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今天火葬场了吗——甜鸢【完结】
时间:2023-08-03 14:35:11

  烛火映亮少女的泪痕,她睁大眸,像是努力证明自己没有再流泪一般,但是脸上明明就都是泪。
  谢欲晚望向那方雪白的袍,撕裂了布。
  少女看着他将那块布递到了自己手中,望着手中这一方雪白的布,姜O原以为他是让自己擦拭一下脸。
  一边想着自己是不是像一只小花猫了,姜O一边抬起了手。
  很快她又看见青年俯首撕了一方雪白的布。
  她原本就望着他,他抬起眸时,也就恰好同他的眼睛对上。青年静静地看着她,沉声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安静地低下头,拿过她手中那一块雪白的布,低头轻轻为她擦着手。
  随后,他用她擦剩下的那方布,也擦拭了一下自己的手。
  望着他的动作,姜O原本的哽咽声也慢慢变轻了。
  谢欲晚擦干净了自己的手,才拿起另一块雪白的布。他抬眸,望向身前被烛火映出的姜O。
  少女亦抬着一双眸,望着他。
  他捏着布的手紧了一瞬,烛火映照下,她像是春日的花。他的心莫名其妙地软,又带着几分酸涩。
  因为他知晓,她如今所做的一切只是因为怜惜。
  就如同她怜惜那个路边卖花的小女孩一般,她怜惜他。他同那小女孩,本质上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因为有前世那十年,她对他的怜惜,比起那个卖花的小女孩,可能会稍稍多些。
  也或者,还掺杂着几分恩情。
  以至于她能够主动牵起他的手,一声又一声地安慰他。
  他抬起帕子,轻轻地擦拭她面上的泪痕。
  对视之间,只觉自己的卑鄙。
  可很可耻地......
  在挣扎之中,他心中又生出了一分欢喜。
  偷来的欢喜。
  每一分欢喜都如一根稻草,他见她一面,看她一眼,心动一次,那压在他心上的稻草便多上一根。
  他的手隔着帕子摩挲着她的脸,似乎想说什么。
  但不远处晨莲笑盈盈道了一声:“小姐,到时辰了,官差来催了。”
  姜O转身望过去,烛火恰好这一瞬也熄灭了。
  姜O垂头,从荷包中拿出了两颗糖,递给牢门之后的青年。因为官差在催的缘故,她声音不由快了些。
  “谢欲晚,包裹里面除了衣服,还有一些吃食。远山寺的事情我已经做完了,还有什么事情是我可以做的吗?”
  谢欲晚手心中的糖就是大街上最寻常卖的那种。
  可因为是她递过来的,于他而言,很珍贵。
  他望着少女的眸,很远很远的窗户又吹过来了风,掀起了他雪白的衣袍。他有一瞬想过同少女坦陈,例如他其实并没有她想的那般可怜――
  风很快就止住了。
  他的心也在一瞬间止住了,他听见自己对她说:“没有了。”
  少女望了他一眼,轻声道:“那我走了。”
  他轻声点头,看着她的身影一点一点消散在自己的视线中。风似乎又从那个很远很远的窗户吹了过来,那件雪白的衣袍被一下又一下地掀起。
  他垂眸望着那一朵纯白的野栀子。
  *
  牢狱外。
  姜O从荷包中又拿出了些银子,递给了狱卒:“多谢小哥。”
  狱卒本来还在催促着,听见这一声‘小哥’,顿时也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望了望牢狱深处,待到姜O一行人走后,走过去打开了上面的窗户,又点亮了一盏灯。
  姜O一行人到了马车旁,晨莲从其中拿出了一套干净的衣裳。
  “小姐,换上吧。”
  姜O没有推辞,接过衣裳上了马车。几乎是接过衣裳的那一瞬,她就望向了不远处牢狱所在的方向。
  她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青年手心冰凉的触感似乎还在上面,她垂下眸,捏紧了手中干净的衣裳。
  有前世那十年,牵手、拥抱、亲吻于他们而言,都只是如呼吸一般正常的事情。
  她不由问自己,她会因为呼吸脸红吗?
第八十章
  马车轻微地颠簸起来, 许久之后,她轻声对自己摇了摇头。
  她不会因为呼吸而脸红。也不会因为同别人的牵手、拥抱乃至亲吻而脸红。
  即便是脸红,也绝不是今日这种。
  让她如此脸红的, 从来只有一个人。
  只是从前这些都被覆盖在皑皑的白雪之下, 白雪轻薄, 却一层又一层,覆盖了她所有纷乱的心思。
  她不是不知道自己爱过他。
  只是好像......不如现在这般。
  晨莲整理着她适才换下来的衣裳,笑着道:“小姐,要用茶吗?”
  姜O其实不太用, 但是晨莲已然说了,她便放下那些烦乱的心思, 轻声点头:“好。”
  晨莲放下手中已经折叠好的衣裳, 从马车一旁拿出一早泡好的茶,眉眼弯弯:“天气热, 是凉茶, 小姐用过吗?”
