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不知道是该听下去,还是该让对方不要胡说八道了。
而蹲在不远处,看庆峰逗猫的小观好奇地追问:“这又从何说起?你师叔不是出家人吗,为何老缠着我家女郎不放?”
或许是因为宝嫣遇到危险,陆道莲的人出手相救,就算瞧着再凶恶,也没那么怕他了。
斜着瞥一眼小观,庆峰重重地哼了一声,“我师叔是出家人,那也是他身不由己,他若不是有个出家人的舅舅,从出生起就被送往寺里看管着长大,师叔说,他也会是红尘俗世客,是枭雄。”
听到庆峰甘愿说道有关陆道莲隐私的事,宝嫣不由自主地竖起了耳朵,“他到底,为何要出家,晏家为何在他一出生,就把他送去寺里?”
到现在,宝嫣还以为陆道莲与晏家有着千丝万缕摆不脱的干系。
不想,庆峰道:“与晏家何干?我师叔姓陆,不姓晏。陆是汉室国姓,你道我师叔为何能许你帝后尊位,自然是因为他也是汉室宫廷中的一员。”
“我是师叔是皇子,生母乃佛教圣女,其身份,也是贵不可言。”
“……”随着庆峰话落,满室寂静,在场的每个人脸上都透露出一种听见惊天骇闻般的滑稽。
宝嫣尤其,缓不过来神,呈呆滞状,“你……是在说笑?”
庆峰怒瞪:“师叔身世少有人知,我是看在你有孕的份上才透露的,免得你一心只想待着晏子渊的后宅,却不知我师叔为了让你体面和离,给你谋尊位去了!”
震耳欲聋的话音久久回响。
宝嫣愣愣的,保持着将信将疑的模样,还未彻底醒神。
庆峰对她这副样子不满地道:“我说的都是真的,师叔对你有意,他以前年少让我替他搜罗的话本,偏好都是你这类娇柔女娘……不过有别于,话本里的是死的,只有你是活的。”
年少叛逆的陆道莲能看什么话本?
只有那些钻研奇淫技巧的书,不正经的少年妖僧,还是投机取巧让下属代念的。
不过倒也能说明,宝嫣符合了他的偏好。
庆峰:“我师叔见你,就如见到心中神女的化身呢。”
她?陆道莲心中的神女?
宝嫣赧然咬唇,他不过是图她身子美色,什么神女。
她依旧不信且暗自生疑,可是莹白秀气的耳垂却在三言两语的暗示中,不争气地红了。
第62章
在隐秘的军队里待了三日的陆道莲准备起程离开此地, 前往鹄州汉朝的军营。
大漠晚霞漫天,落日艳丽猩红。
军营中烧起火堆,烹煮晚食, 释无磐涅组织了晚宴为他送别。
在夜空升起, 星火熠熠的时刻,营帐中来了一批衣着暴露, 戴满琳琅,身子妖娆的舞姬, 对着帐中人翩翩起舞。
眼神勾魂, 充满暧昧的意味。
在察觉到妖媚的舞姬频频看向坐下, 眼神清冷, 琼枝玉姿的高僧后,释无磐涅饶有兴味地转眸, 盯着会自己拿刀片肉饮酒的陆道莲。
释无磐涅:“按照汉人的年纪来算,圣子应该及冠了吧。”
汉人郎子二十岁成年,可以加冠取字了, 也能议亲成家、步入仕途。
陆道莲早已过了二十岁, 只是出家了,用不着行冠礼, 再说也没有这个必要。
他似笑非笑回视有些不怀好意的释无磐涅。
释无磐涅感兴趣地问:“汉地多美人,上京汉人的贵女尤其多, 排场听闻也是最大的, 最爱为郎子争风吃醋。这么多年, 圣子可有过二三个红颜知己?”
陆道莲在京中的名声,如雷贯耳。
容色绝伦, 圣洁不可高攀的佛子,可是引得许多女娘爱慕不已, 不管是不是在闺中,都有想和他一晌贪欢的意图。
北地规矩和民风总是宽泛些,不像南地被一些迂腐子掌控,哪怕放浪形骸,都不敢流于表面,只敢私下里进行。
但是时下的风气,总是大胆不受拘束的。
陆道莲就算被女娘看上,亦或是他和人发生点什么,都是正当,他可是过了加冠之年了。
哪怕十六十七岁的大胆女娘,都有和人欢好的自由。
何况是他。
清楚地感受到释无磐涅是故意这么问的,目的是为了无伤大雅地调侃他,陆道莲面不改色,微微扬起嘴角回应道:“二三个倒不至于。”
毫不夸张道,大半个京城的闺阁都能因普渡众生的不眴高僧掀起风浪,一袭白袍僧衣的他却如花丛中走过,不沾片叶的神祇,清傲得很。
释无磐涅却是领悟错了,以为陆道莲当真勾引了闺阁中的汉贵女当红颜知己,“你破戒了?”
