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蹊谨透过茶盏,看着突然出现的一只小手正努力地去够他面前的杏子,正在品茶的嘴角微微上扬。
差一点!还差一点!
姜知棠努力地伸长胳膊,在指尖触到的一瞬间,突然出现一只手端起那盘脆杏,将它与盐梅换了位置。
她愣了愣,下意识有些生气,他是故意的吗?
她悻悻地收回手,咬着下唇,似乎在无声地控诉陈蹊谨。
正郁闷着呢,眼前倏地出现一盘脆梅,耳边也传来陈蹊谨低沉温和的声音。
“这个不酸。”
经他细致地观察,他发现姜知棠不爱吃酸的,而那盘杏子是刚酿出来的,显然不够甜口。
姜知棠被他这一声弄得不知所措,细想之下,这陈蹊谨不会一直都在看她吃东西吧?
她顿时面上滚烫,心里微微有一丝暖意,她木讷地低声回了一句:“谢谢。”
陈蹊谨继续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不客气。”
殊不知俩人的一举一动早已被众人收在眼底。
第19章 侮辱
众人好奇地看向他们,有些讶然,向来沉默寡言的五殿下竟然主动开口了。
皇后面上也有些惊讶,但转瞬即逝,随后笑着问姜知棠:“这脆梅是御膳房的人特意采了熟透的梅子用白糖足足腌制了一个月,甜得沁人心脾,你若爱吃,可带些回去。”
姜知棠咬了口梅肉,确实甜到心底,脆爽可口得很,见皇后这般说,她又有些不好意思。
“这上好的佳品赐给知棠委实浪费了。”
皇后嗔怒道:“这些东西做出来本就让人解馋的,既然你爱吃,又怎会是浪费?”
看着姜知棠脸上仍然拘束着,又道:“哦~我是知道了,你是觉得我赏赐的脆梅没有允贤端来的甜?”
话刚说完就引得所有发笑,皇后此话本是打趣二人,却不想想姜知棠更加惶恐了。
小姑娘红着脸,咬着唇不知怎么开口。
正闹心着呢,还是陈蹊谨了然于心,开口解围:“皇后娘娘说笑了,不管是你赏赐的还是我端予她的,其本质都是同一盘梅子,又何来酸甜之说。”
皇后看着这位神色温和,却满身疏离的五殿下,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
终究是帝心不可测。
她掩去悲凉,依旧调笑道:“说得也是。话说回来,本宫早有听闻知棠的绣工极好,我这有一块故人赠予我的金丝锦帕,本宫想着,这宫里绣女的技术太过于板正,便想让你替本宫修饰修饰。”
说着,刘嬷嬷当真呈了一块金丝帕上来。
姜知棠看着这精致丝滑的帕子,咽了咽口水,声音都带着颤抖。
这下完了,她根本不会绣东西。小时候裤子破了洞都是胶带一沾将就着穿,如今皇后却让她绣帕子。
这要是没绣好不仅会被人笑话,甚至有可能引来身份怀疑。
姜知棠啊姜知棠,你说你没事学那么多东西作甚,这留下得一个又一个马甲都快被她拆得差不多了。
她骑虎难下,万般焦灼下,只好战战兢兢地收下了帕子。
陈蹊谨眉头微蹙,从姜知棠的反应来看,心里隐约觉得不对劲。
不过他并不打算帮忙,毕竟他也想知道姜知棠会怎么解决。
不久后,姜知棠找了借口离开宴会,离开时,当真拿到了皇后赏赐的各种果脯甜食。
然而,她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在她身后跟了上来。
从后花园走出皇城是有些距离的。路上偶尔有宫女太监经过,但仍是寂静得很。毕竟皇后不喜热闹,住得宫殿也离得远。
所以,当姜知棠与春晓走到偏僻处时,对突然撞上来的太子赶到尤为惊讶。
“大胆姜知棠,竟敢对太子殿下无礼!”李公公尖声训到。
姜知棠觉得无语,但碍于权势,只好带着春晓连忙下跪求饶。
太子殿下长得还算清秀,不算好看,估计未能继承皇后的精致容貌,面上看起来也不像皇帝。
嗯?
不像皇帝?
姜知棠被自己心里的想法吓了一跳,但好在表情没有透露出来。
太子见她久久不出声,遂恼怒地说道:“姜知棠,你可知你在我们四个兄弟当中可谓炙手可热啊,谁都想得到你,你这狐媚性子还真是浪得很!”
姜知棠皱眉,这太子说话真没脑子,自己好歹是重臣之女,他竟敢这般污言秽语,也难怪在原书中下线得快。
眼看周围四下无人,为了不惹恼这憨货太子,姜知棠篡紧拳头,忍住火气。
可那傻缺太子却更加放肆了,他直接伸手勾起姜知棠的下巴,满眼轻浮,“长得倒是有让人垂怜的资本,也难怪我那五弟被你迷得七荤八素,不要命得勾搭我的女人。”
他嘴里啧啧有声,“我倒忘记了,你原本该是我的太子妃,反正父皇迟早要将你许给我,不如让我先尝尝甜头。”
说着,他手里发紧,一把拽起姜知棠的身子,更是晦气地将脸凑上去。
姜知棠惊恐,没想到这死太子这么大胆,她想也没想,对着那张色眯眯的脸就是一巴掌。
太子懵了一瞬,身旁的李公公和春晓也懵了。
但很快,太子反应过来后,又一把扯住要逃离的姜知棠。
气急败坏地骂到:“贱人!你竟然敢打我!”
