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春花也看着她,三四秒过后,给了周宇后脑勺一巴掌,劲大,周宇一个踉跄,差点一头栽地上,李春花只是冷眼旁观,没出援手。
“你就是顾苗苗?”李春花眼神坚定,铁石心肠的模样。
小苗苗乖巧地点头,水灵灵的大眼睛看了她一会儿,小奶音地问:“你是妈妈的妈妈?苗苗的姥姥吗?”
“不是,”李春花冷漠脸,甚至有点凶,“我是周宇的奶奶,你欺负我孙子,来找你算账,给我过来!”
小五哥哥的奶奶不就是苗苗的姥姥吗?姥姥为什么说自己不是苗苗的姥姥?姥姥在跟苗苗玩游戏吗?一定是这样的,就像妈妈昨天见到小五哥哥一样。
她们大人好喜欢扮家家哦,小苗苗想不明白,但自己的大人能怎么办?宠着呗。
小苗苗举着芭蕉叶,迈着小短腿,哒哒哒地跑过去,不慎踩滑,整个人往前扑,李春花伸手一把捞住小团子,舍不得扔掉芭蕉叶,小苗苗好半天才稳住身形。
呆头呆脑的样子,让李春花翻了个白眼,收回手,居高临下地问她,“你带小五钻的林子?”
小苗苗摇摇头,想到什么,又点点脑袋。
李春花不耐烦地皱眉,凶她,“到底是不是?好好说话!”
太大声,小苗苗被吓到,往周宇身后躲。
“奶,都说了不是,”周宇张开双手保护妹妹,做出一副英雄就义的表情,“是我带苗苗钻的林子,奶要打要骂冲我来,不要欺负苗苗!”
“瞧你没出息样,才一天,就胳膊肘往外拐了!”李春花伸手撸他的脑袋,一手的水,嫌弃地甩甩,看向一样浑身湿答答的小苗苗,没好气道,“磨磨唧唧,冻死你俩算了,还不给我回家。”
李春花走前面,嘴里骂骂咧咧,都是些皮孩子,尽给大人添乱。
裤腿被人拉住,李春花低头,小苗苗仰着小脸,眼巴巴地看着她,李春花无情脸,“又不是小娃娃,爱走不走,不得抱你。”
小苗苗无辜极了,“苗苗不要抱,可以自己走。”
不要抱,你拉我裤腿干嘛?这么小就学会说谎,长大还了得!李春花刚要教训,小团子小手一指,说,“姥姥打伞,着凉生病,痛痛。”
李春花顺着瞅过去,周宇捡起晒谷场上的大黑伞,笑咧咧地跑来,“苗苗说得对,奶快打伞。”
“要死呀!”李春花一声怒吼,余光瞥到小团子抖了抖,她不自觉地小点声,说周宇,“把伞丢一边,不看着,被人拿走,不亏大了!”
这个年代,就连一把伞也是稀缺物,大多人家里只有一把伞,下雨出门都戴斗笠。
“姥姥不骂哥哥,是苗苗让哥哥摘大叶叶。”小苗苗帮周宇求情。
李春花拿过伞,再三确认没被俩皮孩子弄坏后,声色俱厉地瞪向小苗苗,“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小苗苗委屈,更加难过,姥姥不喜欢苗苗,苗苗是坏孩子。
周宇维护小苗苗,“不准奶说苗苗,苗苗想要大叶叶,也是为了奶。”
李春花明显不信,一个人撑着伞走了。
周宇一手举着芭蕉叶,一手牵着小苗苗,追在后面,“苗苗怕奶淋雨着凉,想把伞留给奶一个人,我和苗苗撑芭蕉叶。”
李春花这才停下脚。
周宇莽撞,一头撞上去,小男孩皮实,纹丝不动,小苗苗不一样,软软的一小只,撞到李春花腿上,小身板往后退了好几步。
小苗苗唔了一声,捂住撞得通红的脑门,泪眼汪汪地抬头,“疼~”
李春花没好气地斜楞了眼周宇,弯腰将小苗苗抱起来,小苗苗疑惑地眨眨眼睛。
小团子小手又白又嫩,手指头冻得像红萝卜,为了摘芭蕉叶把伞留给她,李春花冷着脸,数落她:“笨死了,路都不会走。”
“苗苗不笨,苗苗会走……”小苗苗黑溜溜的眼珠子一转,回过味来,然后朝李春天甜甜笑起来,“谢谢姥姥,姥姥最好了。”
小酒窝很深,乖巧又漂亮,比他家老幺小时候还好看。
李春花哼唧一声,冷声警告:“糖衣炮弹跟我没用,以后少整这些幺蛾子,记住没?”
