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月真是气不打一出来。
早知道这样,她宁愿不睡那几分钟也会把剩下的一点做完。
不过这糊墙的事本来也是她和张氏两个人,她怎么不去说她?
唉,算了,计较这些有什么意思,人家本来就是情同母女,比不得。
不能生气,控制情绪,你还想不想挣钱了?谨月这样想着,就不说话了。
苏老太看谨月不说话,更觉得自己占理,又说:“不知道你陈家的爹有没有我这么命苦。”
第30章 是可忍,孰不可忍
谨月一向讨厌别人骂人的时候带出对方的父母。
虽说陈老爹只是原身的爹,但此刻她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她感觉自己再忍下去这老太婆就要蹬鼻子上脸了。
她自问从来没有忤逆过她,但她为什么一直要和自己过不去呢?
难道真的有天生相冲的两个人吗?
什么长辈,什么礼仪,在此刻的她看来,屁都不是。
她涨红着脸,大声说道:“当然命苦!不命苦能把女儿给到你家受你的气吗?”
苏老太愣住了,她从来没想过这个一向对她毕恭毕敬又懦弱的女人还有这么大的胆子,简直反了!
她吼道:“你滚出去!”
谨月干脆豁出去了。
“我滚出去可以,不过请你以后说话也放尊重点。”
说完后,谨月一刻都没停留,就出来了。
一直站在厨房门边听她们争吵的张氏估计也被谨月突然的转变吓到了,看到谨月出来,赶紧装出刚从厨房出来的样子。
苏老大,还有昨晚去二叔家睡,现在刚回来的苏老三和苏老四也听到了,但因为是弟媳嫂子,也不好说什么,就都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准备吃早饭。
只有几个孩子围着娘(奶奶),问她怎么了。
还有小半亩的土豆没有挖,本来打算今天去的,谨月这会也决定不去了,累死累活也落不下好,何必呢?
原身是傻子才会这样费尽心思地替这些狼心狗肺的人着想!
人有的时候还是得自私一点!
哄苏慎出去玩后,谨月直接爬到炕上,用被子包着头睡了。
谨月突然甩脾气,苏老太气得肚子都疼,扔下推磨的活,在台阶上蹲了一会,越想越不解气,就站在院子里娘呀老子呀的乱骂。
最后还是喂完牲口的苏老爹看不下去劝说了下,说多大点事,别大清早的让邻居听到笑话。
“我就要让这家家户户都听到,看看老二给我娶进门的好儿媳!”
“你这就是自己找不自在,谨月病了那么久,刚醒过来没几天,身体难免会吃不消。
你个做婆婆的,也该关心关心人家。”苏老爹拉起苏老太,让她回屋。
“我关心她,谁关心我?我这么大年纪,又怀有身孕,我就不累吗?”
苏老太激动起来了,嗓门也变高了。
“行了行了,别再说了,这事过去就算了。我去地里一趟。”
苏老二挑水回来时,其他人都已经干活去了。
听到儿子回来,在正屋的苏老太又开始大声地连哭带骂,吓得苏老二赶忙丢下担子就往正屋奔去,惊慌失措地问母亲怎么了。
苏老太看到儿子,哭得就更夸张了,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
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自己如何如何命苦,大着肚子一大早起来推磨还要看儿媳妇的脸色,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算了。
添油加醋说了不少,边说还边捶着自己的胸口。
这可把一向孝顺的苏老二吓得不轻,他从来没见过母亲这样伤心过。
起初他以为是张氏惹了母亲,就一直安慰着,没想到听了一会才知道母亲说的是谨月。
他愣了半天,觉得不可信,但苏老太发着毒誓说如果说谎就让自己的指头全部坏掉!
苏老二顿时觉得胸中的怒火涌上心来,没想到这个女人变化这么大,现在连婆婆都敢惹。
这还了得,今日不教训教训她,明日她是不是要骑到他们娘俩的头上来了。
第31章 矛盾升级
安抚好母亲,苏老二准备回自己屋子,等谨月回来后和她算账。
让他没想到的是,谨月根本就没有去挖土豆。
这太阳都出来了,她还包着被子在睡觉,顿时感到气不打一处来,反了反了,全反了。
苏老二黑着脸,一把扯过被子,问道:“你是不是骂了娘?”
听到苏老二这种质问的语气,谨月气得转了个身,一把扯过被子继续睡。
“你起来,你你说你是不是骂了娘?”苏老二又一把扯开被子,搡了搡谨月的肩膀。
谨月翻起身,红着眼睛。
“我怎么骂她了?”
“那你早上不推磨,让娘推?你看不到她现在身子有多重吗?”
“我就晚起了一会儿,她就给我甩脸子,不让我推,还骂我爹,我已经够客气了。”
苏老二又推了谨月一把,说道:“你说什么,什么是你够客气,难不成你还想打娘?”
