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而栖——野荔【完结】
时间:2023-08-03 14:36:58

  方早对张宛青是深信不移,这个女强人做出什么事都不稀奇,她叹了口气,“小仰子他妈又变态了,吃不消吃不消,我要有这样的妈我都活不到这么大。”
  没办法,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张书仰无法改变这段母子关系,他能做的就是独立后尽量远离,可是林枳栩没有想到,后来的张书仰,没有撑到。
  “你以为都像你妈一样,就算考倒数第一,也能昧着良心夸我女儿好棒!”林枳栩无情吐槽道。
  “嘻嘻,”方早龇着牙,“你真不去了?有帅哥哦。”
  林枳栩摇摇头。
  方早视线移到她身旁的一只没吭声的宋京辞,懂了。
  “这是嫌我太亮了,行行行,马上闪人。”她开始“阴阳怪气”,说完连忙背起书包,一刻不敢停留。
  鬼知道刚刚提到帅哥二字,宋京辞轻描淡写地看了一眼,就那一眼,吓得她胆战心惊,连忙闭嘴。
  方早怕再说下去,她和林枳栩都要倒霉。
  教室里又安静了下来,许是今日有篮球赛的缘故,往日隔壁班也会有几个学生留下来赶作业,所以特别的静,只有远处操场的欢呼声,很浅。
  霞光落了进来,照满了整间教室,再过些日子,经纬变幻,再度降临南回归线时,白昼会越来越短,光的倾斜角度也会越来越小。
  树影在走廊摇晃,晕出深浅交错的光斑。
  林枳栩写完最后一个元素,按下黑色水笔的弹簧键,身侧冷不丁来了那么一句。
  “看帅哥?”
  宋京辞慵懒地靠着后座的课桌,下颚线清晰锋利,眉心微动,眼睫慢慢撩起,带出纤长的下睫毛和眼皮上方一道微弧的浅浅的褶痕。
  她心里咯噔一下,就这么提一嘴的事情,他还记住了。
  粉唇翕张,还没来得及开口。
  宋京辞又凑近了些,遮住了光对瞳孔的照射,眼眸轻垂,温柔清冽的气息洒在她眼皮上,有些痒,林枳栩伸手扣了扣。
  “大小姐很喜欢看帅哥?”他反问,“莫不是我去年不在的一年里,大小姐的乐趣就是看帅哥?”
  “喜欢看什么类型的?”
  接连三个问题堵得林枳栩哑口无言,关键都是坑,陷阱,回答也是错,不回答更是默认。
  她只好拉方早出来挡枪,“没有没有,是方早拉我去的。”
  宋京辞单边眉毛一挑,“哦是吗?”
  “我说了你就得信,”林枳栩又开始那套“我是大小姐,就得听我的”的理论,拿出收回抽屉里的那本十四行诗,“读吧。”
  因为她的无理取闹,宋京辞答应放学后给她再读一遍。
  翻开折角的那一页,伸到他面前。
  林枳栩又往他那儿靠近了一些,挨着他的身子,两种气息在此刻交融,直至沾染几分。
  少女棉麻校服的线团蹭过皮肤,泛起很小很小,只有自己才能察觉到的激栗,发丝随风扫过颈间,那颗凸起的小痣,少年喉结微动,不动声色地咽了口口水,耳廓渐渐攀上薄红。
  指甲旁边的死皮似乎都在这一刻生长出来,让人忍不住地去扣手指头。
  “Shall I compare――”
  “听不清,你凑近点说。”林枳栩促狭地眯了眯眸子,将撩拨的笑意藏在微微上扬的弧度里,随即将脸凑了过去。
  轻轻歪了歪头。
  宋京辞的长睫在眼底投下淡淡的阴翳,他侧头看着林枳栩的侧颜,有些恍惚,还是凑近她耳廓,声音带磁地又重新念了一遍。
  这一遍更轻柔,没有嘈杂的声音,所以也更宁静,最能入心。
  -
  另一边,奥克兰国际机场。
  天气晴朗,蓝天比国内要低得多,几乎是给人一种一伸手就能触碰到云朵的错觉。
  祝齐颂刚下飞机,关了飞行模式,周续晚的电话就崩了进来,“老祝,到了没有啊,我在外面候得急死了。”
  “您老时间卡得还挺准。”他拖着行李箱往出口走去。
  祝齐颂本来是打算前几天就回来的,顾客出了点事,要他帮个忙,他耽搁了点时间今天才回的新西兰。
  “这可不,你走快点啊。”周续晚站在航站楼出口处,周围都是举牌子的家属或者朋友,就他随手披了件灰色毛衣,踩着拖鞋就过来了。
  “再等我就饿死了。”
  “行,马上,绝对不让周少爷饿死。”他已经看到人群中的周续晚的身影了。
  “我看到了,挂了。”说完,就掐了电话。
  周续晚抬眸望去,祝齐颂着一身黑灰色的风衣,里面的内搭全是黑色,戴着金丝眼镜,颇有那副斯文败类的感觉,他从围栏处走出来。
  “哟,舍得回来了?”
