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而栖——野荔【完结】
时间:2023-08-03 14:36:58

  一下台,红色幕布掀下来, 白色与黑色消逝在灯光之下。
  宋京辞攥住她的手腕往外走去, 小草在脚踝蹭过, 攀上一阵刺刺不休的痒意。
  林枳栩垂眸看向那只骨节分明的手,腕间冷白,指尖泛着淡淡的红色, 像是漫画中的手, 视线再移向他,瞳孔漆黑带着某种难以抑制的情绪, 薄唇微抿, 下颌线条崩得有些紧。
  “宋京辞, 你要带我去哪儿?”她眉梢一挑,没有半分恐惧,也不害怕宋京辞会对自己怎么样。
  他没说话。
  林枳栩无奈地耸了耸肩, 任由他拉着走。
  秋日的夜入了凉, 落些少许的微晶露珠,将裙摆给沾湿。远处是繁华的高楼灯光, 很是绚烂。
  剧院的后面的是一个露台, 用栏杆围起来,栏杆那面是平芜江, 江边还停靠着游览观光用的游艇。临近江边的水面用小圆灯围了个爱心,微风拂过,带着岸上灯光的虚影连同涟漪一起被摇碎,再拼接。
  栏杆边有一颗很大的乌桕树,晚风吹动枝桠,树叶开始大合唱。
  脊背被抵在树干上,很小的力气,但露出来的后背碰到凸起的树纹还是有些磨人,林枳栩来了脾气,圆眼微睁瞪他,“宋京辞,你干嘛?”
  宋京辞压了过来,掌心角着力气不让她挣脱,手腕的银链被他钳得紧紧的,磨得生疼。
  林枳栩眼眶慢慢染了红,溢满雾气,快要哭出来,语气有些委屈,“疼,你松开。”
  “我生气了,宋京辞。”
  宋京辞松开她的手,伸向她的后背,替她隔开那些毛糙的枝干纹络,另一只手的指尖触碰伤林枳栩的眼角,本就快要流出来的泪珠顺着滑落出来。
  啧,真是娇气啊。
  手腕的禁锢感没了,后背也被一只宽大而带有温度的手给挡住了,空气带着凉意,呼吸也变凉直至沁入整个胸腔。
  林枳栩抬头看向宋京辞,两人的距离只咫尺,呼吸也在相互交换中。
  “引诱我?”他喉结在动,眸色幽深,像一团森林中的黑雾一般锁着她。
  声线低沉,这时候带着微微上扬的笑,难以察觉的那种。
  宋京辞的鼻息带着吹过江面的凉风洒在她的肩头,林枳栩不自觉地缩了一下,羽毛裙本就只是用一根很细的带子支撑着,她本就瘦汀,这会儿一瑟缩,吊带直接从肩头滑落。
  宋京辞见此,眸色深了几分,眉目深隽,漆黑的鸦羽轻轻颤动了几下,伸出食指慢悠悠地勾起那根衣带,嗓音带着慵懒的沙哑,跟在砂石里磨过一样。
  “大小姐知道引诱我的下场吗?”
  指尖轻轻一拨,肩带就回归原位。
  头顶的乌桕树摇得起劲,衬得月色更加撩人。
  林枳栩突然感觉脸颊有些微微发烫,心跳跳跳听听,似乎漏了一拍,但想想,这扭转过来的压制感是怎么回事?
  她抬头看他,昂了一声,开始装糊涂,“我什么时候引诱你了,那不是台词吗?”
  宋京辞看了她半响,垂下眼眸,胸腔振出无奈的闷笑,“是吗?”
