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促地呼吸着，身子同时被酒精和他的体温灼烧，勾缠在他后颈的手臂一点点烫，一点点软，指甲却深深下陷。
两人的视线在一厘米的距离勾缠着，沈纵京一身的爷劲都被她激起来了，她退一步，被他反客为主进一步，逼在方寸之间。
傍晚的波士顿湿冷，腐朽，呛人的烟气从相贴的唇不断外逸。
她的眼睛被呛得通红，沈纵京的也红，抓着她腰的手一寸寸收紧，腰身上里拉琴的纹身被他握得发烫，隔着一层衣料，生出细小电流。
她颤栗着，啤酒罐脱手，无声无息掉入松软雪地。
腰身紧接着被提起，一墙之隔的身后车水马龙，汽笛声混杂着一两声流浪汉的咒骂，Jimmy在叫她的名，沈纵京兜里的手机也在持续震动。
大脑皮层被激得一寸寸麻。
什么都不想管。
这场时隔两年的抵死缠绵，混杂着暧昧，斗志，和带着雪气的风。
那些培养出的感觉被悉数唤醒，本能地探入，纠缠。
唇舌分开的时候胸腔仍旧贴合着，能清晰感知彼此的每一次起伏呼吸。
她的头脑昏昏沉沉，见他良久不动，问：“你在想什么，沈纵京。”
“跟你睡觉。”
这句有点流氓的话，就这么被他坦坦荡荡地说出来。
仿若一次摊牌，沈纵京继续说：“黎烟，要么别招惹我，要么咱俩纠缠一辈子。”
这是他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她。
巷口晃过一道人影，她下意识后退一步，要转头看，而后颈骨被沈纵京握着，不许她动。
沈纵京在方寸之间看着一个慌乱的她，良久，松了手，咔哒一声打第二根烟。
指骨松松垮垮夹着猩红灼烧的烟身，卫衣的肩身被抓得凌乱，他从她退的这一步里看到一个和两年前如出一辙的答案。
她张了张口，但沈纵京已经懒得听了。
握在她后颈骨的手一寸寸抽离，他转身走了。
Jimmy终于找到了这边，遥遥朝她挥了挥手：“你在这儿啊。”
烧了一半的烟头插在松软雪地里。
她这时才骤然失了力，慢慢蹲在雪地里，眼圈湿红。
“沈纵京，我已经用所有的力气去学了。”
从波士顿回来已经到了一月，今年过年晚，京艺跟京大都还没放假。
大三课不算多，但期末考需要时间准备。回国之后，黎烟的大部分时间都泡在学校，来补之前错过的小半个月课程。
周三下课，她跟着人群往外走，走到学院楼外，看到等着她的成瑶。
成瑶捏两把她脸，递了杯奶茶过来：“之前的实操课你不是都第一个完成的吗？今天怎么这么晚。”
黎烟拆着吸管：“有一步出了点问题，重新做了一遍。”
成瑶哦一声：“你以前从来不会做第二次呀。感觉从波士顿回来你就有点魂不守舍，不会是碰到喜欢的男生了吧？”
拆吸管的动作在听到喜欢两个字的时候慢了下来，浑身麻了一下。
想起沈纵京问的那句，学会了吗。
成瑶观察了她一会儿：“那是碰到前男友了？这种确实容易藕断丝连，你还喜欢他？”
成瑶看到过沈纵京给她发的消息，所以多多少少猜出来点，那个男生看着就挺带劲的，跟这种男生纠缠，绝对伤筋动骨。
这让成瑶想起了前段时间刚碰到的沈纵京。
沈纵京就是这一挂的男生，还好她当时只是随着大多数女生一起“偷偷喜欢”了他一下，这种男生别说有任何纠葛，即便只是暗恋都多少要动点筋骨。
黎烟的眼睫垂了一下：“我不知道，我以前从来没想过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因为也没人喜欢过我。但是跟他分开后，我总有那么几天，特别想吃甜筒。”
“他给你买甜筒啊，”成瑶挽住她的手肘，“我表姐之前兼职的便利店也经常有个男生去给他女朋友买甜筒，不过后来他就不去了，也是挺带劲的一个男生。”
