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陆衍湛几乎不假思索,执意禀明:“圣上,微臣已经有了心仪对象,若赐婚,微臣不能接受。微臣宁愿前往阵前,也不愿与并不相知相爱之人苟且一生。丞相家小女虽好,可朝中人选万千,总有更适合她的,微臣略作打听,也知晓她心中恋与他人,圣上不妨派人一问便知,她是否看上了刘大将军。”
圣上一愣,怎的陆衍湛知道这么多,微眯起了眼睛。
“你调查过的事,竟连朕也不知。”
陆衍湛心底暗笑,表面却不动声色,圣上当然不知,因为丞相小女原本并无心仪对象,因此丞相才希望许配给朝中王爷。
可如今情况不同了,那位刘将军和原身关系甚笃,因此决心帮陆衍湛个忙。
原本刘将军想为她寻觅一位心上人,若是对方心有所属,陆衍湛这边自然可以脱身,谁知相处过程中,丞相小女竟然看上了将军。
将军常年奔赴战场,单身已久,如今两人倒是彼此看对了眼。
知晓最新情况的陆衍湛,自是胸有成竹,这次边关战事,自己是无论如何不必去了。
毕竟圣上再想赐婚,也得女方同意。她许给刘大将军,倒是最好不过的事了。恰好能满足圣上的利益维系,这位刘将军,也是胜绩颇多的国之功臣。
果然,圣上沉吟许久,似乎觉得这事陷入了瓶颈,片刻后,终于开口道:“既然对方已经有心上人,朕就不勉强你了,至于你所说的心仪之人,朕倒有几分兴趣。”
第53章
陆衍湛回禀:“并非特意抽时间谈情说爱, 而是上次前往淮城奉行圣上交办的任务,过程中遇到的。如若不是她,淮城一事还没那么顺利。”
圣上点点头:“原来如此, 看来你与她相处有段日子了, 如此心意执着,该带来让朕看看。若是当真如你说的那般优秀,朕自然不会亏待她。”
话里话外似乎是有些认可了, 毕竟丞相之女一事没有进展,陆衍湛毫无答应的念头, 如今对方又多出一个私下相好的, 圣上也只能放弃。
私下自己安慰着,若是陆衍湛留在自己身边也好, 他在皇宫里能做的事不比战场上少。
只是,对于他心仪之人,圣上还是留了一分余地, 没直接说若是对方不错, 便直接赐婚。一是不愿这么快转变态度, 好歹得为自己留些尊严, 二是那人什么来头,要嫁入皇室的确要好好考察。
殊不知, 这对于陆衍湛而言,就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了。
“谢圣上, 臣这就安排时间, 带她来见。”
离开皇宫天色已经暗淡,陆衍湛回到王府, 心中不知怎地有些紧张。他这么说,还不知道是不是把申茶推向了为难的境地。
可如果不表明心意, 圣上一定还要为他安排新的赐婚对象,而他现在一门心思都在申茶身上,根本不想迎娶别的人家。若是将来因此错过了申茶,不知该有多么懊悔。
思来想去,他都不知道要如何开口对申茶说这事,索性叫下人拿了酒过来,一杯一杯地倒着喝,直到喝得迷迷糊糊,意识不大清醒,趴在了桌上睡着。
下人见状,将他搬回床上,盖了一床锦被,这才带上门离去。
第二日一早,陆衍湛醒来时,头疼欲裂,头一件事就是打听申茶怎么样了,他无比担心在淮城查办的那些案子,歹人会为了要挟他盯上申茶,所以一晚上做了无数的噩梦。
他没再耽搁,揉摁着脑袋,开口道:“备马车,去申茶府中。”
一路上,陆衍湛忽然清醒过来,想起圣上交代的事,更加不知道该如何自处,他要怎么和申茶说明,自己向圣上表明了非她不娶呢?