  碰在她衣带的指尖轻轻刮过精致凸起的锁骨,指腹因着常年练琴的缘故,被岁月染上些略微的粗糙,滑过细腻的肌肤传过酥酥麻麻的颤栗感。
  他陡然凑近,林枳栩退无可退,鼻尖碰鼻尖。
  宋京辞轻启薄唇,似乎是想到什么,莫名有些愉悦涌上嘴角,“不过没关系,我不跟大小姐计较。”
  “往后我可都是要向大小姐讨回来的。”
  林枳栩歪了歪头,不以为然地挑挑眉,“那也看你敢不敢了。”
  “敢是敢,但终究是舍不得的,”宋京辞替她拾起落在发顶的落叶,指尖再次蹭过她的眼角,“不想你再流眼泪。”
  这话说得认真,林枳栩倒是慌了,她这人向来是及时行乐的人,未来的事情终究是时间的事,不与当下的她有关。
  以后什么的,她不敢保证。
  林枳栩匆忙转移话题,“我们走吧,侯老师说不定在找我们。”
  “好。”
  回剧院的时候,表演还没结束,只能接着看完表演。
  有工作人员领着他们入座,前面第一排角落空了几个位置,林枳栩微微猫着身子走过去,一抬眸,撞进那双幽深复杂的眼眸里。
  她怔松了一下,舞台上是主持人在报下一位参赛人的幕,耳边是细微的讨论声,一道身影遮住了那道视线,隔开了两人的距离。
  宋京辞坐在了周续晚的旁边,林枳栩左手边变成了侯明燕。
  侯明燕看完刚刚的表演,一脸圆梦了的表情,凭什么要海伦娜当舔狗,狄米特律斯自然也是要为了爱情而狂热追求。
  因为被拒绝后的下一句是,“即使那样,也只会使我爱你爱得更加厉害。我是你的一条狗,海伦娜,你越是打我,我越是讨好你。
  本就是足够令人震惊的话,再从宋京辞那副矜贵清冷的气质中说出那样疯狂的话语,反差感不要太强。
  “演得真好,老师等会儿给你们买炸鸡吃。”得奖不得奖的,她不在乎,能完成就已经很不错了。
  “谢谢老师,”林枳栩嘴甜地应了下来,而后委婉拒绝了,“但是不用了,我爸妈等会儿结束了来接我们去吃饭。”
  难得的周六,宋锡云有空,就一家人聚聚。
  侯明燕也不好再说什么,莞尔一笑,“那今晚要早点休息,辛苦了。”
  “不辛苦的。”
  表演接近尾声,还有最后一场压轴表演。
  林枳栩回完林婉的信息,往台上看去,竟然是当场泼墨挥毫。
  铺了一张两米长的木色宣纸,纸上有淡淡的洒金,台上的男生一袭白衣,腰间是一根丝带堪堪系着,仔细一看,发现上面也是手写的毛笔字。
  灯光不是很亮,男生扑坐在地板上,纸张上放着砚台,还有一只昏黄色的蜡烛,颇有古时挑灯作诗的韵味在里面了。
  书法跟舞蹈一样,虽是一静一动,但身在其中者,都能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份宁静,看人写字也是如此。
  很一致的安静,慢慢候着台上的少年一笔一画地绘写着。
  十几分钟的时间,终于写完了,有工作人员上台讲纸张拎起来展示,台下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
  林枳栩不懂书法,也不知道他写的什么字体,写的内容是什么,但她知道他写的很好看。
  她稍稍往宋京辞那儿偏,“这男生的书法写得真不错,很好看。”
  字如其人,人也长得清秀干净,很舒服的感觉。
  宋京辞闻言,轻呵了一声。
  林枳栩是门外汉,他可不是,只要是懂的人都看得出来,这男生的笔锋太过冗乱,夹杂着太多书法大家的风格,属于想炫技,但是每一样都学得不精的那种。
  哪里好看了?
  不过这么多人在场,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况且还是批评的声音。
  比赛已经结束,到最后领奖的环节,林枳栩他们还得了个二等奖,发了个奖杯,第一名是压轴出场的那个书法表演的男生。
  侯明燕开心得不得了,本来就抱着试试的态度,没想到还能评到个奖。
  林枳栩把奖牌给了侯明燕,和宋京辞出剧院的时候,林婉他们已经等在门口了。
  她已经换回了自己的衣服,但还是有些冷,林枳栩揉了下鼻尖,林婉的外套就披了过来,“就知道你没穿外套,又冻感冒了怎么办?”
