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矢从围栏方向射|进来,穿越层叠草木,发出破空之音,陆衍湛刹那之间意识到不对,快速抓住申茶双臂,以极快的速度带着她原地转身,闪入拐角,并大声唤人:“领军何在?”
平时跟随王爷的随从正是皇家军领军衔,本来考虑王爷和申姑娘谈话,特意站在外面不便叨扰,然而现在听见王爷呼唤,他飞身而出,手抵在嘴唇吹了个口哨,十几个下属从各个方向上楼护卫。
领军护送陆衍湛离开此处,陆衍湛则示意让护卫力量集中在保护申茶上,他见申茶眼中闪过对自己的慌张,忙低声安慰她说:“你先走,他们会带你去个安全地方。我有功夫在身,这类小贼,不足为惧。”
申茶不愿拖累王爷,只好听从安排先行离开,等到达楼下,琥珀和梁小童听见刚才楼上动静,已是吓坏了,忙跑过来,问:“小姐没事吧?刚才究竟怎么回事?”
十几个护卫围在申茶四周,提防着随时从高处射|过来的冷剑,申茶没有耽误时间,先叫梁小童叫了马车过来:“上车再说,这里还不安全。”
等三人上了车,有厚重马车墙板抵挡,箭矢能够被阻挡在外,她才开了口:“我不知道那贼人究竟是冲谁来的,但总有种预感,似乎和王爷在淮城办的差事有关。他在淮城,因为办了太多渎职贪赃的官员,得罪了不知多少人,怕是现在,有人要找他麻烦了。”
梁小童一听,也不由担心起来:“那人竟胆大至此,追到京城暗杀王爷!天子脚下,难道不怕自投罗网吗?”
申茶叹了口气:“就怕对方并不怕自投罗网,前往京城就是鱼死网破,拼上性命也要……”
她没再说下去,因为担心自己的话成真。
此刻内心涌上极其酸涩的情绪,叫她既紧张又恐惧,一颗心砰砰直跳,生怕陆衍湛因此出了什么事。
申茶揪着帕子,不敢掀开车窗帘布朝外看,担心有箭矢从外面射|入,但不看,又让她抓心挠肝一般。
王爷究竟怎么样了?有没有擒住那贼人?
越想越不能平静下来,琥珀见状,忙上前捉住了她的手,安慰说:“小姐不要紧张,相信以王爷的能力,定会将贼人一网打尽的。”
马车并未朝他们原定的客栈行驶,反而去往了另外的方向。
申茶知道,这就是陆衍湛交代随从的事,叫他们带自己去往一个安全的地方。
两炷香功夫之后,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一名随从掀开车帘,请申茶下车,申茶这才挑起马车布帘朝外看,正是一座碧瓦飞甍气派无比的府邸。
琥珀和梁小童也看愣了,半晌才结巴着说道:“小姐,这、这不会是王爷府吧?”
申茶见这架势,已是心中有数了:“王爷说的安全地,应该就是这里了。”
她朝王府走去,每走几步就能遇到站得笔直的皇家军,果真府中保卫森严,连一只鸟都飞不进入。
平时王爷府大概不会如此,应该是陆衍湛自知从淮城回京后,会遇到类似事端,因此特意布了防备,铁桶般的守卫,倒是没有人能攻得进了,的确是个最安全的地方。
申茶走了几步,忽然顿住,回头问那领头的随从:“对了,我的行李还在客栈……”
那人回答说:“属下已派人去取了,小姐放心,定会将行李一样不少地带回王府。”
申茶忙感激道:“多谢!”
王府管家将申茶安排在西侧院落,琥珀和梁小童为方便照顾,同样安排在了西院,各一间房。
晚膳时分,管家派人送来丰富的饭菜,都是申茶以往在孙府不曾吃过的好东西,尝起来味道并不比外头酒楼的饭菜差许多,不由感叹说:“王爷府果然与众不同,怕是庖厨请的都是京城最好的。”
送饭的小厮解释说:“小姐,这是王爷办事得力,圣上之前钦此的御厨,但王爷也并不顿顿都吃得这样好,他平素在外公务繁忙,不常在府中用膳,即便回来,也只是叫人做上一些清淡口味的饭菜。今晚的饭菜,是王爷派人回来,特意吩咐为小姐准备的。”
提及王爷,申茶好奇:“王爷怎么到现在还没回府?”
