掠吻绛唇——长湦【完结+番外】
时间:2023-08-02 17:20:08

  “我是爱你的呀,卿婵。”他言语混乱地说着,“若不是为了你,我才不会管顾你的父亲和弟弟,他们的死活本就与我没有干系的。”
  赵崇这幅被欲/望所侵夺的模样,让她由衷地感到厌恶。
  但陆卿婵的目光并未从他身上移开,她时刻都在找寻着他的薄弱处,伺机待发,就像是等待狩猎的异兽。
  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像个怪物,但又觉得除了异兽,好像没有词汇能形容此刻的她。
  陆卿婵心里涌起的既有紧张和恐惧的情绪,还有强烈的激动与渴望。
  再给她一次机会吧。
  她一定会刺穿赵崇的胸膛,一定会隔开他的喉咙。
  陆卿婵唯独觉得不妥的是,这是在卢氏的牌位前,不过这样也好,让叔母看看她是如何从那个柔弱无力、任人宰割的小姑娘,变成如今这个满心杀夺的冷酷女子。
  律法,道德,底线,全都远远地向后飞去。
  她现今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杀了赵崇。
  这样她才能真正地快乐起来,才能彻底地摆脱过去的阴影。
  衣带扑簌簌地落下,素色的外衫也轻轻地往下坠。
  陆卿婵能感知到外衫和衣带堆在了脚踝处,离那枚银镯很近,她抬抬脚就能将衣带勾起,然后狠狠地勒住赵崇的脖颈,让他继续死亡。
  赵崇沉迷地说道:“卿婵,你真漂亮。”
  他轻轻地放开了她的手腕,却作势要抚上她的脸庞。
  陆卿婵有些后悔地想到,方才她要是再弱势些就好了,先将赵崇骗过去,然后在他最没有防备的时候,直接捅穿他的心房。
  现今他有了防备,便不会好办。
  但陆卿婵还是狠狠地打开了赵崇的手。
  “你不觉得自己很脏吗?”她眸里闪烁泪光,“这样的话,你向王雪识说了多少遍?这样的事,你向王雪识做了多少次?”
  同样的计俩,已经是第二次用。
  但赵崇不会知道段明朔的反应,更不会知道段明朔的下场。
  陆卿婵咬了下唇,她的气势很强,模样却楚楚可怜,带着些委屈,叫人心底都是酥软的。
  赵崇有些急切地解释道:“不是的,卿婵。”
  “我与王雪识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这些年都是母亲逼着我与她亲近。”他颠倒黑白地说道,“我这颗心里,早就有了你,也从来只有你。”
  陆卿婵快要笑出来了。
  逢场作戏,赵崇还真会想。
  骗人骗得久了,兴许还真能将自己骗过去,也不知道在赵崇心里,他现在是怎样深情不渝的人。
  陆卿婵眸光颤动,她低声说道:“我才不相信你的鬼话。”
  她的朱唇轻启,吐息如兰:“你跟王雪识圆房的时候,也会这般不顾体面,将她肆意凌/辱吗?”
  “还是会将她万般珍重地放在心间,”陆卿婵眉头皱起,轻声说道,“连睡在一张床榻上时都舍不得触碰?”
  赵崇却未被她蛊惑过去,他对她始终怀着防备。
  “这次是意外,卿婵。”他笑了一声,“等以后你会明白的,这事快乐得紧,越是在床榻之外,越有兴致。”
  他笑得猥琐,眼里满是淫猥之意。
  赵崇张开手臂,将自己的衣带解开。
  在他低头要解开要带的刹那间,陆卿婵抄起桌案上的香炉,狠狠地朝他的后脑砸了过去。
  方才还那般气焰嚣张的人,这会儿突然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将香桌都差点打翻。
  赵崇的后脑就像被刀刃劈开的西瓜一样,露出血红血红的瓜瓤,只可惜溢出的是浓重的铁锈气,而非是瓜果的甘甜香气。
  陆卿婵举着香炉,低喘着气。
  她的脑中一片空白,连膝都是软的,耳边阵阵地轰鸣着,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
  “救……救……”赵崇的声音如若游丝,又像是坏掉的器械发出沙哑的声响。
  血,都是血。
  陆卿婵的唇颤动着,恐惧是在极度的快意后袭来的。
  她杀人了。
  在大庭广众的佛寺里杀人了。
  居室内晦暗无光,唯有禅香和血气交织在一起。
  掌心黏腻,陆卿婵猛地低头去看,才发觉不是冷汗,而是赵崇的血。
  怎么办?若是旁人知道了,会怎么看?