光是想着告知的场面,他耳尖就泛了红。
猛咳两声,示意马车快点,尽管心中有些忐忑,但考虑到申茶的安危,那点紧张也就不算什么了。
到达申府,眼前的一些令他大感意外,这才多久没见,申茶就已经叫人将府中布置得焕然一新。
申府挂了牌匾,前门缀着两串红灯笼,墙角四周搁放着精心挑选的盆栽,着实像那么回事了。
门口还守着两个刚聘来的小厮,穿着统一的短打服装,站在门口笑意盈盈,培训过似的,看见陆衍湛到来,忙比他自己的跟班下人还快,疾步窜向前,扶着他下了马车:“贵人来了,请慢行。”
这贴心的体验,叫陆衍湛有些受宠若惊。
另有抽出身来的小厮跑去府内禀告申茶了,考虑到她不方便快行,陆衍湛加快了脚步,进门之后,一眼便看见了缓缓走来的申茶。
“王爷来了,快去沏杯上好的花茶。”
申茶吩咐身边的梁小童,他应了一声,飞也似地跑走了。
陆衍湛瞧见她,不由心脏跳得飞快,其实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自己每次见着申茶,都有一种难以自控的情绪涌上来。
他故作镇定,扯动唇角说了句“多谢”,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进房门的,和申茶坐在了紫檀桌两侧。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见梁小童端来了花茶,拿起来忘记吹,径直喝了一口,结果被烫到了。
申茶见他如此,不由有些讶异:“王爷慢点喝。”
她有些好奇,为什么王爷今天看起来心不在焉的,难不成真如琥珀所说,他要被发配边疆打仗去了吗?内心不情愿所以流露出这般情绪?
正思索间,她听见陆衍湛开口道:“小童你先下去,我有话和你家主子说。”
梁小童瞧了瞧他,又看了看申茶,似乎预料到了什么,颇有眼力见儿地离开了,走时还不忘从外带上了门。
“王爷可以说了,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我但凡有能做到的,定当尽力。”申茶揣摩着对方的意思,说道。
陆衍湛没敢抬眼去看她,低着头就把话给说了:“圣上说要见见你,我来这儿是特意来告知。”
说完这话他才抬起头,谨慎地去看对方眸中的反应。
申茶果然十分惊讶:“圣上要见我,这怎么可能,难不成是卖给三王爷五王爷的珍宝,叫圣上瞧见了,他也想置办两套?可那也不用他亲自召见吧?或者,我卖出去的珍宝叫圣上不满,觉得我要价太高视为欺骗……”
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陆衍湛见她乱了阵脚,忙解释说:“不是你想的那样,是好事,是……”
他顿了一下,深觉难以开口,片刻后还是鼓起勇气:“圣上虽然口中没有明说,但由于我的自我剖白,他此次叫你前往,或许是要考虑为你我赐婚的事,我、我考虑良久,说出了自己的真实心意,希望圣上别将我赐婚他人,我唯一想要娶进府里的……只有你。”
申茶彻底惊呆了,保持着那个姿势僵持了好久。
什么,这事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她怎么不知道,陆衍湛喜欢的是自己啊!
这会儿轮到她心里打鼓了:“可你是王爷,我一介平民,又是那样糟糕的出身,生父还刚刚出了事,这怎么看也不是皇室的良配啊,恐怕高攀不起。”
陆衍湛不这么想:“你我同是一处来客,只是穿越后身份有别,而且原本你也知道,我并不在乎什么身份地位,这些都是虚名而已。至于你生父的事,作为亲生女儿,你要我留心他的事主动提供线索,可谓也有功劳。他不曾养育过你,生母病后就将你送进孙府,这些事一桩一件的,圣上要查,也做不了假。他能够知晓你在其中的苦衷,不会将你和他视为同一类人。”
申茶听后,这才小心翼翼道:“真是这样的吗?”
陆衍湛点头道:“放心,就算圣上有疑心,我也会想办法叫他打消了的。只是……”
说到这儿,他竟忽然有些不确定了:“圣上说要见你,你愿意前往吗?”
