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打起来了。”迟砚洲一声惊呼,将注意力拉回。
篮球场上似乎两个班发生了矛盾,应该是高一的和高三的因为场地的问题,远远望去,开始有人互相推搡着,双方剑拔弩张。
“哦吼,看来今天这球是打不了了。”明明是件遗憾的事情,却被他说出来格外兴奋,一脸的幸灾乐祸。
打球哪有看打架有趣,这时候就缺一包瓜子和小板凳了。
这边方早也注意到了,对方似乎是高三的一个学长因为沈阅频频进球,吸引了男生喜欢的女孩子的注意力,于是恼羞成怒,没事找事,推了一把沈阅。
沈阅也不是个怕事儿的,挺直了腰杆,一米八几的高个,以一种绝对优势俯视着那个男生,要不是后面有人拉住他,沈阅早上脚踹了。
沈阅甩了甩湿掉的碎发,冷嗤了一声,脸绷着一脸不屑,这样的表情落在他混血的五官上多了几分厌世。
不得不说,他的骨相是真的优越,所以才会引来同性的不爽。
方早看得快要蹦起来,羽毛球也不想打了,“我去,有好戏看了。”
林枳栩见她蠢蠢欲动,眼里快冒出光来,轻叹道,“你去吧,正好我也不想打球了。”
“真的,”方早转头,咧嘴笑开,“谢谢宝贝。”
“零食也带上吧。”正好边唠嗑边吃边看戏。
“好耶。”方早拎着零食跑向篮球场,正好碰上一同去看戏的迟砚洲。
她一脸惊讶,“洒水哥?”
迟砚洲:“……”
他一脸无语,自个儿名字没记住,倒记住这个了。
可恶的小栩妹妹!
他有些咬牙切齿,一字一句的说道,“小爷我叫迟,砚,洲。”
方早不在意地摆摆手,“哎呀,都一样啦。”
行吧,改不了了就这样吧,他妥协了。
“你也来看戏?”
方早忙点头,“你也是!?”
总算是遇到吃瓜和磕cp的好搭档了,志同道合啊,迟砚洲拍了拍身旁空出来的座位,虽说是个铁栏杆,但好歹也算是个落屁股的好地方啊,一线观战区。
“快坐这儿。”他招呼着方早。
“好,”她挪了过去,将零食伸到他面前,“零食,要一起吃吗?”
迟砚洲疯狂点头,就这样两个人磕着瓜子看戏。
就在双方陷入谁也不让谁的困局,听到风声的张书仰跑了过来,“别碰我大舅哥!”
于是事情有了突破口。
“哎哟我去,”方早立马弹起来,一下从看戏的变成了戏中人,“他来捣啥乱啊,我真服了他,真是爱情伤人误事啊。”
“你朋友啊?”迟砚洲问她。
“我没有这么蠢货的朋友,”方早矢口否认,动作还是往里走去,“我真服了他了。”
“蠢死了蠢死了。”她躲着脚嚷嚷着。
沈阅见到来人一脸无语,这人怎么阴魂不散啊,在学校要碰面,晚上还要在网络上要应付他,他真想破罐子破摔告诉他真相得了。
“谁tm是你大舅哥,”沈阅一脸狂躁,“都说喊名字喊名字了。”
张书仰倔得跟头驴似的,拦在沈阅面前,一脸义愤填膺,“我看谁敢欺负我大舅哥。”
对方那个学长讥笑一声,这么个弱鸡真是不自量力,挥下手,一阵手风扇过来,准备吓一下张书仰。
张书仰见状连忙退后,躲在沈阅身后,“大舅哥,还是你来吧。”
沈阅:“……”
不是,哥们儿,您搁这儿逗我玩儿呢。
身后赶来的方早和迟砚洲也一脸无语,迟砚洲喵了她一眼,那眼神像在说这二货确定是你朋友?没认错人?
方早回了他一眼,呵呵,我倒希望我认错人了。不对,是压根儿不想认识。
两人眼神交换过,上前将捣乱的张书仰拉了出来。
又恢复了刚刚那个氛围,沈阅漫不经心地撩起眼皮,眼神锐利,整个人透露出一股玩世不恭的痞劲儿。
他左右扭了下脖子,松动的骨节咔嗒咔嗒响,舌头舔了下上后槽牙的牙尖,右手转动着中指的银戒。
“怎么说?”沈阅反问对方,“打一架还是?”