黎烟沉在思绪里，轻嗯一声。
到校门口了，成瑶问：“你怎么回，要不要一起坐公交？”
黎烟摇头：“我预约了心理咨询，之前去波士顿已经缺了一阵了。”
成瑶朝她挥挥手：“那我先回家了。”
从医院回来，天已经黑透了。
黎烟转锁开门。
客厅改成了小练习室，里边堆着不少雕塑用的工具，这样整个屋子就显得满满当当，多少有点活气。
她跨过练习室，从厨房的冰箱拿了个三明治出来，放在微波炉里热。
外边有醉汉骂骂咧咧路过，老小区多少有点乱，黎烟起身去关窗户，身上被风吹透了，手指都泛着细红。
百无聊赖地刷了会儿手机，看到吴方的朋友圈发了张照片。
一眼认出是京西路的球场，他们经常在那儿约球局。
之前沈纵京泡她的时候，打球基本都约颐园东路。后来他出国了，吴方他们就两个场子换着来。
继续往下滑动，在滑过去之前，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球衣。
黑色，十九号。
球场外停着一辆道奇。
浑身泛起细小麻意，她僵着手指，划回去看了第二遍。
就这么看到了一星期没见的沈纵京。
估计是时差没倒过来，他后半场没下，在球场边跟余明说话，领口被风吹动，后颈骨上那张弓的纹身清晰显露出来，而上面又多了一个纹身—
一道抓痕。
沈纵京回国了。
第51章 逢
沈纵京这个国回得动静不小。
三天之内, 他打了两场球，被他圈里那些哥们拉去了起码两场接风宴，剩下的时间估计放在了长辈圈跟国内的几处生意上边。
这混蛋精力挺充沛的。
那两场球, 一场在京西路的球场, 另一场在京大体育馆, 跟京艺校队打的。
所以这两天京大跟京艺的论坛首页重新被沈纵京三个字占据, 事实上, 他去交换的这两年里，论坛首页也没少挂他的名, 略显稀少的原因是带八卦色彩的都被无声无息地撤了。
现在他人回来了，估计也懒得管这事了，所以那些帖子又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了。
还是跟两年前两人关系刚断时一样，黎烟知道沈纵京消息知道得挺容易，因为他本人太过耀眼，耀眼得哪怕不是他圈子里的人都能从各种渠道知道那么一点。
但她始终没见过沈纵京本人。
在那个暴烈的, 将彼此撕扯开的一吻之后, 两人之间的联系似乎就彻底断了。
周五的泥塑课上, 黎烟再一次出现纰漏。
有一半是药物原因，因为最近加的药, 她的精力有点集中不了。
课程一半的时候, 她重做了第二次, 在下课铃响的时候堪堪做完。
班里只剩下她和另一个女生，那个女生叫周蓉, 专业成绩常年第二, 黎烟是系里公认的天才, 周蓉算是优秀生。
天才和优秀生之间的差距，和第一第二的差距完全不同, 仿佛一道难以逾越的天堑。
周蓉一直挺拼命的，比如这节泥塑课，她最后一个走，不是因为没做完，而是做好后不够满意，又做了一个更完美的。
黎烟收好工具，从椅背上拿围巾的时候，周蓉冷不丁抬头：“听思兰学姐说，你大一的时候有个男朋友？你还因为他夜不归宿？
动作停顿了一下，黎烟没回，把围巾系好，再弯腰拿一边的绒线帽。
她怕冷，冬天一直捂得严严实实的。
周蓉低头做了一会儿泥塑，又问第二句：“你跟他现在什么关系？”
当年她跟沈纵京的事都被压下来了，要不是真亲眼见到点什么，也挺难把两人想到一块的。
黎烟抬起眼睫：“你跟你前男友什么关系？”
周蓉嗫嚅了一下，教室的门在这时被推开，微凝的氛围被打散，班长探进来个头：“黎烟，辅导员叫你过去一趟。”
黎烟嗯一声，提起工具包往外走。
