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他跟许瞬联系上了。
许瞬让他不要轻举妄动,以明日考试为重,许瞬正在往这边赶,但近日雨太大了,高铁、火车不开,大巴也不走,他包了车,也迟迟不来。
“你不明白。”李仞道。
“他是冲我来的,陈进辉也在他们手上,你不知道王斌这个人,如果我不去他疯起来,什么都干得出来他。”
许瞬当然也明白,他心里其实也万分焦灼,许有才年纪那么大了,怎么受得了,他也是想求李仞的,但是话到嘴边,实在开不了这个口。
“还……还有个事情,我到底报不报警,什么时候报?”许瞬要报警的,第一通电话已经拨出去了,正在跟接线员对话,突然有条微信就来了。
是许有才的微信。
几张狗的血腥照片,告诉他如果报警,许有才会一个下场。
许瞬在城市长大,哪里见过这么恐怖血腥画面,手机就摔了,泡在水里。
李仞说:“报,当然得报,越快越好,只是——”
许瞬: “什么。”
“没什么。”
雨这么大,一出县城发现淹了不少路,今天肯定很乱,到处都有人需要求救,还有被困的老人小孩。
李仞已经骑出去了,瞧见一个小孩在路上哇哇大哭,水对成人来说尚可,对孩子来说已经快淹到腰处。
小孩的奶奶或姥姥着急地往那边去,但年纪大,走不快。
李仞几乎没有选择地将摩托折回来,把那孩子抱起,放在车前,骑到路边高处将孩子放下,又去接那老人。
祖孙团聚,向李仞感谢,李仞摆摆手示意不用,扭过脖颈,望向刚才的路。
这条路没法走了,只能再换一条,李仞眯起了眼睛。
“可是,那人说如果我报警的话,我爸……”
“我知道,我会尽快赶到,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李仞。”
许瞬也是没有办法了,他说不出口,但是怎么办呢,自己父亲的命,他作为儿子真的不能不去管。
“我……”
“我知道。”李仞手机夹在肩膀边,掉头。
“我不跟你说了,这边路势不好,还有件事要拜托你,陈进辉现在在乡市,可能在一个莲花会所的地方,也可能又被带去某个宾馆,你能帮我去看看吗。”
“行,没问题,我这就去!”许瞬立刻道。
李仞不再说了,现在打电话也不安全,又朝还在感谢他的祖孙招了招手,让他们尽快往高处去。他换了条路,戴好头盔,往前去。
**
“什么情况。”
许瞳坐在宿舍里,原本今天只是天气有点阴,但没有下雨。
到了晚上,淅淅沥沥小雨开始下了。
今天晚上有选修,许瞳的选修课不在这天,所以宿舍里只有她一个人。
她桌子就靠近阳台,坐了会儿,走到窗边,望着外面的雨。
雨水将整个园区冲洗了一遍,地面湿漉漉的,有不少上晚课自习的同学撑着五颜六色的伞离开。
她不敢再打扰李仞,先给许有才打了电话,问他找李仞干嘛,但那边正在通话,没人接。该不会又打给李仞了吧?
许瞳有点气恼,觉得父亲很不懂事,拨给哥哥,想问哥哥父亲又出什么事了。
许瞬那边也占线。
许瞳稍松了口气。
也可能是父亲刚才不小心打错了吧,现在又打给许瞬。
许瞳想到这里,也不想再去打扰李仞了,没必要,可能真的就是打错了。她收了手机,却总感觉有些不安,心里惴惴,望着越下越大的雨,眼皮子直跳,总感觉有什么事要发生。
第47章
李仞抵达许家果园已经八点多了, 不长的路途因为地面积水而显得格外漫长。
他心里算着时间。
早上九点开考语文,最晚半小时入考场,但那样的话, 他作文就可能写不完了。
必须要准点到,好在准考证都统一收在复读班老师手中, 明天早上校门口发给他们。
李仞随身带有身份证,至于文具……文具大不了借好了,语文考试就两支笔而已。
他计算好,告诉自己还是要速战速决,最好今天晚上就能解决这一切, 能再回去洗个澡就最好了。
快到果园前, 许瞬不放心, 给他发来了一张果园内里的地图。
外面地形李仞大致清楚, 虽然没进去过, 但也属于县城周边,他骑摩托也路过过这里不少次。
画得不错,也详细。李仞细细看着。
果园大概有二十亩地, 很大, 一亩地一般相当一个小篮球场,要比一般人想象中大很多。
顺着大门进去直走约摸几十米就是许有才的小屋。
从小屋方向再往上走,和大门垂直的地方有另外一个门,通往马路。
那个门平日不开, 是需要雇附近村子里的人帮忙时,村民不用绕路再从正门出入,可以直接进到地里帮忙。
但是二十亩地的果园很大, 所以小屋到那个门距离不近,那些人看见了许有才, 许有才自知年纪大不可能跑过他们,且门是锁的,许有才慌忙之下也不可能记得去拿钥匙,只能躲着求助。
李仞手机上放大图片,看了一会儿就记下。
他对这附近的大路小路都很熟,没有从平常路走,绕了条小路拐到了第二个门口。
这边是更窄的土路,更偏僻,水已经淹到小腿肚,并没有人在这里。
