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看来书中所写不可尽信,周柔这人分明就是个疯子。
不过贺婉却不能再和周柔打了。
方才她是一时气急才出的手,打完周柔气消了些,人也就冷静下来……
哭!要命啊!
原身虽说性子是嚣张跋扈了些,可她仍然是一个娇生惯养长大的小姑娘、一个从没碰过功夫的小姑娘啊!
那她怎么可能打得过周柔?
必须只有被动挨打的份好吗!
因此让林言儿和夏玉去雅院请外祖母之后,贺婉转身便领着秀荷朝望秋楼跑!
她现在只希望周柔不是一个真疯子,看在望秋楼那么多无辜小姑娘的份上能收了鞭子……
但显然——
贺婉要失望了。
周柔被婢女从菊花田里扶起,看着“落荒而逃”的贺婉,满脸怒容,挥着鞭子便朝她追了过去。
一路边追边打,却每一鞭都落空。而越是落空,周柔的怒火便越旺。
踏进望秋楼,更是一鞭子将桌几上摆着的瓜果糕点劈了个粉碎。
——“噼里啪啦!”
——“咣咣铛铛!”
众家贵女哪见过这等情形,顿时吓得四处逃窜。
一时间,望秋楼里惊叫声一片接着一片,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周柔听着一声接一声的尖叫,烦不胜烦,猛地凌空挥鞭,指向贺婉道:“本郡主只教训她一个,无关之人都给本郡主滚出去!”
“……”一阵安静后,众家贵女顿作鸟兽散,无人在意那个“滚”字。
只有睿郡王府的小厮和婢女仍坚强的守在厅中,试图从周柔手中救下被追打的贺婉。
贺婉:“……”有一丝感动。
果然还是自家人护自家人。
可是——
他们留下来也没什么用。
别说挥鞭的人是周柔,晋文帝的亲侄女,正儿八经的皇家人。
便是今日这厅内任何一个贵女,他们都不敢上前阻拦。
“郡、郡主…您别打了……”
他们只敢弱弱点明贺婉身份,试图让周柔有所顾忌:“这、这是明昭县主啊……”
“……”嗯??
她瞳孔一缩,心下暗道糟糕。
这群人怎么回事?要是爆身份有用她不早爆了吗!
“明昭县主?”——果然,周柔得知贺婉的身份却并未停手,反而看向贺婉的眼神更加蔑视。
一边追着她挥鞭一边鄙视大骂:“你就是那个明明跟启明哥哥定了亲却喜欢上本郡主哥哥的贱人?”
“哼!像你这般下贱之人,便是给本郡主哥哥做妾都不配!不过你今日若是能让本郡主打的高兴,或许本郡主能去哥哥那儿求求情,让本郡主的哥哥收你做通房!”
“——!!”厅内小厮和婢女一脸震惊的听着周柔的粗鄙之言,随后又齐齐目露惶恐的看向贺婉——他们这是一不小心把自家主子也得罪了啊!
贺婉无奈看他们一眼,终是没忍心怪他们,毕竟他们也是好意。
且这周柔骂都骂了,她若不趁机洗白一波岂不是亏了?
眼下这些小厮和婢女可是最好的传声筒……
更何况他们如今对她有愧,传话时定会偏向于她。
“谁喜欢你哥哥!?”贺婉双眸微转,一边躲鞭子,一边扯着嗓子声音洪亮的表明心志:“我从没喜欢过你哥哥!我喜欢萧潜!我只喜欢他!”
“……?”
宴厅廊外,猝不及防又听到表白的萧潜倏然停住脚步。
第十四章 小山丘
而这会儿在宴厅内,周柔听见贺婉这“不知廉耻”的告白,怒火更是蹭一下烧上头——“你不配!”她愤怒大吼。
恰逢秋风涌入宴厅,吹乱她头上黑发、扬起她火红裙摆。
刹那之间,仿若坠入疯魔。
贺婉一震。
忽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她知道周柔喜欢萧潜。
可这周柔对萧潜的喜欢是不是太过了些?
如书中所写,周柔喜欢萧潜,为了追他甚至偷偷跟萧潜前往北疆,可她并未真的走到北疆,刚跟着军队走了不到两天便被她哥哥和母亲抓回了国都。
且她被抓回来之后虽然闹了几天,但闹完也就算了。
平南王妃将她禁足三个月,三个月后为她在国都议亲,她也不曾反抗,乖乖听话嫁给了昌信侯的儿子……
因此贺婉一直以为周柔对萧潜的喜欢,不过是一个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孩子忽然碰到了一个她想要却得不到的东西罢了。
刚开始热烈追逐,但一旦遇到下一个她想要的东西,她便会毫无留恋的将其抛弃。
然如今贺婉亲眼看见周柔这番如疯如魔的模样,不得不推翻自己之前看书时所得到结论。
周柔对萧潜……恐怕是真心喜欢。
可若是真心喜欢,那她后来为何又会那般轻易放弃?