  “谢谢妈妈,有妈的孩子像块宝。”
  林枳栩吐了下舌头,搂住林婉的胳膊往车里走去。
  暖气瞬间将全身包裹住,身体渐渐回暖,激栗感也消失了。
  坐上后座,车还没发动,她无聊地看向窗外,准备发呆,却在看见剧院长梯上的周续晚时惊了一下。
  实在不怪她注意到,是那人的目光太具有目的性和攻击性了。
  这人真是阴魂不散还是巧合?
  蓦地没一会儿,那个长发男走到周续晚旁边,一把搂住他的肩,姿态亲昵。
  林枳栩瞬间就懂了,男朋友啊,那不奇怪了。
  发动机在抖动,汽车缓缓驶开了。
  驶离的一瞬,伴随着裴棹的一声痛呼,他被周续晚一个过肩摔扔在地上。
  弄完,手还掸了掸他碰过的那边肩膀,周续晚眉头微拧,有些不耐,“不是说了,离我远点儿。”
  “靠!”裴棹一手捂住尾椎骨,一手垂了下地,又是一声痛呼,“周续晚你是人吗?”
  趔趔趄趄地爬起来,揉着腰,“花着我的钱来看演出,还不允许我坐在你旁边,刚刚还给了我一下子。”
  不仅摔了一跤,还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他越想越气,“小心我告诉老齐,让他断你房子,看你住哪去!”
  周续晚不甚在意,抬脚往楼梯下走去,“你去吧,正好,你的房子我倒是看上了,什么时候你收拾收拾可以挪窝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气死我了。”
  -
  酒店外的小巷子里,是监控死角处。
  阴暗潮湿,唯一的绿植就是苔藓了,但苔藓也快长不出来了,只有囚住人心的湿滑。
  张书仰被一群人困在角落,湿滑渐渐攀上手掌,脚踝,直至身体的其他部位。
  “你们想干嘛?”
  为首的是李凡新认的大哥――赵阔,自从被陈正警告过后,一中他一直都不敢带小弟涉足,导致保护费都少了不少。
  他认了赵阔之后,又回到了之前那副嚣张的模样。
  那天下暴雨,他出门买烟,正好看到张书仰落单,准备上去讹两把,就见一个男的出来,见状他只好离开。
  今天又喝酒,又逮到了落单的张书仰,听他校内的小弟说,最近他一个人出入酒店,没了旁边的护草使者,这才行动的。
  “干你,还能干嘛?”赵阔声音粗狂,跟陈正比,更加凶狠,这真正是社会上的人了,才不看那些少年的情谊,只看利益。
  他懒得逼逼赖赖,右手一挥,“上!”
  李凡带着那群小弟围了上来,“拿钱,给兄弟们花花。”
  “我真没有。”是实话,自从他没回家了,零花钱自然就断掉了,加上住酒店,早就把积蓄花光了,“求求你们,放过我吧。”
  他们那群人才不听,胡乱地在他身上搜刮起来。
  四处的乱摸让张书仰恶寒,他忍不住挣扎,蹬腿踢开他们。
  “妈的,给脸不要脸,给我打。”赵阔呸了一口,朝他身上吐了口口水。
  拳头落了下来,张书仰之好抱住头,任他们打,兴许打累了也就离开了。
  但你永远也想象不到人性的恶,李凡凑到他耳边轻声说,跟恶魔一样从地狱传过来的声音,“那天我都看到了,你喜欢那个男生是吧?”
  “我可知道他的秘密哦。”
第47章
  空荡阴冷的声音鼓进耳膜里, 张书仰猛地抬起头,双目怒视着李凡,“你想怎么样?”
