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在外面候着,谢京延过去时莫沁已经坐在里面补妆, 对刚才的事只字未提。
车子启动,速度略快, 莫沁身子跟着前后抖动,口红差点涂出去了一些。
“小吴。”谢京延交代司机,“开慢一点,稳一点。”
莫沁顿了下,用纸巾擦拭着嘴。
当年她跟谢笙认识,是在长辈的安排下。莫沁内心抵触联姻,所以第一次见面,她故意让谢笙在外面等了很久,才打着哈欠,施施然地出来。
她冲谢笙笑嘻嘻地说自己昨晚上彻夜开派对,刚刚睡醒。
谢笙那天自己开的车,听完也没什么反应,帮她打开车门,问她想吃什么。
莫沁上车继续作妖,拿出化妆品开始补妆,只要车子停起,或是速度稍快,她就“啧”一声,或是叹口气。
本以为谢笙肯定会生气,可到最后也没有,倒是车子越来越慢,越开越稳。
她看着谢笙认真专注开车的样子,有些无语。
“这样行吗?”谢笙感受到她的目光,问了一句。
“行……”莫沁话一转,“行是行,但还是没我前男友开得稳!”
车子里一阵沉默,谢笙淡淡笑了:“再稳不也已经分了?”
莫沁意识到被嘲笑了,气呼呼要发作。
“为什么分手?”谢笙在她开口前问。
莫沁之前是有个男朋友,老早就分了,分手的理由是那男的太上进了,不是今天想开公司,就是明天想做投资。他那些理想抱负都是由莫沁买的单,然后快速赔得分文不剩。
后来莫沁被家里停卡,拿不出钱,那男的支支吾吾让她把首饰卖了变现时,她提了分手。
“记不清了。”这种事她怎么可能讲出来,装得特不在意地道,“谈谈分分,谁还当真啊。”
谢笙点点头:“还打算和好吗?”
“谢先生。”莫沁认真道,“你问题好多。”
谢笙笑了笑:“那好,你以前的事我都不问了。”
这还差不多。
莫沁“嗯”了声。
“你应该也没兴趣问我吧?”谢笙接着道。
莫沁扬下巴:“那是自然!”
彼时正是路口红灯,车停着,谢笙转过头:“好,咱俩以后谁都不过问对方的过去,怎么样?”
“我干嘛要过问你……”莫沁隐约觉察到自己被他牵引着走,“你说这什么意思?”
谢笙手搭在方向盘上,看着莫沁故意只化了一半的睫毛,唇角扯出笑:“意思是如果接下来我车开得够稳,你可不可以给个机会,跟我试试。”
……
那天莫沁回家,跟谢京延的外婆点了头。
没人知道她为什么选了谢笙,她自己也没想太清楚。
她只知道那天天气还算不错,她没喊停,谢笙就一直开着车,从中午开到了夕阳西下,油箱见底。
莫沁看着他停了车,怅然看着天边,彤红的霞光映在他漆深的眸中,隐隐像有波光流动。
“试就试呗。”莫沁收回目光,嘀咕,“反正我也懒得再挑。”
“不过你得答应我件事。”她无比认真地道,“不管任何时候,你都不能打我首饰的主意!”
谢笙迷茫地看她,几秒后笑了笑:“好,我答应你。”
以他俩当时的处境,都清楚试的不是恋爱,而是婚姻。
谢笙当初在他家族的平辈里,也不算最强势的,但这也是谢京延外婆看上他的原因,有背景,但不强势,这才好控制。
可等结了婚才发现,谢笙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他应该是刻意隐瞒了自己的情史。
后来莫沁在他书里发现了夹着的女人照片,才挖出了他心头的朱砂痣。
算着时间,谢笙答应和莫沁第一次见面,就是在那女人和别人结婚那天。
他眼中的波光为谁,不言而喻。
谢京延的外婆恐怕当时也知道了,但木已成舟,人家面上也并没跟那女人有什么瓜葛。况且谢笙并不是善茬,已经在家族中渐渐掌权。于是为了防着他日后把莫沁踢开,老太太临终前用了各种手段,把莫沁和谢笙的利益绑得更加牢。
从此两人各玩各的,需要的时候演下恩爱夫妻,不需要的时候一个使劲花钱,一个和女秘书不清不楚。
“妈,妈?”
