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裴氏的人求到陆卿婵跟前,为的就是想要将裴三公子的妹妹带回来。
权贵间的勾结是不分国界的。
只要有利可图,这些人什么都做的出来。
柳V眸色微沉,思绪也瞬时清晰了起来。
他揉了揉陆卿婵的头发,轻声说道:“好。”
两人没有依偎太久,柳V立即遣人将事情交代下去,而后又和副官议了片刻的事。
用过午膳后陆卿婵便开始写文章,她写东西很快,宣纸铺展开来,半页的内容没多时就一气呵成。
柳V不由地想起前朝文人马上成书的故事。
但陆卿婵写完以后总喜欢再修修改改,她执着炭笔,窝在他的怀里。
乌黑的长发披散下来,像是上好的绸缎。
柳V抚着陆卿婵的乌发,手悄无声息地环住了她的腰身。
她全神贯注,也无心去理会他在做什么。
陆卿婵改完以后,便准备开始誊抄,垂眸时她才发觉柳V解开了她的衣,大片白皙的肌肤裸露出来。
因为内间温暖,她一直没有意识到。
她的脸颊染上薄红,低声说道:“你――”
柳V的下颌抵在陆卿婵的颈侧,手轻抚在她的腰间,刚巧能让她寻不到分毫挣扎的余地。
偏生柳V的眼里没有半分欲色,只有沉静的认真。
他剥开她的层层衣衫,轻巧地寻到了被她藏在衣衫底部的那枚游鱼玉佩。
碧色的玉佩被陆卿婵的体温暖得温热,乍一看材质普通,可被暖热后却散发出漂亮到极致的美丽光泽。
他抱着她,轻轻地将那枚玉佩攥紧。
细碎的吻落在脸侧、唇边,让陆卿婵有些痒。
柳V的声音有些低哑:“长嫂很喜欢你。”
“我知道的。”陆卿婵有些羞赧,想要从他的怀抱里挣脱,“先把我的衣服穿上。”
柳V的长臂掠过她的腰身,将她紧紧地揽在了怀里。
“但我辜负了她的期待,她都这样妥帖地安排下来,我还是犯了傻。”他低声说道,“那年没及时上门提亲,是我此生最后悔的事。”
柳V的眼眸清澈如水,带着些少年般的剔透。
陆卿婵偏过头看向他,按在他腕间的手倏然顿了一顿。
“我之前跟你说过,我来过一次京兆。”柳V轻声说道,“是你大婚之前,那时我便准备把你带回河东的。”
他吻了吻她的眼尾,眼底蕴着无穷尽的柔情。
“但我心软了,阿婵。”柳V继续说道,“你那时很幸福,眼底都是对赵崇的爱。”
他的声音很低:“我从来没见过你用那样的眼神看一个男人。”
陆卿婵抿着唇,眸光微动。
“好像心里就只装得下一个他似的,他是天上来的救星,是绝望中的希望。”柳V将她抱得更紧一些,“可我还是不敢相信你真的爱上旁人了,直到那天郑家那个姑娘满脸都是泪水,过来哭着问赵崇退婚的缘由。”
他缓声说道:“你却只是听着,什么情绪都没有。”
“你最纯善,也最天真。”柳V轻声说道,“若是平常,你定然要上前安慰的,可那天你只是安静地听着,像个疏离冷淡的局外人。”
“我以为是你情绪不对。”他声音低柔,“但在赵崇出面后,你笑了。”
“那天的雪很大。”柳V继续说道,“你们并肩离开,既幸福又亲密。”
“我就知道,你是真的爱上他了。”他抬起眼帘,“那是我第一次为你放手,因为我舍不得你难过。”
这是多么旧的旧事,如果不是柳V提起,陆卿婵以为她永远都记不起来了。
他怎么能记得这么清?
她的眼里含着些哀伤,轻轻地抚上他的脸庞,像是想要跨越时间去拂去他发间的雪。
“我不爱他的。”陆卿婵缓声说道,“我从来没有爱过赵崇。”
“我知道,但你有理由怪我的,阿婵。”柳V握住她的手指,“我那时一点也不了解你,既没有看出你对我的爱,也没有看出你的痛苦与挣扎。”
“事情变成那般模样,”他吻了吻她的指骨,“皆是我咎由自取。”
柳V声音低哑:“我只是很抱歉,让你受了那么多的委屈。”
他是高高在上的,是尊贵崇高的。
陆卿婵曾经以为柳V永远不会向她道歉,但这个万人仰望的男人现今不仅向她道了歉,还为她折下了腰身。
“现在来弥补我也是一样的。”她声音轻柔,“过去的那些年已经过去了,可接下来还有很多年、很多年。”
陆卿婵笑颜柔美,小腿也轻晃着。
有那么一瞬间,她的面孔和那个骄纵任性、无忧无虑的小姑娘重合了。
两人的十指交扣在一起,一如过往的那十余年。
柳V心神震动,压抑的情绪全都外泄了出来,眼底的那泓月色被打破,溅起层层的涟漪。
蟾光流溢,月华明净。
他哑声说道:“好。”
陆卿婵侧过脸,勾住柳V的脖颈,轻轻地吻了下他的唇。
而后在他还未反应过来时,她一把将游鱼玉佩夺过来,连衣衫都没拢,便要从他的怀里挣出。
柳V眸色晦暗,扣住她的脚踝,径直将她拽回来。
直到陆卿婵的手快将他的肩头挠出血来,方才放开他。
“你就不能多演一会儿吗?”她气急败坏地说道,“装温柔很难吗?”
