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江昭意觉得裴延就像那条毒蛇,正在引诱她偷吃禁果。
但她对他从无抵抗力,终是被诱惑了。
江昭意手勾住裴延的脖颈,指腹在他凸起的棘突摩挲,很轻,惹得裴延呼吸变重,低下眼皮,看她的眼神很沉:“江昭?”
“不继续吗?”她睁着一双俏生生的眼,杏眼无辜,但眼神直勾勾的。
“继续。”裴延声音低哑,亲吻江昭意的唇,极有耐心地安抚她:“如果不舒服,就告诉我。”
江昭意咬着唇,轻嗯了一声。
光线很暗,她眼睫微颤,只能瞧清他因欲变得诱人的眉眼,她又想起了一些回忆,那是多久以前,久到江昭意都记不清了。
应该是小时候吧,妈妈给她读过一则睡前故事,天真的小美人鱼为了去到陆地陪伴心爱的王子,向海巫献上了自己动听的歌声,漂亮的鱼尾巴在化为人腿时,撕裂的疼痛让小美人鱼低低哭出了声。
江昭意视线一片迷茫,余光所及之处,好像看见被风吹散了的月光,摇摇晃晃的,坠落在落满雪的枝头。
裴延俯下身,宽大的手掌放在她后脑,一边吻她的颈,一边问她:“重一点儿,还是轻一点儿?”
她没答,男人却像起了坏心眼,重复问个不停,像是非要得到一个答案一样。
乌云后的皎月露了半张脸,风一吹过,光线在此刻变得明朗,猝不及防的,江昭意四散的目光被裴延捕捉到,他的眼底除了她的倒影,还有浓重的爱欲。
江昭意一怔,视线又被撞散,粗重呼吸声在她耳边响起,裴延低下脖颈,薄唇含住她的耳垂,气息湿润又暧昧:“要洗澡吗?”
“……要洗”她软软应了一声。
裴延离开后,俯身把累极了的小姑娘抱进浴室洗了个澡,再抱着人出来,江昭意就乖乖地倚在他怀里,任由裴延动作。
闭着眼,江昭意思绪发散,忽然觉得和裴延这一晚,像极了青涩少女偷吃禁果,身体留在伊甸园,理智游离世俗外。
一切都那么的虚幻,没有一点儿真实感。可身体泛滥的潮湿感,又在向她诉说,这荒唐是真实的。
床单湿透,已经没法睡了,裴延抱着人去了隔壁卧室,用遥控器调好适宜温度,他手臂虚搂着她,缓缓合上了眼。
江昭意没有睡意,撑开沉重的眼皮,看着裴延轮廓流畅的侧脸走神。
久远记忆如同潮水袭来,江昭意蓦地想起了和裴延的初见。
第五章
二八年是江昭意人生分水岭,这一年的八月,她从栖塘镇的江昭,摇身一变成了祥汇集团大小姐江昭意。
起因是七月上旬,她随养母北上平京参加大提琴比赛,评委之一的江舒慧见她容貌和自己无二,又与家中幼女江枝意同龄,心生疑惑,便做了DNA鉴定,结果显示两人亲子关系高达百分之九十九点九。
江舒慧无法接受自己娇养十五年的女儿不是亲生,拒绝认回江昭意,而此事被江老爷子知道,下令必须接回江昭意,并把江枝意送走。
江枝意得知自己不是江家亲生,还要被送走,闹着要自杀,江舒慧心疼养女,哭着恳求父亲留下江枝意。
江老爷子向来疼江舒慧这个独女,加之江舒慧当年生产的医院拆迁重建,年代久远,档案无存,只能证明江昭意是被人故意掉包,后于寒冬暴雨天被丢弃在垃圾桶,让如今养父母捡到,收养长大。
几经商量,江老爷子终于松口留下江枝意,但必须接回江昭意。
为江家脸面,也为安抚江枝意,江舒慧对外宣称两人是双胞胎姐妹,因江昭意体弱多病,从小被寄养在杭市舅公家中长大。
甚至为坐实“双胞胎”这一说法,江舒慧不顾江老爷子反对,执意把江昭意名字从“江昭”改为“江昭意”。
回江家那天是八月十二日,江昭意低头跟在江老爷子身后走进江家别墅。
等进到别墅,江昭意才敢用余光偷瞄四周环境,欧式风的三层建筑,室内装修精致,拐角摆放着一坛凤仙花,枝叶修长,花蕊娇艳,处处透着低调的奢华。
与她在栖塘镇两室一厅的养父母家,完全就是两个世界。
江老爷子拉着江昭意的手和江舒慧叮嘱,要好好照顾江昭意,直到接到秘书来电才离开。
江舒慧拉着江枝意的手,对江昭意介绍:“昭昭,这是你妹妹枝枝,以后你们就是姐妹了,你身为姐姐,要懂事听话,不要欺负妹妹,知道吗?”
