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姜一柠平静地说完，想在阐述一个事不关己的故事。
那年的仲夏夜，没有魔法，也没再为少女织过梦。
化妆间里只剩她们俩人，姜一柠听她说话，轻轻抱住她，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良久才整理好情绪。
喃喃道：“谢谢你，小薇。”
夏薇也有些梗咽：“不管你以后拉不拉琴了，你永远都是我心中的首席。”
姜一柠默了一瞬，随后看向了自己的右手腕，那藏于腕表下的伤口，是她心中难以跨过去的坎，隐秘而不为人知。
倏尔，走廊外脚步声愈发靠近，两人重新端坐好，此时化妆间的门被轻轻推开。姜一柠望去，立马起身迎接：“陈老师。”
陈岚是姜一柠大学时候的系主任，知名的小提琴演奏家，国内外也是拿奖无数的，这几年专注在教学上。
“毕业都多久了呀，我真是太久没见到你了。”陈岚笑着过来和姜一柠拥抱，“来，我给你介绍下，这位是爱乐乐团的艺术总监宁云，这次活动场地都是他们赞助的。”
“岚姐，我才不敢邀功，我就动动嘴，这场地全是我外甥赞助的。”
话毕，宁云笑着冲姜一柠伸出手，礼貌道：“你好，小姜。”
姜一柠伸出手，微微鞠躬：“宁总监好，我叫姜一柠。”
宁云冲她眨了下眼睛，笑着说：“我知道，姜老师的外孙女嘛！”
听到别人提起外公，姜一柠微微错愕，又有些欣喜：“宁总监认识我外公？”
“嗯，我还找过姜老师做过一把琴呢。”宁云竖起大拇指，“姜老师的手艺真的没话说，大师级水准。”
姜一柠笑着说：“外公要是能听到别人这么说他，一定会很高兴的，谢谢您宁总监。”
宁云拍了拍她的手背，以表安慰，“别宁总监宁总监的叫了，叫我云姐吧，亲切！”
“你可别在这跟我抢我得意门生，怎么？人都得弄到你乐团去？”陈岚揽过姜一柠的肩膀，笑着打趣。
“岚姐，格局大点～”宁云装作不满，瘪了瘪嘴。
“好好好，你今天在我这多挖点人，打包带走。”
宁云笑着比了一个“ok”的手势，姿势怪异，逗得大家笑作一团。
三人聊了一会就一块儿入场了。
整个音乐会水准很高，看得出来每个学弟学妹都很重视这场演出，这也勾起了她很多的回忆。
演出结束后，回到后台姜一柠才把手机开机。
一打开，微信就弹出来一条消息。
老板：「什么时候回来？」
三十分钟前发的。
看到这条消息，姜一柠心里觉得别扭。
这口吻怎么听着那么像等丈夫回家的小娇妻呢！
她抿着唇，转头问夏薇。
“晴姐没找你吧？”
夏薇：“没有，怎么了？”
姜一柠摇摇头：“没事，我就想知道今天我能不能回家了”
听到这话，夏薇折裙子的手加快，塞进袋子后走过来：“上次你说搬家，还没说你搬去哪呢？”
气氛有片刻沉默，姜一柠觉得现在还是不要告诉夏薇她搬去了什么地方，毕竟从贫民窟一跃到豪宅区的跨度，是个人都会觉得她是不是傍上了什么金主。
想了一下，她找了个理由：“我还没看过房子呢，可能过几天觉得不好又搬了，等我稳定下来了在和你说。”
夏薇点点头，没管她继续收拾起来。
姜一柠点亮手机屏幕，发了条消息过去。
「今晚」
言简意赅。
刚想放下手机陪夏薇一块儿收拾，手机就震了。
老板：「好」
紧接着一条。
老板：「那房租从今晚开始算」
姜一柠手机拿近又瞧了一遍，确定一个字都没看漏，连起来就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
她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又补了一条：「什么意思？」
对面像是一直在等着，不到一秒就发过来。
老板：「？」
老板：「你住别人房子不付钱？」
“......”