莫沁猛地回神。
“到了。”谢京延打量着她,“您是不舒服吗?要不要去医院?”
“不用!”
“真不用?”
“都说了不用,你这孩子烦不烦!我刚就是想点事!”莫沁拉车门下去,不忘喊谢京延,“你今晚给我住家里!”
她可不想放这逆子去找舒书。
谢京延下了车,手搭在门框上:“我还有事。”
“什么事?”
“见个人。”
“见谁?男的女的?”莫沁警惕道。
谢京延笑道:“我见女的,您会怎么样?”
“我……”莫沁看了眼旁边。
司机见状说:“您二位聊,我先把车开进去吧。”
“等下,我拿个东西。”谢京延拉开驾驶位的门,探进身。
“你干什么呢?”莫沁看他半天不出来。
“找烟。”谢京延咬着支烟,出来,摘掉夹在指尖,“小吴,有打火机吗?”
“有的。”司机递给他,便赶紧开着车进去了。
莫沁白了他一眼,重新开口:“你要去见哪个女的。”
“有差别吗?”谢京延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难道不合您心意,我就不能见了吗?”
莫沁咬牙:“你懂什么,我那是帮你把关!”
“我外婆眼光算好吧,她给您挑的我爸。”谢京延撇了撇嘴,“是真不怎么样。”
“妈,您挑人的眼光应该还不如我外婆吧?”
三句话噎得她哑口无言。
莫沁是真真觉得时光如梭,转眼间她和谢笙的儿子已经长大了,
谢京延要点不点地拨着打火机:“还有我奶奶那边,也在着手让我联姻,您知道吗?”
“不会吧……”莫沁毫不知情,“你奶奶对你还是不错的,说过不干涉你婚姻的话,不可能让你去联姻。”
“也没明着说联姻,说是让我去见见,吃顿饭。”谢京延轻笑了一下,“跟您之前安排的一样。”
莫沁顿时急了:“能一样吗!我那是不想让你单着,也觉得人家姑娘不错,让你去相个亲!你不喜欢就算了!”
谢京延挑眉:“您也不想我去联姻?”
“当然不想!”
“这样啊。”谢京延点点头,看来不是因为把他的婚姻早做了安排,才背着他见了舒书。
莫沁看着他低头琢磨的模样,狐疑问:“你又憋什么坏呢?”
“没,我就是想问问,关于今晚您掉进游泳池的事,还有什么想跟我说的没?”
“我……我说什么?”莫沁十分紧张,生怕谢京延看出什么端倪,抱着臂快步往家里走,“你少跟我说话不阴不阳的,想滚就滚吧,省得让我心烦!”
反正他真要去找舒书,拦住今晚,也拦不住明天,只能再想其他办法。
“好嘞。”谢京延懒洋洋招手,等莫沁进了家,他脸色就沉了下去。
莫沁平时看着没心没肺,但能几十年如一日跟塑料老公演恩爱夫妻,骨子里也是很执着的。
她真要想瞒的事,一定会守口如瓶。
所以谢京延没直接去问,问了也得不到真话,反让她防备。
他把那支一直没抽的烟点燃,吸了一口,看着天边的月,缓缓吐出烟圈。
他刚才拿烟时,打开了这车的定位。莫沁最近颇爱这辆车,要是她再和舒书见面,他非要看看两人玩什么猫腻不可。
***
那边,舒书洗完澡,换上睡裙,头都忘了吹,发了半天呆。
不知过了多久,门铃忽然响起来。
“谁呀?”
“我。”谢京延声音清冷,“开门。”
舒书打开门:“你怎么来啦?”
“你电话突然断了,后来也打不通,我就过来看看。”谢京延抬抬下巴,“不想让我进去?”