贺婉一时不得解,难免分神,逃跑的步伐不自觉便慢了下来。
“小姐——!”直到被她推到小厮婢女中间的秀荷发出一声惊呼,贺婉才收回神,定睛一瞧,便见周柔的鞭子已朝她的脸颈落了下来。
贺婉终是躲避不及,让那鞭尾擦到脖颈,脚下亦是不稳,踉跄跌倒在地。
周柔见状,面上不由露出猖狂笑意,盯着身姿狼狈的贺婉道:“本郡主倒要瞧瞧你还能跑哪去!”
说着扬鞭,重重挥下。
“柔儿,住手!”
此时刚刚踏进宴厅的周誉见此情形,立刻出声喝止周柔。
可周柔鞭子都已挥下,怎么可能听周誉的话住手?
她巴不得能抽死贺婉这个贱人!
“……”贺婉本是要躲的。
右手边便是廊柱与栅栏,她只消向右翻身,再借力廊柱弹起,便能成功躲过周柔挥下的鞭子。
可她在听见周誉的声音,余光看见与周誉一同踏进宴厅的大表兄、二表兄以及萧潜时……贺婉便知道,她不能躲。
不管是萧潜还是周誉,亦或是大表兄或二表兄,他们几人皆是自幼习武之人。
她一旦有所动作,他们中定会有人察觉……
是以贺婉眼一闭,撑在地上的双手倏然抬手抱头,内心煎熬的等待吃鞭子……
事实上,确如贺婉所料。
此时的确有人在观察贺婉。
那人便是萧潜。
他在进入宴厅那一刻便立即分析出了贺婉和周柔之间的对峙形势。
贺婉看似处于劣势,可周柔出手显然毫无章法,鞭子使得急且乱。
是以依他那日看贺婉轻松翻墙的身手,若贺婉想要躲开,少说也有六成机会。
但——贺婉没躲。
她闭上双眼,脖子一缩,似乎认命般的在等那鞭子落下。
萧潜不自觉蹙起眉,袖笼下的手忽而紧攥,露出一层青筋。
末了,他终是没忍住,动手扯下腰间玉佩,精准掷向周柔手腕——
“啊!”周柔一声痛呼,手腕忽然脱力,松开手里的鞭子。
“……”贺婉感觉她经过了一场漫长的等待。
等到最后,没等到鞭子,反而先听见了周柔痛呼。
她不由睁眼抬眸,便见周柔手中的红鞭子如同断线的珠子,“咚”一声落到了地面。
那鞭尾虽然还是扫到了她的前胸,但因为无人施力,因此贺婉并未感到多少疼痛……
于此同时,贺婉还瞧见一块玉佩坠落于地,“咣”地一声发出脆响,刹那间碎成两瓣……
“柔儿!”周誉急急冲到周柔跟前,瞧见周柔手腕上那红彤彤的一片和地上那块碎成两瓣的玉佩后,顿时冷冷看向萧潜,声含薄怒:“本世子自会管教家妹,何劳萧将军出手。”
言下之意,便是说萧潜伤周柔,委实是多管闲事。
呵,倒真是个好哥哥。贺婉默默腹诽,捡起地上碎成两瓣的玉佩,慢慢站起身。
萧潜闻言却是无声,敛着眉,一言不发,似是不屑与周誉争辩。
周誉见此更是不悦,面色微寒:“萧将军可是在无视本世子?”
“…… ”此言一出,大表兄林之顿时感受到空气中弥漫起一股剑拔弩张的味道,正欲开口打圆场,却忽听贺婉出声道:“那自然是因为周世子没有管教好郡主,否则郡主怎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挥鞭打人?”
此事众目睽睽,辩无可辩。
周誉脸色微沉,余光冷冷扫贺婉一眼。
而后才看向周柔,低声斥道:“为何拿鞭子打人?”
周柔闻言眼圈忽地一红,跟变戏法似的,指着自己的脸便哭了起来:“哥哥,是贺婉先找事的!你看看我脸上的巴掌印,都是她打的!还打了两巴掌……”
哭着哭着又看向萧潜,嘴巴一撇,泪珠哗啦啦就滚了下来:“启明哥哥,你不是都和贺婉这个女人退亲了吗?为什么还要帮她?我、我…呜……我不想理你了!”
“……”看着这造作的演技、听着这矫情的哭声,贺婉身上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转眸看了眼萧潜,便见他的眉头越皱越深,几乎要皱成一个小山丘,显然并不吃周柔扮小白兔这一套。
呼!那她就放心了。
要不然万一萧潜对周柔动了心,她恐怕就只能洗洗早睡、安心等死了。
“贺婉,周家妹妹所言可属实?”这厢贺婉的二表兄林乎听了周柔所言,不由怒声质问贺婉:“你这丫头,一天天就知道惹事生非!”
贺婉冤枉,鼻子一哼道:“二表兄,你便是再与周世子关系再亲近,也不能这般偏心吧!方才那情形是谁在惹是生非,你看不出来吗!”
“既然如此,不如请明昭县主便说说,柔儿脸上的巴掌究竟是何人所打?”
周誉不耐看向贺婉,声音沉沉:“本世子定不会轻饶她!”