对面的男生在犹豫,他现在已经高三了,因为打架惹上处分不能毕业那就不得偿失了,不想沈阅高一的,不怕啥。
“打一局吧。”男生在给自己找台阶下。
“行。”沈阅抬了抬眉骨,嘴角勾起玩味的笑。
于是两群人开始分队准备比赛。
林枳栩自然不知道篮球场的情况,撇了根酢浆草在指尖转动着,空气中的细碎绒屑在起起伏伏,像很小很小的飞虫在飞舞。
她盯着有些无聊地发着呆,脑中回想起《瓦尔登湖》中的一句话:我宁愿坐在一个南瓜上,并且独自拥有它,也不愿挤坐在一个天鹅绒的垫子上。
风越过身躯包裹过来,带着隐隐约约的桂花香。
林枳栩看了半天,独处完将羽毛球拍送回器材室。
器材室常年不见光,只有一个筑满铁栏杆的窗户,唯一的光亮处还被后面的教学楼遮住大半光亮,所以一进来,一阵清凉飘了过来,顺着脚踝往上延伸。
她看到篮筐,走过去准备归还。
刚放下,身后的光被黑暗笼罩,一声咔嗒声响起,吓得林枳栩慌忙回头。
宋京辞站在门口,昏暗的光将他的脸切割成泾渭分明的两边,一明一暗,藏匿在暗处的半边脸看不清是什么神情。
她只知道,少年那双清澈的眼眸正注视她。
他往前走了几步,露出整张脸,眸子清冷,眼神一片沉暗,似一片黑暗无边的深海将她包裹住不能动弹地钉在原地。
“宋京辞,你关门干嘛?”林枳栩试图用质问来缓解内心的慌张,敏锐如她,知晓现在的气氛不对,“太黑了,开门!”
宋京辞没动,轻舔了下干到开裂的薄唇,又往前走了几步。
林枳栩往后退,知道后腰抵到身后的硬物,就知道,退无可退。
空间里安安静静的,在此刻莫名有些诡异。
他已经走到她面前,头微微低下,稍垂着眼角望着她,是晦暗不明的情绪在翻涌,喉间干涩得说不出话来。
哑着声音问她,“林枳栩,你把我当什么?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宠物吗?”
林枳栩一愣,心中有些动容,但依旧嘴硬,“是又怎么样?”
“你对我不也是如此吗?我于你而言也只是个可以利用的垫脚石而已。”
字字诛心,像把刀一样扎在心口,满目疮眼。
宋京辞从胸腔里闷出一声呵声,郁气在横冲直撞快要压制不住,眼睛干涩得快要坚持不住,“原来你是这么想的,所以是因为这个躲我?”
“因为这个,早上不同我坐车去学校。”
“因为这个,在学校不理我,还和别的男生说说笑笑的。”
“因为这个,放学故意晚回家就为了不见我。”
接二连三的质问打得林枳栩措手不及,一时没想到反驳的措辞。
她咬咬牙,想推开他去开门。
宋京辞岿然不动,双手握住她的手腕,不让她动弹。
林枳栩抬眸瞪他,冷着声音,“宋京辞,我让你开门你听见没有?”
“大小姐,话没有说清楚,那么今天这扇门就开不了。”他抵着她往墙上推,直至严丝合缝。
林枳栩被他强势的话语气到了,讽刺地笑道,“宋京辞,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管我。”
“凭什么?”他眉心微动,哑着声音重复了一遍这个问题。
她的眼神带着尖锐的刺,宋京辞不敢再看,伸出手捂住了那双眼睛,神情怆然,“大小姐,难道看不出来我喜欢你吗?”
第36章
林枳栩身子一僵, 长睫眨动着扫过他的掌心,只有指间缝隙里透出点光亮来。
她没有青春期小女生被告白的那种害羞不好意思,只是单纯有些愣, 真被方早猜中了,他真的喜欢自己?
说谎的吧?
反应过来后是一种洋洋得意的喜悦, 林枳栩嘴角勾起, 下巴微抬,“我不信。”
被遮住视线, 剩下的四感变得格外明显起来, 耳边静得只有很远处教学楼的读书声, 还有几声鸟叫,不只是麻雀还是别的什么。
因着靠得近,宋京辞的身体是控制着重量压在她身上的, 阴凉之气在此刻漫上来, 泛起细细密密的颤栗,他身上的柑橘香还混着一股别的味道, 在封闭静谧的环境下散发出来。
林枳栩仔细一闻, 越发觉得熟悉。
她想起来了, 这不是自己沐浴露的味道嘛。
这人痴汉吗?还用她的同款。
宋京辞捂住她眼睛的手蜷缩了一下,心脏像一块海一样被攥紧流出水来,巨大的酸楚灌满了整个胸腔, 明明一颗真心捧到她面前为什么不被相信。
他另一只手握住林枳栩的手腕带着她, 覆上了他的胸口。
单薄外衣下是健硕的肌肉,和有力的心跳声。
宋京辞的心跳声鼓动如雷, 跳得极快, 体温顺着指尖传了过来,林枳栩被烫得挣扎着要拿开, 被他贴得紧紧的,不能动弹半分。
两个人之间的博弈就是如此有趣,一张一弛,可以是一方得寸进尺,一方缴械投降,也可以是双方的争斗不休。
林枳栩也不挣扎了,耳边突然撒下喷薄克制的气息,带着温热的潮湿。
麻痒的感觉传递过来,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后背的肌肉一瞬间绷紧,一直连到尾椎骨。
宋京辞缓缓开口,声音很轻很淡,像一阵风,却带着一股诱哄的灼热,“现在信了吗?”