柳V禁不住地低笑一声:“不难。”
两人又温存了片刻,他便帮陆卿婵穿好了衣衫。
到了更换鞋袜的时候,他将她抱得稍远一些,让她的腿搭在他的膝上。
但陆卿婵抬眸就能看到,柳V修长的手指是怎样扣住她的脚踝,将那柔软的绸袜穿在她的足上。
那双手修长漂亮,是签署敕令的手,是把握刀剑的手。
如今却是为她系衣带,穿鞋袜的手。
陆卿婵脸颊上泛着薄红,她移开了眼,连声催促道:“好了吗?好了吗?”
她像是有点急,又像是有点害羞。
柳V的指节顿了一瞬,动作却越发慢条斯理起来。
他漫不经心地说道:“马上。”
踝骨被不轻不重地揉捏了一下,陆卿婵的身躯震颤,差点要从床榻上坐起来。
但腰身被按着,她也没法弹起身子。
陆卿婵忍辱负重地看向了别处,桌案上有物什在发光,忽然夺去了她的视线。
像是琉璃,又像是莲花。
剔透晶莹,色泽明丽。
陆卿婵轻声问道:“那是什么?”
她忍不住地看过去,好在这时柳V帮她穿好鞋袜,终于放开了她。
陆卿婵三步并两步地走了过去,靠近时她才看清楚这是一盏莲花状的琉璃灯。
跟那盏被意外打碎的琉璃灯一模一样。
她掩住唇,眼眶忽然有些红。
柳V缓步走到她的身边,将她揽在怀里:“先前制的,不知道你还喜欢不喜欢。”
陆卿婵将琉璃灯抱在怀里,点漆般的眸子红红的。
“我喜欢。”她带着鼻音说道,“我要好好地放起来,以后你都不许碰。”
陆卿婵软声说着狠话,却将头埋在了他的肩头。
柳V神情微怔,眸中只有珍重和怜意:“好,哥哥不碰。”
片刻后她才揉着眼睛,将脸庞扬了起来。
陆卿婵的眼还有些湿润,可这会儿环视过室内的景象后,她才是真的震惊。
这间居室的布置与她少女时住过的屋子,分明是如出一辙!
连架子上惯常摆的物件,好像也都是一样的。
陆卿婵掩住了唇,低声说道:“你……”
柳V抱住她,轻声说道:“那年到京兆时,我就是居在这里的。”
“不过那时只有我一人,将这里当做落脚的地方罢了。”他看向她的眼睛,“现今有了你,这居室才能算是宅子。”
陆卿婵眉眼弯起,打断柳V道:“是家。”
她的眸子灿若朝阳,明媚光艳。
*
翌日清晨,消息便传了过来。
深秋时节的雨,最是阴冷,昨天的暴雨过后,今晨一下子就冷了许多,现今的天灰蒙蒙的,但处处都仍是欢欣。
陆卿婵靠坐在马车上,昏昏欲睡。
街市喧嚷吵闹,已经欢腾得无法言语,她始终又睡不熟。
见侍从向柳V递来信笺,陆卿婵当即就坐直了身子。
柳V将她连人带厚毯一并揽入怀中,抱着她一起看信笺。
是长公主送来的。
陆卿婵有些惊异,京兆的祸乱被平复后,长公主那边一直没有消息。
“她还留了后手。”柳V低声说道,“她在泾阳时就与回纥周旋,理应是做过准备的。”
长公主语焉不详,但看信的也是聪明人,无须将话语挑开。
她只是送了封信笺过来,柳V便清楚回纥可汗少子这个人,是决计跑不掉了。
“怎么办?”他抚了抚陆卿婵的手,“她还是不肯跟你解除关系。”
柳V轻声说道:“到时候是会有麻烦的。”
陆卿婵神情微动,容色倒是沉静。
“那就带着吧。”她抬起眸子说道,“我是公主的臣,也是社稷的臣。”
这话语既有力度,又有赤诚。
最难能可贵的是这不是说给外人的虚词,而是陆卿婵发自内心的言语。
柳V怔了片刻,此刻他是如此真切地理解了长公主对她的执念。
那样多的男子在祸乱时,未经引诱就直接做了叛臣,逐名逐利,趋炎附势。
而他的姑娘却自始至终没有更易立场。
陆卿婵是社稷之臣,更是世间罕有的纯臣。
“你说得对,阿婵。”柳V的眉宇舒展,将她抱了起来,“名位而已,影响不了什么的。”
陆卿婵坐在他的腿上,头靠在他的肩头,懒懒地打了个哈欠。
柳V亲了亲她的额头,轻声说道:“再睡片刻吧。”
陆卿婵从喉间溢出一声低低的“嗯”,便靠在他的怀里睡着了。
许是走到了偏僻些的街道,外间的喧嚷声小了许多,陆卿婵睡得很熟,一直到进入柳V的府邸都还没有睡醒。
他干脆用厚毯裹着她,直接将人从车驾上抱了下来。
晋王和嘉宁郡主是昨夜刚刚到的,一大早便过来了柳V这边的府邸。
两人见状都有些紧张,嘉宁郡主焦急地问道:“陆姐姐又生病了吗?”
