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真的有点心啊。”苏老五接过母亲手中的篮子喊道,“让我数数看,一,二,三……”
“老五,给大家都分了吧,你姑姑数好的,每人一个。”苏老爹吩咐道。
此时谨月正坐在厨房发愁,中午还有点面烧个稀汤,这晚上真是连一点吃的都没有了。
都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早知如此,还不如多睡几天呢,何必一醒过来就这么殷勤。
虽说谨月还没有做好见公婆的准备,可已经逼到这个份上了,不出去好像也说不过去。
先偷偷地瞅一下吧。
小窗户上钉了一层塑料,长时间的烟熏火燎,如果已经脏得看不到外面了。
谨月凑近小窗户睁大眼睛,模模糊糊只勉强看得见苏老爹他们的衣着。
苏老爹好像刚剃过头,从毛毡圆帽子没有遮到的部分就可以看出。他穿着宽大的粗布褂,大褂侧边还吊着个烟斗。
苏老太正背着身子,看得出她个头还比较高,虽然不如张氏那么高大,但估计要比自己高出大概半个头。
她的头发干净利落地在后脑勺盘了个结,穿着一身斜扣宽襟大布衫,但因为肚子高高隆起,布衫显得有点紧。
虽然怀着孕,但似乎并不臃肿,腰是腰,背是背的。
这时苏老五好像突然想起似的,兴奋地给爹娘说二嫂醒了。
这苏老爹还以为苏老五在说胡话,没怎么在意。
都这时候了,不出去也不行了,谨月强迫自己冷静,就像原身一样,谦卑就行了,微笑就行了。
“爹,娘,你们回来了?”谨月从厨房走出来,努力挤着笑容。
老两口对视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苏老爹撩起衣襟擦了擦眼睛,才确认确实是谨月。
苏老太好像对这种惊喜无动于衷,淡淡地看了一眼,继续和孩子们说着什么。
“谨月?你,真的醒来了?”
看得出来,苏老爹还是很激动。
“嗯,爹,早上就醒来了。”
“那现在感觉怎么样,如果不舒服就多休息会,不要逞强,做饭的事可以先让你嫂子去做。”
“我没事,爹,已经好多了。”
“那就好,那就好。”苏老爹一直点头,一瞬间好像额上的皱纹都少了几条。
谨月的突然痊愈确实让苏老爹心中的烦闷一扫而光。
这个儿媳妇一向人又勤快,干活麻利,是这个家里最利索的一个,这段时间生病,地里的活一下子都堆了起来,到现在土豆的蔓都干了,土豆还没人去挖。
“既然已经好了,明天就下地干活吧,土豆估计都要坏到地里了。”苏老太不痛不痒地插了一句。
真是个活阎王!
谨月心里把苏老太骂了一百遍。
“哎呀,娘,你可回来了,这一路上走很累了吧,快点坐着歇会。”张氏从后院出来,摇摆着身子企鹅般小跑着过来,然后自然又亲呢地挎上苏老太的胳膊,搀扶着往正屋走。
第18章 一顿饭愁死个人
她个子高,苏老太站在旁边要矮一截,搀在一起,张氏就好像跛了一条腿一样。
“不累不累,正好碰上了村里的顺车,没走多少路。”苏老太用手按着张氏的手,笑着说。
原来这老太婆并不是扑克脸啊,你看现在,她笑得多慈祥啊!
“娘您这么重的身子还带着六弟,以后可不敢这样了,你得坐在家里静养。”
“行,行,娘知道了,就你知道心疼娘。你也要当心身子,累的话就不要去地里了,我还等着抱我的宝贝孙子呢,现在感觉怎么样,能感觉到胎动了吗?”
“能,一到晚上动得可欢了,拳打脚踢的,和怀苏树时的感觉一模一样。”
“好,那就好,看你的肚型,准又是个男娃。”
两人说说笑笑,不像婆媳,也不像娘俩,倒像是一对亲密的姐妹。
苏老爹和谨月聊了几句,关照了下身体情况,也就去后院照看牲口了。
家里,每年会养一头猪,但不是留着过年吃肉,腊月时分会拉到集市卖掉,补贴家用,所以必须要多吃养膘。
而驴也是主要的劳动力,这阵子恰逢第二次深耕,驴的饲料也要及时补充。
十来只羊也是卖钱的,不过一直由苏老三照料着,本来苏老爹是不同意养羊的,一来味道确实不好闻,二来家里劳动力也欠缺。
但由于之前生产队上苏老三就一直在做这个,时间久了有了感情,分地后硬是缠着苏老爹把玉米换成了羊。
不过他确实把羊照顾得很好,剪毛梳毛,按摩清理等,每头羊都又壮实又干净,不到腊月就被人预定走了。
还有十几只鸡,就由张氏和谨月喂养着,鸡蛋平时攒来卖钱,不下蛋的母鸡也拿来卖钱,只有偶尔逢年过节才会杀一只吃肉,两只公鸡平日打鸣,过年就用来敬神。
鸡的寿命不长,基本每年都会换一茬。
所以每年开春时分,孵小鸡也是必做的了。
当然这些事也都由张氏或者谨月来做,虽然两人不合,但一起要做的事还真不少!
