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一柠自然地往后退了一步,让开空间,只在身后默默看。
心想,这人连洗盘子都像是在草拟合同一样,一丝不苟。
水流声不断,洗洁剂在盘子上“嘎吱嘎吱”地响,一点点变得洁净。
姜一柠看了眼时间,已经十一点。
她问:“修锁的师傅来了吗?”
季尘看了眼手机,然后回她。
“来不了了。”
“?”
啊?
什么?意思?
第16章 睡觉
姜一柠整个人都不好了,原本酒足饭饱准备开开心心躺到大房子里睡个美觉,现在好了,要流落街头了吗?
这个点,夏薇肯定都睡了!
季尘见他呆愣愣地站着,重新又说了一遍:“今晚来不了。”
姜一柠哭丧着脸:“我听到了,那我住哪啊?你怎么不早说啊?”
“我现在就订酒店。”
说着,姜一柠就重新掏出手机,准备搜索附近的酒店。
“睡这。”
太子爷轻飘飘地一句话,差点没把姜一柠的小心脏吓得骤停。
“?”
她满脸问号缓缓抬头,动作像个树懒。
周围光线不足,手机光照在她脸底下,再漂亮的脸蛋都看着有些吓人。
季尘上前关了她手机的屏,光线瞬间消失。
眼前干净了。
他摇了摇头:“怪丑的,大晚上别吓人。”
“......”姜一柠无言,这辈子没这么无语过。
她这会儿冷静下来想了想,这个点了肯定很难叫车,这附近的酒店肯定也很贵,如果住在这,房门锁上其实跟住酒店没什么区别。明天一早她跨一步就到家了,也不用来回跑,省了不少事,关键是还省了钱。
越想越觉得挺好的,于是假装有些不情愿地问:“我睡这不太好吧?”
看她表情,季尘就明白了她耍什么心眼子,唇角微弯:“也是,我对你太不放心,要不你还是睡酒店吧。”
“......”
姜一柠发誓,如果有一天她不当演员,她一定要去做狗仔!
曝光他!撕破他的嘴脸!
“行!”她咬着牙说。
士可杀不可辱,为了证明自己对他没想法,在这个屋里他安全得很。
姜一柠抬脚就往门的方向走,有种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倔劲儿。
季尘看着她,也跟着懒散地移了两步,拦住了她的去路。
“算了,最近治安不好,就在这住吧。”季尘不冷不热地说,“正好还有一个空房间。”
姜一柠也没那么难哄,她确实懒得折腾了,这几天太累了。所以季尘说这话时,她立马停下了脚步,借坡下驴地顺着他意思来。
辱不辱的,暂时先放一边吧。
她跟着季尘往次卧走,房间又大又宽敞,要是他不说完全看不出来只是个次卧,要说唯一的缺点就是房间里没有卫浴。
不过这是小事,她很知足。
季尘偏头靠在门框边,“安心住吧,我晚上锁门就行。”语气极其欠揍。
“......”
最好焊死。
姜一柠是真的困了,揉了揉眼睛说,“那我――”去睡了。
话说了半截,就被疯狂的门铃声打断。
像是上门讨债的。
门铃声清脆刺耳,持续不断地响着完全就是噪音,让人有种肾上腺素上升的迫切感,而且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
姜一柠挪了一小步,站在季尘身后,一脸担忧地问:“季先生最近生意还好吧?”
没得罪什么人吧?
“......”
季尘看着她,没说话,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随后抬脚往门口走。
气定神闲地揣着兜。
姜一柠也跟着挪到入户玄关那,小脑袋伸出来往门口看。季尘看了眼她,转身就去拧了门把手。门是朝外开的,他没用手去开门,反而是一脚把门踢开。
姜一柠对他的行为不解,但下一秒就立马懂了。
门敞开的瞬间,立马就有个人重重地摔进屋里,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
要是刚刚有人站在门口那,估计就成了肉垫。
地上的人脸侧贴在地面,姜一柠隔得远,没看清楚那人是谁,但看季尘的样子,应该是个熟人。她放心地往前挪了两步,低头看,正好对上那人酒醉迷离的双眼。
“......”白钧?
四目相对时,白钧吓得差点没鲤鱼打挺弹起来,顺便嘴里带出一句“卧槽”,明显被吓到了。
季尘站在一旁,不以为然地用脚踢了踢白钧:“上次跟你说的,我同意了再进门,忘了?”
地上的人不说话,眼睛闭着一动不动。
姜一柠一脸吃瓜相,眼神在两人身上来回穿梭。
“别装死,”季尘抱胸,语气冷到极致,“我让白盛来提人。”
说着,就挪了一步准备拿手机。
此时,地上的人像是惊弓之鸟一样,蹭的坐起来抱住大腿。
“哥!别!”