李仞没再往前了,仔细打量着门。
很快也明白王斌没找人在这里守着的原因了,整个果园的墙都很难翻,是非常坚硬的铁丝网,这边的果园一般都这样——最上面还有一个个环形的防翻越铁环,带着小刺。
门也不是寻常铁门,那种还好翻,这个看上去就是铁丝网临时打通的门,如果不是许瞬告诉李仞这里有门,他可能也看不出来。
所以李仞猜测,八成,王斌也不一定知道这有出口。
李仞观察几秒,将摩托车往后停了停,放到一棵树后,他又拿起座位下方的工具拆下码表附近的报警装置,找了点杂草遮住摩托车。
做好这一切后,他收好报警器,看看时间,也不能再待下去了,还是得从正门进去。
他顺着来时的路,跑回到主路上。
快到果园正门口,果然见两个人在门口守着,还有一个在路这侧望风,都穿着雨衣,抽着烟。
幸好是乡下,这边路边两侧都有树。今夜下雨路面湿漉漉的,一片模糊不清。
李仞从树后往前,悄没声息往前走,距离大门还有一段距离时,他从裤子口袋拿出刚才报警器,又从刚才拿在身上的螺丝刀撬开,掰了一下电线,接上。
他把报警器往里扔去。
几乎同时,无比尖锐的响声在果园内部响起,即使下雨,也能听清楚。
“什么声音!”
门口的人发现声音在内里,脸色都是一变,看看铁丝网,难道李仞进去了?
他们下意识朝里面去。
此刻,小屋内部。
除去王斌还有五个男人,几个男人都很高大,挤在里面更显得逼仄。
许有才躺在地上,满脸都是血,但鼻息间还有气,和他的头挨在一起的,是一只血淋淋的狗头。
“这他妈什么情况?”
一个穿骷髅头T的年轻男人靠在墙边,听见外面动静,往外看去。黑乎乎的,也看不甚清楚,树后藏个人影想必也不难。
“小王他们连个门都看不好吗?人来了都不知道?”
骷髅头男怒骂了一句,还不等王斌他们开口,就朝路中间走去,他旁边跟着一个更年轻的黄毛,也跟着他往外。
“回来!”
王斌没料到他们这么大胆,完全不听自己指挥,但两人年轻气盛,撸起袖子就往外冲,进入黑暗中。
王斌和花臂男交换一个目光。
他们的人好几个都折在李仞手里,第一次是给许有才教训那回,李仞闲得没事非要过来,还带着警方。第二次是上次他们在小吃店,又被抓了几个。
所以手下听话能干的人也不多了。
想到这里,王斌怒火更炽,踹了一脚地上的许有才。
许有才吃痛发出一声□□,醒来,抬头对着狗头又“啊”了一声,往后瑟缩,闭上眼睛。
“李仞他什么意思?”
花臂男觉得这幕挺好笑的,冷哼两声,撸起袖子,扬眉,道,“他不管许有才死活了?跟我们对着干?”
“他管。”
王斌看向外面黑漆漆的果园,雨好像比刚才小了点,双腿交叠,淡淡说: “他要真不管,也不会来了。他比你们聪明多了,现在人家要高考,更聪明了,他知道要是就这么落在咱们手里,他和许有才都好不了,还不如赌一把。”
“那现在怎么办。”花臂男也是想给兄弟们出口恶气。
“他既想跟咱们玩,咱们就玩到底,明天他高考,我们又不考,有的是时间。”
王斌看向黑暗里,见那报警器还在响,那几个兄弟却没人回来,有人也坐不住了,想要出去一看究竟。
“急什么,急的是他才对!”他怒斥道。
……
守在门口的两个人都进去了,路边的人还没动,但一个人,李仞也不在意。
他从背后朝那人走近,是个年轻小伙,一记手刀打在对方后脖颈就把人打晕过去。
随后他把小伙拉到一边,自己隐匿在大门暗处。
果然,见里面报警器响但什么人都没有。
守门的两个人其中一个还在找,同时和从里往外走的人对话;另外一个觉得有些不对,已经往后折返了。
李仞看准时机,等在门口,将对方制服,把自己身上的蓝雨披和他的黑雨衣换了一下,继续往里。
雨稍小了一点,今夜月光昏沉,地面都是反光,这里是乡下,晚上的黑可以是伸手不见五指的,但好在附近有马路,马路有路灯,透出点稀薄的光来。
李仞稳了稳心神,往前走,听见余下那几人说话声。
应该有三人左右。
他们将还在狂响不止的报警器一脚踩扁,骂骂咧咧的。
——听声音,都很年轻,也很张狂。
人多,李仞不想硬碰硬,也不知道还有多少人。
好在,三人意见貌似不合,守门的那个发现门口同伴没动静想回去,另外两个人则是不信邪要到附近转转,看看到底有没有人。
李仞往后退了几步,想等着落单那人过来再打晕。
果然,没多久,落单的往这边走来。
“你看见他了吗?”那人也看见了李仞,只是视线晦暗,又是黑色雨衣,以为是自己同伴,朝他走近。
李仞摇头,怕有声音,想等他再靠近些。
“奇了怪了,他妈的。”脚下湿滑,落单的人没踩稳,往前趔趄一下,下意识拽住李仞的雨衣,雨衣下滑,露出脸来,离得近也足够看清。
已经来不及了。
“在——”对方出了一个音,就被李仞按住嘴唇,但那两人还没走远,听见有不对声响,立刻扭头道,“谁在那里?”