  不会有人觉得是赵崇的错,他们只会指责她谋杀亲夫。
  柳氏家风清正,家规比之律法还要严苛百倍,若是让叔父知道她做了这样的事,他会怎么想?
  陆卿婵心里的恐惧太甚,以至于当门被人从外间强硬地破开时,她仍然没有反应过来。
  柳V披着光,容色肃穆地快步进入。
  “阿婵!”他高声唤她。
  柳V不是还在洛阳吗?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陆卿婵的眼眶泛红,心神亦是恍惚的,睫羽抖动着,竟是无措地落下了泪水。
  她的声音颤抖,有些茫然无助地说道:“我……杀人了。”
  柳V脱下外衣将陆卿婵紧紧地裹在怀里,没有丝毫管顾地上的赵崇,只是将她径直抱了起来。
  “没事了,阿婵。”他低声地哄她,“哥哥在这里。”
  陆卿婵的眼睛仍是红的,她攀附上柳V的脖颈,眼泪不住地往下掉。
  “我害怕……”她声音细弱,又很是低哑,“我害怕,哥哥……”
  柳V的指骨苍白,几乎泛着些透明。
  戾气尽数掩在眸底,没有丝毫的倾泻。
  他捂着陆卿婵的眼睛,将她从内间抱了出去,温声说道:“没关系的,阿婵,你什么也没有做错。”
  “不会有事的。”柳V声音轻柔地说道,“哥哥回来了,剩下的都交给我吧。”
  他的手指轻覆在她的眼上,好使她不必被满地的血吓到,也好使她不必被他的脸色震骇到。
  柳V的容颜俊美,此刻却满是寒意,眼底满是阴沉到骇然的狠戾。
  原本寂静寻常的寺庙里已被军士包围,近乎是有些森严与可怖,仿佛这里不是佛门圣地,而是练兵的沙场,肃杀之气深重,浓郁到像是化不开的一滩血。
  阳春三月,风景正好。
  连日光和风都是暖软的,但遗留在寺庙里的独独余下死气。
  穿过长廊后,柳V喂陆卿婵服下了一枚安神的药丸。
  她茫然懵懂,但对他仍是充斥信任与依赖,什么都没问,咬着他的指尖便将药服了下去。
  指尖的那点温热,是柔软的,令人魂牵梦绕的。
  更是珍贵到不能再珍贵的。
  当柳V一身玄衣地走至中庭的时候,寺庙里的所有管事都已经跪在了院中。
  他轻柔地抱着怀里的人,声音却极是漠然:“再查,将所有涉事的人都寻出来。”
  陆卿婵的衣角微微泄出一抹白,还未落下,便被柳V攥在了掌心。
  “查清楚,是谁将赵崇放进来的。”他轻声说道,“又是谁受了指示,与赵崇合谋,意图杀害公主少师陆卿婵。”
  柳V依然是清雅矜贵的,但眸里却没有一丝柔情,冷得像是亘古不化的寒冰。
  副官连声应道:“是,使君!”