倘若申茶不喜欢这般被卷入其中的话,那么或许会婉拒,这倒也不怕,再向圣上解释也还罢了,可重要的是,她一旦拒绝,便说明了自己的心意,她不愿和他沾上什么关系。
陆衍湛目光中满是期盼,却又不好一直看着她,给她压力,心脏已是咚咚直跳。
直到申茶将一块蜜瓜塞进嘴巴里,嚼了嚼,咽下去后,说道:“那我就过去面见圣上,圣上看重,那么我在京城便更好立足了,那么多奇异珍宝就能再度打开销路,尽快将它们卖掉。还有,因为签到系统每天还在运行,我的签到珍宝与日俱增,担心消化不掉,打算开个珍宝馆……”
她滔滔不绝,说的却都是珍宝馆的事,陆衍湛不免有些灰心,所以她去见圣上,会不会有自己的主张。
如此他没再多说什么,一切尊重对方的心意,如若申茶不愿,直接向圣上说明拒绝婚事的情况,那么,他只好不再强求。
陆衍湛没再多逗留,传达完了消息还有要事处理,只好赶着时间离开。
“那么就约定在明日未时,在皇宫门口见,我带你进去。”
两人说好之后,陆衍湛背影匆匆消失在申府大门处,琥珀本来要来送点心,听见最后这句话不由好奇,进了门后,问申茶:“小姐,你与王爷相约明日进宫做什么呀,还是推介珍宝吗?这次是向哪个王爷?”
琥珀说着,脸上笑眉弯弯,她心里感激王爷,总是给小姐介绍客源,上次就帮着处理掉了不少珍宝,这几日三王爷五王爷又转介绍了不少新客人过来,简直是帮了大忙。
珍宝换成了到手的银子,才好将这座府邸剩余的尾款付清,彻底让申茶踏下心来。
因此这两日她才能雇佣了府中新的小厮,好生叫人清扫了府院,还在院里院外做了装饰布置,显得确实更像家了呢。
如此想着,她听见申茶说道:“是面见圣上。”
琥珀一听,手里端着的盘子差点被歪了,结巴了好几声才把话吐出来:“圣、圣……圣上?”
申茶看向她:“是啊,好紧张,不知道到了该说些什么,万一说错了话,不就会有掉脑袋的风险吗?不过,有陆衍湛在,圣上或许能对我稍微宽容点。没办法了,富贵险中求嘛,要想今后在京城真正站稳脚跟,还是要先赢得圣上的信任。”
她话是这样说,却不仅是为这件事焦虑。
陆衍湛所说的赐婚一事,让她感到出人意料,怎么会是这个走向,这也太突然了吧,唯一的解释就是,圣上逼他逼得紧了,无奈才找了这么个借口,将自己摘出去。
所以他对自己,究竟是真心的吗?
