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乔百无聊赖的看着窗外,没有一丝困意。
自从再临城重新遇到许光尘之后,南乔似乎总在等他。
这么等着,渐渐的好像也习惯了等待。
如果知道有这么一天,当初许光尘在手术室外等她的时候,她就应该多晾他些时间。
南乔的思绪忽然顿住,随后自嘲的笑了笑。
按照她的性格,如果当初她知道有这么一天,一定不会晾着他。
应该会更加珍惜能和他在一起的时光吧。
第38章
对于所处环境的清晰认知, 让南乔不想表现的太过于担心许光尘。
或者说是,不想让许光尘看出她的担心。
因为她不确定这种担心对许光尘来说会不会是一种负担,毕竟她也帮不上什么忙。
无法落到实处的言语, 总显得不那么真诚。
许光尘这次似乎真的没有上次的任务惊险。
回来的时候也并不是很晚。
南乔淡然的递给他一杯水, 目光不动声色的上下左右、仔仔细细的巡视,像是医院的体检仪器一样扫描他有没有受伤。
许光尘垂着眸子浅浅抿了一口水,忽然像是机场安检一般展开手臂, 动作缓慢的转了一圈。
他的态度很随意,慢悠悠的踱步,像是看透了南乔的想法一般,咬字温吞暧昧:“没受伤。”
南乔好像被烫到般收回视线, 但也因为他的动作彻底放下心。
却仍旧嘴硬道:“谁管你有没有受伤?”
许光尘偏头扬眉:“你不管谁管?你不是我的医生吗?”
“我怎么就成你的医生了?”
“你不是我的,还能是谁的?”
许光尘的目光火辣辣的如有实质,南乔咽了咽口水,转身错开视线:“我是, 大家的。”
“也对。”
许光尘出奇的没有反驳, 反倒是唇边噙着笑意,手动帮南乔转身, 圈着她半推着往卧室走。
“你工作时间是的大家的,私人时间是我的。”
南乔顺着他的力往前走, 像是打定主意要和他杠到底:“我的私人时间是我自己的。”
“行, 你是你自己的, 那——”
许光尘凑到南乔耳边, 气息爬上她的耳廓, 嗓音压得很低, 像是带着她的耳膜一起震动:“我是你的。”
痒意顺着脊椎往上爬,南乔下意识想躲开, 许光尘也顺势松开她,笑道:“很晚了,好好休息,明天出去旅游。”
话题转变的太快,南乔一下没反应过来:“旅游?”
“之前不是说好了,刘奶奶的葬礼结束就去旅行的。”
南乔眯起眼睛,狐疑的转头:“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就是这么简单,好好休息,明天再收拾行李。”
南乔动作灵巧的转身,手臂圈上许光尘的脖颈,整个人半挂在他身上。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做,想让我离开这里?”
自从上次受伤之后,南乔就隐隐意识到许光尘做任何事情都会多想一步。
而这多出的一步,是因为她,因为不想再让她经历任何危险。
南乔无法成为他的助力,只能尽力不成为他的负担。
但是心中沉沉的无力感紧紧的压着她,像是被什么撕扯着,却又被包裹着,碎裂又不得四散,让她有些喘不过气。
许光尘看出了她的顾虑,轻轻点了下南乔的额头:“我和你一起。”
“这一次,是我们两个的旅行。”
他只是说出口,就觉得上天待他不薄。
这次的出游,那怕只有短短几天,大概也够支撑起他一生的回忆了。
南乔盯着他看了许久,像是第一次学会思考,所有的思绪都在极缓慢的转动。
两个人的旅行,也就是说他们可以短暂的离开临城。
也意味着,他们可以逃离这里的一切,无论是罪恶还是责任。
许光尘就只是许光尘。
喜悦,甚至是轻松瞬间包裹住南乔,比笑容更先一步表露的,是眼泪。
这是两个月来,南乔第一次喜极而泣。
女孩儿巴掌大的小脸扬着,轻咬红唇,黑白分明的眼眸萦绕着晶莹的水汽,红着鼻尖抽泣,像只委屈巴巴的小兔子般惹人怜爱。
许光尘动作轻柔的用指腹拭去她脸上的泪痕,语气放慢:“怎么哭了?不同意吗?”
