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桃自然不知,露出迷茫之意。
慕听凝却知晓的清楚,随口说出好几人来,“户部尚书家的,国子祭酒还有殿前副都指挥使,他们都喜欢。”
姜皎在心中一一想着几人。
户部尚书家的儿子,个个才能没有不说,肥硕的身躯穿着白衣回回都出丑,不行。
国子祭酒,虽年轻,可长相却太过急切些,若是同他成婚,不成不成。
殿前副指挥使,身材倒是过于魁梧,俸禄还低,若是成婚后一个不顺心,要了她的小命可如何是好,这个更不行。
姜皎幽怨道:“都不成,这些人,都不合适。”
慕听凝端起的茶盏又放下,“好妹妹,你究竟是要解决眼前之时,还是为了挑个顶好的夫婿。”
“自是都要的,”姜皎有些心虚,“若是当真成婚,就算是将此事解决,我同他之间不合适,那我也不会开怀。”
阮桃听了半晌,怯生生道:“姐姐想要个怎样的?”
姜皎笑得柔和,朱唇半启,“若是能寻个短命的,将这事给解决后他便身子不好去世,倒是真真不错。”
一时间,慕听凝与阮桃都相对无话。
日子过的甚快,不多久就要到岁日。
按惯例,四品以上大臣皆要携家眷进宫。
姜皎近些时日颇为烦心。
石青打探许久也每个结果,眼看婚期将推进,再这般下去,全上京的人都要知晓她即将嫁给崔端。
邪乎的梦也再未做过一次,后头也不知晓梦中帮她的男子是谁。
事情就要没有转机的机会,若是迟迟寻不到证据,如何能顺利退婚。
日子就这般到了要去宫宴的时候。
今日姜皎一改往日做派,穿的是石青色月季蝴蝶通袖袄,下身是件粉霞锦绶藕丝缎裙。
看见自个素净的样子,姜皎也没心思去想其他。
若是这事不好解决,穿什么便都是一样的。
府外马车早就已经等待多时。
姜皎与姜酿先后坐上马车。
今日姜酿倒是分外安静,一句多话的时候都没有。
但姜皎却知晓,她定是觉得好事将近了。
也不知崔端究竟是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让她如此痴迷。
周氏关怀究竟一路,“近些时日听厨房说,萤萤的胃口一直都不大好,可是病了,请个大夫也是好的。”
姜皎垂眸,柳眉蹙起,手捂着胸口道:“倒是无大事,只是近些时日睡得不好,好几次都在梦中梦见,与侯府的婚事有变。”
果然下一刻,她看见姜酿攥着帕子的手一紧,脸上也多几分的慌乱。
周氏连忙说:“明日可要找个大夫来给萤萤瞧瞧,婚事怎会有变,定是你过于多思。”
姜皎乖顺点头,只当是自个多虑。
很快马车在宫门口停下,宫外车架一应不准进入宫内。
所有大人以及众位亲眷,只能下车步行。
姜皎在不远处看见慕听凝与阮桃,她们正在自个母亲的身边说话。
如此情境下,姜皎竟生出几分的愁绪来。
但很快这抹情绪,随着进入大殿之中便消散干净。
殿中有不少王孙公子,姜皎看了一圈,也没瞧见有谁穿的是白衣。
这事难不成还未有个破解之法。
说话间,帝后从偏殿进来。
殿中的人全部跪下,口中高喊,“皇上万岁,皇后千岁。”
姜皎未敢抬头,只跪在原处。
不是头一次参加宫宴,却总觉这回有什么不大一样的地方。
上方威严的嗓音传来,“众爱卿平身。”
众人这才起身,姜皎也随着坐下。
圣上一身明黄色的衣袍,威严不可犯。
皇后一如既往的温和,面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丞相坐席在圣上与皇后的下首,姜皎看的真切。
宫中酿造的酒果真是有些不同的,她贪杯多饮下几杯。
歌舞已经开始,姜皎没有欣赏的兴致。
但却依旧得体,让人看不出半分的错来。
倏地,大殿门口传来一声的骚动,姜皎也跟着朝那处看去。
却只见一男子被人推着进入。
虽坐着,但威视不着痕迹的渗透过来,乌发用玉冠束起,才少些凌厉的情绪,狭长的眼中看不出思绪来,玄色衣衫更添肃气。
姜皎的酒醒了大半,此人竟如此眼熟,可却又想不起是谁来。
但周遭的人都站起而后跪下,听见他们口中喊道:“五皇子安好。”
五皇子?
姜皎的酒彻底醒了,那位从小就身子不好,深居简出的五皇子?