柳V低咳一声,解释道:“没有,这几日没有睡好,方才在车上睡着了。”
陆卿婵睡得很熟,直到柳V将她抱回到内间,都还没有醒过来。
这些天的事又多又乱,她一直放心不下,前日还通宵未眠,等事情彻底解决后,他是一定要看管一二她的睡眠情况的。
将陆卿婵在内间安顿下后,柳V便走到了花厅。
他的人和晋王的人已经做过交接,消息也已经互通过。
几人正谈着,侍从忽然来报:“太后及其党羽,今早集体饮鸩自尽了!”
柳V神情微动,却没有多言,似是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
他轻声说道:“那就准备国丧吧。”
嘉宁郡主稚嫩的容颜却皱了起来,她反驳道:“太后引狼入室,祸乱社稷,这样的人也能以国丧之礼埋葬吗?”
柳V眉梢微扬,视线却落在了门边。
陆卿婵挑起帘子走了进来,她的容颜清婉,目光和柔。
嘉宁郡主一瞧见她,瞬时便亮了眸子。
七八岁的小姑娘即便表现得再矜持早熟,看见想念多时的人也按捺不住心绪。
嘉宁郡主像小兔子般跑到陆卿婵的身边,紧紧地抱住了她:“陆姐姐!”
陆卿婵微微俯身,顺势将她抱了起来。
“太后虽然有过,但昔年也曾有功。”陆卿婵轻声说道,“更何况,太后是殿下名义上的母亲。”
她耐心地解释道:“完全地否定太后,便是否定殿下,否定郡主。”
这样的话即便是晋王来讲,嘉宁郡主也会觉得不服气。
可陆卿婵一说,嘉宁郡主便没再蹙着眉。
晋王欣慰地看向女儿,脸上也露出了笑颜。
“卿婵,你身子可好些了?”他温声说道,“我又寻了几位善治肺疾的医者,极是厉害。”
柳V替她答了话,他略带笑意地说道:“这些天已经好多了,若是不整日熬夜、饮食混乱,兴许还会好得更快些。”
他生得俊美,却很少流露笑容。
此刻的柳V就像是入鞘的归剑,身上的气度都沉淀了下来。
晋王愣怔了片刻,仿佛从镜子中看到了新婚燕尔的自己。
“那很好,那很好。”他喉头哽咽,声音亦有些艰涩,“你可千万照顾好卿婵,莫要让她生病难过。”
不久后副官又带过来大量的文书与信笺,两边的人马干脆到了一起议事。
陆卿婵还未用早膳,嘉宁郡主便陪着她过去居室,一道用了些。
小姑娘的眼睛红红的,声音也很是难过:“陆姐姐,都怪我,若不是那天我非要看移植花木,你就不会被绑架了……”
陆卿婵摸了摸她的头发,柔声说道:“没关系的,嘉宁。”
“路上并没有遇到什么事。”陆卿婵边吃糕点,边跟嘉宁郡主说道,“而且我刚到弘农,就遇见使君的人了。”
她说得轻描淡写,心中也的确没把被绑架当回事。
在陆卿婵短暂的人生中,她一直都生活在京兆和河东的四角天空中。
小时候听闻有人自东都来,都兴奋了许久。
无论是做姑娘,还是做夫人时,她都没怎么见识过外间的世界。
这一年多来虽然颠沛流离,但到底也算是真正地见过这人间世一回。
陆卿婵气质娴静,如今的她与在河东时相比,少了忧郁,多了沉稳。
就像是历经时光打磨,已然臻于完美的玉石。
嘉宁郡主听她亲自解释,一直悬着的心似是这才放了下来。
小孩子的手指终于不再绞在一处,漂亮的丹凤眼也又扬了起来。
陆卿婵忍不住又摸了摸嘉宁郡主的头发,她笑着说道:“我还应该感谢郡主,能那么快就发觉了真相。”
用完膳后,两人闲聊玩乐了许久。
柳V和晋王过来时,陆卿婵和嘉宁郡主正在玩牌,闹腾地互相往对方的脸颊上贴纸条,就像是两个小朋友似的。
柳V轻声说道:“休息片刻吧,该用午膳了。”
他们处理完诸多事务,又议事议到了快要正午,着实到了该用午膳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