他更感兴趣地问。
要知道在贵霜国,佛法最初始的地方,不管是食肉还是色-欲都是不受约束的。
只有到了大汉,为了让汉人感受到他们对菩萨和佛法的敬仰与虔诚,才渐渐衍生出了不吃肉,只茹素,不犯女色的清规戒律。
陆道莲睇笑过去,实话没有隐瞒,“所谓戒律是定给汉人看的规矩,佛有三千界,万千个法相。”
“我又怎能算是破戒,不过是一种修行。”
释无磐涅眼中如有精光,闪了闪,他是贵霜国的将领,佛教的圣子圣女皆出自王室。
陆道莲是普诗弥的继任者,他便是他们的圣王,王岂能无子,没有血脉,王室自然就要凋零了。
有幸的是,圣子没有因为长居大汉,被汉人迂腐的思想所驯化,不用守着清规戒律,那能活泛的就多了。
释无磐涅放下酒杯,含着笑,抬手将帐子中央搭建的台上,摇摆身姿的妙龄舞姬,招了过来。
然后示意她到陆道莲身边,“去,侍候好圣子。”
不过轻轻一推,舞姬便不小心地朝稳坐不动的身影扑过去,扭动着水蛇腰,媚眼如丝地仰望着俊秀非凡宛若天人的高僧,“圣子。”
陆道莲垂眼觑着身边慢慢靠拢的女娘,在对方手不安分地即将搭上来时,冷不丁道:“下去。”
在舞姬因他而痴愣时,他依旧微勾着嘴角,笑模笑样地睇视着她。
明明透露出的气质是那般和悦,可是眼里的寒意叫人不敢再伸出手试探。
舞姬畏惧地转头,向令她过来伺候的释无磐涅求救。
观足了好戏,释无磐涅挥挥手示意舞姬退下:“圣子不是说戒律只是用来约束给汉人看的,我佛无论怎样都是修行。圣子为何不肯叫她侍候你?难道是因为圣子嫌弃她生得不够美貌?”
走开的舞姬一步三回头,似是舍不得般,期望他能改变心意。
若是能得到圣子青睐,她定能在大将军那获得珍贵的赏赐。
陆道莲恍若不见,略有兴味地直视好事的释无磐涅,不避讳地道:“我在汉地,有一个妇人。她年少,貌美,如今已经怀上我的第一个子嗣了。”
这若有似无的炫耀,释无磐涅笑脸变成愣然惊愕。
舞姬妖娆,有着和汉人与众不同的风情,可当她靠近的那一刻,陆道莲心中只浮现出身在清河的新妇的影子。
看不见太多他人的眉眼。
在庙堂和她道别那天,她眼里不见半分不舍留恋。
他叫她等着他,不知她等着没有。
是不是他一不在,就与晏子渊搅合在了一块。
若是被他发现,她又招惹了其他人,回去后他定然会好生教训她一番。
上回她算计他的事还未完呢。
在她看来,他对她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场羞辱和玩弄。
于是用了那样激烈的方式报复回来。
这叫陆道莲经过思虑,终于知道,对待新妇,已经不能再如以前那般,动辄冷言冷语,逼迫羞辱的法子。
否则她会自怨自艾,心生怨怼,抗拒他抗拒得更加厉害。
她就像以自身为画笔,画了一个充满束缚的圈在他周围,不许他对她随意、轻慢、放肆。
这堪比普诗弥让他赌咒发誓,不做伤天害理的事情一般。
可是清规戒律,陆道莲哪曾放在眼里。
说破戒就破了。
更何况一个新妇的诀别话,她说她不想跟他好了。
这怎么行,是她说了算么。
他不答应。
要想挽回她,让她和自己重修于好。
势必要用些别的法子,就是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放肆惹人厌憎,要用多些耐心和耐性,迂回和有计谋地与她周旋。
这般,她还能往哪跑。
释无磐涅终于反应过来:“是谁?是哪家汉人的女娘?”