小苗苗脆生生地回答:“知道啦!”
一把抱住李春花的脖子,蹭了蹭。
“死丫头!”李春花笑骂后,问,“你额头上的疤怎么弄的?”
小苗苗实诚回答。
李春花火冒三丈,“没个当妈样,看我怎么收拾她!”
“姥姥不生气,不是这个妈妈,是那个妈妈对苗苗不好……”小苗苗着急解释,越着急越说不清,她答应了妈妈,不能把她是小九这件事告诉任何人,这是她和妈妈的小秘密。
“你妈对你不好?挨千刀的!我怎么生了这么个黑心肝的东西!”李春花骂,这还没见面,已经留下不好印象。
怎么办?她是不是闯祸了?小苗苗扣着手指头,绝望望天。
收拾完房间,周湘云去堂屋烤火,时不时往院门口望一眼,去这么久还不回来?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在她快坐不住时,院门从外面推开,李春花左手撑伞,右手抱娃,臂弯里挎了个包裹走进来,周宇举着芭蕉叶跟在身后。
周湘云微微一笑,闺女一出手,就知有没有,这么快就把小老太太收服了,也就意味着她的镯子保住了。
整理行李的时候,周湘云翻出来一只玉镯,是男主顾何送的新婚礼物,离婚那会儿,顾何想拿钱换回去,原主死活不肯,说什么也要留个念想,其实就是没死心。
顾何性情冷淡,在意的东西极少,唯独这只玉镯,他很珍惜,原主便异想天开,顾何会为了镯子与她重续前缘。
谁想,到死没等到这天,也无从得知,镯子关系着顾何的身世,顾何美强惨男主标配,出生就被双亲遗弃,幼时受尽人间冷暖,性子才养得乖张孤僻,冷血无情。
原文有提到顾何本家很厉害,据说是上百年的隐秘世家,不过顾何从未想过回去,他就是这么一个人,一旦有所伤害,就再无挽回余地。
男主他有光环,他清高,他不想,周湘云想,她没资格,小苗苗有,就算原主手段卑劣了些,小苗苗来得名不正言不顺,但到底是顾家血脉,怎么也得为孩子搏一搏吧,指不定单车就变摩托了呢,她也能跟着享享福。
不过这些还不着急,当务之急是搞定小老太太,解决她和小苗苗的温饱问题。
周湘云端正身子,两只手搁腿上,冲着李春花,尽量笑得乖巧温顺,本来还想软萌可爱,但毕竟二十好几,就算依葫芦画瓢也力不从心,用力过猛只会东施效颦,也就作罢。
小苗苗看到她妈冲她笑,顿时紧张地低下头去,一副做了错事不知所措的表情。
她钻林子把衣服打湿了,妈妈一定很生气,可是为什么对她笑呢?笑里藏刀!
小苗苗浑身一颤,打了个激灵。
李春花以为小团子冷,将人往怀里带了带,趁机说教道:“知道厉害了吧?看你还敢不敢?”