这是在威胁她?
贺婉挑眉,这才仔细瞧了一眼周誉。
身为书中男主,他自然有一副好皮囊。
唇红齿白,剑眉星目,身高腿长,头顶仿佛自带光环,随随便便往那儿一站便浑身发光,能让周遭的一切都黯然失色。
可就算再能发光。
也得先做个人不是?
宠妹妹是一回事。
不分青红皂白的宠妹妹却是另外一回事。
“没错,是本县主所打。”
贺婉静静看他,挑衅冷哼:“不知周世子要如何不饶我?”
第十五章 因祸得福
“没错,是本县主所打。”
贺婉静静看他,挑衅冷哼:“不知周世子要如何不饶我?”
周誉却无视贺婉的挑衅,闻言只皱眉看向林之:“本世子与柔儿乃是应邀来燕山别院做客,难不成这便是睿郡王府的待客之道?”
——只字不提周柔挥鞭打人一事。
贺婉凝眉,正欲争辩,却听自进宴厅起便一直沉默的大表兄林之忽然开口:“我睿郡王府的待客之道如何,国都世家,众人皆知。
倒是周世子与令妹的做客之道,实在是让我等大开眼界。”
林之说着信步走到贺婉身旁,将其护在身后,神色极其冷静沉稳道:“婉儿往日为人处事虽骄纵了些,但却从不曾如此无状。
不如周世子问问令妹——她究竟做了何事,竟让婉儿敢在众家贵女面前动手打她。”
“对!你让她说!”贺婉顿时双标,躲在大表兄高大伟岸的背后附和。
林之闻声转眸瞪了她一眼,示意她少说话。
——好的!闭嘴!
贺婉立马意会,乖巧抿紧嘴巴。
有兄长在前面出头,她才不会想不开自己去“掰头”。
周誉神色霎时一冷:“林世子此言何意?欺我平南王府人单力薄?”
“誉儿这话可是言重了……”不料周誉话音刚落,楼梯间便传来拐杖一下一下敲击木地板的声音,不轻不重,稳稳靠近。
宴厅众人不由齐齐朝声音来源望去——便见高阳长公主在睿郡王妃和玉睿郡主的搀扶下,缓缓踏进三楼宴厅。
“祖母——”
“外祖母——”
贺婉和林家两位表兄同声向老太太见礼。
周誉也不得不敛神,领着周柔向高阳长公主作揖,恭敬道:“姑祖母。”
“好好,都是乖孩子。”高阳长公主面露慈笑,看起来和善的很。
说罢便一步步走至厅中主位,让身旁伺候的丫鬟稍稍收拾一番后,随意坐下,这才看向刚才行礼的几人摆摆手:“你们几个也别站着,自个儿找地方坐。”
又吩咐睿郡王妃:“你去看看各家贵女,带她们去玉霞阁用膳,若她们无心用膳想归家,便让人送她们回去,改日再备份薄礼,一一送过去聊表歉意。”
“儿媳知道了,母亲且安心。”睿郡王妃颔首道。
老太太略一点头,又开口支开玉睿郡主,“去帮你嫂嫂。”
玉睿郡主有些担心自家女儿,闻言不由看向贺婉。而贺婉接收到来自娘亲的关爱目光,连忙向她笑了笑,示意娘亲不要担心,她没事。
见此,玉睿郡主才对老太太道:“女儿遵命。”
待睿郡王妃和玉睿郡主离开,宴厅的小厮丫鬟门也手脚麻利的收拾出来了几个能坐的位置。
大表兄林之和二表兄林乎在南边儿找了两张桌子相邻而坐,周誉和周柔兄妹则是比肩坐在北边儿。
贺婉看看他们,眼珠子轻转,索性便立在厅间挺直背静静等待。
反正一会儿还会被叫起来,坐不坐都一样。
不料刚刚站定,身边却忽然刮来一阵风。
萧潜负手而立、身姿如松,与贺婉做了同样的选择。
贺婉小心脏没由来一紧,拿余光偷偷瞄向萧潜。
方才他出手救她……是不是代表他对她有了那么一点点在意?
这般一想,贺婉忍不住弯唇。
看来系统诚不欺她,今日这一遭的确是因祸得福。
而此时,萧潜也在贺婉身侧打量她。
见贺婉抿唇偷笑,他眉心不禁拧成一团。
受了那么重的鞭伤竟还笑得出来……这女人究竟在想什么。
“潜儿。”主位之上,高阳长公主看向萧潜,道:“此乃内宅之事,不若你先回水榭,待老身问清此事,自会放之儿回去。”
萧潜自幼性情内敛,这么多年身边唯有林之这一个好友。
高阳长公主知道二人关系好,便以为萧潜跟来望秋楼是不想与林之分开。
然萧潜垂了垂眸,却拱手沉声:“今日之事晚辈亦参与其中,萧潜愿听老夫人教诲。”
老太太闻言默了默,良久叹息一声道:“罢,潜儿你也不是外人,既然愿意听老身唠叨,那便寻个位置坐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