“妈,你想太多了,姐姐才不会欺负我的。”说话的江枝意一身泡泡袖连衣裙,长相娇俏,挽着江舒慧手和江昭意撒娇,“是不是啊姐姐?”
江昭意看着面前母慈女孝的画面,放在身侧的手攥紧裙摆,艰难挤出微笑:“是。”
然后她又像一个局外者,旁观江枝意和江舒慧撒娇要去购物。
等晚上两人回来,江舒慧才后知后觉想起自己忘记带江昭意一起,红眼求她原谅,江昭意只能咽下满腹委屈,微笑说没关系。
在江家生活半个月,江昭意进一步了解了这个家。
父亲祝诚济早年是演员,后和母亲江舒慧相恋结婚,便退圈入赘江家,现任祥汇集团旗下祥汇百货公司总裁一职。
她还有一个比她大三岁的哥哥叫江霁风,从小就跟在阿公江学名身边长大,现在在伦敦留学,放假才会回来。
因儿子从小被父亲接走抚养,江枝意又从小体弱,江舒慧对她可谓是千娇百宠,几乎到了有求必应的地步。
譬如,江昭意原定该转去平京音乐附中就读,就因江枝意一句我想姐姐陪着我,江舒慧立马就把江昭意转学去了她所在的平京一中。
被江学名知道后,向江舒慧发了好大一通火,放话要江舒慧还拎不清,他就把江昭意接去老宅,江舒慧保证不再犯,这事才算翻篇而过。
事后,江舒慧觉得愧疚江昭意,一连好几天都对她嘘寒问暖,江昭意也想借此机会,和母亲培养感情。
谁想江枝意突然生病住院,江舒慧和祝诚济注意力立刻被转移,江昭意又成了这个家里的透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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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二十六,平京一中开学。
早上七点半,京牌的黑色红旗L5停在校门口,江舒慧拎着江枝意的书包下车,牵着她手和一旁的江昭意嘱咐道:“昭昭,枝枝病还没好,你在学校要多多照顾她,知道吗?”
江昭意已然习惯母亲偏心江枝意,轻声应下:“我知道了,妈。”
等江枝意和江舒慧撒完娇,江昭意背着书包,跟在她身后走进学校。
走了一段距离,江枝意一改在江舒慧面前撒娇卖痴的小女儿模样,双手环肩,轻蔑睨着江昭意:“我警告你,在学校不要乱说话,不然小心我告诉妈妈。”
江昭意眼睫轻颤,模样乖巧又无辜,“你怕我说什么?”
“你――!”江枝意心虚抿唇,“反正你不许在学校乱说话,不然我不会放过你!”
江昭意淡淡哦了一声,问:“班主任办公室怎么走?”
