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光尘挂了电话, 转头看她, 眉眼惬意:“在看什么?”
南乔的视线拂过他如雕塑般棱角分明的侧脸落在车窗外绿意连绵的丘陵, 因着车内的暖气, 莫名有种春意。
“风景很美。”
许光尘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噙着笑意点头。
“是你帮丁云欢离开的吗?”
对上许光尘又转过来的视线, 南乔眨了眨眼睛:“刘奶奶葬礼上,她不是来找过你?”
许光尘没有否认。
“我只是给了她一个选择,她是个聪明人。”
南乔想起她靠在窗边抽烟和在陈严敬身边假装害怕、作小伏低的样子,认同的点头:“她确实聪明。”
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心甘情愿为此付出代价。
那怕这个代价显得有些不体面,她也坦然接受并且从不加注多余的痛苦给自己。
作为陈严敬所谓的枕边人,丁云欢一定是最早发现大厦将颓之势的人。
想来她的内心也一定经历过痛苦挣扎,毕竟现在放弃也在很大程度上代表着放弃了母亲的生命。
其中的深意大概只有本人最能体会。
但听刚刚陈严敬的语气,感觉丁云欢现在跳出去还不算太晚。
“你做了什么?把陈严敬逼的这么——”
南乔撑着下巴,歪头在脑海里搜索合适的形容词,语气不确切的说:“狗急跳墙?”
许光尘抬手整理了南乔耳边的碎发,指尖清凉,声音温润:“狗是人类的好朋友,不要用陈严敬来形容它们。”
比起刚刚陈严敬电话里直白的骂,许光尘这句话显得格外委婉含蓄。
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然后被死死堵着无法喘息的绵力。
南乔有点好奇陈严敬听到这句话的反应。
但想想还是觉得不要刺激他了。
如果提前气死过去,那之后许光尘给他准备的狂风暴雨不就落空了?
南乔和许光尘相视而笑,甚至有些像电视剧里计谋得逞的反派人物。
海城和临城虽然在两个相邻的省份,之间的路程却并不算近。
走出动车的时候,海城的空气似乎都比临城清新。
大概是远离了临城乱七八糟的事情,连拂面而来微风都格外沁人心脾。
海城的温度比临城要高一些,南乔穿着奶白色的大衣裹着厚厚的围巾,足以抵御冬日的冷风。
南乔牵着许光尘的左手,脚步轻快的跟着他。
男人的身形很正,无论什么衣服,穿在他身上都感觉剪裁板正利落,黑色的长款大衣十分衬他优越的长腿。
修长手指与她十指相扣,包裹着她的手,南乔抬头看着许光尘棱角分明的下颌线,却是难得的松弛。
许光尘还是刑警的时候,明明是一个听起来那么严肃的职业,他却很少有紧绷的状态。
南乔还总是调侃他不够严肃。
有次和他的队友一起吃饭的时候,酒过三巡有些上头的孙明毫不吝啬的表达对许光尘的佩服。
他的松弛源于对自己能力的自信。
只有真正强大且相信自己的人,才会在面临任务时表现出毫不紧张的轻松。
那天他们刚解救了一个被绑架的小女孩儿。
危机解除的时候,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只有许光尘走到哇哇大哭的女孩儿面前,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棒棒糖递给她。
棒棒糖的外观是一个包装精致的哭哭脸表情包,许光尘撩着眉尾:“你看像不像你?”
孙明说,当时许光尘轻松的状态,完全不像是刚刚完成一个那么惊险任务的样子。
反倒像路边卖棒棒糖的怪叔叔,以至于人家小姑娘一脸懵的接过棒棒糖,连哭都忘了。
许光尘及时打断了他,表示那个小女孩儿明明叫他‘帅哥哥’,并对孙明‘怪叔叔’的杜撰行为表示谴责。
那天,许光尘一见到南乔就给了她三个表情包棒棒糖,分别是开心、生气和卖萌。
他说,看到这几个棒棒糖的时候,下意识想到了她,所以就买了下来。
送给她的时候还颇为骄傲的加了句:“我给你留了三个。”
听到孙明的话,南乔才知道许光尘原本是买了四个。
也才明白了许光尘那句像哄小孩儿一般,莫名有些骄傲的‘我给你留了三个’是什么意思。
所以她看起来像是会和小孩子抢棒棒糖的大姐姐吗?
