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酿眸中一愣,终究还是勾了唇瓣,可笑意却不似从前了。
府中众人都站起,公公也站起身拿着手中的圣旨。
明黄的布料是能决定人生死的,一切荣华富贵,皆在圣上的一念之间。
姜皎随着众人跪在青石板上,膝盖触到地面只觉凉意袭来。
偏生还要遭这个罪,她的云丝衣裳,可是上京中独独一匹的料子,脏污可怎么好。
姜皎还在心痛自个的衣裳,看着膝盖处心都跟着难受。
可不想下一刻,公公宣旨尖细的嗓音中,就听见她的名字: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丞相嫡女姜皎毓质令名,淑慎贤德,行端仪雅,定宣王沈随砚,经明行修,特此指婚,望二人永结同心,延绵皇室血脉,两月后完婚。钦此。”
公公宣读完圣旨,满目的笑意,将圣旨合上后双手奉上,“丞相大人,接旨吧。”
姜翃直起身,“丞谢圣上隆恩。”
公公掐着指尖道:“今朝皇子,又或是官员宗亲之中,圣上这还是头一次指婚,此等殊荣,可只有丞相府才有。”
姜翃笑着应下公公说的话,心中却在不停的冒冷汗。
公公是皇上的近侍,说出的每句话,都有圣上的意思所在,“二姑娘,婚期将近,可要好生准备着。”
姜皎立刻答道:“是。”
其实她心中也在泛着嘀咕,与沈随砚的婚事,她本是想等姜酿的事解决后,寻个机会与沈随砚找个时间好生说一说,不想他竟让皇上直接下了圣旨。
方才众人看她的眼神都不对起来,此刻她妆容发髻都还是妥当的吧,应当不会丢面吧。
侯府众人皆是没有想到这一出,不谈沈随砚的出身,他如今已是亲王,又是圣上之子,身份尊贵,姜皎这一变,就直接成了王妃?
侯府大娘子的脸白了一些,刚才她说了什么,说她们是勋贵人家。
现在看来,这话真真是打自个的脸,勋贵又如何,如何能与亲王相比。
姜皎不太在意侯府人的想法,心中一边想着沈随砚,一边念着自个此刻的样貌。
姜翃与周氏将公公引去前厅喝茶,不想这时有个随着宣旨公公一道来的内侍,凑在姜皎的耳边低声道:“二小姐,五殿下想约您明日在林清寺见一面,殿下说,还在月老殿。”
第二十章
姜皎正在理衣衫的手一顿。
月老殿。
想起上回在月老殿的事情,想想姜皎就只觉着脸上阵阵羞红。
内侍还在等她回话,姜皎只得点头,露出笑意,“你同殿下说,我知晓,明日一早就去。”
内侍离开,榴萼上前来扶住姜皎。
姜皎拍拍榴萼的手,与她一道离开。
身后侯府众人,被人晾在原地。
崔端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姜皎这是成了王妃?”
侯府大娘子点头,“她什么时候同五皇子有关系的,从前怎没听说过,五皇子是否知道我们家之前结亲的是二姑娘,如若知道,他又怎会娶二姑娘。”
侯府轻咳一声,“慎言,宫中的公公都还没走,你们是不要命了?”
恰逢府中的管家过来,见着侯府三人,这才说句,“侯爷与大娘子,是还要在府上用晚饭?若是要用,今晚的家宴恐怕不合适,还请改日再来。”
刚才硬气是刚才的事情,现下姜家出了王妃,身份尊贵,自然不能像之前那般。
侯府人赶忙离去,看着他们灰溜溜的背影,管家冷哼一声。
灵曲院。
姜皎坐在书桌前,愤愤道:“五殿下选林清寺便也罢了,还偏生要说是在月老殿,林清寺如此之大,难不成只有月老殿可以见面,我瞧他定是故意的。”
榴萼与蔻梢都在忍不住地偷笑。
姜皎回头瞪她们一眼,却并未有多少的威慑力。
趴在桌上哀怨道:“我瞧五殿下就是存心的,选在那处好让我时时回忆起之前见面的时候,让我那丢失的脸面再也没法找回来。”
榴萼帮姜皎放松着身子,“说不准只是五殿下以为姑娘喜欢呢,在投其所好呢。”
姜皎瞬间坐直,看着榴萼的眼睛道:“如果真是如此,那他就更是故意惹我恼怒,此等行径,无耻至极。”
话虽是如此说,但第二日,姜皎还是穿着新做的衣裳出门。
昨天被母亲和父亲问了一下午,头都疼了。
今日出门,倒是多份清闲。
可是马车帘帐微动,清风扫进车厢内,将外头人的话语也一并带进来:
“昨日宫中的公公宣旨,那可真是好大的气派,姜家的二姑娘长得真真是美极了,先前她出门参加灯会,只是看一眼,我就觉着这是哪来的仙女。”
“可别说,我觉着姜家的二姑娘与五皇子倒是相配,听闻他二人早先就有情谊,只是碍于明面,这才不得不敛了心思,两人朝思暮想许久,才成就此等佳话。”
“哎,只可惜我虽心有佳人,然佳人却早已芳心暗许。”
姜皎在马车中听的浑身都起了燥热。
这些人,平日中都是聊这些八卦乐子的;还有,为何这些话说的竟如此离奇。
她睁开眼眸幽幽看向榴萼,榴萼轻声道:“姑娘,市井中人说的话,总是会稀奇些。”
果然下一刻说书的摊子,就已经演变成,沈随砚对她朝思暮想许久,苦苦追求这才打动她。
根本不是这样好吗!
