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开小灶
不过,对于陈老爹家里的女儿,她的心里还是有那么点不舒服,总是感觉那是个多余的主,虽然她知道自己的想法很自私。
或许在生活的打击和重创下,她早已变得一切只为自己和孩子着想。
在谨月懂事地住进驴圈后,何如开始找谨月的麻烦。
起先,她把谨月所有漂亮的绑头发绳子全拿走了,然后给自己和两个妹妹变着花样扎小辫。
这也没什么,谨月不是小气的人,都是小姑娘,她其实想和她们好好相处的。
但接下来的一些事就让谨月难以忍受了。
每次当周氏跟着陈老爹下地干活时,何如就在家开小灶偷吃,她偷偷搜寻到陈老爹藏在柜子里准备过年的白面烙饼,和两个妹妹享用。
她们三姐妹不太跟谨月玩,谨月那时候也感觉自己有点多余,时常会到外面去玩,所以一直不知道。
有一次就在她们三姐妹清理“犯罪现场”时,谨月出现在厨房门口。
“呀,你干什么,吓我一跳。”何如边踩木材上的火星,边大声地埋怨道。
谨月一眼就看到了案板上冒着热气的白面饼。
她气愤地说:“那白面可是我爹留着过年的。”
“去去去,什么白面,我不知道你说什么。”何如推了谨月一把,回头把饼子藏在盆子下面。
“姐,要不要给她分一点?”何样扬起手上的一点饼,指了指谨月,问何如。
“你是不是傻子,给她分了,你吃什么?”
何如夺过何样手上的饼,塞进她的小嘴,然后转过头,趾高气扬地对谨月说。
“喂,我可告诉你,这些面都是我娘从我们家里带过来的,不是你家的。”
谨月知道这不是她娘带来的面,她娘确实带来了几碗面,但都是玉米面,这在第一天他们收拾包袱的时候她就听到了。
她最担心的是父亲发现这些事后,家里会不会又闹得不可开交。
她甚至在大脑中勾勒出父亲拿着鞭子打她们三个,周氏在一旁哭喊着拉扯,最后父亲就连她们娘俩一起打的画面。
谨月不禁打了个寒战。
让人意外的是,这个画面在不久后真的出现了,而更让人意外的是,画面中的角色变了。
原来,在陈老爹发现半口袋白面不翼而飞之前,周氏就把这一切都告诉了他。
那是腊月二十八的晚上,因为新续了弦,整个家都显得整体完整从而滋生出来的意气,让陈老爹早早就去了集市买年货。
他给周氏买了一个夹头发的大发夹,给几个孩子买了糖果、瓜子花生等,最后又去割了二斤猪肉,三斤猪肋骨。最后还买了几幅便宜的门神和对联。
都说后娘不好当,但在他看来,周氏真的是一个贤惠的女人,对谨月也不错,这么久以来也没打骂过。他越来越觉得自己以前的想法都是杞人忧天。
想到这儿,陈老爹感觉精神气更好了,又去给周氏买了条围巾。回家路上,他不由得挺起了腰杆,嘴上也哼上了秦腔。
回到家时,本来在拆洗被褥的周氏一脸严肃,放下手中的活就把他往屋子里拉,也不顾他一连一声地追问。
第37章 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咋了咋了,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我早上准备活面蒸馒头呢,才发现你放在这个箱子里的白面不见了。”周氏用头指了下炕上的箱子。
“那咋可能呢?家里进小偷了?”陈老爹一听就急了,慌忙放下手里的年货就往炕上爬。
“别翻了,我翻了很多次,连口袋的影子都没见。”周氏说,“你下来,我给你说件事。”
“啥事?”
“我听何如说面粉是被谨月拿去了。”
“谨月?她拿面粉干什么?”陈老爹一脸狐疑。
“说是自己烙饼吃了。”
“啊?这……”还没说完,陈老爹就闭口了。
自从王氏去世,谨月慢慢也学会了做饭的。
但是他怎么也想不到,谨月会做这事。
“事情都成这样了,就算了,但娃娃小偷小摸的行为得一次治住。”周氏坐到炕沿边,“我们何如小时候我带着回娘家,她偷了她舅妈的一把小剪刀,回来后被我打得三天都起不来,那次我是下了毒手的。”
“谨月,怎么会突然,她以前没有做过这种事啊?”陈老爹喃喃自语。
“我就多个嘴,我突然带着何如她们三个过来,毕竟多了四张口,娃娃估计心里不畅快,不想让我们吃吧。我就说平时我做的饭,她怎么只吃那么点。唉,都是我害的。”
“你说的这啥话嘛,要是我连这几张口都养活不了,当初就不带你进门了。”陈老爹拍了拍周氏的肩膀,“你不要多想,这事我来处理,只是这马上过年了,连点白面都没有,可咋过?”