“是不是该送去贺礼,准备迎娶。按照汉人的规矩,应当要在她肚子大起来之前将她娶回家吧?否则,听说没有成亲就诞下子嗣,是会让人丧失颜面的。”
陆道莲:“她不是闺阁中的女娘,她嫁过人了。”
“是别人的新妇。”
在再次惊呆的释无磐涅的注视中,陆道莲饮下最后一杯淡酒,眼神依然十足清明,嗤笑着道:“你不该恭喜我么,释无磐涅。”
说是未出嫁的女娘,与人鬼混,情难自禁怀上身孕了还差不多,可以当做是年轻女娘不通晓事。
怀了再嫁给欢好的郎子便是。
可若是经历过风月事,有经验的妇人还敢与他人偷情,怀上姘夫的孩子,这是谁家的汉贵女这般大胆。
有阅历的都该知道,奸生子可是不好活于世的,其丈夫能容忍面首也罢。
触及子嗣,是不可能心无芥蒂的吧。
经历过风月事有经验的宝嫣是什么样的呢,总之不会是释无磐涅口中,游刃有余与姘夫偷情的老道妇人模样。
回味着当初宝嫣勾引他时,青涩而娇羞的画面。
仿佛还留有小舌舔舐喉结的心痒滋味,陆道莲眸光深谙,略带哑意,低沉地和释无磐涅淡淡笑道:“她很羞涩,起初根本不敢和我厮混。”
“她夫婿姓晏,与我年纪相当,清河里的高门贵子,你应该晓得了他是谁。”
晏子渊。
释无磐涅睁大双目,瞪向神形清贵,怡然自得的佛门圣子。
他搞了人-妻。
兄弟之妇。
……
一场秋雨,在夜半之时悄然落下。
庭院里的地面上出现一滩滩能倒映出人影的水迹,同时也将屋外的人身上的血腥气冲淡散去。
在杀了两三波想要救人的胡人后,兰姬那边终于打消了再次派人前来送死的想法。
庆峰也收手,回到了他近些天长待的院子里,向新妇复命。
晨起打水的小观,刚梳洗过自己,在廊檐下的台阶处,看着不苟言笑颇为严肃的武僧走过来时,停下步子。
“你站住。”
小观:“你做什么去了,一身臭味儿。”
高大的身躯显而易见的愣了愣,再被说臭后,抬起手臂自己也闻了下,接着笨拙地往衣上蹭了蹭,似乎也想摆脱这种不大好闻的味道。
“晏家的地牢,常年不见光,里面的犯人吃喝拉撒都在里头,自然臭了。”
庆峰:“我守着那胡女,为了不让胡人那边将她救走,在那待了一宿。”
晏家虽然对兰姬的态度暧昧不明。
但鉴于凶手被当场捉住,解释不清一个胡人会带着凶器出现在少主母的院子。
经过取舍,决定还是先将刺客关押起来。
至于为什么没有处死,自然是因为宝嫣只是受惊,没有受伤。
看在兰姬背后的胡人大王子的份上,这才暂时留了对方一命。
小观:“女郎有孕,嗜睡,还未醒呢。你先去换身衣服再来见她。”
庆峰转身要走。
“等等。”他又被人叫住。
小观打量他片刻。
下一瞬间,红着脸,掏出一条帕子丢到了庆峰怀里,“擦擦自个儿吧臭和尚。”
然后端着银盆,头也不回地往内室走去。
宝嫣到了日上三竿,才面带春-潮地悠悠转醒。
昨夜清凉雨,她梦里却一点也不清凉,反倒是梦见了人从清河消失,未有音讯的陆道莲。
他在梦里也是鲜活无比,看她的眼神,总是不清白,谈不上多含蓄,也不炽热。
宛若一捧烧不尽的余火,保持着不会灭,也不会狂烈的余温,一直从梦里蔓延到梦外。
此刻,刚刚苏醒的宝嫣,双颊酡红,浑身酸胀发热。
就好像经历了一场虚无的宠爱,没有实质性的接触,却能很明显地感觉到身上似乎残留着梦境中,略带真实感的触碰。
稍微回想那种难耐交织的滋味。
宝嫣不由地羞涩地捂紧发烫的面颊,紧紧并拢了腿,呆坐到直至小观从屋外进来。
“女郎醒了。”
小观探头看她一眼,返回去,朝外头吩咐,重新备一盆热水供宝嫣洗漱。
小观:“女郎昨夜睡得可好?”
本是一句无意的询问,宝嫣却欲说还羞地抬起眼眸,点了点头。
“女郎的脸为何这么红,是不是被褥太厚了?可是秋雨来临,刮风太大,不盖两床被褥,又会着凉。”
知道被婢女误会了脸红是被褥的原因。
宝嫣未曾提及自己做的昨夜春-梦,将腿更往被褥里藏了藏,面露难为情地嗫嚅道:“我,我需要换条干净的亵裤。”
头一回怀胎,反应却比没怀时还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