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书揉揉眼,坐起来,回道:[看你睡得好熟,就没喊你。]
谢京延:[那酒简直有毒!睡得跟昏迷一样,还一堆梦!]
舒书仿佛看到了这位挑三拣四的大少爷不满的表情,轻轻笑了笑。
[梦见什么了?]
谢京延:[你。]
舒书:[还有呢?]
谢京延:[都你。]
舒书红着脸,咬了咬唇。
没等她回复,谢京延又问:[你还在被窝里吧?]
舒书:[嗯。]
谢京延:[乖乖躺着,等我去。]
舒书忍不住骂道:“无耻!”
她把手机一扣,缩回被子里,滚了一圈。
没一会儿,谢京延的求饶电话就打了过来。
“别不理我啊,我是说你等我去找你一起吃早饭,好不好?”他语气低软,“我还给你带了礼物呢,这礼物可是有期限的,过了就没了。”
舒书不吭声。
谢京延又道:“你看我宿醉,头都快疼死了还千里迢迢去找你的份上,就理一下我吧。”
舒书想了想,敲了一下手机。
谢京延轻笑:“乖,那你继续睡,等我到了给你打电话,穿厚点出来。”
山上离这里需要一些时间,舒书弯了下唇,缩进了被子里。
她不知睡了多久,醒来手机静悄悄的,上面也没有任何未接来电。
她给谢京延发信息,问他到哪了,等她洗漱完,对方也没回。
舒书等了一会儿,打了电话过去,没有人接。她便给丁嘉明发了信息过去,对方说其他人还在山上玩,就谢京延一个人早就下山了。
舒书算着时间,走到了窗边,一下子就呆住了。
下了整整一夜的雪,外面早已大雪茫茫。
她有些茫然,拿起手机又拨了遍谢京延的号码。
这次,电话被人接了起来,是个陌生女人的声音,急切地问道:“你是谁?!你是伤者什么人?!”
第1章 小纷飞(1)
舒书听着里面的声音, 脑子里嗡嗡地响,问了句:“他在哪?”
她穿上衣服往外跑,按了几下电梯, 望着缓缓上升的数字, 她掉头直接从步梯间往下跑。
路上的雪很厚,风吹在脸上像刀子。这种天气, 行人很少,车辆也很少。
舒书边走边张望着出租车, 好不容易来了一辆, 她招手停过来, 谁知后面过来一个男人, 抢先拉开车门,就要上去。
舒书抵住门, 说:“我先的。”
男人见就是个小姑娘,耍起无赖:“你先怎么样?我还先拉开车门呢。”
司机伸头想说什么,看到男人满脸的横肉, 怯怯闭上了嘴。
“老子现在要坐, 滚一边去!”男人嘚瑟地弯腰,刚坐进去就“嗷嗷”叫了一声, 一阵天旋地转,被舒书扯着领子, 拽了出来。
“这、这……”男人倒在雪地里, 看着车子扬长而去, 惊得半天只嘟囔出一句,“力气也太大了吧!”
车里, 司机叹口气:“你这小姑娘脾气也是大,这种人啊我开车见多了, 就是无赖,以后啊能不惹还是别惹……”
“师傅,您开快点。”舒书打断了他的话。
司机听她声音不对,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吓得不轻:“姑娘就这点事,你别哭成这样啊!”
“不是……”舒书声音颤着,“我同学在医院,我要去找他……”
“好好!你别急!”司机加快了油门。
可是轮胎打滑,像抓不住地,刚提速又只能降下来。
“能再快点吗?”舒书问。
“不行啊,这路太滑。”司机无奈道,“昨天下雪还好,这过了一夜上了冻,根本开不快,一不留神就会追尾,因为这个,今儿好多人都没出车。”
路这么滑,那傻子竟然还来找她做什么。
“我不知道……我们那里很少下雪的……”舒书自言自语着抹了把脸上的泪,说,“师傅,您靠边停吧,我要下车。”
司机以为她是中途改了主意,不去了,可见她下车后就开始跑,才意识到什么,扬声喊:“姑娘,这离那医院还很远啊!你跑到那要累坏的!”
舒书像没听见,她沿着人行道往前跑,寒风中,孤注一掷地把一辆辆车甩在身后。
到医院后的这段记忆,舒书一直都有些恍惚,她不太记得自己问了谁,又是怎么到的手术室外。
她只记得周围乱糟糟的,她被一个护士拦住,不让她再上前。
于是她就站在走廊上,靠着墙,静静等着。
“挺帅的一个男孩,来的时候都是血,真吓人!”