面前的手拿开了,眼前的世界清明起来,她对上了他那双认真的眼神。
宋京辞的眼窝不是像沈阅那般深邃,是半开扇型的内双,鸦羽浓密纤长,同前额几根散乱不一的碎发相触碰着。
黑瞳干净,像黑夜里的海面,月光倒映下来,撕扯的碎碎光影伴着涟漪一同摇晃着。
再看一眼,就会陷进去。
宋京辞身后是空气中的浮粒,像下了一场微小的,只有光知道的雪。
心意被确认,知道自己并非单恋,内心得到巨大的满足,林枳栩攥紧了他胸前的衣衫,褶皱像朵花般绽放。
她勾起嘴角,笑得有些不怀好意,“那真是遗憾呢,哥哥,学校不允许早恋怎么办?”
“那就等,”宋京辞拽下她的手握住,很软很小,一只手就能包起来,“等到明年五月。”
闻言,林枳栩一怔,笑得越发肆意,她到底该说他什么好呢,遵守校规,但又卡在明年五月她过完生日之后冠以身份。
“好啊,”林枳栩一把搂住他的腰,一米七的身高,刚刚到宋京辞的下颌处,抬头仰望着他,“可是,到五月的这段时间你就没有资格管我咯。”
话中的意思就是说,她想怎么来就怎么来,可以同陌生的男生亲近,可以接受别人送的礼物,甚至可以同别人在一起…
林枳栩说这话只是想逗逗他,并不是真的说想这么做。
宋京辞身子一僵,绷直了腰,垂在半空的手无意识地动了动,思忖了半天还是放在了她肩胛骨处。
很轻的触碰,几乎感觉不到。
林枳栩说的很对,他的确是个很小心眼的人,而面前的女孩又实在耀眼,她像一只动人心魄的蝴蝶,每个见到她的人都想带她回家。
他,也不例外。
视线轻轻扫过她扬起的瓷白脖颈,修长纤细的手臂,以及侧光下脸颊细小的绒毛。
渐渐地,宋京辞不再满足于只是带她回家,更多的是想对她做破坏性的事情,可这样一来,当时以保护的名义就无法自证其说,是比为此添上一层枷锁,前路铺上坎坷与荆棘。
他半眯起眼睛,喉结微动,“大小姐如果不怕的话,大可以试试。”
林枳栩眸光一颤,心湖被扔下巨大的石子,荡起涟漪,宋京辞在威胁她。
她眉头微蹙,觉得她更加看不懂宋京辞了,高岭之花坠下神坛是这样啊?
转念一想,小说里似乎都是这样的,高岭之花压抑的太久,认准一样东西就不会轻易放手,有种难以言说的偏执。
“我不怕,”林枳栩在危险的边缘疯狂试探,嗓音撩人又隐匿着笑意,在接收到宋京辞的眼神后,嘴角的弧度更大。
她踮起脚尖,顺着摸了一下他的头,替他顺毛,“但我也不会试。”
宋京辞从鼻腔里闷出一个嗯字,“希望大小姐不要骗我。”
林枳栩:“……”
总感觉以后要是欺骗他的感情不会被灭口吧。
“那你现在可以开门了吗?”她问他,看向角落挂着的钟,想看一下离下课时间还有多久,但是那钟早就停了,电池都八百年没换过了。
“可以。”宋京辞点头,拉着她的手腕往门外走去,霉味散去,大量的新鲜空气吸入鼻腔和胸腔。
可他脚步未停,手也没松开,牵着林枳栩往操场外围的水池走去。
“你带我到这儿干嘛?”她有点摸不着头脑。
宋京辞抿着唇,没说话,拧开水龙头,水流先是突突的不顺畅,而后通畅地流了出来,他带着她的手往水流下冲去。
这个时节的水还有些被太阳晒过的温热,再过些日子可能就有些凉了。
水顺着指缝流进花岗岩的水池里,他握着林枳栩的手仔细揉搓着,似乎上面有什么脏东西似的,直到洗得有些微微泛红,又怕她疼才停了手,关掉了水龙头。
水滴落入地面,沿着肌肤纹理,宋京辞从口袋里掏出来一片单独包装的消毒湿巾,撕开塑封,将她的手里里外外,彻彻底底地擦了一遍。
见此,他眉间的沟壑终于被熨平了。
林枳栩看着弯腰垂眼替她擦手的少年,眉眼认真,动作轻柔。
耳边是树的海啸声,还有很远的欢呼声,她眼角微微弯成了月牙,心下了然宋京辞如此这般动作,只是看到了那个高三的学长往她怀里送东西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
林枳栩腹诽,明明吃醋还要硬忍。
一声哐当声响起,像是塑料瓶砸在地面的声音,她回头望去,是班里的文娱委员刘一佳,挺甜美的一个女孩子,看着就心生好感。
刘一佳看到这一幕还有呆,一时没反应过来,迟疑出声却又不敢真的相信,“你们……?”
“只是巧、合――?”
“麻烦你别告诉别人。”宋京辞望向刘一佳,这么一句话让她下意识地认为两人是一对。
林枳栩的解释在他的话面前苍白无力了。
听到这个答案,她愣过之后慌忙捡起掉落在地的饮料,“哦哦哦哦,好的,我会帮你们保守秘密的。”
“谢谢。”宋京辞低声道谢,拉着林枳栩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