小厮低下头:“这,我也不知,王爷想必还有自己的事要办,但王爷既然能派人吩咐我为小姐准备晚膳,应该已是无事了,小姐放心。”
府中人皆知王爷在外遇袭一事,都不无担忧,但想到王爷平日能将诸多事宜处理妥当,心道想必今日之事也不在话下。只是虽嘴上不说,可心里也像申茶一样惦念着,只有王爷平安回到府中,所有人方才安心。
用完晚膳,申茶一直在院里坐着,琥珀静静陪在身旁。
可等了几个时辰,王府仍然没有新的动静,申茶前所未有地感到揪心。若是那人目标真的是王爷而非自己,对方再暗,王爷在明,尽管有护卫防身,可刺客仍然可以出其不意。
如果在外再遇袭,该怎么办?
夜风微凉,申茶有些困倦,但还是强撑着眼皮,希望能等到王爷回来。
直到子时临近,王府大门终于传出声响,申茶本来昏昏欲睡,听见动静,瞬间醒了大半,站起身,迎了出去。
第50章
来人果然是陆衍湛, 进府第一时间就询问守卫,申茶有没有入睡,得知不确定的答复后, 还是选择去往西院方向。
刚走到一半, 听见动静赶来的申茶就闯入了视线,她站在茫茫夜色中,身后是一棵繁茂森森的树。
陆衍湛一看, 忙抬脚走过去,语气中透着关切:“怎么还没睡下?”
申茶见她朝自己西院方向而来, 亦知道他在惦念自己担心, 因此亲自前往知会一声,希望叫她放心, 但她没有捅破,只说:“王爷既然无事,我就放心了。”
陆衍湛答道:“我不会有事, 只是还要叫小姐多在府上住个几日, 我今日率人出去, 虽然擒了贼首, 但还有几个漏网之鱼,须得细细搜捕一番, 才能一网打尽。”
申茶弯唇一笑:“王爷捕贼有收获,自然是好。”
顿了一瞬, 她接着问, “只是不知道王爷抓获贼人后有没有审出什么,那些人是冲王爷来的, 还是冲我来的?”
陆衍湛左右为难,今日其实已经审明, 那些人是因为淮城事端发难,冲自己来的,但不知道据实说出来,申茶会不会觉得和自己无关,从而离开王府庇佑。
虽说她的确不是贼人的目标,可是,陆衍湛仍有担心,如果那些贼人以她作为要挟,他反而会比自己被擒更加紧张,这岂不是让事情更加难办?
但这些话,他又不知道怎么向申茶和盘托出,想了想,只好说:“是冲我来的,但小姐还是留在府上更为安全,小姐初进京城,人生地不熟,若是再遭此祸事,我也难辞其咎。”
申茶明白了他的用意,没再多问,只答道:“好,那我便听王爷的,留在府里,不给王爷添乱。”
夜凉如水,两人说了会儿话,陆衍湛便赶紧叫人送申茶回去休息了,自己明日也还有事,便匆匆离去。
只是申茶进了西院后,他脚步微顿,远远望去。
第二日,申茶醒来用膳时,陆衍湛就已经离开了。果然如他的小厮所言,王爷有公务在身,经常不在府中。
她答应过王爷,不出府邸,有什么需要的就跟小厮说,让他们准备即可。
剩余时间就在府上待着,绣手帕看话本,抑或带着琥珀在府里散步,时日一长,除了小厮无人说话,倒是有些无趣了。
好在,陆衍湛每次回来时,都会第一时间前往申茶所在的西院,确认她的安全,顺便陪同她说说话。
十余天之后,申茶终于等来了小厮的消息:“小姐,王爷特意交代,所有贼人都被捕获,小姐可以离府了,东西我们帮小姐搬回客栈,还是搬进新府邸?”