  柳V将陆卿婵抱回车驾中,她的手臂皎白,腕骨却满是红痕,高高地肿了起来。
  他眼底晦暗,脸色亦极是阴郁。
  在药物的作用下,陆卿婵睡得很沉。
  但在柳V轻握住她的手腕时,陆卿婵还是略带惧意地颤了一下,她的朱唇颤动,似是想要害怕地求助。
  他俯身靠近去听时,才听见她唤的是――
  哥哥。
第七十九章
  柳V将陆卿婵带回府邸的时候, 原本阳光明媚的天空倏然阴沉了下来。
  湛蓝色的天被黄沙所覆盖,云也是深黑色的,在高处翻涌波动。
  就好像即将迎来一场大雨。
  河东春日的天是多变的, 如今清明时节, 亦本就是多雨的, 但这雨还是来得太突然。
  没多时,大颗大颗的雨滴便坠了下来。
  随扈撑着伞,护送着柳V回去。
  他怀中的姑娘睡得昏沉, 一身素色的衣裙微微荡开,就像是摆动的花褶,只可惜被柳V深色的外衣裹得太严, 只能瞧见那裙摆的雪色。
  柳宁早已得到消息,但还是有些愕然:“卿婵怎么了, 容与?”
  柳V是今早刚刚回来的,洛阳大捷,彻底逆转官军连日来的颓势, 他比传信的人归来得还快。
  柳宁说是军中有事, 其实不过是托词,他就是想给陆卿婵和柳V私下相处的机会。
  柳V风尘仆仆, 只是稍作休整便立刻去寻了陆卿婵。
  他衣上的熏香还是新染的, 发间的水滴亦没有全然干透。
  然而柳宁怎么也没想到,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 陆卿婵那边竟会出了事。
  “赵崇那边出了些岔子。”柳V轻声说道, “兄长不必担忧,已经解决了, 就是阿婵受了些惊吓,我喂她服过药了。”
  幼时陆卿婵常常摔倒, 他便会随身带着金疮药。
  如今她身骨孱弱,他更是会将重要的药随时带在身边。
  两人快步地往陆卿婵的院落走,柳V缓声向柳宁解释了一下具体的事,而后他轻声说道:“我已经让医官去看了,无论如何都会保住赵崇的命的。”
  他的眼帘低垂,姿容清雅,眼底却尽是晦暗的杀意。
  柳宁的脸色并不比他好到哪去。
  “兄长别觉得我不够利落。”柳V抬眼说道,“我只是觉得不能让阿婵平白背负这些,也不能让他这样轻松地解脱。”
  世人皆知,河东节度使柳V最是雷厉风行,而前任节度使柳宁则宽仁和善。
  唯有近旁侍候的人才知道,柳宁才是那个最狠、最干脆的人。
  落到柳V的手里,兴许还会有活路。
  而招惹到柳宁,那便是半边身子踏入鬼门关了。
  柳V轻抚了抚陆卿婵的脸庞,挡住飘到她脸上的雨丝。
  他抱着她走进院落,而后走进她的居室里。
  这院落是为陆卿婵专门备下的,门窗严紧,没有冷风可以穿透,即便是在三月,也比别的居室要温暖许多。
  柳V先前就常常到来,但闻嗅到那馥郁的香气时,他还是微怔了片刻。
  内间的博古架上摆的全是各式各样的花束,有他遣人送来的,也有陆卿婵新插/进去的。
  薄毯垂在软榻边,抱枕也随意地放在圆椅里。
  她在这里生活得很舒心,也很快乐。
  这里简直就是小姑娘的闺阁。
  柳宁也愣怔了一瞬,他轻声说道:“她很喜欢你送来的花。”
  柳V神情微动,向兄长说道:“她也很喜欢院落里的花。”
  圆圆的铜镜映出他的俊美面容,也映出他清澈如水的眼睛,他身上的戾气消减了许多,似乎突然变得平和下来。
  *
  陆卿婵是正午过后方才苏醒过来的,额侧的穴位突突地疼。
  她撑着手肘,慢慢地坐了起来。
  光怪陆离的记忆在脑中乱撞,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炸裂开来。
  寺庙,赵崇,香炉,无穷尽的血……
  还有披着光而来的柳V。
  陆卿婵还未彻底反应过来,便被人倏然地拥在了怀里,那人的声音既熟悉又陌生:“阿婵,想哥哥了吗?”