那时的许光尘好像从不知道紧张为何物,所有事情都信手拈来、游刃有余。
虽然有可能被吐槽不够严肃,但却能给人十足的安全感。
如今的许光尘虽然仍旧是游刃有余的状态,但却多了一分紧绷感。
因为他现在要面对的人,发起疯来可以毫无逻辑的无差别攻击。
所以无论他骨子里的性格再散漫,都不得不时时刻刻绷着一根弦。
直到刚刚下车,双脚彻底踏在这个离临城十万八千里的城市,许光尘似乎才允许自己有片刻的放松。
南乔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许光尘。
女孩儿的视线并不隐晦,反倒直白的有些坦诚,许光尘顿住脚步看她:“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南乔眨了眨眼睛,笑道:“我想吃糖。”
许光尘轻轻拍了拍行李箱的扶手:“安顿好了给你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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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城是一个旅游城市,旅游业十分发达,并且一年四季都有游客。
只是现在是春节前夕,年假前客流量很少的时间段。
所以从车站到酒店,再办理入住的流程十分顺利。
许光尘接过房卡刚要转身离开,就听到前台小姐服务周到的提醒:“先生,请问有带防护措施吗?没有的话可以在前台买,会比房间里的便宜。”
南乔和许光尘动作同步的转身,就看到前台小姐手中拿着一盒避/孕/套,嘴角挂着亲切的职业微笑。
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南乔一瞬间脱口而出:“我们自己带了。”
“不太够,再买两盒吧。”
许光尘的接话也是脱口而出。
然后南乔就看到许光尘走过去,淡定付费。
背影仿佛再说,买的是防护措施吗?
不。
买的是身为一个男人的尊严。
“……”
许光尘就这么拎着两盒避/孕/套回酒店房间。
出于职业本能,南乔端详起盒子上的说明,忍不住调侃道:“你会用吗?”
许光尘背靠着墙壁,慢悠悠的说:“你不要说得好像和你没关系一样。”
南乔耸肩:“和我有关吗?”
“没关。”
许光尘摇头,唇角噙着好看的弧度,狭长的眼尾轻挑着:“毕竟你自己带了。”
南乔正在换鞋,听到他的话瞬间热气上涌,还没穿上拖鞋就一脚踢了过去。
却被许光尘的精准的抓住脚踝。
温热的指腹轻拂过脚踝,许光尘缓缓单膝跪地,类似求婚的动作让南乔心跳停了一拍。
然后她看到许光尘拖着她的脚掌,修长如竹的手指,拎起一旁的拖鞋给她穿上。
神情郑重,动作优雅的仿佛在套戒指。
不等南乔有什么反应,许光尘就已经站起身。
“拖鞋少了一双,我让服务生送一双过来。”
南乔愣愣的点头,直到许光尘出门才反应过来。
不是说让服务员送吗?怎么他自己出去了?
服务生送拖鞋过来的时候,许光尘还没回来。
这次旅行并没有提前准备,所以也没有缜密的旅行计划。
南乔只在出发前写了三条想去的地方。
她从包包里抽出那张纸条,许光尘推门走进来。
手里拿着一串冰糖葫芦,递给她:“附近没有看到卖糖的,这个勉强算是了。”
南乔咬着被糖衣包裹的山楂,酸甜瞬间斥满口腔,连眼睛都亮了几分,声音都像是被甜意泡过。
“这是我写的计划。”
许光尘这才看到南乔写的三条简短计划。
“特色小吃、述缘寺和海边。”
许光尘意味深长的重复道:“述缘寺?你不应该是唯物主义吗?还信这个?”
南乔鼓着脸颊咬山楂,黑白分明的眼眸看着他,极认真的点头。
“我现在信了。”
大概是无能为力的事太多,只能寄希望于神佛。
希望天意能够助你。
第40章
海城的阳光格外的好, 洒满整个房间像是明媚的春日。
南乔鼓着脸颊仰头看许光尘,脑袋像是刚从厚厚的围巾里探出来的,嘴角还挂着一丝冰糖葫芦的糖衣。
脸庞清丽、明眸皓齿, 南乔的身上总带着一种, 不问世事孤注一掷的勇气。
可她越是如此,许光尘就越想好好保护她。
保护这世间难得的美好。
南乔不解许光尘为什么一直盯着自己,难道觉得她有些封建迷信?
南乔把最后一口糖葫芦咽下去, 神秘兮兮的说:“我上网查过了,据说这个寺庙很灵的,每天都有好多人去还愿。”
许光尘盯着南乔被糖衣润泽过的红唇,若有所思的问:“你想求什么?”
“那当然是——”
南乔收回视线, 语气随意的说:“求姻缘啦。”
许光尘蓦然笑出声:“我不就在你身边,还需要求?”