  “不回来,我怕你把我家拆了。”
  “你该担心我有没有把你家炸了。”周续晚伸出食指摇摇,“事情办得怎么样?”
  “挺顺利的,裴大娘人不靠谱,画画还是要两把刷子的。”还是有冷风进来,祝齐颂紧了紧衣服。
  “画已经直邮过来了,大概明天就能到。”
  “行,”他掀了掀眉,有些松懒,“合着就我的事没办妥呗。”
  祝齐颂:“……”
  机场就有吃饭的地方,周续晚晃着就过去了,“凑合吃吧。”
  他掏出皮夹,准备刷卡,合上的瞬间祝齐颂瞥见了一张熟悉的画面,他攥住他的手,语气有些急,“等等。”
  “咋了?”周续晚轻飘飘地瞅了他一眼。
  随着皮夹被打开,画面被清晰平整地铺在自己面前,祝齐颂迟疑地伸出手指指了那张照片,“这是哪儿?”
  “这是我家。”准确来说,也是他姐家,出国之前他都是在那里住的,院子里种了一颗很大的槭树,年岁估计也要数十年了,树上还吊了个秋千。
  不过自从他姐他们过世,林枳栩不见的时候,那个房子就一直空在那儿,没人再去过了。
  “老周,这建筑我见过一摸一样的,”那天他去找裴棹时,隔壁的建筑不就是跟这个一样的,再加上那天碰到的小姑娘,以及她朋友喊她“枳栩”,一切谜团跟线结一样自己一个一个打开了。
  “我想,我可能知道你找的那个人了。”
  祝齐颂把看到的听到的跟周续晚说了一遍,他立马猜想到可能是宋家带走了林枳栩。
  菜还没上,周续晚起身就打算走。
  祝齐颂拉住他,“你干嘛去?”
  “我买机票接她去。”
  “你这样莫名其妙地带走人小姑娘,跟你走才怪呢。”他安抚着他重新坐下。
  周续晚烦躁地抖起了腿,心里升起恐慌感,手不自觉地揪着头发,“那你说怎么办?”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那小孩还在上学,你现在回去找她,她学难道不上了吗?”祝齐颂给他分析着,“你等寒假再回去也不迟。”
  “不行。”
  “或者你过几天回去偷偷看一眼,再确定一下,反正我建议你最好还是等人放假再带人回来。”
  周续晚想了一下,呼出一口压在心底许久的郁气,“行吧。”
第44章
  期中考试成绩出来了, 又是平芜一中一贯的放榜环节,最气人的还不是放在楼下的公告栏里,是贴在老师办公室门口, 只要有人经过,就能看到, 时时刻刻不在按头看看别人的孩子有多优秀。
  “别看了, 反正年级前四十是肯定没有咱们的,我都已经准备接收老班的口水洗礼了。”来自吊车尾八班的一名同学的放弃挣扎。
  “这我当然知道, 我是去看前三的, 看看一班和二班的世纪大战, 老朱头这次赢了吗?”
