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闻说他男女通吃,经常掳掠花季少男少女,囚在宫中做他的禁脔,供他发泄玩乐。
某日仰梧正听一个嘴巴巨大的小鬼传播的小道消息,据说无方君喜好香薰,便拔了妙龄少女的人皮用来炼制香脂。
仰梧正寻思着他也不像是那么十恶不赦的魔头时,这魔头居然就悄无声息地站在了他们身后。
于是,倒霉的小鬼被当场拔去舌头,打入大牢日日受钉舌之刑。
仰梧打了个冷颤,不禁怀疑起小鬼话语的真实性,然而封徊却只冷哼一声,“你以为他为何生得那般血盆大口?还不是因为平日里尽嚼人舌根,搬弄是非!”
仰梧沉默了。
封徊嫌她丢了面子,将她带回宫里任侍女百般折腾,终于折腾出一个让他满意的模样。
这日他忽然说要带她出去,倒让仰梧眼睛亮了一亮,出去的话就有机会见到微生了。
“去哪?”她问道。
封徊瞥她一眼,凉飕飕地说道:“这不是你该问的问题,你最好少打歪主意。”
仰梧只好再次沉默。
第三十九章 算计
封徊真是疯了,居然带她来了梁国。
她有些忐忑地问他:“诶,你知道我是申山人吗?”
“知道啊。”封徊满不在乎地答道。
仰梧不解,“那你还……?”
申山现在只是梁国的属国,即使她跟父王关系不好,但申山到底是她的家乡。
国仇家恨的,他真不怕出什么事情吗?
旁边有路人交谈着什么,听见他们谈话内容的仰梧瞬间便愣在当场。
“听说那失踪的申山国师的尸体近日找着了,美名在外的莫微生都被斩杀,孟将军真是厉害!”那人不无崇拜地说道。
仰梧攥紧了手掌,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整个人都有些摇摇欲坠。
此时封徊却神秘地一笑,凑近她耳边说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仰梧倏地睁大眼,抓住他的手厉声问道:“你是什么意思?!”
这一下声音有些大,引得一旁的路人不禁侧目看向他们。
封徊转过头,一双眸子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仰梧也自觉有些冲动,便沉默着放开他,撇过脸去没有说话。
看她伤心欲绝的模样,封徊叹息一声,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道:“平日里看着挺冷静的一个小丫头,怎么一涉及到心上人就这么沉不住气呢。”
“你们这些神仙怎会懂凡人的感情。”
仰梧红着眼睛,明明心里难过得想哭,眼睛却干涩得发疼。她紧咬着的嘴唇甚至都溢出了丝丝血迹,然而依然抑制不住的颤抖。
本以为这话又会惹怒封徊,但他却意外的没有跟她计较。
“封徊,你跟我说实话,微生到底还活着吗?”仰梧急切地问道,她此刻也没什么心思揣摩他的想法,一心只想知道微生的事情。
封徊笑了一下,淡淡道:“是生是死又能怎样呢,你能做些什么吗?”
仰梧的心像被狠狠刺了一下,一阵抽痛。
她心中难受,但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话,她的确是个废物。
封徊状似不经意地转过头,语重心长道:“你还小,不知爱情这东西的利害。等你长大了就该明白,放弃是多么困难,又是多么容易。”
仰梧似懂非懂,但她不大想去深究这种滋味,总害怕提前勘破什么。
想来这人大抵不想告诉她真相,还是她自己去寻找答案吧。于是她胡乱抹了抹眼睛,语气有些冷硬:“我们到底来这里干什么?总不能是看风景吧?”
封徊看了她一眼,惊喜地说道:“你怎么知道?”
“……”
仰梧没理他,自顾自地走了。
封徊摸摸鼻子,跟上去问她:“你不想知道那个叫纪梁的小子怎么样了吗?他可是得知平河郡主的噩耗以后还来寻你了呢。没想到你却不珍惜这份情谊,脑子里只有莫微生。”
封徊叹息一声,像是为纪梁感到不值。
果然,此话一出便成功地吸引了仰梧的注意力。
她探究地看了他一眼,试探着说道:“你的意思是他在梁国?”
封徊觉得这姑娘还挺通透的,一点就通。
于是他扬了扬下巴道:“这下该对我有个好脸色了吧?你不想救他吗?”
仰梧还是用那种探究又怀疑的眼神看着他。
她想不明白他想干什么,也不明白他搭救纪梁的理由。
“你会这么好心?”她最终憋出了这么一句话。
封徊铁青着一张脸,哼了一声道:“懒得跟你说话!狗咬吕洞宾!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仰梧忍住想打人的冲动,想着能救纪梁也是好的,便憋着一口气跟了上去。
“那我要怎么做?”仰梧问他。
“你嘛,去街上多转几圈,告诉他们你来了。”封徊悠悠说道。
“?”