  姜O点了点头,随后轻声问道:“晨莲, 你会做竹白糕吗?就是上次在静王府的宴会上宁玉郡主用来配青梅酒的那种。”
  晨莲很诚实地摇了摇头:“不会, 但是奴可以去学。”
  姜O轻轻点了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等到马车到了姜府,守门的侍卫见到是她们,两个侍卫对视一眼, 让开了身子。姜O如往常一般垂着头,提着裙子踏入了府中。
  姜府大家书写的牌匾在日光之下泛着光。
  姜O抬头, 望向熟悉的一切, 不由想起了丞相府。丞相府那块牌匾,是当今天子亲赐的。当时在下旨赐府时, 圣旨中言,府邸是赐给谢家而非丞相。
  其实本意是府邸是赐给谢欲晚,而非丞相。
  但当时天子力排众议赐给谢欲晚丞相之位,已经惹了许多非议,故而这方府邸,圣旨中便言是赐给谢家。
  嘉奖谢家一族忠诚,慰问谢父之冤。
  可如今这些曾有的‘宽慰’,变成了族中那些人夺走谢欲晚府邸的律令。对于这一切,她都只觉得讽刺。
  她没有觉得谢欲晚入了狱便失去了一切,即便如今谢欲晚并不如前世一般权倾朝野,但也万万不至于因为一个司礼便前功尽弃。
  更何况,还有那颗舍利子。
  姜O只是觉得,在这背后谋划一切的人实在是欺人太甚。
  她眸色很淡,直至被人拦下。
  是许久未见的姜玉莹,已经近一月未见,姜玉莹似乎变了不少。
  姜O望着面前的姜玉莹,不知为何,姜玉莹的傲气、锐气都消散了许多。可如若细致些看,姜玉莹开始同前世那个十年后再出现在她面前的人愈发相似了。
  只是透着一种因为年岁和阅历不够而生的浅薄和稚嫩。
  即便此时拦住她,姜玉莹的态度也比从前要好上许多。
  “姜O,半个月早就过去了。”
  姜O自然知晓,也明白她是为何而来。她轻声道:“二姐姐答应妹妹的事情做到了吗?”
  姜玉莹身子一僵,不曾说话。许久之后,她垂下眸:“我会做到的,你没有骗我,对吧。”
  姜O望着姜玉莹,难得姜玉莹在她面前垂下了眸。
  她知道有什么事情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发生了,能够让姜玉莹如此大转变的,定然是同姜夫人有关的事情。
  府中还有知晓当年事情的人,且就在姜玉莹的身边。
  这些年那人都把当年的事情瞒住了,为何最近又在姜玉莹耳边吹了几句风。姜O不知,但她先应了姜玉莹。
  “没有。”
  姜玉莹沉默地转身走了,姜O看着她的背影,不曾再说什么。
  一路回到了小院,姜O望向了那间紧锁的屋子。这几日都是晨莲寻来的人在负责盎芽的吃穿住行,幸而小院偏僻,否则可能旁人稍稍留心一些,便会被发现。
  一股冷寒从姜O心中涌起。
  她坐在庭院之中,夏日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很温暖。
  但却有些疼。
  一件又一件事情堆在她心中,她惶然地看着前方的四面楚歌。她其实很难说清,重生这一世她到底改变了什么。
  因为即便带着未来数十年的记忆,她所拥有的一切,都还是太少了。那些回忆,它不足够让一个女子拥有一把破开所有迷雾的利器。
  她在这世间,没有可以足够相信的人,哪怕是于陈。
  唯一改变的,可能只有她自己。
  她被那些冰冷的湖水裹住,在苍白的挣扎之后,她身体的一部分也随着那些冰冷和挣扎一同离去了。
  她开始愿意正视许多东西。
  即便最开始她选择的依旧是逃避,但是那时的逃避,于她而言是另一种正视。
  姜O望着猛烈的日光,就想起那片皑皑的雪。
  她走入屋中,寻出那本写满姜家罪孽的书。她犹豫了许久,还是又将其放入了木盒之中。
  静王府明面上中立,但实际上静王和世子都是太子那边的人。
  那同静王府联姻的王家,在太子登基之后在朝中权势愈发大的王尚书,又是哪边的人呢?
  姜O不能赌。
  她将木盒放回原处,望向窗边那一株花。
  几日的阳光晒着,又没有人浇水,如今已经有些干枯了。她走过去将干枯的花收拾好,有些疲倦。
  晕晕沉沉睡了一觉,再醒的时候,已经日暮了。
  她轻声咳嗽了一声,掀开被子,下了床。还未等她想清楚她等会要干什么,外面已经吵闹了起来。
  姜O闻声推开门,发现晨莲正站在门边。
  见到她出来,晨莲眸弯了弯:“小姐醒了。”
  姜O望着外面不断走过的人群,轻声道:“发生什么事情了。”还未等晨莲回话,她转身就看见了那间大开的屋子。
  ......是关着盎芽的屋子。
  “盎芽不见了。”晨莲为她整理着因为睡觉乱了的头发,语气轻描淡写。
  姜O眉蹙了一瞬,随后一股无力感从心中涌起。她望向一直围在她院子周边的人群,轻声道:“什么时候不见的?”