南乔的鼻音浓重,显得声线很软,语气糯糯的,像是温度适宜的泉水,轻柔包裹住许光尘的心脏。
“你知道我同意的。”
许光尘随意的笑着,像是调节气氛般开玩笑的说:“不要说得像是同意求婚一样。”
“你如果现在求婚,我也会同意。”
刚刚还在流眼泪的眼睛红彤彤的,南乔眼眸清亮,真诚的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
许光尘眸光微闪,第一次没有接南乔的话。
两个人很默契的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像是知道对方的答案,又像是不知道。
只是即将到来的行程,暂时冲淡了萦绕在南乔心头,如雾气般挥之不去的愁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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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起床,南乔十分亢奋的搭配衣服,甚至连许光尘的衣服也要是统一的色系。
最好搭配出一眼就能看出是情侣的效果。
许光尘懒洋洋的靠在沙发上,长腿随意的伸着,撑着下巴把南乔所有的热火朝天都收入眼底。
偶尔也会提出一些南乔不会采纳的意见。
南乔拿着两件大衣纠结了很久,忽然转头问:“我们要去几天啊?”
“一周。”
“一周。”
南乔呢喃着重复了句,然后选择把两件大衣都塞进行李箱里。
之后又觉得东西装的太多了,也是徒增负担,蹲在行李边挑挑拣拣,又感觉每一件都很重要。
自言自语的嘟囔:“会不会太重了?”
许光尘换了只手撑下巴,语气随意的接道:“不重。”
南乔扬眉:“你是目测不重吗?”
许光尘点头:“行李是我拎,你不用心疼我。”
“不心疼你。”
南乔的眼睛滚了滚,笑眯眯的问:“那我再带两个哑铃怎么样?”
“可以啊。”
许光尘双手一摊:“如果你有需要的话。”
南乔丢给他一个眼神,继续手头事情,把自己要带的东西整理完,才抬头问他:“你有什么需要的?也一起带上。”
“我只需要你。”
许光尘的神色淡然,像是在说一件和穿衣吃饭同样稀松平常却必不可少的事情。
南乔走过去弯腰问他:“那你不吃不喝只带着我就行了。”
许光尘伸手把南乔揽进怀里,状态难得的放松,甚至显得有些闲适安逸,眉眼间带着一种不拘的自在感。
“有情饮水饱,更何况还是这么秀色可餐的美女。”
南乔巧笑着,眼波流转间,有种不经意的风情万种。
“我倒是第一次听你说,对我有情,是那种情?”
“有情饮水饱的‘情’。”
许光尘的琥珀色眸子含着浅笑,上挑的眼尾莫名撩人,再加上他说的话,活脱脱一个渣男。
如果不是南乔了解他的话,大概也会这么以为。
许光尘所有的关心、感情,都是能看到实质的行动,却很少宣之于口的。
他虽然也会说情话,但从不会直接的表达所谓的‘喜欢’和‘爱’,南乔总觉得他是在刻意回避。
倒也符合他的性格,如果不是真的能相伴一生,绝不轻易许诺。
想来在许光尘心里,始终无法轻易的认定‘一辈子’。
他可以认定自己的一辈子,但无法认定南乔的一辈子,可南乔自己可以认定。
南乔笑眯眯的说:“那我就自认为是‘爱情’的‘情’喽。”
女孩儿的笑意明媚,时时刻刻散发着光芒,比冬日里的太阳还要温暖几分。
许光尘想承认是的,只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如果无法确切的给出一生的承诺,那么此刻的承认,无非是给一个没有结果的希望。
只有不断燃烧的希望支撑,那要她以后怎么回到正常的生活?
没有他,但会平安喜乐的度过一生的正常生活。
他能成为南乔人生旅途中,回想起来就会莞尔一笑的人,就已经很知足了。
因为她的笑容太美好了,就像他梦想中的一生般美好。
她应该这么一直美好下去的。
南乔的每次笑,都像是对他的一次诱惑。
许光尘的视线扫到女孩儿的娇艳欲滴的红唇,被蛊惑般缓缓靠近。
却被敲门声打断。
看着许光尘神色的蓦然转变,南乔没忍住笑出声,起身道:“我去开门。”
许光尘抬手把南乔按回沙发上:“我去。”
然后南乔就看到许光尘像是顶着一片乌云般打开了房门。
看到许光尘脸色不好,红毛站在瑟缩的站在门外,讪笑道:“原来尘哥在嫂子这儿。”
许光尘抱着手臂靠在门边,声调冷的能把人冻住:“我不是说过我很忙,别来烦我,有事去找陈严敬?”
“敬哥现在自身难保。”
“他自身难保关我屁事?说了别来烦老子,是听不懂人话吗?”
红毛心肝肺都跟着颤了颤,却还是硬着头皮问:“尘哥你,忙什么呢?”