“收留我一晚,你带女人回家的事我绝对不说出去!”
“......”
“......”
姜一柠和季尘眼神对上,皆是嘴角抽了抽。
气氛冷到冰点。
姜一柠手指尴尬地蜷了蜷,走了两步到季尘的侧手边,用手轻轻点了点他的手臂。
“这么晚了,要不让他在这睡?”
季尘看着她,没吭声。
“反正你收留一个也是收,收留两个也没差。”
“......”
季尘脸上表情依旧冷得像冰窟窿,姜一柠看不出来他对自己的话是赞同还是否定。望了眼地上的白钧,摊了摊手表示她也爱莫能助了。
但或许有人心软了吧。
“自己滚起来。”
闻言,白钧晃晃荡荡地爬起来,靠在门口的墙壁上。
季尘抬脚往会客厅的方向走,姜一柠明白了他这是默许的意思,看了眼白钧仍然有些迷糊,伸手上去扶他,跟上季尘的脚步。
“你真好,美女。”也不知道白钧喝了多少酒,说不上来是真醉假醉,反正是没认出来她。
她也不跟一个喝醉的人多解释,兀自地扶他往前走,没走两步,季尘就发号施令了,“自己过来。”两人瞬间弹开。
姜一柠也疑惑,白钧也就算了,怎么自己也对季尘的话奉为圣旨了,下意识就按他说的做。想了想,这大概就是寄人篱下的自觉吧。
三人坐在沙发的三个方位,保持了一段时间的沉默。
姜一柠迟疑地说:“要不然还是给他送回房间吧。”
季尘:“你想送你房间还是我房间?”
姜一柠吃惊道:“这么大的房子就两个房间?”
季尘瞥她,冷冷地说:“你真当我这是酒店?还是醉鬼收容所?”
“......”
您当我没说。
三方又僵持了一会儿。
突然,季尘拿出手机站起来,走到白钧面前,冲着他那张烂醉的脸“咔咔”拍了两张照,随后又重新坐回沙发。
脸上毫无波澜,极其顺手。
姜一柠坐在一旁看得真切,眼皮不自觉地跳了跳,靠近问:“季先生还有这个癖好?”
季尘淡淡地开口:“我只是习惯保留证据。”
不知道是出于女人的第六感还是出于季尘现在看向她的表情,她有一种大事不妙的感觉。战战兢兢地往季尘的方向挪了一屁股,试探性地提问,“季先生最近还有收集其他人的证据吗?”
姜一柠抠着手指头,心乱如麻。想到之前林叔跟她说的,自己喝醉了抱着季尘不撒手,又哭又闹的,虽然是别人转述,但足够让她不想做人了。
要是还有实况画面,她现在就要排队去重新投胎!
沉默了会儿,她看季尘翻开手机,不知道在干嘛只是向上划拉了几下,再接脸上就浮现了似有若无的笑意。姜一柠内心焦灼地如热锅上的蚂蚁,但表上依旧强装没事,微笑着等待对方回应。
哪知,那人息了屏,转过脸告诉她:“秘密。”
“......”
靠!完了!
姜一柠觉得捉摸不透他的脾性,明明初见时冷漠矜贵、话不多,有些了解之后,话虽然也不多,但句句能捅进别人的心窝子里。
她拿出一副摆烂的心态,叹了口气说:“那希望季先生的秘密能烂在肚子里。”
“最好就你一个人知道。”
季尘侧头,视线落在她的脸上:“我其实是不介意让当事人也知道的。”
姜一柠已经波澜不惊了,皱了皱鼻子,语调平缓:“当事人可能不太想知道。”
听她这样说,季尘唇角勾起,一副“随你”的表情,没再说话。
沙发另一端,白钧来回翻了好几个身,拧着眉头哼了几声,表情有些痛苦。姜一柠闻声站起身看了眼,“他是不是想吐啊?”话音刚落,白钧就很给面子的发出干呕的声音。
“......”
“醉酒这事你还真挺有经验。”季尘语气缓慢而刻意。
“......”
姜一柠站在沙发旁,操心起白钧要是吐了怎么办这件事,太子爷在一旁悠闲地敲着字季。
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她准备回房睡觉,那只下一秒白钧又是一声干呕,她一个箭步就拿起一旁的垃圾桶,把白钧的脸按进桶里。
有什么掉落的重量感,手里的桶往下沉了沉。
“......”
她就这样一手提桶一手按着白钧的后脖颈,目光缓缓投向季尘:“救命。”
季尘掠了眼,把手机放下,起身把白钧从沙发上拎起来。不客气地半拖半拽地把他往厕所移动。姜一柠跟在身后有些于心不忍,这人就在地上摩擦,得多皮糙肉厚啊。
白钧被拖到厕所的马桶边,双手抱着马桶安安静静地睡着。
姜一柠瞧了眼:“待会要不要给他扶到沙发上?”
