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今天火葬场了吗——甜鸢【完结】
时间:2023-08-03 14:35:11

  左右,也不是第一次了。
  她嫁入丞相府第一年的时候,时常会看见那方白绫。
  那方白绫会出现在每一个地方,书房,院子,大厅中,唯独只有一个地方,从未出现过。
  她轻掩下眸,夫君在的地方,她从来没有看见过那方白绫。
  她一直隐瞒着这个秘密。
  可,她明明已经有几年,未见过这根白绫了。
第九章
  是因为她昨日太过劳累了吗?
  白日处理了两日的事务,晚上夫君又折腾她折腾地格外厉害,未睡上一两个时辰,又起来伺候夫君上朝......
  她没有再多想,夫君今日下朝又晚了些,晚膳是她一人用的。等到夜色渐深时,院外才传来轻微的交谈声,她点燃一盏灯,轻推开门。
  “夫君。”
  谢欲晚有些惊讶:“还未睡?”
  姜O温婉一笑,也没有说话。
  怎么会睡呢,只要他在长安能回家的日子,她不都是每一日待到他回家吗?
  迎过小侍手上的东西,示意人先下去。
  小侍也明白,交过东西后,就退下了。
  为谢欲晚更衣时,姜O想起白日的册子,她张了张口,第一时间竟然没有说出话来。但十多年的礼数和克制,让她下一瞬又恢复了温婉的笑。
  她一边为夫君更衣,一边轻声道:“王少府家的七小姐,年方十六,品行良善,花容月貌,虽是庶出,但京中求娶的人也很多。夫君若是......”
  她话没说话,就撞进一双深如海的眸。
  谢欲晚的清冷一般都是对着旁人的。
  她很少见谢欲晚这般看着她。
  可待了许久,她也未等到谢欲晚说一句话,只是那日晚间,他又折腾她折腾地比常日厉害。
  接连两日这般,她也有了些情绪。
  她为他打理家中事务,为他寻觅纳妾人选,日日如此劳累,他这生的哪门子脾气?
  即便她真的做错了什么,他不能直接同她说吗......
  她也不想的啊。
  被折腾狠了,隔日谢欲晚要上朝时,她难得没有起床,只是背对着他。她其实也不太知道发的什么情绪,是真因为被折腾狠了,还是......
  她并不敢多想,只是知道自己委屈。
  谢欲晚没有相哄,只是在走的时候,沉着眸,静静地望着她:“换一个吧。”
  门被关上那一刻,姜O突然哭了。
  身子有些疼。
  委屈。
  *
  泪很奇怪。
  那门闭上的那一刻,她的眼亦闭上,温热的泪珠不受控地直直垂下。
  可当橘糖在门外敲门那一刻,那浸湿被褥的泪珠,又消散得无踪迹了。姜O眼眸怔了一瞬,随后,缓缓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她掀开被子,收拾了自己一番,再去开门。
  门开了,她顺着望向橘糖的视线,望向了阴沉的天。
  乌压压的一片,看着就快下雨了,顺着门吹来的风都带了些秋日的寒。她脸色本就苍白,被寒风一吹,更苍白了三分。
  橘糖忙关上门,急忙将人搀扶下来,心中又惊又气,她怎么一夜没见娘子,娘子就憔悴至此。
  娘子那张向来温婉的脸上,满是病气和憔悴。
  这病来的怎么如此突然?
  “娘子,怎的脸色如何苍白,可是昨夜着了凉?”橘糖着急,手直接探上了姜O的额头。
  姜O望着橘糖,眼眸怔了一瞬,随后很轻地摇了摇头:“没有,应该,就是,未睡好。”
  她说的吞吐,橘糖却蹙了眉:“我去唤大夫。”
  说着就要转身,姜O欲拉住的手还未伸出,她就风风火火般走了。
  门开了又关,屋子里又只剩下姜O一人。
  虽是白日,屋子里却暗的很,姜O一口气吞在胸中不上不下,起身,自己开了门。
  阴沉的天色再次占据她的视线。
  滚滚的云,要黑不黑,要白不白的,就那么晕晕沉沉,混在一起。在房中,她只稍稍披了一件外套,秋日的萧瑟顺着宽大的衣袖,裹住她。
  她顺从地闭上眼,天色昏暗,她却觉得格外地寂静。
  胸中拿一口气,依旧横在那里。
  *
  橘糖再回来时,发现姜O已经坐在桌前,认真看着账本了。
  “娘子。”她声音大了些。说完,便上前将账本收了起来:“这府中算不完的账,娘子生病了,今日便先休息半日。哪里来的不懂事的丫鬟,这般时候还送账本来。”
  姜O温婉一笑,摇了头:“我让晓春去拿的,别怪她,你知道,她本就怕你的。”
  橘糖将账本背到身后,示意身后的大夫上去把脉。
  姜O乖乖伸出手,对着行礼的大夫点头,随后轻声道:“应当只是有些风寒,是我这丫鬟太着急了些,麻烦您了。”
  大夫忙摇头:“不敢,不敢。”
  说着将手搭上去,把了许久,眉间有些犹豫,望了姜O一眼。
  橘糖见到大夫这反应,焦急道:“胡大夫,我家娘子怎么了?”