小苗苗在她怀里扭了扭,委屈巴巴说不敢了。
李春花将到嘴的话咽了回去,这么小的孩子知道什么,还不是大人不懂事,下雨天放出去耍,不就图个耳根子清静好偷懒吗?她是过来人,这方面有经验,别想瞒过她。
“回来了,妈~”周湘云迎上去,一声妈喊得微微颤颤,将那份久别重逢的澎湃心情拿捏得恰到好处,只要对方不是铁石心肠,必将受其感染,周湘云眼泪已经准备好了。
“妈你个大头鬼!”李春花冷飕飕地愣她一眼。
周湘云眼泪瞥了回去。
“就问你会不会当妈?不会,把人给我塞回去!这么小一女娃娃,给留块疤在脸上,以后要是消不下去,你养她一辈子啊?”李春花越说越来气,越看周湘云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怎么跟刚刚想讹她的曾老六一个样,“这么冷的天,你放娃出去耍,自己窝家里烤火,你个瘪犊子后妈来的吧?就不怕天打雷劈劈死你!”
劈头盖脸一顿臭骂,骂得周湘云怀疑人生,到底谁才是后妈?原主跟周湘香抱错,亲子分离二十来载,好不容易阔别重逢,不说抱一块痛哭流涕,至少也不能一见面就乱咬吧?
果然这家都是极品,巧了不是,她也不正常。
“啪——”周湘云甩了自己一大嘴巴子。
周湘云演戏这么多年,扇人耳光这种戏码,她早研究透了,刚那一巴掌也就雷声大雨点小。
不过原主从小娇生惯养,给周家人宠得好吃懒做,即便在苦年代,那小脸也养得娇嫩白皙,力道稍大一点就留痕,红彤彤的五根手指印,看起来很严重。
这个耳光打得响亮,打得突然,打得李春花猝不及防,给看蒙了。
第8章
晶莹剔透的泪花在眼眶打转,周湘云故作坚强不让流下来,红唇紧咬,欲说还休地看着李春花,满是自责羞愧。
李春花活了大半辈子,苦情戏见多了,周湘云打完自己就开始哭诉,肯定是为洗白自己。
偏偏她没有,李春花有些动摇。
“妈妈——”李春花不心疼,小苗苗心疼坏了,泪眼汪汪伸出小手,要去抱抱她妈。
周湘云将小团子抱过去,亲吻她的额头,轻声道歉:“妈妈对不起苗苗,妈妈不配做苗苗的妈妈。”
小苗苗搂住她妈的脖子,抽抽搭搭,“是苗苗不乖,妈妈让苗苗去接姥姥,苗苗跑去钻小林子,害妈妈挨姥姥骂。”
原来不是放娃出去耍,是让兄妹俩去接她,李春花眸光微动。
小苗苗小心翼翼捧起她妈的脸,撅起小嘴轻轻地吹了吹,奶声奶气地哄道:“苗苗呼呼,妈妈不痛。”
“妈妈不痛,谢谢苗苗。”周湘云扬起嘴角,对着闺女笑笑,眼泪却再也忍不住地滑落。
此情此景,不由得让人想起那句老话:女子本弱,为母则刚。
李春花觉得自己好像误会周湘云了,她轻咳一声,“好了,别腻歪了,赶紧烧点水给俩孩子洗澡,不然着凉还要花钱看病。”
“水烧好了,”周湘云看向李春花,像是有点怕她,立马看向别处,小声嘀咕,自言自语般,“就想着这么冷的天,妈回来可以洗个热水脸去去寒。”
李春花往灶房望,比她想象中懂点事。
正在门外屋檐底下收伞的周宇回头看他姑,原来他姑让他一早起床烧水是为了奶,他姑好孝顺哦。
小苗苗坐在木桶里洗澡,热气把她的小脸蒸得红扑扑,一双大眼睛染上水汽,透亮分明,忽闪忽闪,可爱极了。
虽说小苗苗已经两百岁,但尚未化形,加上熊猫崽崽百分之九十九的时间都在睡大觉,这么一算,小苗苗心理年龄其实跟两岁多的人类幼崽差不多,自然也十分钟爱耍水。
小手在水里划拉,咯咯笑个不停,突然想到什么,翻来覆去地打量,仿佛不是自己的手。
右手扒拉着左手的指头,嘟囔地数着数,“一、二、三……三、二、一……一、二、三……”
来回重复几遍,懊恼得不行,又束手无策。
周湘云算是看明白了,小团子会数数,但不多,就三个。
憨态可掬的小模样,怎么看怎么逗人,就连进屋一直板着脸的李春花,拉挎的嘴角也有所松动。
周湘云出手解救陷入死循环的小团子,在她无名指和大拇指上轻轻一点,“这个是四,这个是五,苗苗好厉害,有五根手指头耶。”
李春花翻白眼,幼稚,谁不是五根手指?