“没。”舒书让开身子,“我手机……没电了。”
谢京延提步进屋,看着她微湿的发丝:“洗澡了?”
“啊?”舒书眨巴眼,“对,天气热,就洗了个澡。”
谢京延笑了笑:“你说有事,就是回来洗澡?”
打电话的时候,舒书说自己是有事先走的。
她脑子飞快地转:“……本来工作上有些事,后来又没了。”
“哦。”谢京延轻轻点头,忽然又道,“你同事说你衣服湿了。”
舒书:“……”
没想到陈心嘴那么碎。
“怎么湿的?”谢京延问。
舒书咽了口唾沫:“是……香槟洒上去了。”
“这样啊。”谢京延缓缓道,“我还以为你跳泳池里了呢。”
“……”
舒书头皮发麻,不清楚他是已经知道了,还是凑巧说对的。
两人看着对方,都没说话。
就在这时,安静的屋里传来嗡嗡声。
舒书一时没反应过来,迷茫地扫视周围。
那声音响了一遍又一遍,是从厨房发出来的。
谢京延率先迈步走了过去,舒书看着他拉开橱柜的门,眉心一跳。
几秒后,谢京延蹲着,看着米缸里插着的手机,缓缓转头,看向咬着指尖的女人:“乖,你要不要给我解释一下?”
舒书无语地抿抿唇:“我说在这充电你信吗?”
这不是她想起来有人说手机进水后,和大米放一起可以吸水么……
“你觉得我能信吗?”谢京延捏着手机,起身,“舒书,你要不想跟我解释这个,或者也可以给我解释下别的,嗯?”
第1章 小水落(2)
舒书直觉谢京延已经发现了什么, 但绝对未知实情,否则以他的个性,不可能这么淡定。她立马反咬一口:“我就开个玩笑嘛, 你跟审犯人一样!其实是手机也沾上了香槟, 我搁米缸里吸吸水,你认真什么!”
手机恰时振动了一下。
“给我。”她伸手要拿。
谢京延抬手避开:“舒书,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不是这个是什么?”
“你行啊,跟我演上瘾了?”谢京延有时候也想发疯, 沉沉看着她, 不想忍了, “你跟我妈见面了?”
气氛瞬间凝固。
“我……我……”
“想好再说。”谢京延淡声, “我查过监控。”
舒书瞪大了眼睛,时间仿佛定格, 原本负隅顽抗的目光在男人锐利的视线中渐渐支撑不住。
“……你看到什么了?”
这么问,是还抱着一丝侥幸。
“从泳池到你们两个进了休息室,再到你趁我敲门的时候从侧门溜走, 都看得清清楚楚, 用我详细描述一下吗?”
舒书讷讷摇头,心上最后的屏障也跟着晃碎, 她先前顾虑得很多,到这刻竟不知道该先害怕什么, 是长辈们的往事被揭开, 场面难以控制, 还是看着谢京延在妈妈和她之间难以抉择而痛苦。
她体会过,心疼得不行, 也没有任何办法。
脑中忽然冒出一个疑问——如果是她和妈妈,谢京延会选谁呢?
舒书顿时懵了。
谢京延看着她表情一丝丝的变化。
“现在可以跟我解释了吗?”
舒书恍若未闻, 尽数思绪都被刚才的问题占据。
然后很快有了答案。
他一定跟她选的一样。
妈妈。
下巴蓦地一痛,舒书脱口叫出声。
“啊——”
她声音少有的尖锐,像吓了一跳。
谢京延皱眉,揉着她下巴上软软的肉:“没用力啊。”
舒书额头上涔出了冷汗,眼里波光闪着,拂开他的手,想把头转过去。
谢京延感觉她就像只好不容易回到水里的鱼,刚经过了岸上的窒息,惊恐未散,大口吸着氧气。
“你看着我。”谢京延探究的视线落在她脸上,“舒书……是我妈妈对你说什么了吗?”
“……”
“你可以来跟我告状,我意思是她说难听话了吗?还是搞出那种给你钱,让你离开我的戏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