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需要帮助吗？”
她看见他打着绷带的左臂和比常人白一些的脸色。
李仞摇了摇头。
他刚才走神了，没有注意到其他同学已经走光了，快速收拾好桌上的东西，拿上准考证和身份证往外走去。
出考场前，他最后看了一眼教室——
四四方方的课桌，黑板，讲台。
这是对他而言曾经很熟悉又变陌生，再次熟悉起来的地方。
李仞考场位于三楼。
他顺着楼梯往下走，还有不少同学走得慢吞吞的，正在一边对答案一边往下。
李仞绕过他们，去一楼考场外面的框里拿自己的包。
这里还在考场覆盖范围内，手机没有信号。
李仞拎上包往外。
“嘿！”
身后突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李仞伤得是左臂，位置在肘关节接近小臂的地方，但这一下拍得稍有点重，牵扯着伤口一抽。
李仞回过头。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太高了，我没控制住力道。”
是一个扎着丸子头的女生，脸上露出抱歉的笑容。
“没事。”李仞沉声道，“你有事吗。”
女生旁边还有几个小伙伴，有男有女，李仞认得当中一个正是自己复读班上的。
“哦，我们就想问问你倒数第二道题选的什么，小孙说你生物很好，就是种群数量、补充量的那道题。”见他想不起来，女生补充道。
“B吧。”
“耶斯！”
女生攥了下拳。
李仞冲他们轻点下头，快步往外。
“等一下！”
女生又追了过去。
见他步伐快，抓住了他的衣角。
李仞皱了下眉，女生松开手。
“还有事么。”
他口气是冷淡的，但听上去是礼貌客气的，不像其他传言中那么可怕、不近人情。
“没什么事，就是——”
但他却比传言中还要帅，五官英挺冷峻，凤眼微扬，看人时也很专注——是礼貌的，被这么一双冷却漂亮的眼睛凝视，让人不自禁脸红心跳。
“就是，这不是想着好不容易考完了嘛，小孙说中午一起去庆祝一下，要不你一起来吧？”
“不用了。”
李仞拒绝后，没再停留继续往校门口走。
“要不还是一起吧，其实咱们都一个学校的，我也是一中的，就是比你小几届，当时在新校区。”
女生正说着，李仞突然停下了，僵立在原地。
他们已经走到了校门口。
女生心里一喜，难道他同意一起去吃饭了？
刚要开口，却见李仞猛的将背包往上拎了一下，然后像利箭一般，完全不顾及左臂上的伤势了，飞快往校门外冲去！
“许瞳！！！”
**
许瞳被挤在拥挤的人群当中，完全动弹不得。
十多分钟前，她就到县一中考场了，她也经历过高考，当年校门口也是有许许多多家长的，但他们市里共有十几所高中，十几个考点，每个考点考生并没有那么多。
而整个县城及附近村镇学生都在县一中考，当然县一中里面非常大，但是校门口也就这么大啊！
许瞳下车就惊呆了，黑压压一片。
她不想往里挤，但随之考生出来，人群突然沸腾，她被动着被往里带去。
考完了，还有些学生的亲戚家属都来了，人非常之多……
许瞳本来想找找许瞬，问李仞出来了没有，他们有没有再骗她，但奈何根本找不到，没想一抬眼——就看见了从里往外走的李仞。
那一瞬间，许瞳的心稍稍平定下来。
至少这一点，他们没骗她。
无数考生中，他依旧十分出众。
就连许瞳身边的几个阿婆和穿旗袍的阿姨，都在说“哎哟你看那个小伙子好俊哦，不知道考怎么样。”
许瞳本来是有点生气的，但这种生气本质上是混杂了许多复杂的情绪——焦灼，担心，愧疚，心疼……
她不明白他们为什么都不跟自己说实话，都要来演她，到了最后都没有告诉她。
但是看见李仞的那一刻。
那些所有的情绪，都只剩下了一味心疼。
尤其是人太多了，在他走近后，没有再被学生遮挡，许瞳才看见他又缠绕上绷带的左臂，英俊的小脸也有些苍白。
她急坏了，刚想要往他那边靠近，但奈何挤不进去，却看见他身边有个女生，很亲昵的样子，走走停下来聊聊，还时不时揪一下衣摆。
女生个头小小的，看上去也很小，一幅未成年需要保护的样子，应该就是……就是李仞这样的男生会喜欢的。
