端倪来了，这会儿都低头喝酒，偶尔有视线往这边瞟一眼。
掌心生出细汗，好在沈纵京没有在这儿跟她把这笔感情帐清算干净的打算，百无聊赖挪开视线：“朱丽在里边。”
朱丽就是被方卓动手动脚的那姑娘。
这会儿她正坐在另一个男生旁边，桌上的一杯芒果汁见了底。
人挺漂亮，看得出来是家世不错从小被宠大的，旁边那个男生扶着她手臂，也是留学生那个圈的，应该是她男朋友。
黎烟进去的时候，朱丽抬起眼睛，呀了一声：“你睫毛真挺长的，我在外边就看了好几眼。”
“谢谢，”黎烟说，“方卓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朱丽摆摆手：“待会儿我打算叫个救护车做个全身体检，钱他出，剩下的没事就算了。”
黎烟抬起眼睫：“他活该，你没事吧，有哪儿不舒服吗？”
“没什么大事，揍人揍得手疼。”
“…”
朱丽还真摸出手机，叫了一千刀一趟的救护车，一点没给方卓省，她旁边的男生陪她往外走。
朱丽走到门边，朝她挥了挥手：“下次见，宝宝。”
方卓还扣在这儿，估计检查结果出来前沈纵京不打算放人了。
黎烟只能跟着一起等，彭辰刚才已经心急火燎地发了三四条消息，她低着头回。
沈纵京起身出了GB。
他那几个留学圈的朋友在玩十五二十，有一个男生问黎烟要不要一起。
纯属礼节性的询问，能跟沈纵京玩在一起的也是那个圈子的，个个都精得很，都看出她跟沈纵京之间那些活生生的拉扯了，谁都没打算来插上一手。
她摇头，过了几分钟也出了夜店。
GB门口聚了不少看新年烟火的人，五颜六色的烟火炸开在漆黑夜幕，繁华又热闹。
中英文的新年快乐混杂交织，混乱之中很有点儿过节的热闹感。
黎烟也跟着抬头看，看了一会儿，想起两年前沈纵京给她放的那场圣诞烟火。
那场写着她名字的烟花。
她在人群中站了会儿，身上被风吹透了，等头顶的烟火结束，才逆着人群往外走。
走几步，看到靠着廊柱抽烟的沈纵京，酒吧门口有多喧闹，他这一角就有多安静。
他的领口被风卷着，灼红的烟尾冒着烟气。
黎烟没见过这个烟的牌子。
但是从稀薄的烟气中就能感受到辣和呛。
他的烟越抽越烈。
沈纵京听到脚步声，徐徐往这边看了一眼，收回视线，抽第二口烟。
以前只要她在，他的视线总会移到她那儿，现在他不看她了。
黎烟也打了根烟，她最近挺少一天抽两根了，爆珠捏碎，蜜桃的甜腻在夹杂着雪气的风中散开。
沈纵京懒洋洋地弹了下烟灰。
她的长发被风吹起，勾缠着他的脖颈，在沈纵京出国后，她的发色也染回来了。
沈纵京倒退一步，那缕发一寸寸从他领口抽离。
旁边传来轻细的咔嚓一声。
黎烟下意识回头，DH走的路线偏商业化，这次的交流展有媒体跟，自然也有不少凑热闹的狗仔，毕竟DH的整体颜值，放在哪儿都是高讨论度。
她的指间还夹着烟，长发被风吹乱，眉眼间有厌世的颓，很有点不良少女模样。
沈纵京先瞥她一眼，才朝那个狗仔走，勾着狗仔的肩，不知道说了点什么，那个狗仔给吓老实了，把相机递过去。
那个相机连拍了好几张，沈纵京逐个删，删到最后一张，传到他自个儿手机上了。
黎烟的眼皮跳了一下：“你留这个干什么？”
沈纵京干脆利落地删完最后一张，把相机抛回狗仔那儿：“你哥让我帮忙照应你，顺便让我发两张照片过去。”
黎烟握住他手腕：“你不能发这个。”
肌肤相贴处生出细小电流，她的掌心渐渐生汗。
沈纵京瞥她一眼：“哦，他还不知道？”
“咱俩的事他也不知道。”
每次提到周昊，她就有点像护犊的母鸡，生怕他被沾上一点脏水，沈纵京哼笑一声，勾勾手。
她下意识看过去。
沈纵京抽手机，咔嚓一声，干脆利落地拍了张照。
还真点开跟周昊的聊天框，发了过去。
那个聊天框上边，是周昊给他发过来的消息。
一小时前发的，说她也在波士顿，让沈纵京帮忙照顾点。
沈纵京发完翻出烟盒，在掌心磕两下，磕了个空，折身进了旁边的便利店。
一眼没朝她这儿多看。
黎烟慢慢蹲下，抱着膝，觉出胸腔的轻微起伏。
沈纵京在五分钟后从便利店出来。
他手里提着一个袋子，错身时肩身擦碰，黎烟垂眼，看到那个袋子里装的都是熟悉的东西，一盒烟，一瓶酒，一包糖。
但又不太一样。
烟换成了她之前看到的法国牌子。
酒换成了威士忌。
糖换成了压片薄荷糖。
甜筒他不买了。
沈纵京抽出烟盒，按动机匣，火光擦地一声蹿起，舔上烟尾。
酒意后知后觉地上涌，整个身体都轻微泛麻，沈纵京见她持久不动，估计以为她低血糖又犯了，拆了颗薄荷糖出来。
她没接，呼吸轻微起伏着，反手抓住沈纵京的手腕。
沈纵京这会儿才看出她是醉了，任她抓着，一副看她打算干点什么的模样。
她的眼中被蒙上一层呛人的烟气，胸口仍旧起伏着：“沈纵京。”
“套你现在用哪种的？”
第48章 逢
烟气在半空徐徐飘着, 夜店灯牌的暗红灯光打在沈纵京的肩身。
黎烟的目光下移，落到沈纵京夹着烟的手。
烟尾的火光在子夜街头滚烫灼烧，沈纵京一言不发, 单手插兜地看着她。
她没接触那道视线, 但头皮被灼得发麻, 而身子也在酒精作用下麻着。
夜店的门再一次被推开。
是叼着根烟出来找人的彭辰, 估计是问过沈纵京那个局里的人了, 扯着嗓子喊了两声她名。
与此同时，黎烟掌心的手机再一次振动, 她低头看了一眼，才发现上边多了十几条未读消息。
彭辰已经往这边走，她下意识退后，要和沈纵京拉开距离，背部贴上墙壁才意识到没给自己留退路。
沈纵京在这时终于给了反应。
她的腰身被他一握，人被拉到墙壁的另一侧, 晦暗的灯光完全被墙壁挡住, 眼前漆黑一片, 整个人被街头湿腐潮冷的气息裹挟住，她对黑暗有心理障碍, 心跳急剧加快。
灼红烟尾构成了唯一的光源。
那根烟仍旧在沈纵京指间慢悠悠地烧着, 他的手臂曲起, 撑在她身侧的墙壁。
锁骨的纹身同时被掉落融化的雪粒和滚烫的烟气裹挟住，忽冷忽热, 她止不住地颤栗一下, 身体在暧昧不清中变得滚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