  说到这个,同伴顿时来了兴趣,将她往人群推挤进去, “赶紧的赶紧的, 你去看,我也想知道。”
  老朱头是二班的班主任, 是历史老师, 是个秃顶的小老头, 别看人家年纪大,斗志可是满满的,每次都在办公室跟李恒香大放厥词, “下一次我们班季斯言肯定能超过你们班林枳栩。”
  这时的李恒香以及比去年更加自信, 漫不经心地整理自己的教案,“别忘了, 我们班还有个宋京辞呢。”
  “……”一说到这个, 老朱头就气,宋京辞本来是分到他们班的, 奈何人自己要去一班,校长还能拦着吗?
  挤了半天,终于挤进去了。
  同伴急不可耐,“谁啊谁啊,前三是谁?二班进前三了吗?”
  身旁本二班人员见到对面陌生的面孔,一脸疑惑:大姐,你不是我们班的,还这么操心,我谢谢你啊。
  瞅到第一第二毫无疑问,第三名是周遇!?
  “这人谁啊,从来没听过啊,是哪个班的啊?”
  真不怪人好奇,前几前十倒来倒去也就那些人,这突然闯出来的黑马属实是不认识。
  “不知道啊。”瞥向后面的班级,未知待定。
  “我去这什么意思,横空出来的。”
  “诶,要看就安静点好吗,办公室门口吵吵嚷嚷的像什么样子。”老朱头实在受不了外面人无意地攀谈,一字一句跟往他胸口戳刀子一样。
  李恒香拿着个保温杯,满怀春风,一脸笑意地踱了过来,真的是想掩藏都掩藏不住,“朱老师,这榜贴出来不就是激励学生的吗?”
  老朱头恨得牙痒痒,轻哼了一声往座位走去。
  李恒香见状更欢了,刚刚校长又通知了,这次突然冒出来第三名也指名要来一班,她平白无故又捡了一名大将,叫她如何不开心。
  完全掩饰不住好嘛,搁谁谁能藏得住?
  周遇这会儿已经办好手续,抱着从教务部拿来的校服走过来,“李老师。”
  李恒香见到人,合上保温杯,“周遇是吧,老师先带你去教室,今天第一天你就先适应一下环境。”
  这学生刚转过来就制定要去一班,正好碰上期中考试,教导主任就把试卷也给他考了一下,看到成绩才给他放进一班。
  周遇点头,笑得乖巧,”谢谢老师。“
  这边,一班的大喇叭陈思源已经手作螺旋状,跟卖报员一样,“各位各位,这次前三又被我们班包圆了。”
  “切。”底下嘘声一片,对这个已经不感到稀奇了,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个人。
  “有没有什么大家不知道的消息啊。”
  “诶,你还别说,”陈思源一屁股蹦上那人的课桌,随手拈起桌子上的一片薯片,“咱们班要来一位插班生,还没入学就考了这次年纪前三。”
  “我靠,那老李不得开心死,又捡到一个宝。”
  “哥们儿,”他同桌拍了拍他的肩,一脸悲催,“咱们的名次又要往后倒了,快乐的事情留给他们,伤心留给自己。”
  “你这么说好对啊,咱们这对亡命兄弟啊。”
  说着两人抱头痛哭起来。
  -
  “枳栩,你这次又拿了第一啊。”方早从陈思远那儿得到消息就过来了,冲她一挑眉。
  “我承认我厉害,低调。”林枳栩伸手往下调了调,示意她不要那么大声。
  “切,”方早下巴一样,“小心点,你下面还有两个虎视眈眈的盯着你了。”
  林枳栩不在乎地耸耸肩,看向身旁的宋京辞,眼角微弯,笑得明媚,“宋京辞,你看你不让我我也超过你了哦。”
  宋京辞深邃的眉眼抬起,笑意温和,跟哄小孩儿一样,“大小姐很棒。”
  她有些得意地从鼻腔里哼出一声,眼里细碎的光同窗外的桂花一样肆意耀眼。
  看到两人撒狗粮,方早唏嘘了一声,抖了下肩膀,瞬间没了讲八卦的欲望,看到林枳栩身后的空位,心里有些空,“枳栩,小仰子去哪儿了?”