“没有就吃玉米面,都一样,重点是我们一家人在一起。”
“你真好。对了,这是我给你买的,你看喜欢不?”陈老爹从年货中翻出发夹和围巾,说了几句就出去了。
陈老爹来找谨月的时候,谨月和何如三姐妹刚前前后后从外面玩雪回来。
昨晚下了一场大雪,虽然在阳光的照射下已经融化了一部分,但大门口阴凉处还积着厚厚一层。
临近年关,也没什么事,村子里的小伙伴们打了一上午雪仗。
虽然何如她们不怎么喜欢谨月,但毕竟是从外村来的,还没有真正融入到这儿。
所以外出找小伙伴一起玩时,她们还是喜欢跟着谨月。
“谨月,你过来。”陈老爹声音严肃,音调也升高了。
“怎么了,爹?”谨月小跑着过去。
“你怎么把我留着过年的白面偷吃光了?”
“我?”顺着父亲的侧面望过去,谨月看到周氏掀起门帘走了出来,眼睛里透着冷冷的光。
“我……没有。”
谨月很想告诉父亲真相,但看到周氏的目光,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害怕了,她就如同没有经验的小偷一样没有底气,连辩解都不会。
“爹,面粉其实……”站在一边的何样插嘴。
“样儿,你们快过来,娘有活安排你们做。”周氏突然喊道。
三姐妹就去找周氏了,经过谨月身边时,何如还冷冷地瞪了谨月一眼,似乎在警告说:“你敢说出真相,就等着瞧。”
在父亲毫不怀疑的质问和责骂中,谨月把小偷的帽子扣在了自己的头上,从刚开始的委屈变成后面的“认罪”。
既然你觉得是我偷的,那就只能是我偷的。
何况,在这个家里,这个小偷只能由我来做。
不管真,还是假。
第38章 唯一的姐妹
谨月一直觉得自己逆来顺受的懦弱性格应该就是从这时候形成的,以致于很多年以后她都很难学会反抗,学会维护自己的权利。
谨月静静地等待着父亲的体罚,想象着鞭子甩在身上的噼啪声,想象着周氏母女的笑声。可是,陈老爹并没有动手,在骂了她半个小时后,他就转身走了,走时还摇了下头,谨月把这个动作解读为失望。
只有对一个人心存希望,才会有失望,不是吗?照这个逻辑,父亲还是爱着她的,不是吗?
不是吗?她也不知道这是疑问还是反问。
只是,明明应该失望、确实也感觉到了失望的,是她啊。
那个年仍然过得有滋有味,至少比以往的每一次都有年味,谨月看着那一盘排骨,看着父亲和周氏并排坐在炕桌边,她突然想到自己的母亲。
在她的记忆中,母亲不但从来没吃过一块肉,甚至从来没有和父亲这样坐在一起过,母亲总是系着破旧的围裙,半个屁股搭在炕沿边,是笑吟吟地看着她和父亲吃。
谨月想到刚才去母亲坟地时,那荒芜的坟园——干枯的野草上堆着积雪,周围全是老鼠窟窿,看得出父亲很久没有修整过了。
那么,此刻,母亲也是看到这一幕了吧。谨月不由得望望桌子上的香炉中那三柱飘着青烟的香,以及摆放着一根肋骨一个馒头的祭品。
谨月心里不禁一阵难过,放进嘴里的馍也突然有点难以下咽。
虽然周如不时地投过得意挑衅的神色,不过周氏似乎并没有因为谨月是“小偷”而对她有什么改观,她依然很贤惠地,像任何对待自己儿女的温柔母亲一样,把一块排骨夹到了谨月碗里,让她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要说这个家还有什么能让谨月得到安慰的,那就是何样对自己的态度。
虽说是亲姐妹,但何样和何花以及何如的性格截然不同,要说何如何花对谨月是一种剑拔弩张,那何样对谨月更像是同病相怜,有好几次她都借着拙劣的借口去驴圈找谨月,要么是问谨月能教她折纸鹤吗,要么是她能教谨月玩解绳子游戏等等。
甚至对于她们三姐妹霸占谨月的住处,何样其实是有一种负罪感的。
当然这一切都不能在别人的面前显示出来,尤其是自己的母亲面前,周氏在带她们进陈家之前就说了,一切都要像以前一样,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不要缩头缩脑,更不要胆小怕事。
谨月虽然知道周氏不喜欢她,但周氏表面上一向做得滴水不漏,就算给自己的女儿做鞋子时,也会给她带一双,虽然鞋底会薄一点。
真正让谨月感觉到周氏的狠毒与厉害还是在弟弟小宝出生以后。
周氏在进门后不久就怀孕了,前期孕吐严重,周氏觉得和自己怀女儿的妊娠反应不一样,就觉得自己怀的是儿子,陈老爹本来也会一点把脉的本事,也说周氏怀的是儿子。
因为这个,周氏也有点母凭子贵,以要好好保胎为由,地里也不去了,很多家务活也不怎么做了,所以洗衣做饭、打扫庭院等很多活都堆在了何如她们以及谨月身上。
不过何如何花她们俩本来就会耍滑头,总是能避开母亲的眼睛,把活推给谨月,所以大部分时候都是谨月来做,何样看到也会帮忙。
第39章 前路漫长,出路在哪?