琥珀一听,兴奋得不得了:“真的可以离开了?前几日我们在府里,听着外头游灯会,热闹得紧,可是出不去,这下可好,终于自由了!”
梁小童惦记着府邸的事:“小姐,咱们虽是交了定金,人家把房子给咱们留着,可是没交尾款,怕是现在还搬不进去。”
的确,尽快凑齐府邸的款项,才是当务之急,如果能近几日内就拿到覆盖尾款的银子,那就不用小厮把东西搬回客栈,将来再搬回新府邸那么麻烦了。
她记起陆衍湛所说的两位王爷,若是能将系统签到得来的珍宝卖出去,那便一切都来得及。
申茶正想去寻陆衍湛,就听见院外响起了脚步声,是陆衍湛带人进来,恰好和申茶想到一处去了:“申小姐若是不忙,今日晚些时候,我会进宫一趟,三王爷五王爷都在,恰好可以谈及珍宝之事。”
申茶一喜,忙道:“好,我和王爷同去。”
是以两个时辰后,陆衍湛便带着申茶出了王府,马车朝皇宫的方向驶去。
申茶是第一次进宫,远远便能瞧见宫墙巍峨的景象,不由感叹,不想自己竟然能从淮城的孙府走出来,到京城来,甚至有机会跟着王爷进宫。
一旁的琥珀眼睛也看直了,看着城墙外层层侍立的高大侍卫道:“小姐,我们真的进宫了啊!”
守卫的皇家军一眼认出了王爷的马车,但仍然拦下,照例查询,王爷掀开车帘,朝外探头看了一眼,说道:“是本王,进宫与圣上议事。”
那守卫忙收回拦住马车的长戟,对旁边人道:“放行!”
马车进了皇宫,陆衍湛放下车帘,看向申茶道:“待会儿我要面见圣上,不能全程陪你,就辛苦小姐和琥珀在马车里多坐一会儿,不要乱走,等我议事结束,便来找你,带你去面见三哥五哥。”
这里是皇宫,自然不能乱走乱跑,申茶和琥珀是生面孔,被误认为是贼人就不好了,是以乖乖待着是最稳妥的,申茶识大局,应了下来。
陆衍湛离开后,两人便一直在马车上坐着说话,时而掀开马车窗帘向外看。
时而有一排衣着青素的宫女走过,或者几个小太监提着东西小步捣着向前,宫中景象总是叫人感到新奇不已。
申茶好奇圣上和后宫娘娘们的模样,但她们所处的位置偏僻,想来还接触不到宫中真正的权贵。
两人等了约莫一个时辰,终于等来了陆衍湛。
陆衍湛坐回马车,叫车夫朝皇宫内部前行,申茶这才在沿途看见了一辆被侍卫们高高抬起的乘舆,上头坐着的娘娘衣着华贵,簪金带翠,一动起来金翠晃动,端的是一派富贵之相。
只是远远瞧了一眼,申茶便移不开目光。
琥珀眼中闪着光芒,也适时接上了话:“宫中娘娘好美啊,不知道这位是不是传说中倾国倾城的贵妃娘娘……”
陆衍湛一眼也没往外看,他对贵妃不感兴趣,反而在申茶朝外看的时候,无意识地盯向她,盯了不知多久,等申茶转过头,他才收回了视线,心想:贵妃虽美,但美不及你家小姐。
很快马车进了深宫,于一处院墙外停下。
陆衍湛先行下车,在花园中寻了一圈,见着鱼池旁两位王爷的身影,忙回来告知申茶:“我方才叫三哥五哥议事之后在这儿等我,他们现下都在。我带你过去,规矩礼仪不必拘谨,两位王爷行伍出身,不大在意那些细节。”
申茶心领神会地点点头,随着陆衍湛前行,一路上心脏狂跳不止。
本来宫中环境就陌生,她作为民间女子,更容易生怯,如今要同时见两位王爷,还是有功勋战绩的亲王,她更担心待会儿心思紧张,不能好生介绍物件,失了陆衍湛难得为自己创造的机会。
惴惴不安间,距离两位王爷越来越近,陆衍湛已是笑道:“三哥五哥,我叫人带了好东西来,可否赏七弟个脸,瞧一瞧质地如何?”
