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他和芭蕾?这什么奇葩搭配?
“拜托,”沈阅拿着吉他走了进来,顺势坐在她旁边,“小爷我也是会弹钢琴的好吧,上次都跟你说了,我弹得绝对比姓陆的好。”
沙发旁边陷了下去,手指顺势滑到林枳栩大腿边。
宋京辞没挂电话,本来是一阵闷响,接着听到了沈阅的声音。
他手搭在窗沿上,风从指缝流过。
舌尖顶了下后槽牙,宋京辞嘴角溢出一抹讽刺的笑,趁他不在光明正大地抢他人?
当他死的?
“师傅,能否快一点?”宋京辞撩起薄薄的眼皮,碎发又将眼底的晦暗情绪给遮挡住。
“小伙子,我也想快啊。”司机示意他看向周围,“下班高峰期啊,堵死啊。”
“这么晚还急着回学校啊。”
宋京辞视线移向窗外,路灯已经亮了起来,晕出昏黄的光圈,盘圈高架的灯带也点了起来,他眼眸稍垂,左手腕懒懒地搭在前面座椅上,垂落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
很轻的声响,甚至车载广播电台的声音都盖过了它,但就是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
他从喉间溢出一声淡淡的“嗯”,“有人挖墙脚。”
“靠,这不能忍,”司机或许是深有感触,像戳到了他的点一样,加快了油门,“等着,叔给你走小路,不要五分钟就能到。”
这架势就跟带着人去捉奸一样。
电话那边还是交谈声。
“不用了,放伴奏也挺好的,你还是不要插手我们高二的事吧,专心搞你自己的事吧。”
林枳栩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太耀眼了,今天她能因为宋京辞被针对,明天就能因为沈阅被针对,为了自保,她还是离远一点吧。
她想了想,还是起身去化妆椅坐了。
“?”沈阅拧起眉头,有些不爽,“你离我那么远干嘛?”
“有吗,没有吧。”林枳栩睁眼说瞎话,“那边空调太冷,我换个地方。”
沈阅看向空调,出风口正对着她现在所处的位置,说瞎话不打草稿?
后背泛起鸡皮疙瘩,鬼知道林枳栩现在有多冷,冻得腿都发抖,而且还不能回沙发,回了不就打脸了。
沈阅单边眉毛一挑,一脸玩味地盯着她看,顺势还抱起胳膊看她能撑到几时。
16摄氏度的低温。
“妈的,气死我了。”方早走进来,“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枳栩,八班的没一个好东西。”
“就是,太过分了。”张书仰跟在她身后进来。
“你还说,”方早回头瞪他,像要喷火,“要不你拦着,我非揍那个陆嘉州一拳,太气人了。”
张书仰有些心虚地撇开了眼,看到了沙发上坐着的沈阅,有些欣喜,“大舅哥!”
沈阅听到这个称呼抽了抽嘴角,能不能别喊这个名字,每喊一遍女装被发现的事情就得重复一遍,还要圆谎。
“我都说了,别这么喊我!”
“诶?”方早一脸愤怒换成了疑惑,“你怎么在这儿?”
林枳栩借机往旁边挪了挪,双臂抱在胸前,“和你一样,来打抱不平的。”
“我靠,”方早又被勾起话题,“枳栩,我跟你说,那个程姣和陆嘉州不是好东西,他们班主任更不是,老李不是知道了这个事情吗?”
“我头一次觉得老李这么帅,直接刚到正主面前,质问八班班主任。”
“但最气人的来了,妈的,那老头说是你没本事,没留住不想留下的人,凭本事罢了,这不是蛮不讲理嘛!”
张书仰重重地点了下头,附和着她,“嗯!!!”
方早:“嗯嗯嗯,就知道嗯,刚刚咋不见你这样?”