姜皎咬着银牙,忍住想要走下马车的冲动。
他二人之间,若说情深,只怕她情还深点。
沈随砚那张冷脸,除了会给她添堵,做了什么。
就这样一路到了林清寺。
姜皎快步走下马车,先去厢房中,然后才去月老殿。
果然如上次一样,沈随砚在等着姜皎。
他缓缓转过身,修长手指抵着下唇处,将下颌显得更加硬朗。
眉眼一挑,阴沉气息散去,倒还多了几分的和煦。
一路上的郁结,在看到沈随砚这番模样的时候,突然间就散去不少。
她抿唇,低下身道:“殿下最近可还好?”
沈随砚未曾料到她会先说这些,倒是又酥又麻的笑下,“我若说不好呢?”
被他噎一下,之前倒是没发现五殿下竟还有这种本事。
姜皎嘟唇,小声嘀咕一句,“殿下竟还爱开这样的玩笑。”
他现在好生在这边,能有什么不好的。
不想心思都被沈随砚猜出来。
沈随砚嗓音沉缓,“或许二姑娘这会,心中正对我不满。”
哪能呢。
姜皎瞬间换上笑意,不论如何,姜酿与崔端的事是他帮着解决的,于情于理都应当好生感谢。
乌黑眼眸看向沈随砚,“殿下当真是爱说笑,我能有什么不满,倒是感谢殿下都怕来不及。”
沈随砚这会儿倒是起了心思,他沉静看着姜皎,“不知二姑娘想如何谢我?”
莫名一瞬,姜皎突然间想到的是梦中的场景。
濡湿且让人发烫的画面,全都涌入她脑海中。
分明才三月的天儿,姜皎觉得热极了。
黑眸闭上,将快要泄露的情绪尽数隐藏。
她颤颤巍巍的从袖口中摸出一个荷包来,递在沈随砚的眼前。
还好,她早就有准备。
之前时给沈随砚送个旧时的荷包,她就觉着不大好意思,何况还是开始绣给崔端,这般晦气。
沈随砚目光落在荷包之上,这回不是并蒂莲,而是交颈鸳鸯。
他淡淡说:“二姑娘这是,又给我绣了一个?”
听出他语气中的揶揄,姜皎认真解释,“是,这回是我赶了好几日赶出来的,绝对是给殿下的。”
故意咬重“给殿下”三个字,罢了罢了,谁让她人美心善,不与沈随砚计较。
沈随砚的眸中滑过一道晦暗,大掌伸出接下她递出来的荷包。
上头的鸳鸯栩栩如生,上次的并蒂莲也是绣的很是出众。
沈随砚抬眸那瞬,带上些笑意,“多谢二姑娘。”
这话从他口中说出,怎么听都是怪的。
“殿下今日寻我,可是有事?”
未婚男女实在是不便多待,才出了姜酿的事情,若她的事再被发现,那就真的只有吊死。
沈随砚则是眉眼淡漠,问出一直想问的那句话,“二姑娘,可是真的想要嫁我?”
第二十一章
姜皎的心房猛然间剧烈跳动一下,他,这是什么意思?
莫不是沈随砚发现自个要与他成亲的缘由,又或是他知晓自个说他短命想早些时日拿到和离书。
如今圣上已经下旨,整个上京都已经传遍两人要成亲,现下说这些,究竟是要做什么。
姜皎努力维持着自个的笑意,“殿下为何突然问这些?”
沈随砚没跳入她的坑中,倒是又重复一遍方才的问题,“二姑娘还没回答我,究竟是,又或者不是。”
他黑眸中压着盛气,凌厉的眸光射.来时,让人忍不住地心惊胆战。
姜皎垂下头,生怕被他发现一些的异样。
如若两人间没有圣上的赐婚,倒是还好说,偏偏圣上都知道此事,事迹败露,这可是欺君之罪。
姜皎点头,再次抬头时秋眸微眨,里头泛着些许的水光。
鼻尖皱巴一下,似乎是快要哭出来。
沈随砚先是怔愣一下,看见她模样语气稍缓,扶着额,“怎得还这般了起来?”