  大夫忙摇头:“姑娘莫担心,夫人无事,应当只是感染了些风寒,老夫开上几副药,姑娘去药房抓了,熬了喝了便无事了。”
  姜O温柔地看着橘糖,轻声道:“说了,我无事的,别担心。先送胡大夫出去吧,下次不可如此无礼了。”
  很快,又补了一句:“账本留下。”
  胡大夫低着头,被橘糖领出去时,望了一眼书桌后的夫人。
  即便在这无人的场合,她依旧端正在书桌前。
  那本账本依旧被她翻开了,在憔悴苍白的表象之下,藏着如死水般的平静。
  夫人身子,的确没有大病。
  甚至风寒,也只是他顺着夫人的话,说的一两句。
  像是注意到了他的眼神,她抬起头,对他轻微点了点头,随后又平静地低下头,继续翻阅手中的账本。
  *
  天色暗了。
  姜O持着一盏灯,等在院子前。
  夫君还未回来。
  秋日的露,像这夜一般,很冷。昏暗的灯只能堪堪照亮一块地方,姜O抬头,望向黑沉沉的天。
  今天白日下了雨,晚上并没有月亮。
  昏暗的灯,映出姜O苍白柔美的脸,她轻抿着唇,望着夫君要回来的那条路。
  她需得承认,她其实不太能处理好心中的情绪。
  可她并不想因为这种情绪,同夫君有了疏离。
  那年她随夫君去商阳,因为那些她爬床的风言风语,被长老们为难。她被罚在祠堂中跪到半夜,等到月色都几近黯淡,她揉着发疼的腿,推门而出之际。
  是夫君持着一盏灯,在那颗榕树下,待着她。
  他说带她回家。
  那时,她怔怔看着他。
  那一盏灯,其实也不太亮,昏暗的烛火能驱散的黑暗,是如此有限。
  但她一点都不怕了。
  她牵着他递过来的衣袖,一步一步,踏向她的第一个家。
  想起这些,她似乎又觉得,其实很多东西,没有那么重要。
  比起妾的人选是该是王太守的六小姐,还是朱少府家的三小姐,何时迎,如何迎......她其实更想同夫君说,他出门了半月,院中那一株藤,结出了果,她亲手栽在盆中的花,因为天气骤然变冷,可能明天春天也活不过来了。
  她垂头,温婉一笑。
  刹那间,一阵风吹过,手中的灯笼灭了,姜O没有太注意,因为抬眸之际,看见了远处的烛火。
  她握着灯的手紧了一瞬,欲迎上去之际,看见了烛火下清晰的人影。
  不是夫君。
  那人气喘吁吁跑到她面前:“夫人,天子留公子今日在宫中留宿,公子让小人,回来同夫人说一声。
  姜O一怔,随后温婉一笑,行礼道谢:“麻烦大人了,今日天色已晚,妾让下人去安排大人......”
  那人忙摇头:“小人这就回去了,不劳夫人忧心了。”
  橘糖忙从屋内出来,将人送走,全了礼数。临走之时,她回头,望着树下依旧温婉笑着的娘子。
  那盏灯有着些许余光,却只能映出娘子握着灯柄纤细的手指了。
  娘子依旧像往常那般温婉笑着,他们走了许久,她似乎还站在那颗树下,静静地看着她们。
  *
  橘糖再回去之时,屋内的灯已经熄了。
  她想起娘子这几日的苍白疲倦的脸色,犹豫了瞬,没有再打扰。
  是因为纳妾的事情吗?
  橘糖其实未想过,娘子会如此在意。若娘子真的如此在意,她明日去问问公子想法。其实,也不是......没有子嗣从族中过继的。
  可等她隔日再见娘子时,娘子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模样。
  除了脸色更苍白些,其他地方,已经叫人看不出差别了。
  “橘糖。”
  姜O轻柔唤着,弯着眸望着发呆的人。
  橘糖一怔,望向她:“娘子,怎么了。”
  她弯了弯眸:“有些馋了,橘糖上次做的糖还有吗?要甜丝丝的那种。”
  橘糖忙应道:“有的,在我房中,娘子等着,我现在就去拿。早知娘子喜欢,上次我就多给娘子送些了。嘿,娘子是不是不好意思唤那糖的名字。”
  说完,做了个鬼脸,橘糖就风风火火走了。
  等到门被关上,姜O才将视线从橘糖走的方向收回。
  她将毛笔放置回笔架上,随后,抬起眸,缓慢地,望向了空中那根白绫。
  她依旧端坐着。
  书桌上,是府中刚送过来的,那三位姑娘的册子。
  她连指尖都写着沉默。
  *
  橘糖将糖拿回来之时,口中哼着歌,娘子都想她做的糖了,相比也没有为小妾的事情烦心了。
  也是,只要娘子好好想想,就会想通的。她也免去去公子面前讨人嫌,公子那脾气,若不是为了娘子,她橘糖才懒得招惹。
  她的手中,拿着一个玻璃罐。
  方方正正的棕色糖块在里面杂乱堆着,随着少女走路的起伏上下晃动,时不时,碎裂的半截糖块,从空隙挤下去......