张书仰撇撇嘴,有些委屈,“这不是我怂嘛。”
“……”这么实在地把她话堵得都没法说了,“行,我无话可说,枳栩,你上。”
她走过去坐在沈阅旁边的位置,张书仰也跟着坐在他右边。
一左一右,前后夹击。
“我没事啊,她一个古典舞的选芭蕾的舞曲,难堪的是她自己。”说到底,林枳栩没方早那么大的怒气,唯一的一点情绪也被宋京辞安抚好了。
“不行,这代表的是一班的尊严,都欺负到我们头上来了,一定得教训教训他们。”
这个年纪带上集体总会有一种莫名的热血沸腾,荣辱感在这一刻体现出来。
“要我说,你们找个麻袋往那个姓陆的头上一套,乱棍打一顿,”沈阅给他们出着馊主意,“别打头就行。”
林枳栩:呵呵,合着你还挺有人道主义嘛!知道不打头。
时钟转到九的位置,还有十分钟晚会就要开始了。
林枳栩起身理了理裙摆,顺着衣服上的羽毛,“好了,晚会马上开始了,我已经跟李老师说了换个舞蹈,就用音响伴奏,你们赶紧去台下找位置吧。”
方早他们见状也只好出去了,不想影响她现在的状态。
化妆间安静了下来,林枳栩松了口气,拿起扣在桌子的手机,才发现一直在通话中。
她没挂电话,宋京辞也没有。
她正准备挂电话,那边像是有感应一样,喊了一声,“林枳栩,别挂。”
“哥哥,你钱多啊,国际漫游不要钱啊。”他不心疼,林枳栩心疼啊,都是她家的钱啊。
她又重新放到耳边,听筒里有奔跑声传过来,夹杂着风声,和稀稀拉拉的交谈声。
宋京辞已经下了出租车,正往学校礼堂赶,礼堂在东边,要越过人工湖和操场,他脚步生风,带起掉落的黄叶,路灯光晕落在脚下的鹅卵石小道上,偶尔从他肩上滑过。
“我――”他想说他已经回国了,却不想打破这份惊喜。
林枳栩正准备去台下看看,裹上外套走出化妆间。
宋京辞此刻已经进了礼堂,疾步走向后台。
“诶?宋京辞?”李恒香在门口打电话瞅见宋京辞还有些惊讶。
“李老师,我现在有事。”点头示意了一下往里走去。
林枳栩还没回应,宋京辞已经看到她的身影了。
他冲着电话里说,“林枳栩,回头。”
她转过身来,少年站在不远处,有三两人从他面前晃过,他裹着光走了进来,似乎还带着英国的雾气。
宋京辞慢慢往前走,每一步都踏在她心尖上。
电话已经挂断,林枳栩的手卸力地垂在身侧,手机都恍惚得有些握不住,要从指尖脱出去。
周围是熙熙攘攘,他们在忙着上台,忙着换装,忙着背词,总之就是很吵闹,只留下他们这一隅的宁静。
周身的一切似乎都隔离开来,仿佛有一层透明的玻璃将他们罩了起来。
“宋京辞?”林枳栩还有些恍然,明明刚刚还在电话里响起的声音,如今真真切切地出现在她耳边,“你怎么回来了?”
”回来替你撑腰的。“、
…
事实证明,宋京辞说的是对的,他跟李老师商量了,他给林枳栩伴奏。
李恒香自然是没意见的,宋京辞可不比陆嘉州好一万倍都不止。
林枳栩站在舞台的候场台阶那儿还有些恍惚,上一个人还在表演相声,底下不时有笑声响起,她看向旁边,宋京辞站在她身侧,一身黑色正装,里面是白色的衬衫,没有领带和领结,少了分正式,多了分斯文败类的倦懒。
舞台的光透过来将发丝晕染成浅棕色,清晰凸起的喉结时不时上下滚动着,宋京辞目视着前方,看似正襟立着,可微动的手指出卖着他。
这是第一次,他和她,一起在舞台上表演。
比他参加比赛还要紧张。
上场前,两人趁那点时间定了曲子和舞,就排练了一遍,也能和个八九十,比林枳栩和陆嘉州排练一个星期的协调度都要好。
“接下来,有请高二一班带来的舞蹈表演。”主持人在报幕,该轮到他们上场表演了。
林枳栩朝他伸出手,一缕光落在她弯起的嘴角,“宋京辞,走吧。”
宋京辞眼神一顿,反应过来后握上了她的手,很软。
他想,今天可能是神明眷顾自己,又是第一次,他和她十指相握。
两人朝台下微微鞠躬。
已经表演完准备在台下看林枳栩出糗的程姣,看见台上的男生瞪大了眼睛,宋京辞不是在国外比赛吗?怎么回来了?
方早看见在掌声中惊呼一声,“枳辞cp好样的!”
聚光灯落下,一共两束光,红色幕布下,一束追在指尖跳跃的少年身上,一束落在裙摆转动的少女身上。
一黑一白,交相辉映。
林枳栩今日穿的舞裙裙摆很蓬很大,像一朵硕大的昙花盛开,胸前的羽毛像翅膀一样,有一种飞逸感,细带上绣了一只蝴蝶。
灯光下,那只蝴蝶快要飞出锁骨,飞上筒灯。
脚尖转动,同琴声合拍得完美无疵。
转动间,林枳栩意外撞上宋京辞投过来的眼神,炙热滚烫却又带着献祭般的悲凉。
她被惊得一烫,心极快地跳动起来,漏了一拍又很快调整过来。
一舞毕,林枳栩的心没有平静下来的趋势,反而越跳越快。
如果普通的心动是海菜花在绽放,那么此刻的心动应该是从花苞开始爆破。
第32章
幕布落了下来, 台下是巨大的欢呼和掌声,震耳欲聋。
下了舞台,林枳栩的心还在疯狂跳动着, 快要跳出胸腔来。
她右手捂在胸口,感受着悸动。
只是这一刻, 只有她自己知道。
刚进化妆间, 林枳栩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就被方早扑了个满怀, “呜呜呜, 大小姐好香。”
她蹭了蹭她的锁骨, 是清新的果香夹杂着一点白茶味。
毛茸茸的头抬起来,眼神里都是崇拜,“你太棒了, 我要是个男生, 就没宋京辞什么事了。”
林枳栩拎起方早后颈的衣领,将她拉开, 无情地陈诉事实:“不会, 我还是会选宋京辞。”
宋京辞是跟着进来的, 去椅子上替她拿外套的时候,身子一僵,长睫极轻地抖动了几下, 很快, 而后是嘴角微扬。
终于,可以在她心里占一席之位了吗?