“够了,不要挑战我的耐心。”封徊突然沉下脸,冷冷地说道。
仰梧张张嘴,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默默地跟在他身后。
申山王宫。
仰辛正与一众妃嫔玩乐,门外却忽然有人求见。
他皱着眉问道:“是何人这时来打扰孤?”
小太监恭谨地答道:“回禀陛下,是禁卫统领楚大人求见,说有急报呈上。”
仰辛挥了挥手,不悦道:“让他去宣政殿候着。”
小太监领命退下,仰辛在兴头上被打扰,此时也没了玩乐的兴致,直接摆驾去了宣政殿。
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站在殿中,见仰辛进来连忙行了个礼后说道:“陛下,今早在距丹璧城十里外的丰水镇里发现了平河郡主的踪迹。”
仰辛的脸色“唰”的一下变了,急忙问:“她情况如何?”
楚天睿面有惋惜地说道:“她为兴州柳叶镇镇民所救,可惜救上来时就已身受重伤,又没有得到有效的救治,现下情况不容乐观。”
仰辛心下思量着,平河郡主是涂山派遣的援军,虽说现下申山已经归顺于梁国,但与涂山也并未成敌对关系,此事还需慎重处理。
于是他吩咐楚天睿道:“传令下去,尽力诊治平河郡主。此外派遣人马将此事密告涂山,切记小心行事。”
楚天睿领命而去,留仰辛一人在殿中沉思。
虽则仰辛有意隐瞒赵平河被发现的消息,但冯贵妃处却依然得了消息。
仰曦还为莫微生的事伤神着,自前日来瑶华宫时便一直闷闷不乐。
冯贵妃有些担忧地问道:“文儿近日是怎么了?怎地在母妃这里也一直提不起精神?”
仰曦抬了一下眼皮,声音闷闷的,“母妃,你说那个莫微生为何不喜欢我?难道我真的比不上仰梧吗?”
冯贵妃见她为这事烦恼,便不屑地勾了勾唇,“文儿多虑了,那灾星怎能与我女儿比?莫微生不识好歹,如今又成了个瞎子,文儿你为何一直执着于他呢?依母妃看啊,你贺表哥便是极好的一个人,你不妨……”
“母妃!”仰曦打断了她,“贺表哥确是一个好人,但女儿心里始终过不去这道坎,女儿会觉得自己连仰梧那种东西都不如。”
冯贵妃看她成日尽因那莫微生伤心,心中便也有了些计较。
她一脸严肃地告诫仰曦:“文儿,莫微生那事你就不要想了,即使他同意,母妃也不会同意的。母妃怎么忍心将自己的女儿交与一个连自己都无法照顾的人?文儿,你年岁也不小了,不能再如往日那般任性了。”
“母妃,你怎么能……”仰曦没想到一向疼爱自己的母妃竟然也不认同自己,心中顿时更加不快。
她突然停住,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问道:“母妃,听说平河郡主……”
她欲言又止,但冯贵妃很快便明白过来,朝她点了点头。
仰曦低下头,眼珠转了几转,有些念头隐隐涌上了心头。
再抬头时,她已然换上一副柔顺的表情,一改刚才的蛮横,乖巧地说道:“母妃刚才教训的是,是文儿糊涂了。母妃,天色也不早了,孩儿便回去了,您好好休息。”
冯贵妃有些愕然她态度的转变,但想着她能听话也是好事,于是便笑着点了点头,夸赞了一句:“好孩子。”
仰曦走出瑶华宫,方才的乖顺之色尽数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眼的精明算计。
“本宫喜欢的东西,从来不会便宜旁人……”
第四十章 救赎
梁国,定安侯府。
经历了一次大战之后,孟氏兄妹与沈寒清二人难得地聚在了一起。
其实严格来说琴鹤与他们并不相熟,他所做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为了那个叫沈寒清的女子而已。
他守护神山千年,早已在每一个寂寥的夜里学会与孤独相伴。
苍茫冷阔的自然锤炼了他淡漠的心性,他只是一介散仙,所求的不过一个逍遥自在。
神本无情,神又最是慈爱。意外出现的小女孩,宛若点亮他漫长生命的灯火,自此成为他一生的羁绊。
若说神山是他的使命所在,沈寒清便是他的信仰所依,因为爱她,所以爱人。
定安侯家的大小姐孟稚心,小字簌簌,她与沈寒清自**好,两人时常相聚,是以琴鹤为了沈寒清也就留在了凉国。
如今几个人坐在桌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哥哥,你为什么又屠城了?”孟稚心蹙着两弯小巧的秀眉问道。
