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京辞见状也就由着她去了,算好了时间,一分钟过后。
他走上前拉过林枳栩,将自己的伞撑了过去,“好了,再淋真要感冒了。”
头顶的雨点被散隔开,林枳栩被拉入一个混着湿润气息的怀里,带着黏腻的水汽感,额前的碎发一绺一绺的,她随意地抹了两把脸上的水珠,语气装作很凶,“宋京辞,你真的好烦啊!”
方早在一旁听到这句话,真想在给她来个赞,大小姐不愧是大小姐。
她看向宋京辞,他脸上没有任何不悦的表情,只是低垂着眼看着林枳栩。
“真的很烦。”林枳栩又重复了一遍,强调着这件事。
试图挑起他的情绪。
宋京辞视线移到地面,眸光微沉,唇角下压,转瞬,又恢复了平静。
他将手里的伞递给她,而后弯下腰替林枳栩挽起裤管,不让沾湿的布料黏在她身上。
少年的脊背弯着,似乎已经习惯了为她弯腰。
宋京辞又重新接过伞,尽管自己大半个肩膀在雨里,也要给林枳栩打伞。
方早扯了扯张书仰的袖子,激动地感叹,“小仰子,小仰子,你看到了没有?”
“看到了,我眼不瞎。”他翻了个白眼。
“啊啊啊啊,这也太好磕了吧,我的cp是真的。”
“走吧。”宋京辞连半点生气的迹象都没有,只是攥她胳膊的力度加了几分。
林枳栩知道,他又生气了,虽然他没有表现的特别明显,但是相处了这么久,她就是感觉出来了。
但林枳栩是什么样的人,她拒绝拘束,更向往自由,所以在家中,林婉都是尊重她的意愿,学舞蹈就学了,学习吗只要认真就行,只要不是什么伤天害理,不利于自身成长的,其他的都随着她来。
雨声啪嗒啪嗒响,风鼓动着,树叶颤动的声音逐渐变大,身后是方早和张书仰在打打闹闹。
林枳栩用指尖挠了挠宋京辞的手背,以为是自己说的话太重了,“宋京辞,我刚刚是假装那么说的。”
不是真的烦你。
他那半边的肩膀已经被雨水泅深了颜色,雨水落在手上顺着指尖滑落下来。
宋京辞微颤着垂眼,眸里的冰棱被瞬间击碎,声音清冽,“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生气?”她肩抵上他的肩,凑近问他。
握住伞柄的手蜷了蜷,雨调转了方向,宋京辞也将伞移了个方向,对于林枳栩情绪感知的能力感到微诧,明明他表现的不是很明显。
他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因为我淋雨?”林枳栩猜测着。
“不是,”宋京辞否认了,将话题转移开,不希望她知道自己内心那些见不得光的偏执,“你淋雨不听的话,我会告诉林姨。”
“这样,大小姐以后也就不敢了。”
“……”林枳栩果然不再追问,她深吸一口气,有些咬牙切齿道,“你告状告上瘾了是吧?”
上次摔伤腿的事,上上次季冰那次。
“合着这样你总该长些记性。”
林枳栩现在不在乎他有没有生气了,她感觉自己快炸了。
“阴险小人!衣冠禽兽!道貌岸然!”
“我真正衣冠禽兽的事情还没做呢,大小姐想试试吗?”宋京辞偏过头来看她,眼角扬起危险的弧度,带着一丝暧昧。
林枳栩自然是听出来了他话里的意思,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想。”
穿过小吃街,来到网吧门口。
进去,是很干净的陈列,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脏乱差,而且让林枳栩很有好感的一点是,墙上贴了禁止吸烟的牌子。
标语很简单粗暴:抽烟的人一律打包赶走。
嗯,果然很拽。
这是方早和林枳栩的一致认为。
灯光敞亮,前台后面沙发椅上躺了一个人,黑色鸭舌帽遮住大半的脸,只露出嘴和下巴,他大剌剌地躺着,双腿交叠搭在桌面上,此刻正打着电话。
“喂,周续晚,这店你还管不管了?我他妈成替你打工的了。”
听到这个名字,林枳栩有些熟悉,某些模糊的碎片钻进脑子里,一闪而过,再想抓住已经想不起来了。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面前这人更加暴躁,“我靠,你有病吧,我大老爷们儿哪来的月经期烦躁!”
听到这话,方早扑哧笑出声来,那人抬眸斜了她一眼,方早立马严肃,不敢再笑。
“行了行了,老子不想听你废话了,明年你再不回来我就把你店里东西搬空,转让得了。”
说完,啪嗒挂掉了电话。
顾拙言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坐直身体,腿放了下来,“来上网的?”