但他的模样,总觉怎得如此熟悉。
沈随砚被内侍推着至圣上与皇后的面前,“儿臣参见父皇母后,今日儿臣身子不适,来晚了。”
圣上只“嗯”一声,皇后透着笑意,“无妨,你本就身子不好,入宴吧。”
“是。”
沈随砚被内侍推着朝坐席上去。
在他寡淡眼眸无意扫过姜皎时,莫名让她有种心惊胆战的感觉。
五皇子,真真是好生奇怪。
第三章
坐在南谨帝下首的众位大臣,不敢有太大的反应,也都只是小声与自个身旁的人说话。
姜皎全都听的真真切切:
“五皇子许久未曾露面,不想看上去身子比从前更差一些。”
“何止啊,听闻早已是油尽灯枯,只是圣上一直不喜这位皇子,才并未大张旗鼓的请太医来诊治。”
“如此说来,五皇子倒也是命苦。”
“嗐,这种话,今日说说也就罢了,日后可莫要多说。”
姜皎将他们的话听的真真的,一个字不差。
她从前,似乎是见过五皇子的。
只是他久病缠身,双腿听闻也废了,翻不起什么风浪,自然而然也就淡忘。
今日一见,果真是如他们所说,整个人都透着一股阴恻恻的感觉来。
姜皎看着一旁正安静用着水果的兄长,扯动一下他的衣袖,“兄长可知晓,五皇子为何不得圣上的欢心,若是不得圣上的心,便也能封为亲王。”
姜宴淡扫姜皎面上,“亲生父子之间,也会有亏欠所在,你一姑娘家,往后莫要议论这些。”
姜皎这回听明白,五皇子的身子早就已经不行,如今给再多,也只是补偿。
她在无人看见的地方暗中压下秋眸中的怜惜。
五皇子生的着实不错,只是命太短。
命太短?
她想起要找的男子,这五皇子倒很是符合。
莫非?
她在脑海中拼命回忆梦中男子的长相,只可惜,当日的记忆朦胧且模糊,唯一还让她记得的,便是那双淡漠的黑眸。
方才五皇子的眼眸......
姜皎酒醒了大半,忍不住朝五皇子那边看去。
虽知不合规矩,可现下,答案似乎便是就在眼前。
她同五皇子处于大殿的两端,任她眼睛都看的酸涩,也只能瞧见朦朦胧胧的人影。
美目流转,还带着失落。
乌发在莹白指尖不住缠绕,尾端颤巍巍地晃动,彰显她此刻的心绪。
若是有法子能看见便更好。
她心急不已,眼神看的更为迫切
不知太过炙热的目光是否搅扰到沈随砚,隔着极远的距离,他锋锐的黑眸毫不犹豫的捕捉到姜皎所在的地方。
只一眼,却使得姜皎胸腔之中的跳动都慢了半分。
她忙端起酒盏,送至唇边。
怎会被他发现,两人间隔得如此之远,凭何他能一眼就瞧见,可她却什么都看不清楚。
而且,竟还被他察觉。
可说不准,只是她的错觉呢。
姜皎清秀脸蛋上有透着几分劫后余生的感觉来。
是了,说不准,只是她自个的错觉。
沈随砚见她玉手端起酒盏,面颊上先是露出慌张而后又出现矜娇,没忍住地勾起唇角。
只可惜,这一切姜皎都没有看见。
她心中还是想着要好好看清楚沈随砚的脸才行,说不准,他便是那人。
没成想,很快,这个时机便到来。
歌舞进行到第三首时,大殿中众人都开始更为放肆些。
上首的帝后二人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沈随砚让内侍将他推至下方,眉眼淡漠,嗓音又低又沉,似是醇香酒中浸润,“儿臣身子不适,先一步告退,今日打搅父皇母后,还请父皇母后见谅。”
南谨帝依旧是不咸不淡的看着沈随砚,瞧见他的面容,眸中闪过一丝的厌恶。
皇后连忙出来打着圆场,“你如今身子不大好,今日能来便是有心,快回去歇着吧。”
沈随砚坐在轮椅之上,由内侍推着出去。
在经过姜皎跟前时,他一身玄色衣裳显得他更为清瘦,容颜白皙,却不失刚强,浑身都透着拒人千里的冷漠,唯有腰间白玉盈盈生辉。
姜皎见沈随砚离开,知晓机会已经到来,同身边周氏道:“母亲,我先去更衣,稍后来。”
周氏冲着她身后的婢女道:“照顾你家小姐,若是不熟悉路,寻位小宫女带路也好。”
姜皎依顺点头,出了大殿。
不久后,崔端与姜酿也一前一后的走出大殿,朝着姜皎的反方向走去。
姜皎带着榴萼与蔻梢,在四处寻些什么。
榴萼有些不解,“姑娘不说想要更衣,这是在找些什么?”