许瞳当然不认为他们会有什么。
她对自己还是很有信心的，但就是，有点不爽。
这种不爽让她负面情绪无限蔓延，又想到他们联合起来不告诉她，那么大的事，出人命的事，为什么呢。
许瞳这么想着，又有点想往回走。
几乎就在同时，李仞叫住了她。
反正，许瞳走也走不了。
她望着他朝自己快速奔来，一路穿过拥挤的人群，许瞳咬了下唇，算了！
她也好怕其他人挤到他，尤其是挤到伤口怎么办，许瞳也努力拨开人群往前，再往前，没再像刚才一样不是那么好意思让人让开。
“不好意思，让一下。”
“让一下！！谢谢阿姨。”
李仞受伤了，但是是考生一路都有人让，还是比她快。
“许瞳！”
最后几米，李仞一个箭步，上前，紧紧地抱住了她。
“坏猫！！！”
许瞳也不管他听没听见了，听见会怎么样，她也再忍不住，紧紧回抱着他，双臂用力环紧了他的腰，再环紧。
天呐。
他居然又瘦了一些！！！
腰那么细，那么窄！！
许瞳心疼坏了，这个时候也不管过来路上多么不高兴、刚才的不舒服了，她就是特别紧地抱着他，将头用力埋在他结实宽阔、还带着熟悉气息的胸膛。
他们有多久没见了？
上次见面还是过年呢。
许瞳这么想着，又抱得紧了一点。
“早恋。”
“哎哟早恋，这能考好吗。”
他们紧紧拥抱了好一会儿，随后才意识到，身边围绕着的都是家长，家长们就像看动物园里的大猩猩一样围起来看他俩，交头接耳，还有好事的大叔轻轻打趣道——
“小伙子，考怎么样。”
李仞被调侃得脸有点红，淡淡回了句“还行”，随后牵着许瞳的手快速往外，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都有点想笑，穿过人群，许瞳再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
李仞低头问，眼里也满是笑意。
拉着她走到了这条路最边上，这里没有那么多人了，许瞳一路也不觉得拥挤了，感觉世界上就剩下他们两人似的。
“你笑什么。”
许瞳反问他。
她现在，一点也没有负面情绪了，也不生他的气了，好奇怪。
“没什么，就是觉得那些家长挺有意思。”李仞抬手揉了下鼻子。
“是挺有意思，还早恋，没见过大龄复读生啊。”许瞳说到早恋，脸还有点红，调侃道。
李仞微抿唇，“你才大龄。”
“是是是，我是大龄，我肯定没有人家应届高三生年轻。”许瞳又想到了刚才未成年少女，小脸垮下来。
李仞看着她突然变了的脸，稍有点不解，也有点奇怪。
但他心思挺细的，稍一想，也明白过来了。
他刚才抬手时把手放开了。
他又稍微走近了一点，俯下身，将刚才握过的许瞳的手小心翼翼又拉了起来，握在自己的手掌心。
他的手掌干燥宽大，手指却非常修长干净。
许瞳被他这样握着，心里痒痒的，抬眼看他。
“许瞳，你是生气了吗。”李仞低声问。
他是先看到她的，她脸上一幅不太开心的样子，随后看见了自己她明显开心了，但更多的是担心，李仞猜测她看到了自己的伤，想过去解释的，但她视线移了移，应该是注意到刚才搭话的女生，小脸又绷紧了。
还有点想退的意思。
李仞再不犹豫，也不管别的了，立刻朝她跑来。
“生气，很生气。”
提到生气两个字，许瞳手又轻轻抽了回去，这次不再是那个小女生了，而是别的事。
他们共同瞒着自己的事。
虽然许瞳知道，他们是怕自己担心，可是……这么大的事情呢。
许瞳抱着手臂站了一会儿。
就在她以为李仞顶多就是再过来跟自己道个歉解释的时候。
李仞从背后，握住了她的腰。
不是抱，而是握，两只手轻轻按在她腰边。
他很高，有一米八八或者八七？
许瞳将近一米七，穿上鞋应该到了，但他还是比自己高半个头，温热发烫的气息撒落在她发顶。
六月，许瞳穿得衣服很薄，又是从宿舍里直接跑出来，就是一件白色的薄T恤。
隔着清凉的面料，许瞳能感觉到他的手掌，她腰部都有些痉挛的感觉。
“别生气了，我不是故意的，我根本就不认识。”
李仞低声道，声音还有些沙哑，但特别温柔。
“哼。”
许瞳一边哼，一边不忘努力收腹。
“那我考完了，我带你去吃好吃的，你别生气了？”
他微微俯身，头稍往下低了低，热气轻拂过她脖颈间，耳垂都在发烫，一片酥酥麻麻。