“身为太子如此轻浮,我打你又如何!”
姜知棠也顾不得其他了,气势汹汹地与其对峙。
“你好大的胆子!姜知棠,你可别忘了,你们姜家如今势力可是父皇赐予你们的!只要我父皇一句话,你们姜家就能立马倒台!”
他一边说着威胁的话,一边又浪荡轻浮得盯着姜知棠那张绝对脸蛋。
“我们姜家跟随皇上开国至今,朝中之事哪件不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若是皇上因此事而辱了我们姜家,想必我爹也不屑当这丞相。只怕到时候没了丞相,朝堂之上有人欢喜有人愁!”
她句句珠玑,丝毫不惧。
但显然更加惹怒了太子。
姜知棠被用力甩在地上,头昏眼花得挣扎着起身,却见太子抬腿朝自己脸上踹来。
她躲避不及,吓得闭上眼睛,万籁俱寂,疼痛没有随之而来,倒是一阵墨竹香沁人心脾。
“一个不受宠的野种也敢公然顶撞我!”
第20章 酸涩
姜知棠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坚实宽厚的背影,背影的主人一身月白长衫,用宽大的袖子将她护在身后,在刺人的光照下显得朦胧模糊,看不到其人脸上的表情,却能感受他身上散发的低沉愠怒的气息。
太子狼狈地瘫在李公公怀里,满脸怒不可遏,当看清是何人推他时,竟狰狞地痴笑着。
“陈蹊谨!你要反了不成!”
姜知棠担忧地看向他,却见他收起锋芒,微低了头,不卑不亢地回到:“太子慎言!莫要刚解了禁闭又惹下事端。”
太子不屑地冷哼一声,“我便是惹了又如何?父皇对我宠溺至此,就算我捅了天他也会给我擦屁股!何况只是杀了一个贱人。”
姜知棠咬牙切齿地瞪着他,她不明白为什么这种人也能当上太子!更不明白皇帝到底为何如此纵容他!
她越想越气,挣扎着起身,屁股上的痛感立即牵扯全身,几乎要站不住脚跟,她踉跄地歪了身子。
好在陈蹊谨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的手臂,她感激地抬头,撞上他满眼的浮光。墨色的瞳里有担心有愠怒更有她看不清的探究。
他合了合眼皮,似乎是在暗示她别冲动。
良久,姜知棠怔忡地低下了头,听话地收了怒火。
陈蹊谨方才缓缓道:“允贤并未有顶撞之意,只是在阻止太子即将酿成的大祸。”
“什么意思?”
“姜知棠乃丞相之女,姜丞相于鄢朝而言,其重要性太子不会不知,若是今日太子杀了其女,姜丞相勃然大怒,翻了朝廷亦有可能。”
太子闻言,果然收起嘴脸,一言不发地似乎真的在思考陈蹊谨的话。
陈蹊谨说得确实没错,如今朝堂上,容家虎视眈眈,若非姜家撑着,凭借容家的兵力即刻起兵谋反也不无可能。
况且,这几年姜家已经有了隐退的意思,只是父皇一直在变相挽留。
若是他真的动了姜知棠,别说父皇为自己开脱,怕是连父皇也自身难保了。
这么想来,他不由得后怕,竟还多亏了陈蹊谨,否则恼羞成怒的他怕是收不了手。
太子直起身子,李公公立马为他整理衣袖。
“算你们走运!”
言罢,冷哼一声后,便甩头走人了。
姜知棠看着洒落一地的脆梅,不由得心里可惜。
好歹也是皇后赐的。
于是,她欲低下身子去拾捡,却有一双手紧紧将她扶住。
“已经脏了。”
她蹙眉,“可这是皇后赐得,若是被人看见了……”
“无妨!我待会便会去向皇后澄清。”
姜知棠误以为陈蹊谨要将这件事向皇后告状,害怕他因此被太子记恨,连忙拽住他的衣角。
“你别去!这件事就且算了吧!若是被太子知道你告诉皇后,万一他又来找你麻烦怎么办?”
她甚至想说:你在宫里又无依无靠的,也不受宠,到时候被太子关进小黑屋折磨可怎么办?