姜皎一头青丝盘珠翠,葱白似的手指放在唇边“嘘”一声。
星眸中闪烁着御花园的烛火,衬得她容颜姣好。
“我怀疑,五皇子便是我梦中之人,但方才在大殿之上,看的并不真切,所以,我想再见见五皇子。”
蔻梢一脸不敢相信,榴萼则冷静些许,“若五皇子是姑娘梦中之人,那便还好,可若不是,姑娘今日之事传出去。”
姜皎满目笑意,“放心,刚才来这处时我已经看过,此处是御花园中最为隐蔽的地方,鲜少有人经过,就算是来,如此黑暗的环境,瞧不出我来。”
榴萼看见姜皎身上攒着金银线的大氅,后头的话没能说出来。
姑娘你可不知,你身上的大氅只需一丝的烛光,便可如在日光之下让人瞧得真切。
很快,姜皎四处寻觅的人有了结果。
她瞧见沈随砚由内侍推着在另一侧的小路上走着,然才准备动身,就听得几分声响。
这声音。
姜皎美眸瞬间瞪大,美人儿面上全然都是不敢置信。
眼前一黑,似是将要昏过去。
蔻梢和榴萼在旁掺扶着她,“姑娘冷静些,或许不是。”
可这声音,分明就像是在宁府花园之中,她听进去的一耳朵。
崔端与姜酿是疯了不成,在宫中竟也敢如此放肆。
能听见他们身上的衣衫掉落在花丛之上,在这寒冬腊月,他们却火热的不行。
姜皎压着气声,咬着下唇全是愤然,“我们轻些走,去找五皇子,别让他们察觉。”
可不想,下一刻崔端那道喘着粗气的声音倏地道:“丞相有你这般女儿,当真是好福气,让本世子如此爱不释手。”
姜酿轻笑,随后就是更为剧烈的动作袭来。
姜皎本就莹白的面上登时变得惨白。
这二人,是当真不怕有人听去。
若是可以,她真想现下就冲进去将二人分开,然而现在却不行。
她感受着胸腔中的怒火,不断告诫自个。
本姑娘人美心善,现下不同他们计较。
可不想,才睁开眼准备朝前走去时,沈随砚突然之间出现在姜皎的跟前。
他眸色幽深,棱角分明,在昏暗环境之中,身上气势逐渐沉下来。
姜皎差点就要惊呼出声。
方才,他可听见什么。
心底有无数道声音闪过,姜皎没有料到此刻的局面竟会如此糟糕。
完了完了完了。
看见沈随砚唇瓣微启,姜皎先一步上前,用气声道:“您怎在此。”
隐约间,她瞧见沈随砚眉心轻动。
姜皎不敢再对视下去,颇有些心虚地挪开眼。
虽然她确实强词夺理些,可并不代表沈随砚半分的错处都没有。
听人墙角,可非君子作为。
显然,沈随砚也是被她一番话给气笑。
他沉着眼眸,虽是坐着,可姿态却带有强硬,“二姑娘问我为何在此,可二姑娘自个,不也听一耳朵的艳事。”
许是要印证沈随砚所说,花丛中的野鸳鸯动静更大几分。
姜皎登时觉得面上无光,只恨御花园中的烛火不能更暗一些。
可不想,她才一转头,就撞进沈随砚暗沉的黑眸中。
这双眼眸!
与梦中之人的渐渐重叠起来!
姜皎胸腔之中跳动得厉害,也顾不上其他。
现下当务之急,自是要先同沈随砚说好话。
若是能确定,他就是那人,后头再寻他也是不迟的。
可还未等她开口,就见沈随砚自个推着轮椅准备离开。
他身边没有内侍也未有小厮服侍,今夜若让他走了,保不齐明日姜家的姑娘名声就都毁了。
姜皎二话未说,直接站在沈随砚的面前。
沈随砚似是没想到她竟如此大胆。
倒也没有再继续要走的动作,可也没有想开口的感觉来。
因得花丛中两人,姜皎只得浑身愈发的热起来。
两个丫鬟尽职站在小路上,提防有人过来。
姜皎咬着下唇,心中万分纠结。
她何时有过这般模样,又何时如此胆怯过。
周遭似是再无旁人,她身前只剩下沈随砚带着探究的目光,还有火星不住跳动,映在雪上之色。
烛火之下,她眸含春水清波流盼,勾人怜爱。
旁的一侧是野鸳鸯,身前是可能帮她解围成她夫婿之人。
姜皎愈发觉得不对起来。
想快些开口,但话却卡在嗓子处,说不出口。
倏地,一道又低又冷的声调传入姜皎的耳畔。
不大,只足够让她听见。
“二姑娘想同我说什么?”
姜皎正欲开口,却突然想起什么。
瞪大美眸不可思议的看向沈随砚,“殿下如何认识我。”
沈随砚眸中似有暗火流动,他声音低沉,一字一句道:“二姑娘名满上京,想来不会有人不识。”