姜一柠觉得这辈子没这么无语过。
老板：「房子还不是你的，你就想白住？」
第15章 入住
姜一柠站在2802的门口，才想起来她根本不知道开门密码！抱着侥幸的心理她试了隔壁的密码，果然是她想多了，不可能打开！
硬着头皮往隔壁走，刚想敲门但觉得不妥，想想还是先拿出手机，发了条消息出去。
她又把消息提醒的声音打开，等了好一会儿也没人回复，烦躁地在门口走了好几圈。
心想：之前谈钱的时候还秒回，现在人就不见了，果真是奸商！
在心里还没骂两句，门就开了，果然背后不能骂人。
季尘穿着衬衫，像是刚从外面回来，或者是刚要出门的样子。
闻声，姜一柠立马挂上笑容，冲他挥挥手。
“季先生，晚上好。”
季尘默声点了下头，脸上依旧是那副清冷的表情，开门之后就直接往屋内走。
大门敞开着，似乎是让她进来的意思。
但姜一柠迟迟没抬脚，她才不想进去。
她很明确目标，要了密码回去睡觉！
她微微躬身，带着笑容开门见山地问：“我就不打扰了，请问隔壁我怎么进去啊？”
季尘转身，抬眸冷眼看过来，“我也在想怎么进去。”说话时手上解袖口的动作也没停，嗓音清冷。
“？”
什么意思？
说完季尘又往里走，姜一柠跨过门槛，站在入户地毯上，低头看见鞋柜旁摆放的拖鞋，应该是她之前穿过的那双，换了后就往里走，跟在季尘身后追问。
“季先生这话什么意思？”
对方没回答，自顾自地做自己的事。
姜一柠跟着他。
眼巴巴地盯着他。
“......”
“要不我们谈谈先谈谈房租？”
感受到一旁炙热的目光，转身就看见她盯自己跟小狗盯骨头那样，觉得有些好笑。
姜一柠眼神和他对上，气势瞬间被压了下去，只好弱弱问了句：“真要给？”
季尘站在西厨岛台旁，倒了杯水喝，干燥的口腔瞬间得到浸润。
闻言，他放下杯子，反问道：“不然呢？”
“我也是跟你学，公事公办。”
“......”
姜一柠凝眉。
颇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季尘也给她倒了杯水，随后坐在高脚椅上，一副要慢慢谈的姿态。姜一柠见状也只好识趣地坐下。长条形的桌台，两人分别坐在桌角的两侧，侧着身坐正好面对面，距离不远也不近。
刚好能把对方的表情全部捕捉到。
姜一柠双手交叉握住水杯，指腹沿着杯壁来回摩擦，思考自己能不能付得起这里的房租。
她不敢张狂了，每句话都是思考再三才说出来。
“你觉得多少合适？”
她抬眼，抿着唇，一副等待审判的表情。
“你预算多少？”
姜一柠心里认真计算了一番，按照目前的工作情况，以最低收入来算，她希望每个月至少能存下收入的百分之八十。扣除必要的伙食费、交通费、水电费......
她掰着手指头算不过来，索性打开手机计算器算，输了一串数字后，她头也没抬地问：“你这边一个月水电费多少？我参照下。”
沉默住。
姜一柠疑惑抬头，就看见季尘拿着手机输入。
随后，手机亮着屏放在桌面上。
姜一柠掠了一眼。
是发给林叔的微信。
「2801一个月的水电费多少。」
也是。
一个大老板怎么会自己交水电费呢。
叮咚，消息进来。
季尘把手机推到她面前，示意她自己看。
这会儿，她才正大光明地看过去。
看了一眼数字。
“......”她确定自己没数错，4个零，2万。
她把手机推回去，抠着手指腆着脸问：“包......水电吗？”
“要不，”季尘单手支着侧脸，唇角勾出一抹嘲讽的意味，“你过来我这边，蹭？”
“......”
当我没问。
姜一柠将两万块坎半，想着自己节约点一万也差不多够了。加加减减，最后得出了个比水电费还低的数字。
抖着胆子瞎喊价：“八千？”
季尘坐直身子，云淡风轻地说了句“成交”。
靠！这么爽快？
姜一柠心想：亏大了
她都做好来回加价几次的准备了！早知道她就再少报点了！
她打开手机，划拉到和季尘的聊天框，把钱转过去/对方秒收，比上次领红包的速度还快。
“......”
也不知道总裁拿这八千能干嘛。
姜一柠息屏，把手机装进口袋里，单脚勾着地面稳稳地从高脚椅上下来，站着还没坐着的季尘高。她一副要走的架势看着纹丝不动的男人，瞧他屁股都没抬一下，不客气地点了下他的胳膊。
“现在能告诉我怎么进去了吧！”
姜一柠挺直腰杆。
付了钱的！她客气啥！
季尘一副钱都到手了，懒得骗的敷衍，“我刚没说？我也在想怎么进去。”说着他就往厨房走。
“......”
