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亲爱的独角兽——春汐【完结】
时间:2023-08-04 23:09:58

  奶奶最喜欢吃甜的了。
  以前乔爷爷住院的时候,还经常趁医生护士不注意偷跑去医院食堂,买甜口点心回来给她和奶奶吃。
  被护士捉住的时候他就打哈哈,笑得声如洪钟,一点都不像是一个病人。
  “久闻贵院病号餐美味,我好不容易住进来,当然要给家属捞点儿油水嘛,哈哈哈哈……”
  乔方语隔着氤氲的一点雾气,怯怯地抬起头看许惩。
  少年阖着眼浅眠,薄唇抿紧,即便是小憩,眉心也不自觉地拧着。
  她想起来,许惩第一次帮她的时候,也是在医院里。
  还有那张他随手丢给她的,特护病房的就诊卡。
  ——会是巧合吗?
  乔方语不敢细想,匆匆忙忙地将许惩留给她的早餐一扫而空,胃里饱胀的温暖让她一瞬间有种懈怠般的松弛感。
  懒洋洋的,无忧无虑的,像是个还在爷爷奶奶膝下承欢的小孩子一样。
  她赶忙晃了晃脑袋让自己恢复清醒,小心翼翼地开口。
  “许——”
  她才一出声,许惩就睁开了眼。
  黑沉的眸光霎时清明,定睛在她额前瞥了眼,又平淡地收回。
  “走吧。”
  乔方语没注意到自己的刘海散开了。
  她把自己的东西拿好,最后一次小心打量自己暂住过的地方,还好,应该没有留下垃圾和太多麻烦。
  许惩走在楼梯前面,晨光倾泻,铺卷在他肩上。
  她追着光,跑向他的方向。
  -
  三中一如既往,牛主任站在校门口扯着破锣嗓吼着“一日之计在于晨”,催促走廊里磨蹭的学生加快脚步奔向知识的殿堂。
  教室里是杂乱的喧嚣,有人在为即将到来的月考抱佛脚,有人聚集在角落,趁乱聊着新出的爱豆专辑,不时传来嬉笑。
  七班的班主任一向是踩点到,班长宋思学站在讲台上,束手无策地看着底下一片混乱的景象。
  “今天的默写任务是《长恨歌》……”
  “那边的能不能别聊了!”
  “值日生呢?黑板都没擦!”
  无人理会,角落处的几个男生忽然就新版本游戏加强的角色起了冲突,推搡之间打了起来,扔脱手的水瓶盖险险擦着宋思学头顶飞过,哐啷一声落在乔方语脚边。
  吓了她一跳。
  乔方语刚准备俯身捡,就听见那边男生嫌恶地嗤了声:“别碰老子东西!”
  男生骂骂咧咧地捡起瓶盖,末了还不忘剜她一眼,啐一口“晦气”。
  乔方语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反应过来了。
  刘海没遮好,她的胎记……都露出来了。
  是在路上被风吹散的,还是一清早就没打理?
  乔方语拖着步子,一点点往后排自己的座位挪,心想,希望是前者吧。
  她还是不太想要,被许惩看见自己难看的样子。
  明天就要开始月考,上次唐欣雅提醒过她,这次的试卷难度不小,得好好准备。
  之前因为科体艺比赛的缘故,她请了小半月的假,这几天又忙着补艺术班的作业,文化课落下不少。
  她轻轻推开一点窗缝,背抵住挂满杂物的后墙,缩在小小的一方天地里。
  像是龟缩的蛹,把自己封印在潮湿的茧里,缓缓地抽出翅膀,羽化成长。
  宋思学唤了几次的值日生终于来了,名叫文静的女生迟了点到,急匆匆地擦了黑板,又慌慌张张地开始拖地。
  “那个,拜托让让!”文静支着拖把,语气很急。
  乔方语侧身让开女生,听见她为后排杂物堆的凌乱程度倒抽了一口冷气,宽慰道:“没事的,这里不用收拾。”
  之前的值日生,都是直接忽略她所在的这个角落的。
  “那你怎么坐?”文静语速极快地反问,说着就把一沓不知道放了多久的草稿纸丢进了垃圾桶。
  “真是的,这帮男生,什么垃圾都乱丢。”
  上课铃已经快响了,眼看着教室还有大半地没拖,乔方语道:“你先去忙吧,这块地方,我下课以后来收拾。”
  文静纠结了一下,又看了看乱糟糟的教室,无奈道:“好吧!”
  “忙不过来记得喊我!听说——”
  她压低声音,撑在乔方语身旁的座位上,目光向往:“这里,会搬来一个大帅哥呢!!”