姜皎抓住他的话头,“殿下都不知,你自个刚才有多凶,我是真心想嫁与殿下,不然为何要绣荷包给殿下,殿下不如看看,我手上挑着油灯绣荷包时留下的印记,这会儿都还没散去,偏生殿下还怀疑我的一番心思。”
说着说着,她倒是真的委屈起来。
不过透过盈盈的一层水光,姜皎瞧见沈随砚的脸色和缓一些。
看来,果真是有用的。
步伐款款,姜皎携着一身的花香朝沈随砚靠近。
只见他俊朗面容上扬,下颌分明不说,鼻梁挺翘,薄唇轻抿,黑眸中的目光要将人给深深吸引进去。
倏地,姜皎秋眸与他狭长的眸子对上,心跳瞬间漏了半拍。
姜皎被他眼眸摄进去,不自觉吞咽着。
若说女子是祸国之人,男子倒是也会如此。
她闭上眼,去除心中的杂念,将葱白似的指尖伸在沈随砚的眼前。
不想力道没有控制好,拿出的那刻,不慎过了头,一瞬就到他鼻尖之下。
呼出的热气尽数都洒在姜皎的指尖之上,那股灼烫的感觉似是烫着她的手,她拼命想要抽回。
只可惜,沈随砚并未如她所愿。
他大掌直接抓上姜皎的手腕,将她的手又朝自个的眼下带一点。
灼热的气息更加浓烈,并不只是他呼出的热气,还有他大掌之中,那抹无法忽视的炽灼。
热气顺着她手腕传上来,身上四周都好似遍布着沈随砚的气息。
松木冷冽将她包裹住,可却如同掉落进岩浆之中,只能感觉身上的每一寸都在被吞噬。
她不由地朝下看去,能看见沈随砚修长的指尖。
一瞬间,身前顶端处有股奇怪的感觉传来。
梦中,沈随砚就是用着这只手,不停在她的身上挑动。
场景太过于鲜活,一时间,姜皎小口喘着兰气,不知到底是梦中还是当今。
沈随砚见她手上果真有针扎的印记,手上力道松一些。
然而一抬眸,看见的就是姜皎眸光水光潋滟,如同秋水荡漾。
唇瓣上的口脂红的娇艳欲滴,如若是含苞待放的花蕊,只等着人将它给采摘下来。
在昏暗的月老殿中,萦绕着使人无法言说的燥意来。
“疼......”姜皎轻哼,沈随砚意识到自个的失态,将她的手给放开。
瞬间,二人之间距离拉远。
气息不再交融在一出,清冽与甜腻又分开。
姜皎看着自个的手腕,刚才,她都做了什么。
脸上烧的通红,尽量让自个说话看起来正常,可却嗓音极小,“殿下可瞧见了?”
沈随砚手握拳抵在唇边,声调又暗又哑,似乎在忍耐着一些什么,“我不该疑心二姑娘,抱歉。”
姜皎娇娇声音道:“殿下知晓就好,日后可要好好补偿我。”
话一说出口,姜皎就开始后悔起来。
说什么日后,两人日后怎样都还不知,难不成真要她时时刻刻在沈随砚面前演着?
好在现下沈随砚也没察觉出什么不对来,只依旧用沉稳的嗓音道:“我让人送二姑娘回去。”
“好。”
离他太近,那股难以言说的劲就上来,她巴不得快些回去。
走到门口的地方,沈随砚看着那抹娇俏的身影,头上珠钗阵阵砸向他的心房中。
他突然间开口,头上玉冠散发出光泽来,衬他眉眼都俊逸,“二姑娘是愿意嫁的,我也是愿意娶的。”
姜皎没料想到他会突然说这些话,不是情话,却胜似情话。
像是吃口蜜在口中蔓延开,只觉甜丝丝的。
她点点头,并未多言直接离开。
回去的马车之上,姜皎突然想到些什么,“你说五殿下,为何突然说是不是愿意嫁的事情?”
榴萼思索着开口,“会不会是殿下也听闻不大一样的话本了?”
姜皎点点头,大概是如此的。
只是晚上入睡时,姜皎突然间想起,昨日分明是公公宣旨完他就找内侍同自己说话,如何就已经知道话本的内容,毕竟今日相见,沈随砚只说上这么一件事情。
她眼皮耷拉的厉害,越想是越困顿的,索性倒头直接睡过去。
本以为劳累,会睡得很沉。
但不想一道强有劲的力道让她醒来。
莫名被弄醒,姜皎颇有些恼怒。
刚要斥责时,就见着眼前来了一人。
沈随砚身上穿着大红的喜服,衬他容颜如玉。
只可惜下一秒,他就将手上的红绳一道道缠在姜皎的手腕之上,还有床杆上。
姜皎不得起身,好似任人待宰。
眼前都是漫天的红,自己身上也穿着红色的寝衣。
莫不是,这是她与沈随砚的新婚之夜?
姜皎有些疑惑,可是下一刻,身上的寝衣被尽数挑开。
羊脂白玉般的细嫩的皮肤一点点暴露在沈随砚的眼前。
姜皎能看见,沈随砚的手中拿着一个羊皮的皮拍,上头的材质一点点滑过她身前。
突然间,在顶端停下,沈随砚眸中是说不出的狠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