  她呆呆地看向他,点漆般的眸子一眨也不眨。
  柳V抬手抚上她的额头,低声问道:“还难受吗?”
  “不是……”陆卿婵仍有些懵然,“我还以为是在做梦,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洛阳大捷。”柳V轻声说道,“我自然要回来述职。”
  大雨过后,天比清早时还要更蓝。
  日光透过窗棂照了进来,将陆卿婵的脸庞照得清晰,那本就白净的小脸显得愈加皎洁,如同细腻的瓷,又如同天边的月。
  “啊……”她的眸光颤了颤,良久喉间才发得出声,“那真是太好了。”
  陆卿婵的情绪有些乱,她直起身子,慢慢地抱住了柳V。
  她的下颌抵在他的肩头,安静地抱着他。
  就好像这样,就能好受起来。
  混乱的记忆在脑中不断地冲撞,捣弄着紧绷的心弦,浓重的血锈气仿佛就在鼻间,但当陆卿婵深吸气时,闻嗅到的只有柳V身上的冷香。
  她看了眼掌心,指节白皙,没有分毫的血迹。
  可就是有什么东西凝滞在陆卿婵的心间。
  她轻轻地靠在柳V的肩头,长睫低垂,阖上了眼。
  须臾,陆卿婵才哑声说道:“我做错事了,哥哥。”
  她的声线平稳,没有情绪波动的流露,但柳V能察觉到,有柔软的、温热的泪水滴落在他的肩头,将那处的布料悄无声息地濡湿。
  他冷静地说道:“你没有错,阿婵。”
  柳V轻抚了抚陆卿婵的单薄的脊背,换了个姿势,将她抱在怀里,把她的手指将尽数拢在掌心。
  “旁人要来伤害你,将刀刃朝向了你。”他缓声说道,“自然是要防范的,也自然是要回击的。”
  陆卿婵的头仍埋在他的肩窝,身子也细微地颤抖着。
  肩胛处的骨,像蝶翅般耸动。
  柳V将她的下颌抬起,半是强迫半是和柔地令她仰起头:“阿婵,如果是一个陌生人要害你,你会觉得自己做错了吗?”
  陆卿婵的眼有些湿,但里面蓄着的情绪更令人心神晃动。
  脆弱,无助,茫然。
  “都没有错,阿婵。”柳V吻了吻她的眼尾,“你只是想要保护自己,是他们欲行杀夺,即便是真将他们杀了又如何,律法也不会判你的罪的。”
  他的声音轻缓:“赵崇是曾经做过你律法意义上的丈夫,但也仅是如此了。”
  柳V的动作始终很克制,即便是紧抱着陆卿婵,气力也始终是轻柔的,不会让她有任何不适,只会有被好好安抚的慰藉之感。
  “杀人偿命,没有杀妻就合该赦免的道理。”他将她汗湿的发丝捋到耳后,“没人觉得段明朔是玩弄侍妾,只会觉得他是残忍地杀死了一个无辜的人,对吗?”
  陆卿婵的眸低垂着,但泪已经止住了。
  听到他的话,她终于抬起了眸子。
  她是很好的孩子,除却幼时骄纵,在长大后一直都是完美到不能再完美的姑娘。
  可此刻见到微微愣怔的陆卿婵,柳V生不出任何不好的情绪。
  曾经他是那般高高在上地俯视着她,他从来不曾理解过她所在的那个世界。
  他不理解她的犹豫,不理解她的隐忍。
  更不理解她的恐惧。
  柳V用手指拭去陆卿婵眼尾缀着的泪珠,轻声说道:“从前哥哥也做了错事,你若是在那时生起想要杀我的念头,亦是无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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