  橘糖推开门,“砰”地一下,将糖罐从身后拿出。
  姜O苍白的脸上,就那样,扬起温婉的一抹笑。
  在她的余光中,那染血的白绫,又从房梁之上,缓缓垂下。
第十章
  橘糖笑着蹦上前,拧开糖罐,用干净的帕子拿出一颗,连着帕子一起给姜O递过去。
  姜O望着橘糖,随后眼神停在那棕色的糖罐上,抬手接过橘糖递过来的糖块,将包着糖的帕子摊在手中,鼻尖立即传来了一股甜腻。
  随后,口腔中蔓延开满腔的甜腻,她眉眼柔了柔。
  橘糖也敛了一颗,放入口中。
  即刻化开的浓郁的甜腻让她第一时间都蹙了眉,因为娘子说要最甜的,她就把熬的最甜的一罐拿过来了,看娘子吃得那般柔和,她倒没想过,会这么甜。
  一抬眼,发现娘子又开始翻看账本了。
  *
  日午。
  谢欲晚随行的侍卫莫怀回来报信:“娘子,公子被天子留在了宫中,公子让属下回来给娘子报个信,说是这几日应该都不回来了。”
  姜O握着茶盏的手一紧,随后轻声道:“嗯,我知道了,回去告诉夫君......”
  说到一半,姜O不由止住了。
  她好像,也没有什么,要告诉夫君的了。
  莫怀沉默地等待着,低着头,毫不僭越。
  橘糖上来打了圆场:“莫怀,你先下去吧。”
  莫怀语气依旧冷漠:“那属下便回宫复命了。”
  姜O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些失态了,轻声道了句:“嗯。”
  莫怀走后,姜O看着满满的一桌菜,突然就没了吃的兴致。但犹豫了瞬,还是低垂着眉眼,吃了平常吃的量。
  橘糖看出了她的不喜,只当娘子是因为几日见不到公子不喜,也没说什么。
  等到娘子吩咐她将膳食撤下去时,她上前为娘子斟了一杯茶:“左右公子晚上不回来,娘子晚膳可有什么想吃的,橘糖给娘子做?”
  姜O什么都不想吃。
  但是面对橘糖的好意,她还是思考了瞬。
  橘糖的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她,姜O拒绝的话一句说不出口,又是迟疑了瞬,她轻声道:“想吃素面。”
  橘糖眼眸一弯:“娘子可真是心疼我。”
  姜O并没有否认,点头:“嗯。”
  橘糖笑着收拾东西退下了,姜O保持着有些迟疑的笑容,随着橘糖的身影消失,她唇边的幅度越来越平。
  一股恶心感涌上心头,她弯腰,却什么都没呕出来。
  用帕子捂着口,她身子僵硬了一瞬。
  恶心呕吐的症状,她是......怀孕了吗?
  这个认知,打碎了她平静的假面,让她陡然有些惶恐起来。一时间,她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惶惶不安中。
  她不敢细想,若是有怀孕的可能,夫君便不用再纳妾入府,她应该为此感到开心的,不是吗?
  可她不开心。
  姜O一边干呕,一边捏紧了帕子,抬眸,那道白绫,又缓缓地垂下来。
  她愣愣地看着,许久之后,眼缓缓合上。
  这时,窗外陡然下起了雨。
  滴滴答答――
  滴滴答答――
  *
  书房中。
  晓春垂着头,四处张望了番,见没有橘糖,才安心地望向书桌前的小姐。
  姜O眼眸垂下,正望着下面的一册文书。
  晓春开口:“小姐,夫,夫人找奴什么事?奴,奴有什么,可以,可以帮夫人做的吗?”
  姜O抬眸,看见了晓春瑟缩的身子。
  她轻声开口:“晓春,那件事情,我没怪过你。”
  晓春顿时红了眼眶:“夫人,是晓春的错,但是,是晓春,是晓春做的。是奴自己责怪自己,夫人不需要,不需要原谅晓春......”
  姜O也没有继续说,只是摸着自己的肚子,垂着眸,轻声说道:“我希望晓春能帮我一个忙。”
  晓春忙点头:“小姐,夫,夫人说就是了,奴,为夫人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姜O手止在尚平坦的小腹上,沉默了瞬,望向跪在地上的晓春:“晓春许久未回过家了吧,明日让家中人来看看你吧。”
  晓春一怔,随后忙点头:“奴明日便让爹爹来。夫人,夫人是生病了吗,为何不用府中的大夫,夫人......”
  姜O摇头:“没生病,别担心,明日午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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