周氏第二年就给陈老爹生下了一个大胖小子。
谨月还记得父亲抱着弟弟时那种喜不自禁的样子,她也替父亲感到高兴,在这个重男轻女的年代,又是这样一个消息闭塞的穷山沟里,不管家境再好,如果没有男孩,总是被人看不起的。
她还记得父亲曾经对她说过,别看他长得人高马大,但在外人面前他感觉自己只有这么一点点高。父亲边说还边用手比划了下高度,谨月看到,那个高度只比她高一点。
周氏也是从那时开始,不再对谨月装模作样,她似乎有了做家庭女主人的底气,也开始敢于对陈老爹呼来喊去。
谨月一方面爱着弟弟,因为他,才让这个家更加完整,也让父亲挺起了腰杆,但同时她也恨着弟弟,因为他,她成了保姆加受气包,而陈老爹对于这一切,虽然看在眼里,却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尤其让谨月彻底绝望的是陈小宝三个月大的时候。
那天,谨月和往常一样,抱着刚吃完奶的弟弟去门外晒太阳,可是就在跨门槛的时候,脚下一绊,谨月一不小心就翻出去了,弟弟也随之甩了出去。
听到儿子哭声的周氏慌忙赶出来,二话不说就一脚把谨月踢出了几米外,然后抱起儿子“嗷嗷”哄个不停。
谨月虽然感到下腹疼痛,但毕竟自己不当心在先,也就不敢哭。
本来以为就这样过去了,结果当陈小宝的后脑勺慢慢肿起一个大包时,周氏似乎感觉自己惩罚的太轻了,直接拿起劈成扇形的木棍就把谨月狠狠打了一顿。
陈老爹也看到了,但他没有阻止,只是叹了口气就回屋了。
谨月在绝望和疼痛中哭喊。
那天晚上,谨月没有吃晚饭,她躺在阴湿的驴圈中,摸着皮肤和腿上凸起的伤痕,觉得在这个家,自己再也待不下去了。
黑暗中谨月总是想起娘,想起她给予她的爱,以及临走前说的那些话,前途渺茫,眼前一片漆黑,谨月不知道,属于她的光明到底在哪里,又会什么时候来临。
前路漫长,她该怎么办。
深夜,就在她迷迷糊糊、含着眼泪即将进入梦乡时,陈老爹端着煤油灯、拿着一小瓶紫药水进来了。
他叹着气,拿棉花蘸着药水,给谨月擦着伤。谨月不敢动,任由爹轻柔地擦拭着。借着昏暗的摇晃着的灯光,她看到爹眼睛红红的,泛着闪闪的东西。
她知道,那一刻,爹一定也很难过。
那一刻,她突然明白了父亲的不容易。
后面的日子,谨月依然如同往常一样忙活着。
何如何花再也不用避开母亲,她们可以肆无忌惮地把弟弟的屎尿片丢给谨月让她去洗,也可以大言不惭地指挥谨月做这做那。
唯一值得谨月欣慰的除了何样一如既往地对她好外,还有弟弟对她的依赖。
小家伙对谨月的亲近感觉都要超过自己的母亲了,哭闹起来除了谨月,谁也哄不乖。
第40章 别扭的晚餐
原身的记忆泛滥成灾。
谨月此时其实挺矛盾的,一方面苏家发生了那样的事,她内心深处希望能在所谓的娘家多待几天,清静一下,另一方面因为不想让陈老爹看出什么,她又不得不装作若无其事,装作只是回娘家转转的样子。
周氏的饭菜久久不见踪影,眼看着太阳都要落山了。
想到那漫长的路程,谨月有点焦急了,不由得向窗外望了又望。
陈小宝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就说:“姐,今天已经有点晚了,你和慎儿就留下来吧。”
“我也想和你们多待几天,但现在太忙了,还有半亩土豆都没挖呢。”
“就一个晚上能耽搁什么呢,明天一大早我送你们回去。”
“耶,舅舅是不是要踩大马送我们,我最喜欢坐舅舅的大马了。”
苏慎欢呼起来。
陈小宝以前骑自行车载过苏慎。
“慎儿真聪明,舅舅就是骑大马送你们回去,大马跑得多快呀。”
陈小宝说着,亲昵地刮了下苏慎的小鼻子,问:“慎儿,想不想吃粉条,舅舅给你烤。”
“想。”
“好,那你等会,舅舅去取点粉条过来,你想吃多少,舅舅就烤多少。”
“我要和舅舅一起去。”苏慎扑了上去。
“好嘞。”小宝一下子把苏慎举起来,让她跨坐在自己脖子上,就出去了。
谨月突然发现,陈小宝真的已经长大了,那个曾经尿裤子、总是缠着自己的小屁孩,如今已经有一米八了吧,那个经常闯祸,游手好闲的混混少年,已经懂事太多了。
陈老爹和谨月拉家常间,又出去了两趟,估计是催周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