李仞将人放倒后,也知道那两个结伴而行的年轻人已经看见了自己,庆幸他们没去叫人,而是手里拎着钢条,朝他这边来。李仞再没得选择,将左手也没怎么使用的棒球棍换到了右手上,掂了掂,一棒往他们身上招呼去。
两人骂声张狂,但实力也就那么回事,没几下,一个已经被李仞打得站不起来,另外一个犹豫着举着家伙不敢上往后退去。
李仞换了下握棍的手势,朝对方轻轻颔首,他并不想下多重的手,但时刻戒备着。
可就在那一瞬间,那人往李仞身边侧了一眼,有点惊慌——就这一眼、这么一细微的动作救了李仞,他极敏锐察觉到有不对,往后面侧了下身。
几乎同时,一把泛着寒光的、沾着鲜血的宽宽刀刃往李仞刚才所在的位置重重砍去!
破空的风声!
若他晚一步,手臂可能就被当场砍下来了。
李仞脸色大变,侧眸看向持刀男子,男子袖口撸上去露出强壮花臂。李仞认得,是第一次被他一棒球棍打晕的人,也是后来因非法□□许有才进去的,没想居然出来了。
花臂对上他眼睛,露出阴恻恻的笑,面色癫狂,随后又举起一刀朝他砍来。
花臂男人三四十岁,正值壮年,又带着狂放怒意,接连几下,李仞都措手不及,连连往后退去。
就连刚才对李仞动手的同伙也看呆了,扶起同伴,直往后躲。
攻势太猛,一下一下逼近——李仞根本抽不开身反击,只能往后,后面是树,脚下不稳,眼看又是一刀看来。
他只能往旁边错,但下意识去挡的左臂,还是被划出了一条极深的口子。
鲜血霎时往外滚出。
空气里一股鲜血的味道。
花臂男抹了下唇,狰狞着再往前。
李仞朝旁边看了眼,再走几步就是围栏,他没有选择,扶着左臂,露出“虚弱”样子一步步靠去。
砍刀极重,接连几下,男人也有些累,但见李仞退无可退了,笑意更深。
最后一下,李仞已经退到围栏边,脸色惨白,已经不可能再退了,花臂男脸上露出笃定笑容,再往李仞身上挥去!今夜怎么着,也要砍下他一条手臂!!
就在这一瞬间,李仞不顾手臂疼痛往旁边一转,砍刀落在铁丝网上,铁丝网坚固,但还是被砍下一截,只是网密,一时间抽不回来。
李仞趁此功夫,往后一步,按住花臂男脑袋,猛的往铁网上撞去——
一下,又一下……
昏暗的月光撒下,卡在铁丝网上刀刃上的几滴血更添诡异,也映在李仞脸上,也多了几分诡谲阴鸷的意味。
十多秒后,树林恢复安静。
就在李仞准备往后走时,林间有掌声响起。
“我们阿仞还是这么强。”
王斌和余下的几个人架着许有才出来了,看一眼花臂男,脸色一沉,随后微笑道。
李仞盯了他们几秒,转身,将那砍刀用了几下力抽出来,拎在了右手。
他一步步往前走,月光更显得他面孔阴鸷锋利,一片寒凉。
“放松,放松。”
王斌身边几个人接连往后退,许有才被他们架着,但见李仞直直往前,王斌把许有才拉了过来,一把小刀抵在他脖颈间。
“你再往前一步,你岳父可就没了。李仞,你知道我干得出来。”王斌说着,下巴点了点。
有人拎着那个狗头出来,丢在了地上。
沉默几秒。
李仞将刀重新放下了。
王斌身边,除去一个被李仞打趴下的及一个被砍刀气势吓着的年轻人外,也只剩两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