  林枳栩回过头来,“不知道啊,上厕所去了吧。”
  这时,张书仰从后门进来,垂着头,眼神在四处闪躲,努力将衣袖扒紧,将自己缩起来。
  “小仰子,你去哪儿了?”方早问出声。
  最近他真的很奇怪,比之前更加沉默,也不给回应了,有几次上课老师提问都喊好几遍最后被叫去罚站,去哪好歹之前还说一声,现在跟个隐形人一样游荡在人群之外。
  被喊到,张书仰一哆嗦,跟被吓到一样,有些支支吾吾,“里面太闷,我去外面透口气。”
  林枳栩满脸担忧,以为他是身体不舒服,伸手准备去试试他的体温。
  可张书仰反应很大地避开了,就好像什么洪水猛兽要扑向他一样,特别反常。
  “张书仰,你怎么了?”她眉头微皱,一脸严肃地盯着他的眼睛,要将他望出个洞来。
  张书仰心虚地撑起嘴角,抿了抿唇,“我没事啊,就是太累了,没生病?”
  “是你妈骂你了,还是之前那群人找你了,我跟枳栩帮你去揍他们。”方早一掌拍在他课桌上,一脸的正义凛然,“你说出来,还有我们呢。”
  林枳栩点点头,表示同意。
  “真没事,”为了掩饰,佯装出很快乐的样子,“你们想太多了,我要有啥事我肯定跟你们说。”
  “真的!”怕他们不相信,又重复了一遍。
  林枳栩还是不相信,风将她的鬓角的发丝吹乱,蹭过纤长的眼睫,她唇动了动,想再说些什么。
  这时,上课铃声响了,张书仰为了避免审视,转移他们的视线,“上课了,上课了,我这次考得不好,再被老李头抓到又得叫家长了。”
  说完摆摆手让她们回到自己的座位。
  林枳栩虽心有疑惑,还是转过身去。
  闹哄哄的教室瞬间安静下来,金光泄了进来,照在英语摘抄本上,修正带化掉的错误答案,没喝完的绿色饮料瓶,词典侧面写的那个名字,以及黑板上的钟,都暗示着时间的流逝。
  有人用习题册作掩护,吃完最后一口薯片;有人奋力写着不属于这节课课目的作业;有人在跟走道旁的同学在打着某种的特定的暗号。
  林枳栩将镀了光的发丝撩到耳后,拿着笔胡乱地在草稿纸上画着圈圈,心里就是很不安,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拿了第一应该是很开心的。
  李恒香胳肢窝里夹了个保温杯,手里拿着一沓数学试卷走进教室,身后跟着一个男生。
  她就看了一眼就低下头去,目光落在宋京辞那浸润在光里的那双骨节分明,指节泛红的手,轻声说道,“宋京辞,今天我想吃寿司。”
  “好,”宋京辞手指微动,淡淡的声音从头顶落下来,“放学我们去买。”
  内心的不安被抚平了一些,林枳栩抬头望向黑板,还有三节课放学。
  李恒香走到了闹钟底下,“今天表现不错,是不是今天成绩怕我骂你们,所以要表现得乖巧的一些,好少挨些骂啊。”
  “所以这次可以不叫家长吗?”陈思源大胆开麦。
  李恒香笑了一声,下一秒就一盆冷水泼了下来,“不行。”
  “陈思源,劝你还是别往前凑脸了,说不定李老师都把你给忘了,结果你自己给自己挖坑。”李琰冒了一句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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