谨月直直地看着苏老二,感觉像不认识他似的。
她知道苏老二孝顺,但她从来不知道他会孝顺得这么没原则。
简直是愚孝,是妈宝。
她从来没想过她认为的一向明理的他在婆媳关系方面是这样的是非不分,黑白颠倒。
她很想辩解,想想又觉得可笑,她表情复杂地看了苏老二一眼,就重重地躺了下去,再次扯过被子盖在头上。
炕还是热的,但此时谨月只觉得冷,彻骨地冷,她蜷缩着身体,瑟瑟发抖。
“你去给娘道个歉,这事就过了。”苏老二声音不高,但很坚定。
谨月气得眼泪都流出来了,从左眼流到右眼,再滑落到枕头,靠近脸颊的位置,又冷又湿。
她第一次感到婚姻生活是这样的复杂,无趣。
第一次感到苏老二只是拥有一张好看的皮囊,性格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样好。
“你去不去?”看谨月无动于衷,苏老二生气了。
“我没有错!”谨月再次翻起来,由于激动嘴唇都在发抖。她哭着说,“是不是在你眼中,你娘永远是对的?”
“你……”
“老二,不要再吵了,我一把老骨头了,死就死了,你们两口子还要过一辈子呢,不要因为我一个老太婆得罪了媳妇。”
苏老太在院子里阴阳怪气地说道。
苏老二赶紧出去安抚他娘。
谨月冷笑一声,就下炕了。
这个家是没法待了,至少此刻是没法待了,作妖的婆婆、愚孝的儿子,果然是亲母子。
她是多余的,她真恨自己怎么就穿越到了这样一户人家。
如果可以选择,她宁愿直接死去,一了百了。
她讨厌这种破碎的家务事,更讨厌这种棘手的婆媳关系。
苏慎跟着苏老六去玩了,谨月不知道要不要等苏慎回来,虽然她还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在这儿她本来就是孑身一人,没有朋友,没有亲人。
她想去集市,但一想到会遇到很多熟人,心情不好又要应对各种虚情假意的寒暄就觉得烦躁,何况身上也没什么钱。
想到钱,又想起了“谨慎细微”,唉,为什么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积分应该快成负数了吧。
剩下的只能回娘家了。
出嫁后的女人和丈夫发什么矛盾后,大多喜欢回娘家,可能也是出于一种家才是避风港的心理吧。
虽然那儿也不是她真正的家,周氏也不会对她多么热情,但她已经无处可去了。
还是有点割舍不下苏慎,那个真心实意地爱着她的小女孩。
这个世界上,只有小孩子的爱才不掺杂水分,才是最纯粹最纯真最从一而终的。
谨月磨磨蹭蹭收拾着,其实是在等苏慎,她想带她一起。
苏老二问了她几次要去哪里,她都懒得回答。
苏老六和苏慎是在上午十点多回来的,苏慎满身泥土,一进屋子就嚷着要喝水。
谨月在半杯冷水中加了点热水,看着她喝,然后又给她换了外套,就带她出门了。
苏老二在后面大声喊,问她们去哪里,问了几遍谨月都没回头。
苏老太大声地说:“不要管了,让她走,有本事就不要再进这个门!”
呵呵,你以为我是喜欢进你们这个门吗?
回娘家也不能两个肩膀扛个头,两手空空。
没有钱,谨月在村口的小卖铺赊了两盒糕点。
最大最好的那种。
苏慎看着母亲今天心情不好,也就识趣地没怎么说话,任由谨月牵着朝槐沟的姥爷家走去。
槐沟和凡湾是隔河相对着的,也就是在那片土豆地的后上方。
虽然走小路会近点,但带着孩子她也不敢大意,何况那种两边悬崖的羊肠小道她本来也走不惯。
大马路虽然不如柏油马路平坦,但经过大风和大雨的洗礼,变的结实又洁净。
谨月没怎么走过远路,加上身子弱,没走多久就气喘吁吁。
最后娘俩走走停停,下午两点多终于见到了原身记忆中久违的娘家门。
大门敞开着,陈老爹和儿子陈小宝正在院子里挂刚做成的土豆粉条。看到谨月突然回来,陈老爹又喜又惊。
喜的是,前阵子一度昏迷不醒的女儿,终于度过了这一劫,现在好端端的站在自己面前了。
惊的是,这会正是农忙时分,女儿没一点消息突然就回来了,莫非是婆家那边遇到了什么事?