“哼, 臭枳栩, ”方早跳出她的怀里,假装生气, “不跟你玩了!”
“行吧,不玩就不玩。”林枳栩叹了口气,眉毛一扬准备离开去换衣服。
方早嘿嘿一笑,又缠了上去,“我就开个玩笑,做不了正房,我做个二奶也行啊。”
林枳栩一脸“你有病,还病得不轻”的眼神,斜睨着她。
“这你得问一下我大老婆了?”她眼神看向宋京辞,满是兴味。
方早也看了过去,宋京辞正好将外套递了过来。
林枳栩没接,两人都盯着他,一个是好奇,一个是…期待?
宋京辞只看着林枳栩,眼神里满是虔诚和认真,这一刻像是山下的祈拜者被神女恩赐,雨露甘霖降落在他身上,他被神女赐予了唯一愿望的实现。
“我想我会是个妒妻。”意思是不愿与人共享,无论男女,只是唯一。
林枳栩闻言耸耸肩,冲方早摊手――你没戏了。
方早翻个了个白眼,“行啦,我不当电灯泡了。”
她走出房间的时候想起一件事,林枳栩这是真的上心还是假意,宋京辞那件事她还是没说。算了,等她出来再跟她说吧。
化妆间里安静了下来,方早出去时还贴心地关上了门,但门外走动的声音还是朦朦胧胧的有,门外舞台上的表演还在继续。
宋京辞替她将外套披上,嗅到熟悉的味道林枳栩的心却静了下来。
被那么多人喜欢和告白过,她自然知道那是心动。
是的,她喜欢上宋京辞了,明明当时看见他都觉得厌恶,靠近一米就觉得浑身不舒服的林枳栩喜欢上宋京辞了。
那么…他呢。
她想起了那个名为勾引的计划,不可否认的,宋京辞成功了,或许此刻的种种只是阴谋,没有真心。
事实证明,她大意了,宋京辞手段的确是高,林枳栩输了。
冷静下来,这份喜欢林枳栩可以抛掉不要,别高岭之花没拽下神坛,她倒先倒台了。
她从来都是清醒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林枳栩后退几步,神色冷了下来,将怀里的外套丢给宋京辞,连半分眼色都不想在施舍给他半分,语气跟淬了一层冰一样。
“不需要,你可以走了。”
原本热闹和谐的氛围在这一秒蓦地降到冰点。
说完她偏过头去,试图通过冷眼冷语来释放心中的酸涩。
宋京辞接住外套,没搞懂她的情绪怎么跌宕起伏得那么厉害,明明…她刚刚承认了他的身份。
又是玩笑吗?
少年站在筒灯下,光给宋京辞镀上一层朦胧模糊的边,一手臂间搭着外套,一手自然垂落在身侧,没打一点粉的皮肤白皙如玉,可薄唇却是鲜红的,莫名有一种病态少年的破碎感。
他走进了两步,试图重新拉近两人的距离。
可林枳栩依旧往后退了两步,就这样拉扯着。
宋京辞垂下眼眸,漆黑却藏光的眸子对上她的眼睛,眼角开始发烫,蜷缩的手指动了几下,想伸手拉她,一番思想斗争后,他终究是没敢。
“为什么?”语气有些执拗,轻声问她。
林枳栩面无表情,散漫地整理了下细肩带,将碎发从锁骨剥离开来,“不需要就是不需要,没有为什么。”
“枳栩…”精致流畅的下颚线紧绷着,声音有些哑,喉结上下滑动着,莫名有什么东西将喉间给堵住了,让人说不出话来。
林枳栩有些不耐烦地拧起眉,啧了一声,“说的话你是听不懂吗?出去!”
声音越发的冷,说出口的话更是伤人,不留情面。
宋京辞的肩慢慢垂下,手指忍不住在发抖,空调似乎没那么低,他穿的也没有很少,可就是感觉很冷,从脚底渗透上来,像蛊虫一样钻进骨头缝里,一点一点侵蚀着全身,直至麻木。
他不敢再呼吸一下,胸腔的空气开始稀薄,大脑开始恍惚,他是不是又被讨厌了?
外面似乎又静了下来,应该是另一个节目开始了。
化妆间里不知道是谁留下了一只机械手表,在寂静环境下,秒针转动的声响格外清晰,像有节奏一样捶着耳膜和心。
看着这一幕,林枳栩移开了目光,她怕再看下去她会心软。
没等宋京辞有反应,她先走到门口拉开门,“你不走我走行了吧。”
门露出缝隙,嘈杂声飘了进来,而后随着关门声又恢复平静了。
宋京辞头垂得更低,碎发将眼睛遮住,下面是泛红的眼睑,发颤的漆黑鸦羽,以及光投在眼下方的小片阴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