“不厉害,苗苗有六根手指头的。”小苗苗想念自己锋利又结实的熊掌了。
童言无忌,李春花和周湘云并未把小苗苗的话当回事,周湘云伸出自己的手,跟小苗苗的小手放一块,安慰道:“妈妈也五根手指头哦。”
小苗苗下意识地看向李春花。
李春花很嫌弃,很不情愿地伸出手,“姥姥也五根手指头,哦。”
最后一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太难以启齿了。
小苗苗歪着小脑袋,瞧着眼前的三只手,恢复兴致,哇哦一声,“好厉害,姥姥妈妈苗苗都是五根手指耶。”
似乎还不能表达自己的心情,一头扎进洗澡水里,周湘云赶紧将人捞起来,“别呛着了。”
小苗苗像只小狗狗地甩甩头,甩了周湘云和李春花一脸水,意识到自己闯祸,有些尴尬地咬着小手。
周湘云噗嗤笑出声,摸摸小苗苗湿哒哒的小卷毛,“小淘气~”
小苗苗微微蹭她妈的手心,发出奶奶的两声吱吱叫。
怎么跟小猫猫一个样,李春花心想,不过,还……怪可爱的。
洗完澡,小苗苗被她妈裹在怀里抱回屋,屋里烧着碳炉子,并不是很冷,周湘云还是担心小团子冻到,将她整个塞进被褥,团团缠住,只露出个小脑袋,再用毛巾帮她把头发擦干,柔柔软软的发梢翘起来几根,像春天冒出枝头的嫩芽。
周湘云把持不住地撸了两把,完事,对着蚕宝宝的小团子犯起了难。
原主偷偷溜走,根本没想带闺女,行李都是自己的东西,小团子除了身上穿的衣服,连个肚兜也没有。
“小女娃的衣服,我这儿有两套,要不?”李春花拎着包裹走进屋子。
周湘云看了眼,那不是小老太太刚带回来的包裹吗?原来里面装的是小苗苗的衣服,看来小老太太并不是看起来的那样不近人情。
李春花打开包裹,将衣服平平整整放到床上,抽出一件红棉袄,往小苗苗身上比划,夸赞道:“好看。”
周湘云伸手过去,感激道:“谢谢妈。”
李春花不松手,目光如炬地看着她。
周湘云不明所以:“妈?”
李春花倒也不避讳,直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也就说,想穿红棉袄可以,给钱。
周湘云听懂李春花的意思,悻悻然地把手缩了回去,一副对不起自己闺女的愧疚表情,喃喃地跟李春花坦白:“妈,我没钱,真的。”
虽然周湘云没埋怨她不近人情,算盘打到自己闺女和外孙身上,李春花也不会心软,没人能在她手里占得便宜。
这些衣服,她是没花一分钱,但出力了啊。
一听说周湘云把闺女带回来,李春花就马不停蹄地去了老二家,从二儿媳手里搜刮出两身小女娃的衣服。
二儿媳去年怀了二胎,肚子又大又圆,都说是女娃娃,正合老二两口子心意,两人盼闺女好多年了,终于得偿所愿,孩子没出生就准备了好些衣服,有些自己买的,有些别人送的,像这两身就是二儿媳娘家那边送来的。
虽说是旧衣服,但没有一个补丁,不就跟新衣服一样。
毕竟这个年头,好多人家的衣服都是新三年旧三年,补丁又三年地穿过来的。
“没钱啊,那就算了,”李春花将衣服一件一件地放回包裹里,嘴里念念有词道,“小家伙的衣服,我放堂屋炭盆边上烤着了,只是天冷,一时半会儿干不了,不过反正没事儿,就窝床上等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