申茶对他的心思揣摩不定,而自己的心,却是在他说出那些话的瞬间,不可避免地跳动地快了些。
还好她一直在吃水果掩饰,不然恐怕会被人看出紧绷的肢体。
申茶还没确定如何面对圣上的询问,若是他真的问及赐婚一事自己的态度,又该作何回答呢?她暗暗定下心思,不那么快决定,再多考虑一番,还有一天时间,明日圣上问及,再灵活应变就是。
而且陆衍湛也说了,圣上对此一事并无明确提及,也许到时不会直接询问,那当然就再好不过了。
申茶这般想着,叫琥珀去备些清淡的晚宴。
一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越到面见圣上的时间,申府上下就越紧张,连琥珀端倒茶水、准备马车都险些出了岔子,申茶走路也慢吞吞的,计划早些过去,省得到了宫内因为行动不便误了时辰。
梁小童负责看家,琥珀带着申茶坐上马车,马车一路前行,驶向皇宫。
到了宫门口,陆衍湛的马车也早就等候着了。
旁边一位小厮看见申茶,连忙上前,在马车帘外向申茶解释道:“小姐,我家王爷先行进宫去了,圣上找他有要紧事聊,等他们结束,王爷自然会来接您。请您稍安勿躁。”
申茶表示理解,索性坐在马车里等着。
待会儿面见圣上的时候,琥珀就不能进入了,她会留在这儿,自己跟着陆衍湛进入。但现在还没到时间,她心头就已经惴惴不安起来。
等了约莫一炷香功夫,陆衍湛便谈完了事,来到宫门前,扶着申茶下了马车,坐上了自己的马车。他的马车可以直驱入内。
门口守卫放两人进入,车夫在皇宫之内飞快赶车,陆衍湛见申茶一路上垂着目光,手指拧着衣角,似乎有些紧张的样子,忙安慰道:“没事,圣上向来仁心宽厚,想来不会为难你。其实我第一次进宫时和你同样,生怕说错一句话、做错一步,惹得圣上不快,但穿越这么久以来,仍旧平安无恙。”
申茶点点头,手指拨动帘子,看向窗外。
很快,马车在大殿远处停下,接下来的路须得步行了。好在申茶在陆衍湛身旁,步行速度会加快一些,倒让她松了口气。
两人在约定的时辰到了大殿之前,圣上听闻太监禀告,思索片刻,说道:“叫申茶进来吧,七王爷在门外等候。”
陆衍湛原本想要随同进入的,如今脚步一顿,面色更显几分苍白。申茶独自进入,让他无比紧张,竟比当初覆盖原主身子生怕出了破绽还要令人惶惶不安。
他不知道自己在担忧什么,默默在身后,捏紧了手指。
太监笑呵呵地:“那就劳烦王爷在此等候了,申小姐,请吧!”
申茶心脏重如擂鼓,这会儿脚下也有些不听使唤了,长呼几口气,硬着头皮进了大殿。
“申家小女申茶叩见圣上。”
她一进入就合着规矩福了一福,由于有些畏惧天颜,目光只看向地面,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第54章
圣上“嗯”了一声, 听不出是什么情绪,细细打量申茶片刻后,问道:“申家之女, 可知道你父亲被捕一事?”
申茶早知道会问及这个, 如今不卑不亢:“家父常年流连烟花场所,逼死我娘,又对我没有养育之情, 与我早已断绝关系,后来听闻他在鹭洲勾结官府, 强抢民女, 霸占赈灾款项,也觉得此事是他能做出来的。但民女不希望他的恶行继续下去, 为祸乡邻,因此大义灭亲,将此事上报官府。如今家父理应受到严惩, 民女对此毫无怨言。”
圣上沉吟片刻:“果然如此, 看来你也是良善之人, 未受及你父亲影响, 不容易啊。”
他这般说着,看向申茶抬起的头。
五官清秀动人, 皮肤白皙,言谈举止中有种不同常人的从容气度。像是从小受尽委屈历练出来的, 比同龄人更显理智一些。
配陆衍湛, 倒是不错。
圣上这样思索着,问申茶:“你可知朕找你来是为何事?”
申茶从袖中掏出一方丝帕, 一旁的太监忙上前几步,捧在手里, 交给圣上。
“民女不知是为何事,因此特意借此机会来自荐,民女有一些好物,这方丝帕是上等天蚕丝织就,用了九九八十一道工序所成,其上的图案花团锦簇,细看还有着五种不同层次,每换一个角度,所看到的图案都有所不同,圣上不妨瞧上一瞧,可否如此。”
圣上一听,心头也起了好奇:“还有这种好物?”
他将手中的丝帕展开,按照申茶所说,各个角度细细看了看,还走下高台,朝向阳光眯着眼欣赏,忽然“哈哈”两声大笑:“果真如此,连朕御用的织坊都做不出这样随着光线角度变幻的丝帕来,当真是极好的东西,朕看上了这东西,愿意为此一掷千金,你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