陈蹊谨知道她误解了自己的意思,无奈又好笑地说道:“我并非向皇后告状,只是怕你因为梅子的事被皇后责罚,好替你找个理由开脱。”
听着这番话,她心里流过一股暖流,那暖流立马延至四肢百骸,一瞬间,仿佛连屁股上的疼痛都灼热了起来。
她鼻头酸涩,不禁红了眼眶,为了掩饰情绪,她立马低下头声如蝇呐,“谢谢你。”
她确实对他很感激。
当初,不管是看书时还是初来乍到,她对陈蹊谨这个角色都抱有很大的成见。
尤其是在书里,他薄情寡义,自私自利,对女主或是女配都是极端自私的想法。
当她穿越成姜知棠时,更是对这种负面情绪深有体会。
原本她也打算等事情过去后,就远离陈蹊谨的,只是一桩又一桩的事打乱了她的计划。甚至她还想过利用陈蹊谨来逃离皇帝的赐婚。
辛亏她没有说出口,真要说出口了,陈蹊谨后面爱上女主,定然会恨她。
陈蹊谨自小就学会了察言观色,仅从那三个字中便听出了她隐约的哭腔,但他并不打算祥问,依旧温和。
“你不用担心,太子想找我麻烦已不是第一天的事了,我自有办法应对。”
他看了看渐暗的天色,又看到不远处有侍女掌灯走来的身影,他神色微凝。
“时候不晚了,你们快些回去,接下去的事我会替你解决。”
说完,也不待姜知棠反应便转身离开。
姜知棠和春晓走后,又有一个黑衣人从偏僻初走了出来。
“小姐,你是在为五殿下感动吗?”
回去的路上,春晓对于姜知棠两个大红眼眶有些好奇,便以为是在替五殿下的出手而感动。
谁知,姜知棠摇头,感动的形象顿时皲裂。
“我屁股趔着了,疼得很。”
春晓:“……”
“你确定你没看错?”
陈蹊鹤匍匐在侍妾身上,欢爱的气息透着朦胧的纱帘飘向黑衣人。
黑衣人面无表情地对着床帏里紧密相贴的胴体报备方才看到的事。
当得到黑衣人的再三确认后,陈蹊鹤从女人身上离开,一气呵成,毫不留情地披上外衫。
女人却仍然意犹未尽,不舍地用柔软的腰肢攀附上去,陈蹊鹤眼中的情欲立马褪去,嫌恶爬上心头,面部。
“滚。”
一个毫无情绪的字让侍妾瞬间脸色苍白。
到底是被情欲冲昏了头脑,她竟然忘了陈蹊鹤最厌恶缠人的女人。
她不敢有丝毫停留,立马裹着薄被赤脚逃离。
陈蹊鹤好整以暇地侧躺在狐裘软榻上,外衫松松垮垮地遮掩那一身精壮的腹部。他的眼尾狭长,眼尖一颗泪痣更显妖娆。
他的容貌就很好地继承了容贵妃,和他母亲一般美艳妖冶得像朵毒曼陀。
与陈蹊谨淡雅如松竹的精致不同,他更矜贵,却也更无情。
“你说我这五弟向来遇事不理,远离纷争,怎地如今为了一个女人出手?”
他慵懒地阖上眼皮,嘴角的弧度暗示着他对这件事的感兴趣程度。
黑衣人思索片刻,“五殿下是不是真的对姜知棠动心了?”
第21章 公子三思
然而这个想法立马被陈蹊鹤否决了。
“你别看我这五弟对谁都是一副温顺的模样,实则这种人心思最难捉摸。”
“他这性子……”他顿了顿,眼角讥诮,“倒是与父皇最为相似。”
“那属下是否需要继续跟着?”
“跟着!”
虽然此时还看不出端倪,但人终究是人,哪怕再会伪装,也终有露馅的一天。
他倒是很期待看到他那温润如玉,秉节持重的五弟为之疯魔的模样。
姜知棠回到姜府时夜色已如浓墨,漆黑得只剩灯火。
一踏进府里,便可直观地看到大厅里正襟危坐的姜显嵩与姜知竹父子。
她下意识觉得自己待会要被训了,于是连忙撺掇春晓往回跑。
然而,身子刚转过去,姜知竹便冲了上来,提携住她的领襟。
“怎地现在才回来?”
姜显嵩随后跟上。
姜知棠低垂着脑袋,不敢吱声。主要是自己也没想好怎么解释。
毕竟她实在不想父兄知道自己今日发生的事。当了姜知棠这么久,她或多或少也了解到他们二人在朝廷的难处。
“我想吃福兴楼的烤鸭了,就拉着春晓去了。”她嗫嚅半晌。
姜显嵩与姜知竹二人对视一眼,无奈地摇头笑了。
姜知竹道:“爹知道你惦记着,所以早就派人去福兴楼请了厨子来府里做晚膳。”
“啊?”姜知棠不可思议地歪头,当看到父子二人脸上的笑意时才恍然大悟。
看样子似乎并不生气自己晚归,反而知道自己在说谎,还在特意配合自己。
她好久没感受到这种家庭和谐地氛围了。
扭捏着身子,嘟起嘴撒娇到:“爹,大哥,我屁股墩疼。”
闻言,姜知竹和姜显嵩连忙担忧起来,有些手忙脚乱地吩咐下人去请郎中。
春晓看着这有趣温馨的一幕,也不由自主地笑了。
用完晚膳后,三人难得聚在一起,开开心心地闲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