陈老爹虽然重男轻女,在周氏生下儿子后,几乎把所有的爱都放在了儿子身上。
但谨月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在夜深人静之时,他也曾一度觉得亏欠女儿,亏欠女儿的娘。
谨月的母亲王氏贤惠又能干,在饥荒年代把家里仅有的吃喝都给了丈夫和女儿吃,自己就那样活活饿死了。
想到这一点,陈老爹就感到胸口锥心地疼,尤其是后来娶了周氏,在各种矛盾中他越来越怀念王氏,只后悔自己当初怎么那么心狠,那么心安理得地吃着王氏的那一份饭。
谨月嫁给了苏家老二,他虽然满意,但也确实知道自己那表妹不好相处。
所以谨月刚嫁过去那会,他时时担心,每次谨月回娘家都教她要宽容,要忍让,要勤劳,要孝敬公婆,要服侍丈夫。
但这几年他们一直和睦相处,也没发生什么大矛盾,渐渐地,他的心也就宽了下来。
可谨月命薄,除了刚结婚生了个女儿以来,后面就一直流产,好几年生不出个儿子。
第32章 你那个婆婆,我还不知道吗
在庄稼人的眼中,没有儿子那就等于没有后代,是要被嫌弃的,他火急火燎但毕竟使不上力,只得初一十五上庙祈祷,求菩萨给自己的女儿赐个男孩。
可是就在他满怀希望的时候谨月突然就莫名其妙一病不起,那天苏老二失魂落魄地连夜赶过来告诉他“谨月不行了”。
听到这个消息,他怔了半天,嘴唇哆嗦地说不出话,连大夫都下了结论的事情,他还能说什么,他胡乱找了件破棉袄,就踉踉跄跄地跟着苏老二连夜往苏家赶,他得看女儿最后一眼。
他的心从来没那么慌乱过,想到他可怜的女儿,他就老泪纵横地说不出话。
后来,他听说谨月突然好了,莫名其妙地病倒,又莫名其妙地好了,就跟做了个梦一样。
但因为是农忙时期,他就想着等忙完了再去看女儿,没想到,女儿自己就回来了。
谨月一向很少回娘家,一年两三次吧。分别是她娘的祭日,他的生日,以及大年初二。
对于他来说,虽然情感上很想经常看到女儿,但理智方面也知道,孩子嫁人了就是别人家的人,要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不常来娘家也是好事,何况孩子没娘,回来了也没什么好脸色和好吃喝。
“娃,你咋突然回来了?”陈老爹赶快放下手里的粉条棍子,过来问道。
“是不是被你那刻薄的婆婆骂了?”周氏慢悠悠地挑起门帘,梳着头发,斜着眼睛问。
谨月心想:你想看好戏,我偏不如你意。
就说没有,只是想过来看看。
她把糕点放在屋子外面的台阶上,就开始挽袖子,打算帮他们挂粉条。
周氏瞥了一眼那两盒大糕点,心里吁了一口气。
这糕点可不便宜,这是突然发达了?
陈小宝逗着苏慎,给她喂着粉条。
“别别,这大冷天的,你快去屋子里坐吧。”陈老爹赶紧阻止着,把谨月往屋子里推。
“就是,姐,快带慎儿回屋吧。”
虽然屋子里已经架起了火炉,但还没有入冬,为了节约,火炉也只是偶尔使用。
今天不算特殊天气,火炉没有生火。
屋子里也不见得比外面暖和多少,谨月把糕点放在那张落了厚厚一层灰,似乎好几年没擦过的桌子上,看了半天也不知道该坐哪里。
虽然表面上看是自己的家,但谨月心里知道这只是个陌生的地方。
直到陈老爹安排完手里的活,拿着一把硬纸片过来、几根劈过的木材进来,才硬把她们娘俩喊到了炕上。
谨月一摸,炕上如同冰窖,没有一点温气。
“姥爷,炕上好冷啊。”
“昨晚填的炕中途熄火了,娃,来,快把被子盖上,别冻到了,我马上生火,一会就暖和了。”
陈老爹抹着发红的鼻子,歉意地说道,一把扯过那床发出难闻气味的被子,盖在了谨月和苏慎的腿上。
谨月这才发现,白发如同潮水一样悄悄爬上了陈老爹的头,已经蔓延了一大半。
他似乎更加瘦弱了,淡薄的骨头架子上套着宽大又破烂的衣服,在弓着的腰下更加显得前长后短。
原身曾经恨过父亲,很恨很恨,尤其是当她得知自己的母亲并不是病死而是饿死,尤其当周氏拽着她使劲打,而父亲竟然没有阻止,尤其当她看到父亲抱着刚出生的弟弟,用胡子扎着他脸,而呵斥着让她去洗尿布的时候,她都恨。
如果原身活着,如果她看到她爹已经成了这样,她还恨得起来吗?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
就当是串个门放松心情吧。
谨月尽量忘掉在苏家的不快,只是问着陈老爹今年收成的事,陈老爹说一切都好,小宝明年年底也要娶亲了。
陈小宝确实也大了,今年都20岁了,定的是周氏娘家的侄女冯氏,也算亲上加亲。
在与陈老爹交谈的过程中,周氏进来过几次,每次都是要去做饭啊,要去烤馍啊之类的客套话,但也一直没见有饭菜端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