许光尘的视线随意的扫了一眼屋内的行李箱。
“看不出来吗?忙着带你嫂子出去玩。”
“……”
红毛差点没一口气憋死自己,才忍住没脱口而出‘这有什么可忙的?’。
“尘哥,现在店里都在等你主持大局呢。”
许光尘蹙起眉头,有些费解的凑近,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红毛,语气平静,但一字一句的咬字又像是带着刺骨的质问。
“你在说什么屁话?老子手下都是正经生意,有什么需要我主持大局的?是谁他妈的住酒店不给钱吗?”
“就是。”
南乔捏着嗓子,语调都娇柔了几倍。
她起身,身姿摇曳的走到许光尘身边,柔弱无骨的攀上他的肩膀,像一株依附在他身上的菟丝花。
活脱脱一副祸国殃民女妖精的既视感。
“怎么什么事都来找你?烦死了。”
红毛欲哭无泪。
嫂子,你来填什么乱?
许光尘像是被蛊惑的纣王,颇为认同的点头,睨着红毛。
“你看我像冤大头?”
红毛额头的汗瞬间滚落:“尘哥,这是哪里的话,我绝对没这意思。”
许光尘点头,也不知有没有相信他的话,笑得十分乖僻。
“我这个人最大的缺点就是太善良,所以今天就给你提个醒,你要是想好好跟着我,不该管的就别管,要是觉得跟着我没前途,想像李明浩一样另谋高就,我也不拦着,好自为之。”
“尘哥,我不是那没良心的人,你之前帮过我,我肯定死都跟着你,但你也不能什么都不管啊,这样不是更没机会了?”
红毛的语气很急,像是真的在为许光尘的“前途”着急。
许光尘眼皮都没有抬:“什么时候轮到你教我做事了?”
“尘哥!”
“滚!”
许光尘没再多说半句,抬手关上了门。
红毛刚刚那番话,惹得南乔心里极其复杂。
所有思绪缠绕却又无法具体表达,最后也只是感慨道:“他们这种人法律意识薄弱,没什么良心,三观也挺歪的,但好像又有自己的一套江湖义气。”
“是吗?”
许光尘已经收回了刚刚面对红毛时阴冷的情绪,语气淡漠:“他刚刚的那套说辞,李明浩也一字不差的说过。”
“……”
道不同不相为谋,想来许光尘也不在乎这些话的真假吧。
只是南乔却敏锐的从刚刚简短的几句话中察觉到了什么。
她若有所思的问许光尘:“如果往平静的水面里丢一块石头,怎么做才能不被溅起的水花淋湿衣服?”
许光尘知道南乔猜到了自己带她旅游的目的。
无奈轻笑,如实回答:“当然是离得远一点。”
答案也在南乔的意料之中。
应该是为了对付陈严敬,许光尘做了件什么事。
而这件事就是往平静水面里丢的一块“石头”。
这次旅行,大概率是为了不被波及,所以许光尘选择离的远一点。
南乔猜到了目的,也猜到了许光尘最主要是不想让她,那怕有一丝面对危险的可能。
所以并不妨碍她对这趟旅途的期待。
甚至更期待回来之后陈严敬的状态。
第39章
南乔本以为至少要等回来的时候才能看到陈严敬的下场。
没想到刚出发就能见识到陈严敬破防。
只是当时的他们已经坐上了去往海城的动车。
南乔也是从许光尘接起的电话里听到了只言片语。
好像是丁云欢带着她住院的妈妈, 就这么从陈严敬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这个世界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一个人消失并没有什么问题,但毫无踪迹可循, 就值得深思了。
陈严敬似乎认定是许光尘帮的丁云欢, 电话打过来就是一通驴唇不对马嘴的质问。
连南乔都从他近乎失常的火气中,品出了一丝不对。
他的怒气应该不止是因为丁云欢,而是因为很多事情开始变得不可控。
他不能表露出失控感给他带来的莫大恐惧, 只能无能狂怒。
相比之下许光尘显得十分淡定,甚至有些闲适,丝毫没把陈严敬的屁话放在心上。
在听完他的一通乱骂之后,还有闲情逸致调侃:“我带自己的女人出来玩?就是把你的女人拐走了?你也不能因为自己性/生活不和谐, 就觉得全天下的男人都没用吧?”
“你他妈说谁没用呢?”
“你看,你又想多了吧。”
许光尘的语气轻飘飘的,似乎还隐隐含笑:“我们本来也是各司其职、互不干涉,你有这骂我的功夫, 说不定都想到解决办法了。”
陈严敬在电话那头无法准确的判断出许光尘是不是在笑, 但南乔坐在他身旁,看着他笑得肆意。
窗外是飞速略过的风景, 许光尘笑得张扬的侧脸映在车窗上,南乔甚至有些恍惚。
三年前他因为任务受伤, 也是这样的笑, 好像受伤的人不是他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