  李凡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唇角勾起,笑得恶劣, “没怎么样啊。”
  “就问你要点钱花花, ”说到这儿,他突然想到什么, 垂下头低低地笑出声来, “或者陪我们玩玩儿也行。”
  “你想的挺美。”张书仰咬了咬牙, 有铁锈味在喉间蔓延开来,一口血沫淬在他李凡脸上,“去死吧, 别说我没钱, 我有钱也不会给你们。”
  “你们这些杂碎,怎么不早点去死!”
  “真是可怜, 你们的父母怎么会生出这样的小孩, 恶心, 真是恶心!”
  多日的委屈与愤怒在此刻爆发出来,张书仰开始口不择言,既然已经深处无尽的深渊之中, 也自然不去奢求有人来救他。
  就这样, 沉沦下去吧。
  巷子头的一盏小吊灯,忽明忽暗, 散着微弱的黄光, 而后猛然熄灭了。
  看,世界都抛弃他了。
  张书仰嘴角上扬一抹自暴自弃的笑。
  “妈的, 给老子往死里打,给脸不要脸。”李凡声音尖刻,使劲用手蹭了蹭脸上的口水。
  往身旁看去,赵阔懒散地支起一根烟,舌尖顶着上颚,一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擦动着打火机的打火石,火星子似烟火小范围地炸开。
  只有一点微弱的光亮,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
  但,赵阔已经不耐烦到了极点。
  “李凡,”他慢悠悠地开口,嗓音冰凉,跟从千年寒渊里抽出来一样,“这就是你说的能搞到钱的人?”
  李凡心一紧,被一只大手攥住,脚底开始发虚,“阔哥,这…我以前是随随便便都能要来钱的,只是现在――”
  “嗯?”
  话还没说完,就被赵阔一声带有威胁意味的上扬尾音给震慑住了。
  “幸许只是骨头硬了,打几顿就好了。”额头开始出汗,李凡指腹有意无意地蹭过。
  “最好是,否则下一个就是你了。”说完这句话就离开了。
  “阔哥,我知道的。”点头哈腰迎送,而后等人走后,“给我往死里打,硬骨头我也给你掰碎了吃进去。”
  张书仰依然放弃了,缩成一团任他们拳打脚踢。
  突然一束光照了进来,放射性得让人睁不开眼,等视觉慢慢回笼,才听到摩托车的引擎声。
  “欺负我的人,当老子死的?”还是那副熟悉的诺模散漫进骨子里的嗓音。
  而后是鞋底落在地面,还带着积水溅起的声音。
  沈阅站在那束光前,扬了扬手中的手机,“报警了,想去喝茶的,我们可以在这儿再聊五分钟。”
  “噢~”他拉长声音,“或许不用五分钟。警察局近的很,两分钟就够了。”
  “你们看,我们是聊聊美女呢,还是聊聊…拘留几天呢?”
  那群人早停了动作,迟疑地看向李凡,等着他下指令。
  李凡眼神有些慌,他不像赵阔,认识社会上的人,局里的关系都能打点好,这会要是进去了,铁定要呆上几天。
  他朝那群小弟挥了挥手,只能放弃,“走走走,赶紧撤,真想进局子吗?”
  “张书仰,你给我等着!”走之前恶狠狠得警告了一句,快走出巷口的时候回头深看了一眼沈阅,心里某些恶劣报复性的因子在作祟。
  他冷哼一声,走着瞧吧,谁也别想好过。
  巷子里重新安静下来,知觉在这时候回笼,张书仰坐在地上没动,他只感觉自己没用,每次都需要别人来拯救他。
  沈阅看他没动,啧了一声,“还不起来,真是烦死了。”
  话虽是这么说,还是走过去将张书仰拉起来,“下次打回去行不行啊,打不过也要反抗啊。”
  张书仰低着头没说话,转身准备往酒店走去。
  “不用你管。”
  “嘿,小伙子脾气还挺大。”
  还没走出几步,却被一只手攥住了,身后传来沈阅无奈的声音,“算了,喊了我这么久的大舅哥也,不能白占你便宜,跟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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