他大手也没有使力，还是那么轻轻的，却让她身体也跟着发软发烫。
臭猫居然这么会撒娇！！
许瞳惊呆了。
李仞默了默，见她不说话，还想着怎么再哄，许瞳有点受不了了，感觉再这样自己简直就像冰激凌般融化了。
她转过身，看着他左臂上还缠着绷带，不是骨折，但也不知道这样乱动会不会痛。
“知道啦知道啦。”
许瞳心疼了，抓过他的手，“等着再找你算账好了。”
第51章
“疼吗。”
许瞳拉住他的右手, 望向他的左臂，问。
李仞摇头。
“骗人。”看上去就很疼。
李仞轻垂下头。
“可是——”许瞳担心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看报纸上写得不清不楚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李仞见她来, 就猜到她肯定是知道了。
李仞原本也没打算瞒她，只是想晚一阵告诉她。
他没有接受任何采访，许有才也是，新闻上可能还是会有报道吧。
——没想到她会看到，毕竟两个省离得很远。
“我等着再跟你说吧。”
李仞低声道, 路口人是少了一些, 但这附近还是有些嘈杂。
“也行。”
许瞳应下, 就在这时, 有人过来了。
是刚才的应届生妹妹。
许瞳偷偷瞥一眼李仞, 侧过身去了。
李仞握住了她的手，垂在身侧，“还有事么？”
相处久了, 许瞳也知道, 李仞表面很冷酷，但内里其实是一个对女性挺有风度的人。
“没，没什么。”
看着他们如此，女生再忍不住失望。
她刚才就看见他们拥抱了, 但隔得远，不是很清楚，而且也没听小孙说过李仞有女朋友。
现在才看清, 没想到女孩又那么漂亮，是一种罕见的非常清新有生命力的美丽。
“就是想问问你们, 要不要一起来吃饭？”
“不用了。”李仞淡道。
“嗯嗯，不用了，天太热了，我们打算早点回去休息，随便吃点。”
“好，好吧。”女生脸也红了，又呆呆地看了许瞳两眼，逃一般地离开了。
见女孩走远了，许瞳才又背过身去，轻轻地哼了一声。
“沾花惹草。”
“……”
“我不是。”
李仞按住她的肩膀，他早知道她脾气大，熟悉之前就知道，只是她这么连续不快，李仞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再哄她。
“好了，走吧。”
却见许瞳转过身来，并没有跟自己再闹脾气，扬了扬手机，“你不是要带我吃好吃的吗？我已经叫车了，马上到。”
“等一下，我先跟你哥哥说一下。”
“我跟他说过啦。”
车已经到了，许瞳刚才已经发了消息，拉着李仞快速上车。
考点是新县一中离县城不远，二十多分钟后，计程车停在了复读班附近的巷子口。
李仞有些意外，“你不是——”
他以为她会定位到商场百货，吃她最爱的炒冰之类。
“下车吧。”
许瞳也就是嘴上说说，连考四天她远在千里之外都感觉到累了，更何况李仞是考生呢，还受了伤，考前也没休息好。
“是这里吧，我问许瞬要的地址，他说就顺着复读班对面巷子一走就到你家了。”
她怎么忍心让他陪自己去吃什么好吃的，而不是尽快回去休息呢。
许瞳往前走了几步，见李仞还没有跟过来。
“怎么了？我走错了吗。”
难道是再往前面的巷子？
“没有。”
李仞租的地方就离复读班也就是老一中，非常近。
他追了上来，看着许瞳的侧颜，“我就是有点……”
意外吧。
记忆里，她好像一直都是那个有点任性的小女孩。不太会考虑别人的。
“感动？少来。”
许瞳打了个哈欠道，“其实我自己也有点懒得跑了，你们这里好晒啊。”
“是这里吗？”
许瞳又往前走了几步，记得他给她发过照片，是一个枣红色铁门。
“嗯。”李仞掏出钥匙开门。
一推开，许瞳不禁“哇”了一声。
李仞不知道她在哇什么，不过许瞳觉得真的很不错，房子不大，跟她以前的老房子差不多，院子收拾得很干净，种有葡萄藤，此刻光线正好。
能想象得到他坐在院子里背书的样子。
就是……许瞳看着看着，想到了自家的老房子，有点沉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