擦肩而过的时候，周蓉说：“是只有一个名额的市赛。”
黎烟的脚步停了一下：“嗯？”
“你连这事都不关注，但这个名额还是给到了你这儿，”周蓉慢慢笑了一下，“而我为了这个名额，准备了一学期，黎烟，有时候我还挺羡慕你的，凭什么你命就这么好呢？”
黎烟跟周蓉平时没什么交集，六个学期说的话加起来也就今天这么多。
她的手插在兜里，本来打算走了，在教室门口的时候还是转了下身，认真看着周蓉：“从小我都是羡慕别人的那个。”
周蓉没说话。
黎烟推开教室门，在走廊站了一会儿，才往辅导员办公室的方向走。
辅导员说的果然是市赛的事情，黎烟一向是全系看好的学生，又在大二那年就进了DH，这个人选毫无疑问会落到她头上。
辅导员拍着她肩：“好好准备，如果能晋级，就有机会跟业界几位前辈面对面切磋交流。”
黎烟抿了下唇：“我最近状态不好，老师。”
辅导员从这句话里听出点放弃的意思，拍了下她的肩：“再考虑考虑，这个机会很难得。”
没再让她说拒绝的话。
其实黎烟说的这句是真的，她在这学期才开始接受心理咨询，最近药物作用确实有点大。
以前她的一切创作都带着点灼烧生命的暴烈，灵感来了经常通宵达旦，但是现在她的精力有点支撑不住。
而且这场赛对她不算太重要。
辅导员坚持要她考虑之后再答，她点头，打算下次再找机会拒绝。
从办公室出来，她看了看时间，去京大找周昊。
快过年了，她买了些营养品给赵长凤她们。
这两年里，她几乎没有再回去过，后来进了DH，她开始有了些存钱，定期往家里打，算是偿还了赵长凤的养育之恩。
赵长凤不肯收，每次都给她打回来，所以她后来改为逢年过节买些礼物，让周昊帮忙拿过去。
京大的最后一节课刚结束，走廊里有不少学生，混乱的人声里不出意外地传出沈纵京的名字。
“沈纵京真回来了？”
“真的，不过听说他当年申请的是学分交换，毕业直接拿M大学位，本来是不用回国的，也可能就回来过个圣诞假期。”
“我怎么听吴方他们说他这次打算待一段时间。”
“具体不知道，不过听了两年大名第一次见本人，是真挺帅的，带感得不行，我舍友看他打汽水罐都抓着我胳膊晃了半天，也看得出挺厉害的，校外比校内混得更开，那个圈子不是普通人够得着的，反正我舍友没敢要联系方式。”
“他有女朋友吗？”
“他哥们说他单着，但这样的男生，说单着也未必就真单着。你想多少姑娘想追人，优秀的也不少，反正就还挺难说的。”
黎烟不出声地听着，兜里的手机突然震了一下。
是朱丽打过来的语音电话。
快过年了，朱丽跟裴嘉松也都回来了。
周昊说训练晚了一点，她就停在训练场外，接了朱丽的电话。
朱丽那边有点吵，听着像是在台球厅一类的地方，她跟裴嘉松他们都是爱玩的，不然也不会跟沈纵京玩到一起。
朱丽先叫了句宝宝：“回国好几天，被长辈圈拉着，也没来得及找你玩，想死你了都。不过听沈纵京说你是十成十的好学生，也不好拉你翘课，好不容易等到周末。”
沈纵京那句十有八九是反话，但朱丽一点怀疑都没有。
毕竟一眼看过去，她绝对是好学生那一拨的。
黎烟说：“我也有点想你。”
她从小到大的朋友不多，在陈苒那件事后，挺久没走出来，独来独往了一个学期。
后来进了DH，才渐渐交了些朋友。
她站的位置对面是一个自动贩卖机，里边主要是各种冷饮，给下训的学生准备的，黎烟盯着看了两三秒，看到角落里的一个甜筒。
桃子味的。
眼睫轻轻颤了一下，她走到贩卖机旁边，犹豫的时候，训练场内传来一阵阵说笑声，大概是训练结束了。
她的耳边还听着朱丽的电话，转头。
就这么看到了一个活生生的沈纵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