说出这话,他都想抽自己一巴掌,这不是废话,来网吧不上网难不成来学习啊。
“是的。”
“身份证拿出来。”顾拙言在键盘上敲击着什么,按键的声音有些大。
林枳栩四人刚准备掏身份证,还没伸过去。
“一中的?”顾拙言看了一眼他们身上的校服,冲右边摆摆手,“哎呀不看了不看了,进去吧,机子开好了。”
这么任性?经过刚刚电话那么一出,林枳栩也知道了这人不是老板,应该是老板的朋友。
几人找好位置坐下。
顾拙言又重新懒了回去,他和裴棹,周续晚,祝齐颂是大学舍友,他毕业后不想继承家里的产业,于是在一中后街开了一家小吃店,周续晚见状也在他隔壁开了一家网吧。
结果呢,还没开多久,人飞国外去了,留给顾拙言这么个烂摊子。
他倒好,和祝齐颂在国外快活,这事儿搁谁身上谁不气。
顾拙言从口袋里翻出一包烟,抽了一根咬着,刚准备点火,周续晚的电话又来了。
他划开接听键,按了扩音,“喂,又有啥屁要放?”
“顾拙言,我是不是好久没抽你,你皮痒痒了是吧?”周续晚轻抬了眉骨,指尖在桌面上敲动着,懒散地撩开眼皮。
“靠,你有本事回国啊!”顾拙言嚷嚷着,开始疏泄心中的怨气,说着竟生出几分怨气来,“妈的,当初说走就走,就留我一个人在国内,也不回来看我一趟,还天天让我守着这破店!”
周续晚指尖扣了下耳朵,有些无奈,“这不还有裴棹吗?”
说到这个,顾拙言更气,“他是正常人吗!天天待在画室里也不出来,多少次找他都不见人影。”
周续晚听他控诉着,“等会儿老祝过去找你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
“我大概明年开春会回来一趟,新西兰这边大概也稳定了,老祝会常驻那边,我就回来定居,不让你看那酒吧了。”这边外甥女的事情一直没消息,他打算自己回来找。
顾拙言扬了扬下颚,轻哼一声,不再那么烦躁,他按了下打火机准备点烟。
周续晚很敏锐地听到了声响,冷冷出声,“顾拙言,敢抽烟我就抽死你。”
吓得他赶忙将烟收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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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枳栩不喜欢玩那些枪战竞技类游戏,但不代表她不会。
电脑桌面有热门的几款大IP游戏,她下了个奇迹暖暖,准备打发时间。
“今天我要血战到底。”张书仰眼冒亮光,一脸斗志。
要是学习像这样就好了。
“得了吧,就你这菜鸟水平。”方早在一旁吐槽着。
“我――”声音小了下来,“我也是会进步的好吧。”
“再说,为了女神,我已经很厉害了好吧。”这半句几乎是轻喃,没有人听见。
“拉倒吧你,”方早一脸嫌弃,看向旁边的林枳栩,瞳孔地震,“不是吧,大小姐,你来网吧玩换装游戏?”
“你管我?”林枳栩反问,斜乜了她一眼。
方早果断闭嘴,看见宋京辞在电脑桌前犹豫不决,胆子突然很大地邀请他,“宋京辞,lol来一场?”
她其实不确定宋京辞会不会玩,但是光环在那,他人这么这么聪明,再不会玩儿也该比张书仰强上百倍。
张书仰:……
嘿,姐们儿,这就有点人身攻击了啊。
宋京辞对游戏不感冒,来网吧也是跟着林枳栩,他刚想拒绝,一道甜音落了下来。
“我替他答应了。”林枳栩往他那边挪了挪,冲他眨了眨眼,“放心,我会帮你的。”
“好。”宋京辞应了下来。
“行。”方早火速开了个房间。拉了两人进去。
林枳栩的游戏还没下载好,索性凑过去观战,她本以为宋京辞至少会那么一点点,谁知道刚开始就送了个人头。
方早也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不对啊,这跟小说里写的不一样啊。
小说里的天才男主就算不会的东西,看了一眼就会了。宋京辞这……有点出乎意料啊。
游戏进了大半,自家的塔被推了好几座,张书仰哀嚎了一声,“真的,怎么有人比我技术还烂啊,一直送人头。”
三道眼神瞟了过去,他不敢说了。
“我来教你。”林枳栩直接覆上他握键盘的手。
宋京辞身子一顿,感受她的温度传过来,像火一样一寸寸灼烧过来。
“让让,”林枳栩嫌两张椅子并在一起有些不好操作,直接坐在了他椅子上空出来的位置,“你应该这么玩。”
她发丝的香味传了过来,是白色肥皂洗过的白床单晾在柑橘树下的味道,夹杂着水汽的湿润感,清润又温柔。
宋京辞偏过头来,电脑的光映在她的脸上,她耳后一缕碎发跑了出来,挡住眉眼。
耳边是嘈杂的游戏特效声,还有键盘敲击的声音。