江枝意才不理她,江昭意只好找路过同学问路,礼貌道谢后,去了班主任办公室。
办理好入学手续,江昭意跟在班主任身后,穿过长长的走廊,走进教室。
今天是开学第一天,学校每个班都在搞大扫除,教室里灰尘翻飞,还有几个男生拿着扫帚你追我赶的打闹,一片吵嚷,活像菜市场。
随着班主任踏进教室,瞬间安静,针落可闻。
班主任让大家都回到各自座位,扭头和江昭意说:“江昭意,你做下自我介绍。”
这时,教室里所有同学的目光聚集在讲台旁的江昭意身上。
女生穿着一中的夏季校服,白衬衫,深红格子裙,裙下双腿笔直,皮肤白,鹅蛋脸,五官清丽可人,头发在脑后扎成高马尾,露出一截纤细的颈,气质清冷安静。
给人第一印象就是乖巧内敛的好学生。
底下有几个刺头男生已经对着江昭意吹口哨,不掩一点儿下流目光。
江昭意秀气的眉微蹙,快速利落地做了自我介绍:“大家好,我是江昭意,很高兴转来十八班,希望以后和大家相处愉快。”
台下响起如雷般的掌声,先前那几个男生吹着口哨拍桌:“江同学放心,我们一定会相处的很愉快的。”
“……”
江昭意眉心蹙的更紧。
这些人好烦。
班主任给江昭意安排的位置是左边靠窗第五排,等她坐下后,出声维持班级秩序,点了几个男生,由班长带领去教务处领教材。
很快,班长带着人领回教材,分发到每个同学手里。
下课铃声响起,教室又吵闹起来,有几个八卦的女生围到江昭意桌前打量她,“江昭意,你和江枝意真的是双胞胎姐妹吗?怎么长得不像?”
江昭意还没开口,手臂被江枝意挽上,她一脸亲热地贴着江昭意,娇声说:“我和我姐姐一个像妈妈,一个像爸爸,对吗,姐姐?”
江枝意挽上江昭意胳膊的手,偷偷用力掐她,江昭意眉心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转而挽上江枝意手臂,指甲用力掐下。
江枝意吃痛一声,想要发作,低眸对上江昭意似笑非笑的眼,又憋了回去。
“对,”江昭意笑,“我和枝枝眉眼其实很像的。”
大家凑近打量两人,然后惊呼道:“是啊――!江昭意眉眼和江枝意好像,难怪你们是双胞胎呢。”
众人离去后,江枝意拉开江昭意同桌椅子坐下,瞪她:“你居然敢掐我?你不怕我告诉妈妈吗?”
江昭意挽起袖子,雪白手臂上是鲜红的指甲印,触目惊心。
江枝意脸色一变,江昭意恍若未闻,平静开口:“今晚会去老宅,阿公应该不希望看见我们吵架。”
江枝意知道江学名一直都不喜欢她,在得知她不是江家亲女儿,更看她不顺眼,江枝意心底害怕江昭意和阿公告状,但面上依旧不舒服,撂狠话:“江昭意,我们走着瞧。”
江昭意淡定放下袖子,拿过英语书翻开,在扉页写下自己名字,字迹娟秀漂亮,她语气毫无波澜:“你挡光了。”
江枝意一拳砸在棉花里,把自个气个够呛,气愤地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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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昭意吃完午饭回到教室,坐在位置上盯着窗外发呆。
高二十八班的教室在一楼,正对学校露天篮球场,透过教学楼外枝桠交错的银杏树,能隐约看见球场上肆意挥洒汗水的男生。
江昭意托腮看着打球的一众男生,球场气氛到了白热化阶段,她顺着众人目光看去,太阳有些刺眼,便抬手放在眉间遮挡。
身穿白色15号球衣的男生,单手运球,敏捷躲过他方阻拦,来到三分线外,小腿用力,向上一跳,修长指节握住球框边沿,手臂青筋暴起,肌肉线条流畅。
在围观女生欢呼的呐喊声中,男生手中篮球稳稳投进球框,一个帅气又利落的灌篮。
尖叫声浪掀翻天,所有女孩都在呼唤一个名字:“裴延――!卧槽――!裴延好帅!这球投进我心里去了――!”