  乔方语:“……”
  她宁愿身旁的座位一直空着,别打扰她复习备考。
  话虽如此,放学之后,乔方语还是同文静一起,把杂物扔了个七七八八,清理出了一片能容人的空地来。
  其实大部分清洁工作还是由乔方语完成的。这个年纪的少女,大多是家里父母的掌上明珠,做什么家务都显得生疏。
  文静也一样。第N次弄塌乔方语码好的书立之后,她很识趣地跳到一旁的桌子上坐着,自觉地当起了甩手掌柜。
  乔方语松了口气,清理的动作都快了些。
  但文静显然有个同她名字不符的外向性子,即便是坐在一旁也耐不住寂寞,一直叽叽喳喳地同乔方语讲着自己四处听来的八卦。
  “哎,我跟你说!今天早上,我姐妹在教务处,亲耳听见陈主任讲起插班生的事……”
  “我那会儿正好在门口呢,一抬头就看见有个人从后门那边儿出去,背影贼拉帅!”
  “黑衣服,个子特高,估摸着……得有许惩那么高了!”
  她话音未落,就听见乔方语手上一松,哐当一声,铁盒落在地上。
  “哎哟咋回事,分神了?”文静从桌上跳下来,捡起铁盒,笑得咯咯响,“我就知道,没人能抵抗帅哥的诱惑!”
  “……”
  乔方语才不在乎什么帅哥。
  让她一瞬间心慌,错以为自己心思被戳穿的。
  不过是对面随口提及的一个名字而已。
  “没事。”乔方语偏过头,面颊微微泛红。
  文静看着她,语气像是发现了新大陆:“没搞错吧!咱班居然还有你这么纯的?”
  她拍了拍乔方语的肩,语重心长:“你就放心吧!教室里没有空位,帅哥肯定是坐你手边。到时候近水楼台,你还担心得不了月?”
  乔方语更不敢想了,臊着脸推拒:“不、不,我不早恋的。”
  文静哼了声:“还早恋?舞蹈班那群女生,恨不得一个礼拜换一个男朋友,比内衣都勤。”
  她眨巴着眼,小声伏在乔方语耳边:“我看你,还比看她们顺眼呢。”
  “要是大帅哥让你钓了,我肯定举双手支持这桩婚事!”
第15章
  与此同时, 南城高地,许家大宅。
  僻静的别墅区,能听见傍晚暮色正浓, 钟声杳杳。
  小院里建着古雅的园林山水,竹筒一沉一翘,潺湲出曲水流觞。
  “啪!”
  满庭精雕细琢的和气都仿佛被这一声重击击溃。
  屋内的欧式水晶灯刺目。
  许国强举着荆条, 发怒的脸上肥肉颤抖:“许惩!给你秦阿姨道歉!!”
  许惩被几个人摁在地上, 侧颈往下一道鲜红伤痕, 抬起的眼眸深冷, 像是淬了寒霜。
  “我道歉?”他近乎一字一顿地反问,“就凭她, 也配?”
  许国强怒不可遏, 抡起荆条, 劈头盖脸而下。
  “你就是这么对待长辈的?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
  “无规无矩,养了个什么孽障!!”
  ——家母寿宴, 多难得的机会才请来的几位人物。
  却因为这孽子, 给整座南城的名流都看了笑话!
  想到这里,他气血更甚, 连扇带踹,连摁住许惩的保镖都被吓得直往后退。
  许家的荆条是特制的硬木,表面粗糙锋利, 倒刺丛生, 不用几分力就能脱一层皮。
  而许惩一声没吭, 也没还手。
  直到他额上滴滴答答落下蜿蜒鲜血, 才有老保姆终于看不下去, 小声乞求原谅。
  “先生就放过少爷这回吧……他早给老太太祝过寿了,秦太太也没吩咐过家里, 要给他准备地方……”
  “你——”秦曼莉脱口而出,转瞬又变了脸色,泫然抱住许国强的手臂,“老公……”
  屋内一时无人言语,只听见或沉重或断续的呼气声。
  许国强的脸色连变几次,烦躁地甩开秦曼莉,荆条重重落在地上。
  “完事了?”
  许惩近乎淡漠地撩起眼皮,支撑站起。
  他方才用来招架的手臂上已经满是淋漓的伤,许惩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随意抹过,血渍甩落在厅堂前附庸风雅的古董花瓶上。
  花瓶上的书法字沾了血,“和为贵”三个字都污了。
  “要不是,我还把你当个爹看。”许惩的语气散漫,拖拉着很欠打。
  他咽下舌尖的一点血腥气,笑意森冷,“我就不会不还手了。”
  说罢他转身离去。
  ——许老太太早就年事已高,无心交际。
  以寿宴为名的名流场,许惩从始至终就没打算卖许国强的面子。
  只是架不住奶奶担心,他才勉强在送完小姑娘上学之后,纡尊降贵地回来了一趟。
  没想到就这么一趟还能出岔子,被他的好后妈抓着点毛皮,大作文章。
  本就是她把他逐出家门,一心另立太子。还偏偏摆出个慈母相,责怪他提前离场。
  许国强在商场上也不算个智障,怎么遇上一个女人,就蠢成这样。
  见他要走,老保姆心一横,把手在围裙上猛揩了几下,追上前去,小声急道:“少爷等等!阿婆给你揉点药。”
  许惩的步子顿了下,偏过头看去。
  老保姆前几年被烟熏伤了一只眼睛,望着他时,一边的瞳孔蒙着白翳,另一边映着浑浊的水光。
  他心软了下:“阿婆,你去处理先生的手。”
  藤条柄口虽然包着软布,握久了也是扎手的。
  许国强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活像是被人揭了裆底的遮羞布,色厉内荏地骂道:“狗东西!我还说不得你一句?”