  “小姐同我来吧。”晨莲一路带着姜O到了那间原本关着盎芽的屋子,指着那扇大开的窗,弯眸道:“看起来盎芽姐姐是从里面撬了窗户出去的。”
  姜O一怔,望着从里面撬开的窗户和没有任何损伤的门,沉默了许久。
  她望向桌上,黑漆漆的桌面上放着几颗圆鼓鼓的糖。
  是那种最甜最甜的糖。
  姜O垂下了眸,坐在了桌边,轻轻拨开了一颗糖。她没有放入唇中,只是眼眸淡淡地望着手中的糖块。
  晨莲眸中的笑意浅了些:“小姐后悔了吗?”
  无论是司洛水,还是盎芽,小姐所给予的善心,似乎最后都成为了淤泥。晨莲看着正淡淡望着手心中的糖块的小姐,轻声问出了那么一句。
  姜O将糖块放在桌上,同剩下的几颗糖放在一起。
  她望向外面,不知何时,天已经黑了。
  外面乌泱泱的人已经举起了火把,其中一两个不断地说着‘搜’,甚至有侍卫敲开了小院的门。
  是一个她不认识的侍卫。
  “小姐,前些日老夫人丢了一本佛经,不知是被哪院的下人给偷了。今日有人说在小姐院子附近看见了那人的踪影,小姐能够让我们搜一搜吗?”
  一群人都在这个侍卫身后。
  姜O垂着眸:“搜人?”
  侍卫忙点头:“回小姐,是的,寻到那个偷佛经的贼,也就能够寻到佛经了。”
  姜O望向侍卫,眸很冷。
  前几日老夫人便对外传出消息,说身边的大丫鬟盎芽染上急病死了。如今在她院子中,难道是要搜一个死人吗?
  侍卫不敢直视她,但是浑身上下透露的意思就是要进去搜。
  僵持半刻后,姜O让开了身子,望向侍卫:“是祖母吩咐你来我院中搜的?”
  侍卫忙否认:“是今日巡逻的侍卫在附近看见了那贼人的身影,附近又只有小姐您这一方院子,小姐也别为难小的。”
  姜O望着背后乌泱泱的侍卫,轻声一笑。
  她没再说什么,只是让出了身位。
  侍卫对着后面挥了挥手,姜O淡淡地看着。若是为了盎芽,前几日便来搜了,何故要等到她回来。
  姜O看着他们打开一间间屋子,甚至是她的房间。
  她走进,看见侍卫装模作样寻找了许久,最后拿出了她随意放在铜镜前的木盒。姜O眼眸淡了淡,是那日在静王府长宁郡主赠给她的东西。
  侍卫像是不小心打翻了木盒,里面的东西掉出来――
  是一方玉镯。
  碧绿的玉镯摔到地上,马上碎成了几截。
  侍卫捏着木盒的手紧了一瞬,姜O声音也冷了下来:“这也是祖母让你做的吗?”
  她真的是受够了这些甚至不曾瞒着心思的试探。
  侍卫连忙跪了下来,望着地上的玉镯,有些茫然。老夫人同他说的,明明是一支金钗,为何会变成玉镯。
  一旁的晨莲跪坐下来,从侍卫手中接过木盒,将地上的玉镯用帕子包着一块一块拾起来:“这是丞相大人赠给小姐的东西,如今被你们摔碎了......”
  晨莲的话没有说完,但是侍卫立刻明白了意思。
  就在僵持之际,姜老夫人身边的丫鬟突然来了,看着恍若闹剧般的一切,丫鬟斥责:“怎么搜贼人搜到三小姐的院子中来了,还如此不小心打碎了三小姐的玉镯,快些同三小姐赔罪。”
  说着,那丫鬟望向一旁不曾说话的姜O。
  “三小姐,是那佛经太重要了,老夫人这几日都因为这卷佛经茶饭不思,这侍卫这才坐下了如今鲁莽的举动,还打碎了三小姐的玉镯。”
  事情到这里其实姜O就应该不计较了。
  但是有谢家长老的事情在先,她心中本就憋了一股气,如今看着祖母同谢家长老如出一辙的手段,不由望向侍卫。
  “你不是进来寻人的吗?”
  侍卫惶恐跪在地上,是,在下是想看看――
  “想看看这铜镜中是否能藏人?”姜O轻笑了一声。
  侍卫也有些编不下去,从那木盒中不是金钗不是玉镯的那一瞬开始,事情就完全变得不一样了。
  一旁的丫鬟明白形式,立刻训斥道:“大胆!小姐闺房你怎可擅自闯,还不小心摔坏了小姐的玉镯,快给小姐赔罪。”
  姜O未说话。
  侍卫身体一直在颤抖,一声又一声道着‘对不起’。
  姜O收回了眼神,望向了碎裂的玉镯。
  这木盒里面原本是一只繁复的金钗,是那日长宁郡主让身边的大丫鬟给她的。那日她觉得蹊跷,金钗实在太过繁复贵重,实在不像是长宁郡主会送给她的东西。
  她怕会生出什么麻烦,便直接让晨莲将金钗拿去外面的铺子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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