虽然知道哥哥是个战士,是梁国天生的战将,可是……她不想哥哥成为一个战争机器,更加担心的是某天他就会永远地留在了战场上。
哥哥是母亲服下禁药所生,虽战力过人,但如此超前的消耗本身就是以生命为代价。
他的性命,大抵也就是过了壮年,没有了利用价值,便悄悄陨灭。
孟云岚知晓她多愁善感的妹妹肯定又会对他的所作所为心生不满,但他自己也知道,他的存在本就是梁国的精心谋划,是一场早就设好的局。
由不得他,残虐的因子在心中升起便再难熄灭。
“这是战争,你一个小孩子家懂什么,好好念你的书!”最终他仍旧佯装严厉地说道。
孟稚心撇撇唇,委屈地说道:“簌簌只是担心你……”
杀孽太多,天道难恕。
她一边求着沈寒清多救些人,一边却又求神拜佛希望哥哥能打完胜仗,平安回来。
在她心中,哥哥的安危始终是最重要的,甚至比那无数条在战争中丧生的无辜之人最重要。
她终究是个伪善的人吧,孟稚心这样想道。
“唉……”孟稚心叹息一声。心思太多,背负在身上的使命也太多,身为将门之后,这是逃不掉的命运。
“哥哥是个大坏蛋,不想理你了!我去睡觉了,哼。”
她站起身瞪了孟云岚一眼,同沈寒清他们道过别后便气呼呼地回了房间。
孟云岚同他们相视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小姑娘家,到底多愁善感,不懂得战争的残酷。”
沈寒清有些不置可否,挑挑眉道:“孟兄此言差矣,想来簌簌也只是担心你,孟兄还是不要辜负她的一番好心才是。”
簌簌是孟稚心的乳名,除开家里人,只有沈寒清这般唤她。
孟云岚听闻此言嘴角些微地僵硬了一下。
他怎会不知……
近来簌簌的态度越发让他感到危险。
从小一起长大,他挚爱的妹妹,对他的情感让人感到后怕。
这些年来她虽极力掩饰,但仍掩不过无意中表现出的细节。
可他却不能面对,只能逃避。因为他无法直视自己心中那莫名的欢喜,欢喜妹妹……没有喜欢上别人。
这是何等的耻辱。
琴鹤见他蹙眉只当他们兄妹感情浓厚,对此并未多加怀疑,见天色已晚便起身告辞,同沈寒清一同离开了。
可沈寒清却不这么想。
孟氏兄妹乃一母所出,自小便感情极好,可是近几年来却愈发的不大对劲。
那感觉说不上来,琴鹤常年独处自然分辨不出,可她却是不一样的。
她与簌簌情同姐妹,隐隐地感觉到了一丝异样……那份如无边丝雨般带着愁绪的悸动,与彼此相望时,刻意隐藏却饱含无力的心。
她希望簌簌过得好,希冀她能获得幸福,但此时心中却只有担忧。
琴鹤握住她的手问道:“清儿,你怎么了?”
沉思中的沈寒清倏然回过神来,然而她没有回答琴鹤的话,而是朝他温和地笑了笑,柔声道:
“琴鹤,今晚我不回沈宅。我想问问你息夫人的下落。”
琴鹤愣了愣,“那……你和我去浮更山。”
好友走了,独自在闺房中的孟稚心觉得这梁国的夜,更加漫长了。
漫长的一天天,都如此难熬。
她捂住心房,喃喃道:“哥哥……”
次日,仰梧顶着一副明晃晃的黑眼圈出现在街道上。
该死的封徊非要拉着她下棋,明明棋艺不精还不服气,非得挣回他所谓主上的脸面,把她给闹到夜半三更才算了事。
她烦躁地扶额,这些天发生了太多事,多到让她一时间难以接受。
而且……还有这个伤疤,仰梧摸了摸脸,脸上的烧伤不再,取而代之的是如往常一样白皙柔嫩的脸。
好像自之前离开无方界时便没有了。
她不禁疑惑地问身旁的封徊:“你能让这个伤痕消失?”
封徊轻笑一声道:“你想多了。”
“那,我脸上的伤怎么不见了?”
仰梧不懂了,总不能是自己消失的吧,她可从来没发现自己有自愈能力。
封徊看了她一眼,漫不经心地说道:“这是用我的神力帮你维持的,你顶着那张丑脸与我一同出去,岂不是丢了本君的颜面。”
话虽伤人,可她仔细想想他说的也并非没有道理,这样可怖的疤痕实在渗人。
最终她还是对封徊说道:“封徊,那个……谢谢你。”
“嗯?”封徊抿了抿唇,似乎欲言又止。
“你别感谢我,这个作用只是暂时的。而且我身为邪神,这能力用到你身上也难保没有反噬。你的脸以后会不会更糟糕也说不定。”他摸了摸下巴,如是说道。
空气仿佛安静了一秒。
仰梧心里窝火,咬牙切齿地说道:“所以,就为了不丢你的面子,这种没有保证的事你随便就对我做?”
封徊无辜地眨眼,“是啊。”
仰梧真想骂他,颜面颜面,做什么都想着颜面,颜面是能吃还是咋滴!
可是如今她的命可是握在他手里的,这是更悲哀的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