  他一张嘴,又觉得自己有理了。
  “也不知道是谁把你教成这么个鬼名堂!”
  “你秦阿姨是得罪你了还是怎么的?小彦那么喜欢你这个哥哥,你倒好,弟弟住院治病,你连张医保卡都不肯给人家!”
  还兴翻旧账的。
  许惩索然无味地抠了下耳朵,打了个哈欠。
  他的音色冷下来:“你也知道,那是我的东西。”
  “你的?你有个屁的东西!”许国强倾刻爆发,“全都是你老子给的!!”
  许惩遽然抬头。
  他的拳死死攥紧,骨节都发出磕碰的酸响。
  但他最终还是没有对许国强动手,而是用低缓的,平静到听不出情绪的语气,轻声说——
  “卡是我妈的。”
  空气寂静。
  少年死盯着父亲的眼里,却慢慢泛起一点,复杂又仿若破碎的东西。
  一张中心医院的就诊卡而已。
  许家现任太太唯一的亲生儿子,难道就真的缺这么一点儿医疗资源,连亡妻的身后物也要眼馋?
  这些讲出去都叫人嗤笑的、女人间的小心思。
  也就是许国强一叶障目,掩耳盗铃一般,维护着她左支右绌的借口。
  许惩垂下眼睛,少年的个子已然很高,像是拔节的竹。
  晚风穿过山掠过厅堂,像是温柔的手,拂过他微垂的发梢,血珠还在簌簌地滚落砸在地砖上。
  他踏出这座华丽而丑陋的宅邸。
  这一次他没再回头。
  -
  南城三中,月考如约而至。
  因为刚刚搬了新教室,考场没有打乱重排,各班学生就在自己的班级里考试。
  七班的班主任爱偷懒,干脆就用上一次的考试成绩当了座位表,考得好的坐前面,成绩差的在后排。
  表格一出来,教室里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成绩好的学生大多高兴,没了一群老鼠屎干扰,应对难题的心情都轻松了几分。
  而差生扎堆无卷可抄,登时一片哀鸿遍野。
  一片叽喳之中,最不一样的要数张真真。
  花枝招展的舞蹈生蹭地站起身,拍着桌子大叫:“不行!我的位置凭什么给一个丑八怪坐啊?她身上衣服都不洗,臭死了!”
  乔方语听见了熟悉的称呼,抬起头,艰难地从后排的人缝中间看清了黑板上的座位表。
  她上次考试成绩不错,考位恰在前排,刚好是张真真的座位。
  秉承着懒得惹事的原则,乔方语正准备举手要求换座。却听见前排另一个人一跺脚一拍桌,先她一步刚上了。
  “怎么了?就你那桌子椅子都娇贵,碰一下掉粉底不是?”文静叉着腰骂骂咧咧,“自己喷个劣质香水臭得人头晕,还好意思说人家。”
  “你有病啊!?”
  眼见着前排快吵成一片,宋思学赶紧跳上讲桌,左劝右哄地安慰。
  这俩人一个是舞蹈班有名的交际花,一个是人气颇高的娇小姐,他哪个都惹不起,只好用求助的目光看着后排,问:“那那那那就这样,这个后排座位比较窄,男生也坐不下,就委屈乔方语同学换一下,行吗?”
  乔方语看了眼自己用习惯了的旧桌旧椅,心情还挺好:“可以,我就在这里考试。”
  反正她已经和唐欣雅一起好好梳理过近期考点,不论在哪儿答卷,她都有信心。
  前排骂战这才偃旗息鼓,张真真傲然坐在自己座位上,翘着二郎腿听一帮小姐妹溜须拍马。
  文静受不了被她们阴阳怪气夹枪带棒地骂,恶狠狠地剜了一眼后,越过人潮往后排来。
  “你怎么就直接答应了?”她生气地说,“再不济,你坐我位置上呀!”
  乔方语心里一热。
  她知道自己在班里的人缘很差,性子也闷,平素从不会有人愿意搭理她。
  文静替自己出头,反被张真真一行人责怪,除却感激,她便唯有愧疚了。
  想到这里,乔方语忙道:“我真的没事的。”
  “而且,托你的福,我这座位,现在还挺宽敞呢。完全不碍事的。”
  文静白了她一眼:“什么托我的福,分明都是你收拾的。”
  她嘀咕了两句,见乔方语没有妥协的意思,只好叹了口气,小声交代她,如果考试遇上差生抄袭,一定要赶紧举手反馈。
  这才恋恋不舍地回去了。
  月考为期两天。
  首日考的是语文和综合,这两门考试的书写量大,试卷一发下来,教室里就只剩下了伏案写作的沙沙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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