“怎么回事?”
“具体也不清楚,推进去前就已经昏迷了,但是手里还紧紧拿着个桶,费了好大劲才拽开。”
“桶?什么桶?”
“不知道,没看清。”
不知道是谁在议论,舒书没有力气看,她低着头,怀里紧紧抱着一个保温桶。
那里面是一个雪人,虽然已经摔成了两截,但是能看出它有芝麻做的眼睛,胡萝卜做的鼻子。
谢京延团雪人确实比她的好看。
高跟鞋的声音由远及近。
“是你吗?京延下着大雪从山上跑下来,就是为了见你吗?”
闻声,舒书缓缓抬起头。
不得不说,谢京延的眉眼很像莫沁,都生得矜贵好看。
吴叔上前劝:“救护车上的医生说了,京延出事不是因为下雪,是为了救个路人,被人从后面砸伤的,跟这姑娘无关。”
“他不下山,不就遇不到这种事了?老吴,我就是想知道他有什么天大的事,要冒着雪下山,我做母亲的问问不行吗?”莫沁通红着眼,转向舒书,“你能告诉我吗?”
舒书喉中苦涩,艰难地张开口。
“你别问了,这姑娘不会讲话。”吴叔扶住莫沁,“京延还在手术,现在最重要的是他的伤势,其他的等他出来再问不迟。还有,你也得先给谢笙打个电话。”
莫沁深呼吸了一下,点点头,跟着吴叔走出两步又停了下来,回头细细打量着舒书。
吴叔问:“怎么了?”
莫沁皱眉:“总觉得这女孩在哪见过。”
“京延的同学。”吴叔顿了顿,“可能你去学校的时候见过吧。”
“可能是。”莫沁顿了一下,忽然又问,“姑娘,你叫什么?”
“都跟你说了她不会说话。”吴叔接道,“她叫沈雾语,云雾的雾,话语的语。”
莫沁思考片刻,却问:“姓沈?”
吴叔说:“是。”
莫沁又问:“她父亲姓沈?”
吴叔:“当然了。”
莫沁:“那母亲呢?姓什么?”
“小沁?”吴叔压着声,“你看这姑娘的样子也像是吓坏了,让她也稳稳神,有什么我跟你讲。”
气氛有几秒的沉默,莫沁才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舒书觉得那些问题很奇怪,但她没有精力去想,走廊里不时有人经过,不知道为何,她就觉得空荡荡的,不想说话,不想动,甚至连哭都不想。
这种感觉她以前也有过,在得知奶奶得了癌症的时候,她坐在家门口的石凳上,从天亮到天黑,就那么坐着。
不知过了多久,不知是谁从她面前焦急地走过。
“……血库里的血不够,调了不知道来不来得及!这急着手术,可怎么办啊!”
舒书骤然抬头,追着护士跑了过去,怕护士没听到,大喊:“等等!”
“姑娘,你怎么了?!”护士看着追上来,抓着自己脸色苍白的女孩,很是诧异。
舒书整个人都在发抖:“需要血吗?我来献,我是o型血!”
她记得不知道在哪看过o型血是万能血。
护士愣了愣,反应过来,问:“那你同时还是rh阴性吗?”
舒书摇头:“我不是……”
“那不行。”护士道,“这位老人需要的是rh阴性的。”
原来说的不是谢京延。
舒书松了手,抱着保温桶,呆呆站着。
身后有人喊她,她没听见,直到被人扯住,她才回神,看到了沈向阳错愕的脸。
“雾语……你……在这……你怎么会讲话?怎么回事?什么时候会讲话的?”沈向阳语无伦次地问。
舒书怔然张了张嘴,还没出声,看到后面的吴惠正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目光打量着她。
“雾语……不对。”吴惠喃喃地问,“你是谁?”