真是冤家路窄。
谨月坐在厨房思来想去,一顿饭愁得她肚子都疼。
她不知道要不要去找苏老太要面。
唉,要说她也是个会看脸色的人,此时实在不想去打扰人家这对“忘年闺蜜”互诉深情,可眼下又没有面。
算了,厚着脸皮上吧,大不了她不拿面出来,那她正好也有了不做饭的理由,反正又不是饿她一个人!
谨月走进正屋。
此时她也是第一次切身感受到,原身真的太不受苏老太待见了。
她一个大活人站在门口,她们竟然装作没看到,继续亲热地聊着苏家唯一的女儿苏霞。
苏老爹和苏老太这次就是刚从苏霞家回来。
管他呢,上吧。
谨月跨进门槛,打断她们,说:“外面没面了,今晚怎么吃?”
本来想叫娘的,结果还是没有叫出口,谁让她这么讨人烦呢。
苏老太斜瞟了谨月一眼,生气地说:“怎么会没面呢?面是我昨天早上才取出来的。”
“是啊,娘,我昨天做饭的时候还剩两碗呢。”张氏看了谨月一眼,说道。
谨月懒得理张氏,继续说:“可是,我中午做饭时,就只剩半碗面了,现在……”
苏老太不耐烦地摆了下手,示意谨月住嘴。
第19章 不吃就不吃
“不要再说了,没面今晚就都不要吃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每次量的面就得吃两天,如果你们不计划着吃,那就大家一起挨饿好了。”
这什么意思,又跟自己没关系,干嘛说的好像是她的错一样。
谨月还想再解释一下,她这段时间又没做饭。
不过看着张氏那副得意的似笑非笑的表情,也就懒得再说了。
她感到既气愤又委屈。
那就不吃呗,一大家子人,她还懒得做,谨月有点赌气地想。
水桶的水也不多了,开水也只有两碗的样子,苏老二又去泉里挑来了两桶。
晚上大家就咕嘟嘟地喝了几碗白开水,象征性地解决了晚饭。
让谨月没想到的是,对于这样的晚餐,大人们竟然都没任何怨言,好像习以为常一样。只有几个孩子嚷嚷着肚子饿。
或许这样的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开水晚饭后,张氏拿出卖鸡蛋的钱交给苏老爹,得意地向公婆汇报着自己的成绩。
说到苏慎偷鸡蛋时故意提高了音调,好让在厨房烧开水的谨月听到。
苏老爹属于明理之人,就对张氏说小孩犯错是难免的,回头他让苏老二好好管管,知错能改就行了。
只有苏老太气得大骂,踮着个小脚,四处找笤帚,说要教训下这个丧门星。
苏慎早都跑到外面去了,苏老太摇着大肚,晃着小脚,骂骂咧咧地找了一圈没找到。
看到厨房灶膛透出的火苗,就大声对谨月说:“你明天早上四点起来推磨,玉米我已经放在磨盘上了,完了烙上几张饼,他们耕地的走得早。”
谨月嘴上应承着,心里的火早就燃了起来。
在这个家才生活了一天,谨月就感觉到百般吃力。
她想到以前读书的时候,小姨总是向她母亲诉苦,说自己的婆婆怎么怎么刁钻,丈夫怎么怎么妈宝,婚姻中丝毫没有幸福可言,每天的生活一地鸡毛。
谨月以前觉得这一切离自己太遥远,也曾经幻想过以自己的好脾气,和未来的婆婆一定会融洽地如母女。
可如今,这一切真是打得脸痛。
虽然苏老二目前对她倒是还不错,可很明显他是一个把亲情看得比爱情更重的人,在他的眼中,永远都是母亲至上。
而苏老太对她的行为实在让她不解,在原身的记忆中,谨月一向勤勤恳恳,忙里忙外,对公婆也是孝敬有加。
想不通啊想不通。
糊里糊涂忙了一整天,本来还没有完全恢复的身体,加上家里的各种鸡飞狗跳,谨月觉得累得不行,真想好好睡一觉。
不过想到今晚即将和苏老二躺在一起,谨月的心揪成了一团。
想到苏老二白天的举动,谨月心跳就不正常了。
怎么办,人家还是一个处……
正在这时,苏老二被苏老爹喊去正房,商议苏老三的亲事,谨月暂时放下心来,实在累,她胡乱地洗了把脸,就和衣躺在炕上。
苏慎缩在谨月怀里缠着要她给自己讲故事,谨月搜肠刮肚,才想起个《白雪公主》。
讲故事不是谨月的强项,不过苏慎但是听得津津有味。
第20章 害羞?你骗鬼呢
苏慎在故事中呼呼大睡了,谨月却怎么都睡不着。
这是深秋的夜晚,谨月看到一丝如水的月光透过破烂的窗户缝,印在了暗黑的土墙上,深秋的夜,不得不让人产生思乡之情……
唉,往日和父母一起的点点滴滴涌上心头,在苦涩的回味中又一一消散开去,一切都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回忆过去固然是人之常情,何况她还心存遗憾,可眼下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生活,怎么过完全取决于自己。
她想到了“谨慎细微。”
此时也真该好好研究一下这个玩意了。
不看不知道,一看才知道系统的丰富。控制情绪只是最初级的功能,同级别的还有勤劳持家,中级功能有克服挫折,度过磨难,最高级的目前还是锁定状态,看不到。
今天虽然因为没有控制好情绪丢了30分,不过好在净积分还有90呢。
慢慢来吧,总有一天我会赚个盆满钵满。
这样一想谨月觉得振作了不少。
就在谨月上下眼皮打架的时候,苏老二进来了,谨月警觉地坐了起来。
“你还没睡啊?”