她就这么不设防备地靠了过来,丝毫没察觉两人的距离如此之近。
第39章
林枳栩的腿挤了过来, 是肌肤隔着布料的触碰与摩擦,逼仄昏暗的电脑桌下,有种暧昧的朦胧感弥漫在这一方天地里。
而旁边的方早两人, 还在热血沸腾地厮杀着,键盘敲到飞起, 丝毫没注意到这块儿。
肩上的湿已经慢慢渗进内里的衣衫里, 没入布线交织的经纬中,刚下过雨, 打散了空气里的闷热, 可室内的空调还开着, 直对着他们这块儿。
阴冷逐步侵入骨缝里面,蔓延开来。
可宋京辞像是没感觉到一般,坐直身体, 连椅背都不敢靠过去, 生怕扰乱了这看似梦一样的场景。
他手指动了动,抬手准备将那碍事的碎发撩起来, 还没触碰到, 身在半空中时, 林枳栩突然转了过来,一脸狐疑。
旁边传来惊呼声,“哟呵, 赢了, 大小姐就是牛逼!”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姐们儿。”
电脑屏幕上显示胜利的图标, 手中的温度传了过来, 直至那半边湿掉的手臂,不只是皮肉上的, 更是有一种绵延的热意透进了骨头里面,本是被浸泡过的锐利变成了酸胀感,像是骨骼在伸展的感觉。
宋京辞面对她突然的转头,手一愣,还是没忍住将她那缕碎发瞥到了耳后。
耳朵是林枳栩比较敏感的地方,无论是谁,只要轻轻碰一下,就会发热发烫,整个耳朵都会变红。
所以冰凉的指尖擦过耳朵的时候,她竟然忘了躲开。
他收回了手。
“你头发乱了。”似在掩饰方才盯人的行为。
“我当然知道。”
林枳栩眼睛一眯,撑着手肘看他,“你是不是没看我操作?”
宋京辞一噎,到底没理由去反驳她。
林枳栩一下兴趣来了,平时叫自己写作业那么严格,她稍微开点小差,歇一会儿就要被“严厉”批评。
今天正好一雪前耻。
“你知不知道我的技术一眼难求,还亲自教你?”她伸出食指,有些恨铁不成钢,“哎,真是辜负我一片好心,没爱了。”
在一旁看着的张书仰疯狂点头,一脸赞同,“我也想被大小姐手把手教?”
方早转过身冲他比了个中指,眼睛一翻,“我劝你的梦还是不要做得太离谱,要不然就成了异想天开,痴心妄想。”
“切。”张书仰不满地撅了撅嘴,扭头去给英雄换皮肤了。
“……”宋京辞沉默几秒,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
林枳栩翘起嘴角,眼里是显而易见的笑意,“逗你玩儿的。”
视线在移到他被雨水泅深颜色的肩膀时,肌肉线条凸显出来,她竟然现在才发现。
林枳栩倒吸一口凉气,双手扯住宋京辞的外套,“怎么淋成这样?”
意识到他把伞全部挪到了自己那边,语气有些急,“赶快脱下来,湿衣服穿什么穿,我去问老板有没有吹风机,帮你吹吹干。”
“呃,不用,”宋京辞闷哼一声,林枳栩已经开始扯开他的纽扣,扒衣服,“别脱。”
距离被骤然拉近,仅剩下几公分的距离,他垂下眼能看见她微微颤动像蝶翼般的密睫,鼻子小巧可爱,皮肤被雨水浸润过后更加白皙。
明明之前没有被湿衣服附着在身上的黏腻感,但此刻陡然间就有了,像液体透明胶牢牢地扒在皮肤上。
林枳栩可不听他的,三下五除二就给他剥掉了外套,剩下方早双手撑下巴一脸姨母笑,还有宋京辞掩饰尴尬的轻咳。
林枳栩走到前台的时候,那男人还在抖着腿有一下没一下地划擦着打火机的打火石,她指骨微弯,敲了敲桌面,“你好,有吹风机吗,我朋友衣服被雨淋湿了。”
顾拙言抬起头来,嘴巴还叼着一根烟,没点,姿态懒散地夹着腿,一手搭在膝盖上,“哟,今儿个你算运气好,赶巧正好有一个。”
昨晚忙太晚,他就住在店里,所以生活用品都在隔壁店里。
“等着。”顾拙言拿掉烟,起身掀开帘子出门去取了。
林枳栩臂弯里搭着外套,就这么安静地候着,她不是很喜欢一空就喜欢玩手机,更喜欢去观察,观察周围的人和环境。
雨点砸在不那么干净的玻璃上,细碎的声响有一种莫名的说不出口的宁静,像助眠的白噪音一样,梧桐叶被吹落到柏油路面上,飘进了排水口旁边的水洼。
雨砸向水洼里,像爆炸开来的烟花,如果加上昏黄路灯和五彩霓虹灯的话,就更加像了。
她盯着有些失神,PVC门帘被掀开,林枳栩以为是顾拙言拿完吹风机回来,没想到是个陌生男人。
不知怎么的,感觉有些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你好,顾拙言在吗?”嗓音有种被雨冲过的干净,带着清润。
林枳栩反应过来他可能问的是刚刚那个男人,微微摇头,“他去拿东西去了,很快回来。”
“谢谢。”男人温声道谢,往前台对面的沙发走去。
几乎是刚坐下,电话铃声就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