沈向阳不解地回头看妻子。
吴惠也知道这很离谱,但是有个事实是改变不了的,她说:“雾语是b型血,不是o型。”
沈向阳骤然僵住,看向舒书。
有的事情就是这样,不往那边想,总是怎样都发现不了,一旦撕裂出个小口,随便点风吹雨打,都能让一切轰然坍塌。
舒书和沈雾语乍一看长得很像,但并不是一模一样,两人的性格更是天差地别。
只是沈雾语曾经在学校没有朋友,形单影只。只是父母从不在意她,把她像垃圾一样长期丢在亲戚家,才会让舒书顶着她的身份回来,没被任何人发现。
然而现在,终究是纸包不住火了。
雪上加霜是什么感觉,舒书那天总算尝到了。
她其实可以继续装哑巴的,在纸上写或者用手机打字都可以,但她太急着救谢京延了,急得忘了自己是谁。
医院的停车场,没有暖气,只有冷飕飕的风。
舒书知道瞒不住了,也不知过了多久,反正等她讲完所有,自己的脸已经冻得没了知觉。
“叔叔,阿姨,对不起。”她说,“不管怎么样,我瞒了你们这么久。”
“但是。”她直视两人,“这件事,沈雾语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她只是太害怕了,想活下去罢了。”
对面的两个人半晌都没说出话来。
他俩只是见舒书突然跑出家,以为她是偷跑出去早恋,才一路跟来的。因为是开着车,比舒书跑得还慢,中间差点跟丢了,到医院找了半天才找到。
如果不是亲眼目睹,他俩根本不会信。
这整件事就像巴掌重重的打在两人的脸上,太离谱了,女儿换了做父母的竟然浑然不知。
但仔细想想,女儿自打从亲戚家回来后,似乎跟之前是不一样了。
不再是唯唯诺诺,会想办法对付学校里霸凌自己的人,会对他们说“不”,连沈嫣都开始黏着她,向着她了。
“那……你叫什么?”吴惠艰难地问。
“舒书。”
这时,蓝色迈巴赫突然响了一声,在空荡荡的停车场里突兀又刺耳。
莫沁本没打算偷听的,她只是想跟谢笙打电话,而手机忘在了车里。
但她后来也确实听了下去,她记得那个孩子是被送到了一个舒姓老太太的家里,所以她才会惊讶到一不留神,按到了喇叭。
有时候时间很慢,有时候又很快,在四人的遥遥对视下,那个带着懵懂爱意的冬天仿佛戛然而止了。
第1章 小纷飞(2)
舒书没理任何人, 回到了手术室外。
她给沈雾语打了电话,简单讲了被发现的事,最后说:“雾语, 对不起, 但你别怕,我来想办法。”
挂了电话, 她有些虚脱,靠墙站着, 手里还抱着保温桶。
不知过了多久, 手术室的门开了, 谢京延被推了出来, 又被推进了病房,但人还没有醒。
舒书只看见他那张白得像纸一样的脸, 便被人隔开了。
谢家来了许多人,期间还有一位被簇拥着的老太太。
吴叔忙前忙后,上下打点, 把众人都劝了回去, 才发现坐在病房外的舒书。
他走过去:“姑娘,你不要紧吧?”
舒书缓缓抬起头, 心想受伤的又不是她。
吴叔指了指她的衣服:“刚太忙,没顾上问, 你是摔到哪里了吗?”
舒书这才看到自己白色的羽绒服上脏了好几处, 裤子上也有泥, 右腿膝盖处还破了。
来时踏着雪狂奔了一路,她无数次跌倒, 无数次爬起来,像不知道疼。
舒书没所谓地摇摇头。
吴叔温声:“京延手术很成功, 没生命危险了,但是现在还没醒,你先回去吧,明天再来。”
舒书还是摇头,有点小固执。
吴叔手机响了,要他处理的事太多,顾不了所有,只能长长叹了口气,边接起来边往一边走。
舒书就这么从天亮一直等到了天黑,谢京延还是没醒,但是沈向阳来了。
舒书知道他们会去找沈雾语,但没想到动作这么快。
沈向阳不知道要先说什么,感慨道:“你俩还真像啊。”
他坐到她旁边:“你给的号码,我们已经联系到了雾语,她妈妈已经去找她了。”
闻言,舒书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沈向阳搓着手指:“你们两个必须要马上换回来。”
舒书一整天没喝过水的嗓子,一说话就疼得让她皱起了眉:“叔叔,雾语很害怕回一中上学,还有一学期就高考了,逼她回来只会影响她的成绩。”
就是因为这个,她俩才会互换了身份。
“你们这些孩子,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高考前还有很多事的,比如报名,体检,一旦被人发现,你们有没有想过后果?能瞒到现在已经是运气了,就像今天在停车场,就不知道那人听见了没,这如果真被发现了,你们这是作假。”沈向阳问,“学校把你们开除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