“怎么不需要?你……”
南乔抬眸,话还没说完,就被许光尘栖身含住红唇。
滚烫的气息带着薄荷的凉意缠绕上来,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 南乔似乎已经完全熟悉许光尘,在他吻上来的瞬间浑身栗粟, 却也会本能的回应他。
呼吸交融,热气环绕, 连四周氤氲的暧昧氛围似乎都是酸甜味的。
嘴唇的形状被仔细描绘, 带着摄魂夺魄地柔情。
南乔就这么漾溢地柔波里, 心甘情愿地沉沦, 放任自己软软地靠在许光尘怀里。
视线逐渐蒙上一层薄雾, 许光尘在她缺氧前松开她。
南乔扬着她水汽缭绕的眸子, 看到许光尘在她朦胧的视线中,舔了下因为辗转而红润的薄唇。
嗓音像是刚被调到舒适音域地大提琴:“很甜。”
他微挑的眼尾泛着湿润的红意, 浓密的睫毛下眼波带笑,明明他才是那个在人心上蹦迪,祸乱朝政的狐狸精。
南乔的心弦绷着,呼吸怎么都稳不住:“是冰糖葫芦。”
许光尘挑着眉尾,视线如有实质般又落在南乔的嘴上,缓缓靠近时声音都带着蛊惑的意味:“冰糖葫芦,那有你甜?”
在他即将吻上来的一秒,南乔猛地想到什么,慌乱起身,按着自己胸口疯狂乱跳的心脏。
“许愿要诚心,明天去述缘寺,要提前三天斋戒的。”
怀里落空,许光尘慵懒的靠在沙发上,长腿随意的蹬着,有种任君采撷绝不反抗的松散,音调也十分懒怠:“戒什么?”
南乔回头看他:“戒色。”
许光尘闪过有一丝诧异,像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但随后想到什么般轻笑。
“那你刚刚算不算破戒了?”
“还不是因为你,蓝颜祸水。”
南乔最后的四个字,惹起许光尘的一阵笑意。
好像被鼓励了般抬手勾住南乔的衣角。
“既然都破戒了,那不如再多破点?”
为了不再被这个男狐狸诱惑,南乔拎起一旁的外套抬手盖住许光尘,决绝道:“不要。”
带着女孩儿体香的大衣扑面而来,许光尘嘴角上扬着,抬手环住大衣,像是把南乔也搂在怀里。
衬着明媚的光线,许光尘连发丝都好像裹了一层金色的薄光。
被光偏爱的他,活脱脱的印证了’男狐狸精四个字。
南乔心中一动,又自己乖乖闭上眼睛,略显苦闷的说:“我的诚心日月可鉴啊。”
许光尘的笑意扩大,配合道:“你的诚心我也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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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海城的第二天,第一个要去的地方就是述缘寺。
述缘寺是当地一个有名的景区,位于在半山腰,有缆车直达。
但绝大部分游客都会选择爬山。
而南乔就是这绝大部分诚心的游客。
这片广阔的大地经历了一代又一代的人,上下五千年的历史凝聚了太多精华。
随之流传下来的精华更是不在少数,源远流长的神话故事,每个华夏子孙从小就耳濡目染。
那怕在成长过程中不断学习科学,也始终对神明存有敬畏之心。
一步一步上山的人们,心中都带着如藏族人民朝拜时的诚心。
南乔的体力不算太差,但呼吸也会随着逐渐向上的台阶越来越重,许光尘跟在她身边,全程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仿佛如履平地。
南乔停下脚步,咽了咽干涩的喉咙,声音都带着微哑:“你累吗?”
许光尘神色如常,看着南乔微红的脸颊不假思索的点头:“累。”
“那就休息一下。”
话音没落,南乔就坐在了台阶上。
许光尘浅笑着坐在南乔身旁:“剩下的这段路我背你吧,也让神佛看看我的诚心。”
“徒步爬上山已经是诚心了,不用背着我的。”
“用。”
许光尘缓缓扇动睫毛,声音如燥热间拂面而来的清爽山风:“因为我的愿望和你有关。”
“和我有关?”
许光尘点头:“你不是求姻缘吗?我也求你的姻缘。”
南乔心思微动,声线都软了几分:“你不应该求自己的姻缘吗?”
“我就是在求自己的姻缘,求你的姻缘能落在我的头上。”
许光尘低头十指扣住南乔柔若无骨的手,音调扬着:“我背着你上山,神明看到我的诚心,说不定就同意了呢?”
南乔手肘支在腿上,撑着下巴:“难道不需要我的同意吗?”
许光尘抬手点了点南乔的额头:“正好也能让你看看我的诚意,一举两得。”
山上的游客很少,偶尔有零星几人路过,南乔攀在许光尘的背上倒也不太惹人注目。
许光尘的脚步很沉稳,南乔丝毫感受不到颠簸。
刚刚爬山的时候过度使用体力,如今环着许光尘温暖的身体,和煦的阳光照在南乔身上,没一会儿就有些昏昏欲睡。
但这么睡过去很容易出现安全问题。
南乔就在自己犯困的本能和规避风险的理智间反复拉扯,强行打起精神和许光尘聊一些完全不过脑子的天。
“许光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