说着,他伸出手来,申茶将袖中带着的一块织锦布拿出来,呈放在他手上。
三王爷和五王爷早听陆衍湛说他有稀世珍宝的来路,听他这么说,十分好奇地凑来看,其中三王爷将织锦小心翼翼拿在手里,前后左右翻看,织锦在阳光照耀下散发出清透的光芒,而且随着光线变化,还能变幻出不同的色泽。
“这真是个好东西,比我从西域得来的云羽锦缎还要好!这东西要是做成衣服,也定是独一份的尊贵。”
五王爷也忍不住称叹几句,接过织锦仔细观察成色和织纹,频频点头:“老七还真说着了,我以为你说有珍品,是开玩笑来着!毕竟这京城里,我们都找得差不多了,就没有我们没见过的好玩意儿。”
陆衍湛适时退后,看向申茶道:“三哥五哥,京城的东西虽好,但范围仍然小。这位申小姐是我去淮城办理公务时遇到的,手中有上百件珍奇之物,其中不少都颇具分量,不好带入宫中,所以才挑了件织锦。若是三哥五哥对申小姐的织锦感兴趣,得空的时候,可以移驾她所在的住处,那里的东西要丰富得多,保管有叫三哥五哥更满意的。”
两位王爷一听,顿时来了兴趣:“你是说还有更好的?”
陆衍湛道:“是,这块织锦在申小姐所有珍宝中,算是价值较低的那类。”
三王爷打量着眼前样貌姣好的年轻女子,感叹道:“竟有这样的奇女子,不知小姐是如何得来的这些东西?”
申茶知道瞒他不住,此前也和陆衍湛商议过,自己怎么说才能打消对方对她这些东西来历的顾虑,因此这会儿按照原来的计划解释道:“说来也是玄妙,小女之前得了个怪病,走路慢得如蜗牛缓慢,说话原也是极为缓慢的,不过现在有医师调理着,已是好了许多。但那次怪病之后,小女就得了个能力,总会在住处附近得来一些稀世珍宝,东西越得越多,到如今就有了上百件。小女对此也深感疑惑,但后来有寺庙僧人说,我这是上辈子积了德,这一世得了上天庇佑……”
这话乍一听,确实难以信服,但两位王爷以亲王身份,寻找了多少好物,都从没见过这样的锦缎。如今却在一个小女子手里见到,式样如此奇特,色泽透亮能随光影变幻的织锦,哪怕是圣上御用的服饰也没有用过。
说起来,也的确有些神了。
第51章
“行, 这织锦名唤什么,我定下了。”三王爷爱不释手。
“多谢王爷,它叫做夜灵锦。”申茶忙解释说。
三王爷说话间来了兴致, 看向陆衍湛:“七弟, 不知现在可否方便,你陪着我二人去这位小姐府中看看,不是还有其他稀世珍宝吗, 一并瞧了,我最近收揽的东西少, 刚好可做填补。”
申茶一听, 暗暗激动,却不动声色。
陆衍湛笑道, 做出“请”的姿势:“好啊兄长,我今日恰好有空。”
两位王爷走在前,陆衍湛和申茶紧随其后, 各自驱车去了陆衍湛府上。
马车刚在七王爷府停下, 那两位王爷就纳了闷, 老五下车后绕了个圈, 特意对陆衍湛咬耳朵:“七弟你这什么情况,怎么收留她住在自己府上, 莫非你们……”
陆衍湛将之前贼人遇袭的情况和盘托出,解释一番, 对方勉强接受了。
“这理由说服我还行, 三哥还看不出来吗?贼人是冲着你来的,和申小姐没多大关系, 你若是没那么在意,大可以放她回去, 何必叫她留在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