季尘不咸不淡地说:“不用,马桶到沙发这条线他熟,经常闭着眼走。”
姜一柠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看了眼手表竟然快十二点了,又看了眼马桶旁的人,有些无奈地问:“我在哪洗漱啊?”
“去主卧洗吧。”
“?”
-
白金风格的浴室,大而宽敞,洗漱台面上几乎没有放置什么东西,除了一个香氛瓶。打开镜面柜,里面的用品也不多,基础的护肤品、洗漱工具、刮胡刀整齐地摆放着,干净整洁到不像是一个男人的浴室。
姜一柠打开淋浴头,让水流冲刷下来,带走一身疲惫,也让她清醒了几分。
想想回国这段时间的遭遇,好像都和季尘有斩不断的联系。两人从陌生到现在能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发生微妙的变化。
另一边,季尘坐在会客厅处理工作,键盘敲个不停,时间慢慢过去。
他看了眼墙上挂钟,距离姜一柠进浴室已经过去四十分钟了,他抬眼往主卧的方向看去,听不见丝毫动静。
想了一会儿,起身往主卧走。卧室灯没开,只有浴室亮着光,他慢慢靠近,也听不见浴室有水声。
他轻咳了一声,随后敲门问道:“姜一柠?”
......
似乎没有回应。
他又敲了一下门,音调提高了几分:“姜一柠?”
浴室里这才有脚步靠近的声音,透过浴室的玻璃门,他看见有人影走过来,映在玻璃门上,隐约看得清楚轮廓。他自觉地垂下头,转身背靠着玻璃门。
那头,姜一柠的声音传来:“那个......”
浴室大而空旷,声音伴随着混响空灵地传入耳鸣,但她声音微弱,季尘听不太清,所以又往玻璃门靠近了半步。
“什么?”
“那个......”
“我衣服没拿......”
第17章 钓我
季尘给她拿了新的居家服放在主卧的沙发上,只是她进浴室的时候完全忘了这件事。等洗完澡,看着已经被水打湿的衣服,进退两难。
她裹着浴巾看向镜中的自己,觉得要是这样出去有点不太好。但是如果不出去拿衣服,要在这个浴室待多久啊,难不成还要等到季尘来帮她拿不成吗?
她没想多久,就决定速战速决,趁没人赶紧把衣服拿进来。
但没想到,她刚往浴室门口挪就听到了季尘的声音。
该死不该,偏偏在这个时候。
不知道是紧张的,还是被热气熏的。
反正她当时脑袋一片空白。
脱口而出就是――
“那个......我衣服没拿”
话落,她就恨不得抽自己。
满脸热潮红得就像一个熟透了的薄皮柿子,发酵过度,内里已经软绵绵的了。
她立在在浴室门口,看见一门之隔的人影有些僵住,一动不动。
现在再撤回那话,显然已经迟了。她就像笼中兔、瓮中鳖,只能被动地等待被解救。
双方都沉默了一会儿,她瞧见门口的人似乎动了,出乎意料没有嘲讽。
大概也就几秒,敲门声再度响起。
姜一柠往门后挪了一小步,一手捂着胸口的浴巾,一手去拧门把。
只露出一小条缝隙,将将够她的手腕伸出去。浴室潮湿氤氲的雾气飘在空中,明明是尴尬的境遇却莫名被烘托得有些暧昧、有些主动。
季尘站在玻璃门侧边,余光瞥见门后伸出来一只细白的手腕,掌心朝上。缭绕的雾气下他隐约看见姜一柠的手腕处有一道极细的伤痕,他目光微怔了下,随后又立马恢复如初,将衣物递了过去。
触碰到柔软的面料后,姜一柠立刻就把手收回去了,“谢......”
谢谢......
“我怎么觉得你在用一种很新奇的方式,”季尘曲腿靠着墙壁,口吻一如既往的倨傲,“钓我?”
“......”
虽然隔着门,但季尘的存在感极强,听他说话姜一柠脑海里便立刻浮现出他的样子。剑眉星眼,眼尾微微上翘,枕骨丰盈,是第一眼会让人“咯噔”的长相,偏偏又有疏离感,极具贵气。他嗓音不清冽也不沉厚,大概是那种天生适合说情话的嗓音吧。
所以每次明明知道他说的是嘲讽,但姜一柠还是不自觉会脸红。
“所以说上次喝醉......”
“才不是!”姜一柠立马打断他,她真没脸听下去了,“季先生没有一点自知之明吗?”
“......”
外面默了一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