“嗯……马上,要睡。”谨月呼吸都粗了起来。
“今晚夜色这么好,不如……”苏老二笑嘻嘻地上了炕。
“你,你干啥?”谨月往后缩了一下。
“还能干啥,倒是你,怎么感觉怪怪的。”
月光将苏老二棱角分明的脸照得很清晰,那似水的眼睛中充满着柔情,谨月一阵心悸。
“我,我害羞。”谨月半天憋出了这一句。
苏老二忍不住笑出了声,他捏了捏谨月的脸蛋,说:“你在逗我?你,害羞?”
谨月觉得又气又羞,人家本来就害羞啊,只是,该怎么解释?
“孩子都6岁了,你害羞?你骗鬼呢。”苏老二扑了过来。
谨月气急败坏地试图推开他,却又担心声音太大被其他人听到,这土房子根本没有隔音一说。
她低声说:“我今天很累了。”
“可是我等不了了。”虽然谨月的拒绝让苏老二很是不解,不过今晚无论如何他不打算放过她。
在剧痛中谨月提取着原身的记忆。
谨月和苏老二不是自由恋爱,那个年代也不存在自由恋爱。二人之所以结合在一起是因为谨月的父亲陈老爹和苏老太是表兄。
谨月和张氏一样从小没了娘,但比张氏可悲的是,她没有其他的姑姑舅舅——他们早在饥荒年代就饿死了。
那时陈老爹只有二十几岁,面对上门的媒人,他忧心忡忡。不续吧,自己连个生儿子的机会都没有。
就这样断了陈家的香火,将来如何面对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续吧,蝎子尾巴后娘心,后娘的心海底深,他也担心自己的女儿谨月受虐待。
不过犹豫归犹豫,纠结归纠结,在重男轻女的年代,陈老爹的感情还是抵不过“理智”。
他最终还是将带着三个孩子,死了丈夫的周氏娶进了家门,从此谨月无忧无虑的好日子也就戛然而止了。
谨月那会才5岁多,不比后娘带来的几个孩子大,但在那种环境下却迅速地成熟起来。
她学会了自己去野外找吃的,学会了逆来顺受,学会了看着后娘的脸色行事,也学会了忍让姐妹们的无理取闹。
第21章 机缘巧合的婚姻
这一切苏老爹都看在眼里,但他除了私底下安慰安慰女儿,别无他法。毕竟,在他选择走这条路时就料到了这一点。
让大家都欢喜的是,第二年的开春,周氏就很争气地为陈老爹生下了一个宝贝儿子。
从此陈老爹更是对周氏言听计从,渐渐地也就对谨月没那么用心了。
没爹疼没娘爱的谨月,开始变得敏感而自卑。
她天天盼望着长大,盼望着离开家,去哪里她并不知道,赌气时她甚至想过,做个叫花子也比待在这个家强。
机缘巧合,在她15岁那年,凡湾的苏大业家,老婆生孩子难产去世,他正好需要一个做做家务,带带小孩的保姆。
受陈老爹之托的苏老太就把这事告诉了表哥。
陈老爹那会也确实为谨月的事发愁。
随着宝贝儿子陈小宝的长大,周氏对谨月越来越不喜欢,在他跟前说过很多次给谨月找婆家的事。
可谨月毕竟只有15岁,他没法,只得四处托亲戚给谨月找个活干。
虽然那会也有外出打工的同乡,但女孩子家总是让人不太放心,他怕谨月被骗,内心深处还是希望能在附近找个活。
当然他也知道,这个年代大多数人连温饱都没解决,雇人干活的少之又少,希望实属渺茫。
可让他意外的是,表妹村子竟然有这样的好事。这样一来,谨月不禁有了好去处,还能得到表姑的照顾,简直太合他的心意了。
这样一想苏老爹就更担心夜长梦多,事情有变数,于是就急匆匆地把谨月送进了苏大业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