姜一柠气急败坏：“你这属于诈骗！”
姜一柠跟上去，脚步加快，但她完全没想到季尘会突然停下转身，猝不及防地就撞了上去。
她像自投罗网的猎物被圈在方寸之地，擅自进入别人的领地，心乱如麻。她拽着季尘衬衫腰线两侧的布料，一小团，皱皱巴巴地握在掌心。衬衫剪裁合身，没有一块多余的空隙，她的手掌、指节都能感受到面料之下的温度。
燥热、轻柔地传遍她的神经。
她踉跄地往后退了一步，把脸从季尘的胸膛拉开，那股好闻的馨香瞬间从鼻腔抽离出，带着点眷恋不舍的迟疑。
手掌仍捏在季尘腰线出，手心热得出汗。
“抱歉啊。”她语气缓和下来，脸上绯红连成片。
季尘没说话，眼神反而往下移，盯着禁锢他的那双手。姜一柠也低头看过去，慌张地松开手，又说了一遍抱歉。
那团隆起的、皱巴巴的面料，这才松弛下来。
季尘嘴角扯了扯：“投怀送抱的技巧还得多练练。”
姜一柠：“......”
季尘又说：“隔壁门锁坏了，在等人来修。”
姜一柠：“哦。”
两人站了会儿。
季尘转身走了两步，打开餐区的橱柜，从里面拿出一盒意面，偏着头问，“吃了吗？”
姜一柠木楞地摇摇头。
她今天只吃了一顿，现在却好像饿了。
关上橱柜门，季尘又走回岛台旁，路过姜一柠时，意面在她面前晃了晃。
“新客入住，房东免费送你一顿晚餐。”
“......”
总裁真大方。
西厨岛台是简单的黑白色调，头顶圆形吊灯散着暖黄的光晕。姜一柠想帮忙，却被季尘安排在他对面坐下，她也只好安安静静当一个米虫，坐着嗷嗷待哺。
备料、烧水、煮面、炒料，这一切季尘做得得心应手，要不是知道他是老板，姜一柠真觉得他大概率是个好厨子。而且她观察，这个人特别爱干净，煮面之余，台面也都擦得干干净净，有条不紊地进行每一个步骤。不像她，每进一次厨房就像遭遇了生化危机一样。
西厨这边很大，但只开了一盏吊灯，洒下来的圆形光斑刚好笼罩着她们，将暗夜与之隔绝。姜一柠看着即将出锅的面条，卖相不错，但就是很难把这么有烟火气的画面和季尘联系到一块儿。
有钱人都应该有自己的私人厨师吧。
端上桌，有人夹进餐盘里的那种。
姜一柠托着腮好奇地问：“季先生经常自己做饭吗？”
季尘抬起平底锅，把面装进盘子里，推到她面前：“有时间就做。”
顺便抽了张厨房用纸擦掉盘沿沾到的汤汁。
一旁摆着切开的柠檬，季尘拿起一片准备挤进面了，突然想起了什么，抬眸问：“你不吃柠檬？”
暖光下，衬得他眼神鎏光涟漪，染上一层温柔的底色。
姜一柠也把视线从面条上移开，有些诧异地问：“你怎么知道？”
“你的微信名，”他将柠檬汁挤进自己的盘中，事了抽出张纸巾擦擦手，随意地说，“很明显。”
姜一柠恍然大悟地“哦”了声，随后抽了两双筷子，递了一双给季尘，等他也坐下后才开始吃。
两人一人一边，相对而坐，都吃得十分安静。
姜一柠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吃饭不能说话的规矩，所以她一直闷头苦吃，一句话也没敢说。时不时抬头偷瞄一眼，只看见季尘吃得很专注，仿佛那是一盘珍馐美味。
等到餐盘里还剩一点时，她已经吃饱了，但吃别人做的饭剩着不好。所以她强迫自己继续吃下去，只是速度慢了很多。
季尘看她那样，心里瞬间明白，“吃不下了？”他放下筷子问。
终于等到这句话了，姜一柠把脸从盘子里抬起来，委屈地点点头。
实在太撑了。
“那别吃了，”季尘把盘子剩余一点点的残羹倒进了垃圾桶，语气淡淡地，“免费的也不能硬撑啊。”
“想吃下次交租日也给你免费。”
“......”
姜一柠感谢的话在喉间哽住。
但秉承着大人不记小人过的优良品德，姜一柠起身决定承包洗碗的活。她走到水池边，季尘正在解手表，她抢先占据了水池中央的位置，撸起袖子说：“我来洗吧，可不能真白吃白喝。”
季尘撇了眼她，不置可否，手上动作也没停下来。
姜一柠也不等他回答，直接伸手去开水龙头，刚想去拿吃完的盘子，就被季尘的手臂推开。
“洗碗不摘表？”
她看了眼自己手腕上的表，表带又宽又紧地箍在手腕上，看着十分笨重。她下意识抿唇，也没有要摘的意思，随便扯出一个理由，“表不贵，没事。”说完，又准备去拿盘子。
再次被打断。
季尘拿过脏盘子，放到水池里，先用水冲了一遍。再抽出两张洗碗布，挤了一点洗洁剂在上面才开始洗。
脸上看不出来一丝情绪，只是认真地做自己手上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