被叫做裴延的男生帅气落地,他撩起一侧衣角擦汗,动作痞气散漫,惹得一旁女生尖叫声不停,个个羞红了脸。
和裴延打对手赛的几个男生愤恨地瞪他,他完全不把对方放在眼里,甚至勾过朋友的肩,冲那几个人晃了晃中指。
一阵风吹来,燥热又闷,江昭意听见他的笑声,一副天底下老子最牛逼的语气:“玩不起就别来。”
江昭意微微眯了眯眼,看着远处球场上的裴延,他身上球衣被风吹得鼓起,隐约可见流畅的腹肌线条,笑容是十足的狂妄。
少年意气风发,身上气息轻狂又嚣张,站在光下,无端让人心动。
江昭意正走着神,有几个女生手挽手走进教室,激动讨论着此刻正在球场上的裴延,她注意力被吸引过去,听着她们聊天。
先说话的女生是江昭意同桌晏珂,脸红着开口:“刚才裴延那一记灌篮简直太帅了,我还听说他组的那支‘Life’乐队,在前不久的音乐风云榜上提名了诶。”
前桌的冯蕊接话:“纠正一下,不是提名哦,是获奖了,还拿的是据说最难拿的最佳乐队奖。”
晏珂感叹,“你说怎么会有像裴延被上帝偏爱的人啊?爷爷是退休老将军,父亲任军区司令员,妈妈还是著名国宝名伶,听说他哥哥裴珩也贼牛逼,是个钢琴天才……这家世好,长得帅,在我们还在为五三黄冈头疼时,他就拿下知名音乐大奖了,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江昭意听着走神,心里对刚才那个一眼惊鸿的男生有了初步轮廓――他家世好,长得帅,组了一支叫Life的乐队,于音乐上很有天赋,还拿下了最难拿的最佳乐队奖。
“你啊,就别气了。”冯蕊摸摸晏珂脸,笑眯眯道,“既然对裴延这么感兴趣,就去追啊,反正他来者不拒,你把这样一个牛逼的男生搞到手,不就更厉害了吗?”
晏珂先是眼睛亮了一下,又黯淡下去,语气活像只被霜打的茄子,“不提外校,就我们学校,喜欢裴延的女生能绕不知道多少圈,我那么普通,他哪看得上我?”
“也是,裴延的确挺难追的。”冯蕊碍于江昭意在场,刻意压低声音,“你瞧江枝意,和裴延还是青梅竹马,就差把喜欢两字儿写脸上了,不还没把人追到手。”
江枝意喜欢他?
江昭意心缓缓一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感蔓延开,让她有些不舒服。
晏珂说:“我听说裴延初恋好像是他们乐队的贝斯手吧,他俩现在还在谈吗?”
“早八百年就分了,”冯蕊说,“就裴延对待感情漫不经心的态度,哪个女生受得了?”
她突然话锋一转,“不过我听我认的哥哥说,裴延从今年三月起就突然不谈恋爱了,来告白的女生谁不是失望而归?”
晏珂语气更焉了,“那我还是别去追了吧,免得到时被拒绝多难看。”
对待感情态度吊儿郎当,对女生来者不拒……江昭意唇抿紧,敛起那莫名其妙的情绪,拿出上午英语老师布置的卷子,低头准备做题。
忽然,冯蕊声音响起,激动地指着窗外:“晏珂,晏珂――你看,那是不是裴延?!啊啊啊――还有梁听野诶!”
江昭意抬头看过来,走廊阳光明朗,一群身形高大的男生勾肩搭背从窗前走过。
走在最前面的是裴延,他换了件黑色T恤,单手抄兜,身形挺拔,明明是在氛围严肃的学校,他唇上却衔了一根烟,正侧首听旁人讲话,下颚弧线利落,脸上笑容散漫。
满身都是吊儿郎当的坏。
是江昭意以往最讨厌的那类男生。
江昭意正打算挪开眼,倏地,一个男生指着她的方向说:“卧槽――!延哥,你快看!这十八班什么时候有一个这么正点的妞?!”
裴延拖着腔调,语气懒散:“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